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 | 我曾经也是个“联谊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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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春节,你被相亲了吗?

  春节参加几个“相亲局”在当今似乎成为了很多家庭的必备项目。虽然我们多少能理解亲人的紧迫感,但找对象这个事儿还是要靠缘分。过多的相亲有时候只不过是给我们去论坛发帖吐槽多积累一些素材而已。

  与一般少年人无异,大学时期的东野圭吾也参加过联谊会。那么,东叔的“相亲”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by Odile

  

  为了恋爱而恋爱的联谊狂人

  文 / 东野圭吾

  我很喜欢《相亲红鲸团》这个电视节目。如果要向并不了解的人去介绍它,那么其实它就是个找来单身男女各十名,让他们集体相亲的节目。相亲的场地有时是游乐园,有时是公园,或者是滑雪场。告白一般都是男方主动,他们会走到意中人面前,说些“我凭第一印象就决定好了。虽然我年龄比较小,但还请您多关照”之类的话。有时候还会有其他男人大喝一声“慢着”,中途打断告白。三个人争一个美女是常有的事。如果女方看上了男方,就握住他的手,没看上就低头说声“对不起”。

  这是个简单明了的好节目。在自由活动时间里,每个人的行动都表现出试图寻找恋人的男女(主要是男方)的心态变化,看上去还有点情感电视剧的意思。

  女方不能主动选择男方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不过有时候我觉得这样的安排方式作为节目来说倒是更干净利落。如今,这样的集体相亲活动在日常生活里也常常举行,我听说还有旅行社举办过“相亲旅行”,场面还挺盛大。

  

  在我的学生时代当然还没有这样的节目,但类似的节目也不少。具有代表性的是《求婚大作战》。该节目中有一个“Feeling Couple5对5”的单元,首先选出五对男女,在主持人西川洁和横山安的引导下,通过互相提问选出心仪对象。选手们按下手中写有号码的按钮,只有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连接两人的一排灯才会亮。据说该节目由于高亲民性而有很多观众踊跃报名,可因节目而走到一起的情侣究竟有多长久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次,我在不经意间看节目时,竟发现高中时同班的那些女生出现在节目中。想当初上高中时学校里又不是没有男生,到头来还得参加这种节目,真够丢人的。我刚在心里嘲笑完她们,却又忽然想到,或许丢人的不是她们,而是我们这些没能把她们追到手的男生,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由上冈龙太郎和横山诺克主持的《恋爱出击》或许是一个只在关西地区播出的《相亲红鲸团》衍生节目,不过在过激程度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每期节目中有十多名男性出场选手,而女性只有一位,称作“辉夜姬,被定位为“所有男人都想交往的女性”,也确实有不少是美女。

  十几个男人为了得到这名“辉夜姬”而挑战各式各样的游戏。不过,拼智商的游戏是一个都没有,全是些锯木头大赛、比谁脸上夹的衣服夹子多、在不用手的情况下拾出水槽里的围棋子这种挺傻的游戏。而最后则是全套餐速食争霸战,选手们如同原始人一般,用手抓起从高级餐厅送来的法国菜直往嘴里塞。

  丢脸丢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得了第一名就一定能够赢得“辉夜姬”的芳心呢?其实也不尽然。走到这一步只不过是得到了求婚的资格而已。男方求婚后,会被要求坐到椅子上。“辉夜姬”手上拿着同意和拒绝的装置,会选择一个按下去。同意的情况下是事先准备好的彩球礼花,拒绝的话椅子则会掉下去。这可不是简单的坠落。椅子下方是一个玻璃箱,不仅让掉下来的惨状在观众面前暴露无遗,另外还会从四面八方喷出白色的粉末。如此折磨男人的节目也很少见,可这世上还真就有那么多爱折腾的人,听说这节目也因男性报名人数过多而措手不及,而“辉夜姬”这边却一直无人问津,真叫人想不通。

  不管怎样,我都深深觉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人们所做的那些事在本质上其实都一样。虽说如今人们已经可以活得十分自在,可年轻男女还是会去苦苦追寻一次邂逅的机会。

  

  我所读的大学当时只有工学部、经济学部和农学部,所以几乎都是男生。又因地处大阪郊区,很可能一不小心整个四年里还没和女生说过话就毕业了。

  刚入学不久,我就意识到这一严峻形势,开始冥思苦想如何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年轻女孩。

  大概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联谊会和联谊郊游。

  刚入学不久,联谊郊游便早早地被提上了日程。目的地是六甲牧场,对方是一所公立短期大学的学生。

  “怎么样,参加吗?”

  “参加参加,绝对参加。”负责组织的男生询问我时,我简直像只狗似的呼呼喘着粗气点头答道。可听到日期后,我一下子泄了气。是五月三日。这一天有着重要的意义。

  当时我加入了射箭部。四月份有联赛,我们这些新成员都得去现场加油。当整个联赛还剩最后一轮的时候,我们队的成绩停留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紧跟在战绩全胜的I大学之后位列第二。最后一轮比赛,如果我们学校胜而I大学输,那么胜率相同并列第一,按规则还要另外举行一场最终决赛,而那场最终决赛预定举行的日子正是五月三日。

  坦白说,我们队是赢是输,我根本不在乎,这时最重要的是能否去参加联谊郊游。联赛最后一场时,我嘴上喊着加油,心里却一直在默念“给我输、给我输”。但我的愿望未能达成,我们队还是赢了。就连之前状态一直不好的某前辈都表现得堪称完美,这更是令我咬牙切齿。

  接下来就看I大学是否能够获胜了。比赛结果会通过成员间互相打电话的方式通知到个人。部长告诉大家:“你们都给我回去祈祷I大学输掉比赛。”可我却开始做起了完全相反的祈祷。

  祈祷似乎有了效果,队友夜里打来电话,比赛结果对我来说是个喜讯。我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但为了不让队友发觉,还是以沮丧的声音做了应答。

  就这样,我终于得以参加联谊郊游,但说实话,郊游本身实在是无聊。明明都是大学生了,竟然还被要求玩丢手绢这样的游戏。我之所以老实参与,完全是因为可以和年轻女孩在一起。做着无聊游戏的同时,我也在物色哪个女孩比较好。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年轻女孩接触过,不管哪个看上去都挺可爱。一个长得像糖果合唱团里的藤村美树的女孩吸引了我。我暗自决定就将目标锁定为她,随后便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寻找和她熟络的机会。

  最后,我总算问出了“美树”的电话号码,但有件事却让我不怎么痛快。我的朋友J似乎也盯上了她。J当然也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意思,所以我们的视线不时地在空中对撞。

  要先下手为强,回家时我这样想。我告诉自己要尽快约她出来。不料竟然遭遇到意料之外的失败。当晚我便因感冒而卧床不起,没能给“美树”打电话,回到学校已是三天后的五月六日。

  

  见到我后,J做出胜利的手势,说已经成功约到她。

  见我失落,他拍着我的肩膀,又添了一句:“别那么垂头丧气嘛。可爱的女孩还有很多呢。”

  “说是那么说,可其他女孩长什么模样我都不记得。”

  “你看这姑娘怎么样?”J说着,让我看他的电话本。上面写着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孩的姓名和电话。

  “这是谁啊?”我问道。

  “你不记得啦?她长得还有点像歌手冈田奈奈呢。”

  “冈田奈奈……”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似乎的确有过这样一个女生。

  “你试着跟这个女生联系看看嘛。她挺可爱的。”

  “是吗?”这话听上去莫名其妙,可我却有些动心了,于是让他把电话号码给我。更莫名其妙的是,当晚我竟真打了电话。

  “冈田奈奈”说她记得我,而且还说可以一起约会。由于我原本没抱什么期望,所以还挺开心的。而当被问到碰头地点时,我竟然说“纪伊国屋书店门口”。

  当天到那儿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太失败了。梅田的纪伊国屋书店前面挤满了在等人的男男女女,而且门还有两个。对于完全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我来说,这可是十分糟糕的状况。我逐一地打量起那些站着等人的女孩。这行为完全基于一种毫无根据的理由,那就是我觉得如果一起参加过联谊活动,看到脸或许有印象。

  不一会儿,我注意到有一个女孩正朝我这边看。从长相上看我觉得她更像木之内绿,不过要说是冈田奈奈也还说得过去。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近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你好”。对方虽然也回应了一声“你好”,但很明显已经不高兴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毫无察觉地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好几趟。

  一开始就这样,接下来的进展也不可能顺利。我们喝了咖啡,看了电影,还一起吃了饭,却总也聊不到一起,两人完全被一股尴尬的气氛所包围。最后我把她送到了附近的车站。回家的路上,我不禁为自己那乱七八糟的行为苦笑起来。随后我又觉得,恐怕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这一预感完全正确。

  不过,像这种联谊郊游或联谊会之后,哪怕能有过一次约会,已算得上幸运。大部分都是当时玩得开心,但之后便再没机会和女孩见面。

  

  祇园祭开始前不久,我们曾和京都某女子大学的学生进行过一次四对四的联谊。集合地点在京都的三条站。为了到时候好认,女孩中有人会戴一顶粉红色的帽子。

  从坐上京阪线特快列车开始,我们就异常兴奋。京都的女子大学的学生—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想象朝着好的方向无限膨胀了。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们出三条站检票口之前。

  当我们走出三条站检票口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如忍者一般唰唰地从眼前晃过。是四个女孩。因为其中一个戴着粉红色帽子,我断定她们就是今天要联谊的对象。同一时间,我还听到伙伴们的幻想和希望全都伴随着噗嗤噗嗤的声音萎缩了下去。我觉得,那些声响里也夹杂着自己的心声。

  非常遗憾,与其说她们四个人是女大学生,倒不如形容成关西大妈更为贴切。可能说平民化要好听些,不管是样貌还是服装,她们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市井气息。

  我旁边的J(那时候他已经被“美树”甩了)嘀咕了一句:“喂,该回去了吧。”

  其实我们打心眼儿里想直接回去,但那也不可能。她们似乎对我们的印象还不错,笑嘻嘻的。

  自我介绍后,大家决定去清水寺。我们唉声叹气地跟在“大妈四人组”身后。只有一个姓K井的男生出于身为组织者的责任心,时不时地照顾一下她们的感受。

  “大妈四人组”就像大妈一样充满活力。她们一刻也停不下来,大声说话,嘴巴大张地哈哈笑。和她们相反,我们越来越没精神。而当J毫不掩饰地带着满脸不快走路时,大妈A还关切地问:“怎么啦?不舒服?拉肚子的话我这里倒是有药。”爱管闲事也是大妈的特征之一。

  陪了“大妈四人组”一整天后,我们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大阪。回程的列车上,理所当然地全是在发牢骚。我和J都拿负责人K井当出气筒。

  这时,一个姓N川朋友的却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他竟然说想打电话给那个我在心里起名为大妈B的女生。

  “好不容易跑那么远,累得半死不活,如果什么收获都没有也太不值了吧!”

  N川的话让大家都沉吟起来。确实,哪怕只成一对,那么和“大妈四人组”在京都市内转悠也算是有了价值。

  “那要不你就试试吧。”我们说。

  “嗯。说实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做出让步的。”N川说。

  是啊,我们回想起大妈B的那张脸,都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那通电话的结果竟然是N川被拒绝了。他是让步了,可对方却没打算让步。

  “被拒绝了我一点都不遗憾。但别人会认为,我大阪F大的N川,竟然被那样的女人,那么丑的女人拒绝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十分不甘。”当天夜里,N川在酒馆里喝醉后大叫道。我们十分同情他,替他付了酒钱。

  不过我觉得,N川所说的“好不容易忙活一场,如果什么收获都没有也太不值”的心情,是所有参加联谊活动的男生都有的。这并不是“为了恋爱而恋爱”,只不过是能拥有一个追求目标这种事本身就令人十分开心。

  

  比如说有一回联谊郊游之后,我和两个朋友去喝酒。我印象中觉得“今天没收获”,所以想去换换心情。可是我那个姓T木的朋友抱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他说来喝酒是因为他很喜欢今天见到的那个叫××的女孩,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怎样才能约到她。那个女孩长得有点像太田裕美,确实有些可爱,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哎?她有那么好吗?”我淡淡地说。

  “外形可爱,最重要的是性格不错。”T木强调道,“随和而且会替人着想。看上去挺温和,其实很有主见,责任心也有。那样的女孩很少见啦。”

  “是嘛……”

  “我说话她也听得很认真,不会做出那种敷衍的回应。这算是脑子好使的证明吧。”

  “哦。”

  “那个女孩简直太完美啦。我一定要追。”

  那劲头可真是厉害。我听着他那颇具感染力的言论,越来越羡慕。我开始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燃起热情。结果,我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好,那我也去追××试试。”

  “啊?”T木惊讶也是理所当然,“你刚才不是说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是说过。可是听你说着说着,我也开始觉得那个女孩不错了。”

  “神经病!”

  T木虽然目瞪口呆,但当时的我真的会做这种蠢事。第二天晚上,我就给她打了电话。

  

  “喂,我是××。”

  话筒里传来的是我们的天敌——“女孩的父亲”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找他女儿有事。

  “她现在不在家,你是哪位?”

  “啊,那个,嗯……”

  “到底是谁啊。你不说我就挂电话了。”天敌用他那凌厉的声音质问道。

  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交错而过。一闪念过后,我讲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姓T木。”先把对手的形象搞臭——以上那句话里还包含有这种着实猥琐的想法。

  但是这算计落空了。她听到我的留言后,竟查到了T木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过去。结果,我的丑事败露了。而因为这件事,T木还得以开始同她交往。

  此后我常对T木说:“我可是为了你才故意那样做的。”当然,从来没被相信过。

  ——本文节选自东野圭吾《我的晃荡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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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东野圭吾 著

  代珂 译

  推理大师东野圭吾真诚讲述成长经历。这不是优等生的制胜秘笈,更不是成功逆袭的人生传奇,这是一个普通生的青春手记。成就东野圭吾的,或许正是这段犯傻但自由、坚持做自己的晃荡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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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版权归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所有

  图片来自插画师endmion1 / 本期编辑:Od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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