青未了／济南的“无事忙”

　　济南孟春时节，寒暖交替之际，人们还穿着冬装。欣然间抬头，望见杨树原先光秃秃的枝干上，突然间爬满了毛茸茸的杨树穗花。 逆光望去，阳光给杨穗儿镀上了一层金镶边，晃闪晃闪的，美丽极了。这杨穗儿有红色的、绿色的、褐色的、黑色的和混杂色的，在朝晖夕阳下的微风中晃荡着，悠悠荡荡。

　　可惜好景不长，济南在此时节的气候特点是风特别大，天气干燥。本来这杨穗儿就根基不牢，遇有微风吹拂，便时时掉落些许。突然一日七八级风袭来，再来点雨，更是落穗缤纷，簌簌然如雨泻。

　　但见地上、墙头、草稞里、沟垄中、七零八落，到处都是一层杨穗儿，似遍地毛毛虫。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前后不过三两天的事儿。难怪老济南有旧民谣道：“无事忙，无事忙，掉下来，哭一场。”天可怜见，生命的灿烂竟是如此短暂。类似的还有昙花、知了等物。

　　关于这杨穗花儿，明清时既有记述。曹雪芹的祖父，生在康熙年间的曹寅曾有诗曰：“林间系马集归鸦，屋上炊烟指歇家。随处风光期好语，奚儿争拾白杨花。”——白杨花注曰：“滕人呼白杨花为无事忙。”不仅是山东滕县，还有泰安、肥城、济南等皆称之为同名。

　　为什么叫“无事忙”呢？有文释道：因遇风便摇摆不止的忙碌而得名。似牵强！遇到风而摇摆的植物多了。我认为，以前老人应是这样说法：杨穗儿开春结穗花，满枝繁盛，却又不见结果；在树枝上又呆不了几天，稍遇风雨便纷纷掉落，瞎忙活一场。所以过去老济南人也指那些顽皮好动，又不干正事的孩子的代称，往往说：“你看这孩子索逸吧，真是个无事忙啊。

　　”据《说文解字》释：杨树生长迅速，是最早能形成遮阳作用的树。所以“杨”的繁体字右边，取自“阳”字。另有一说法，杨树生长迅速，高大挺拔，树冠有昂扬之势。“杨”与“扬”字同音，表示树冠高扬的意思。

　　杨树由于有迅速成林、防风沙、吸废气的特点，可广泛用于生态防护林，道路绿化树，园林景观等。木材可用于生产胶合板、纤维板、刨花板、家具、造纸、火柴、卫生筷和包装业的加工原料。由于成材快，轮伐期短，一般5~8年到12年间便能采伐利用。杨树寿命可达八九十年。

　　济南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居多的杨树，当地俗称“家杨”或“大叶杨”（另有毛白杨、青杨、黑杨、胡杨等好多派，派系中又分为多个树种），通体深褐色的树皮，裂皱很多，似层层沟壑往上延伸着。树干并非笔直通天，长到半截儿，枝杈就四分开来，树冠纵横，能遮住一大片荫凉。

　　这被称为毛毛虫的杨穗花儿其实就是杨树的雄花序，家杨的无事忙是可以食用的。过去老济南人每逢杨穗儿掉落，便去捡上一些带回家。摘掉花蒂，凉水浸泡洗净，剁成馅，或可与茴香苗、韭菜、白菜等蔬菜及猪肉剁馅掺和，蒸笼成包，美味可口。曹寅诗中说村童捡拾白杨花，干什么？不就是带回家让大人们做食物吗。据说具有化湿止痢，清热解毒的作用。

　　切记，除了家杨的无事忙可食，其它杨树上的无事忙是不好吃的。我特为观察过，能吃的无事忙是淡粉色和淡绿的，没有绒毛。我戴上老花镜仔细看，每瓣小叶片上缀着数十粒比芝麻还小的颗粒，颤悠悠地，极易掉落，尤为干燥时。我放进嘴里咀嚼，清淡淡的，一股鲜嫩的菜味。而毛白杨结的无事忙则是一片片铜色鳞甲状，挓挓挲挲的，一看就非常粗糙。鳞片周遭儿还泛着一层白绒毛，远看近瞅都像是个毛毛虫般。所以，要分辨清楚再食用。

　　作者文苇，1957年出生于济南，从未离开过故土，虽期间在章丘、平阴居住过数年，现也划归为济南。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表作品以来，在省内外报刊发表作品仅过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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