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一曲,待人归!

  初见时,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荷花妖,尚未修成人身,只因命好长在了孕有灵脉的云祁山下,才有了灵识。而他却是当朝太子,富贵至极,只因病在山中疗养,不日便归。

  原本他们是不会有交集的,可命运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那一夜,风雨交加,雷音滚滚,山脚下满池的荷花尽数被摧残而死,唯独她不肯低下身躯,即便已经伤痕累累。很久之后,她想,或许当初的倔强,就是为了等待那一瞬的回眸······

  他小心将她带回去,移植在园中,山里灵气更加充沛,很快便弥补了她渡劫所受的伤害。她本想离开,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了一丝眷念之意,她看着他对月饮酒,伏笔疾书,眉眼像被镀了一层光,勾画出好看的弧度。

  她突然很想任性一回······

  渡劫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化成人,她看到他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后渐渐转变成了淡然,夹杂着几分欣喜。

  云容,这是他为她取的名字。他说,荷花又名芙蓉,她既长于云祁山,便叫云蓉吧!又嫌笔画太多,遂改成了云容。说这话的时候,她瞧见了他眼里隐藏的笑意。

  她不懂人间琐事,他便一件件教她。记得那年青山翠竹,流水潺潺,他们一起去后山挖笋,她只顾蹦蹦跳跳向前奔去,猛地不防被树根绊倒,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拉住了她,带着几分戏谑,“慢点,小容儿,若这是悬崖,你可就没命了。”

  她不以为意,朝他做了个鬼脸,两只手却没有松开。

  溪水边,他随手砍下旁边的青竹,半日功夫,便做出了一叶竹笛,似乎还带着特有的清香,煞是好看。解下腰间的荷花璎珞,缠绕其上,仿佛那笛子上也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芙蓉。她静静立在一边,一语不发,脸却红得像多抹了几盒胭脂一样。

  云祁山的冬季特别漫长,大雪连着下了五日,山路难行,交通堵塞,窗外寒梅却开得极好,隔着窗子似乎都能闻见那幽幽梅香。

  “哥哥!”她欢快地跑进屋,手中抱着大把大把的红梅,斗篷上还有落有不少雪花,他微微一怔,伸手想要为她拂去,却被她一把拽住袖子,“雪停了,哥哥,我们出去看看吧!”

  外面的深雪足足有几尺厚,她如孩童般在其中穿行,天地苍茫一片,琉璃世界,梅花纷飞,美得像一幅画······

  取出袖里竹笛,一曲《芙蓉沫》竟让他变得心神不宁起来,京里几次催他回去,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最迟到开春,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小容儿,等我!”

  一个月后,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出深山,向着京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年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悬崖边上,女子一身红衣,如墨的秀发飞扬,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竹笛。云容有些难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早该想到的啊!人妖殊途,他的父亲是决不允许一国之主和一个妖精有丝毫纠葛的,才会在去世之前下了这道密旨。

  哥哥,你看,我现在真的站在悬崖上了,你怎么不来拉我一把呢?

  她打了个寒战,这茫茫天地,突然发觉,若连他也不在了,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身后的大批士兵又向前了几分,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哥哥,我看到你那天晚上在写我的名字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才是我的名字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等不到你了······

  他接到消息赶来时,落入眼底的便是,那一抹红衣如断翅的蝴蝶般直坠而下,落入了千丈沟壑中,再不见任何踪迹。他只觉得心口像被撕裂一般,痛入肺腑,仿佛灵魂也随着她走了······

  “小容儿······”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把她留在身边,一心想要护她周全,没想到还是害了她。

  小容儿,你只有我,我不也是只有你吗?你走了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