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浮世绘大师云撸猫、赏花鸟,品味江户时代的“俗世之美”
在日语中,“浮世绘”中的“浮”字与“忧”字同音。在“忧”字之后加上“世”便成“忧世”一词。平安时代末期,“忧世”一词增加了“世事无常”的含义,受到汉语“浮生”一词的影响,“忧世”一词逐渐被“浮世”所取代,用来表达“世间无常”之感。
到了室町时代末期至江户时代初期,前朝的“厌世”思想骤然改变,人们开始追求享乐主义,比起虚幻缥缈的“来世”,追求“此世”幸福、活在当下才是明智之举。此后,人们开始以“浮世”指代“当世与现在”。
这一认知贯穿整个江户时代,可谓江户文化的根源。而“浮世绘”作为江户文化的代表,体现了江户时代的人们寻求改变而形成的代表“现在”的新风格,可谓当时人们追求享受、肯定现世的象征。
日本的浮世绘分为美人绘、役者绘、风景绘、武者绘等多种类型,下面就让我们一起从花鸟绘和猫绘开始了解一下吧——
浮世绘中的“猫派对”
骄傲的猫、优雅的猫、野性的猫、慵懒的猫、神秘的猫、捣蛋的猫……无论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家猫,还是潇洒不羁、不为任何人停留的野猫,都在各位大师笔下栩栩如生地展现,仿若一场猫咪派对。
是猫?也是人!
有的时候,猫会以人的形象出现,它们造型百变,时而是担着货物的货郎,时而是风情万种的歌舞伎角色,时而又是来到温泉泡汤的客人。
这种拟人化的猫绘现在看来颇为诙谐,但是在江户时代,幕府对平民的生活、言论有严格的管理,以猫拟人作画,其实是一种为了规避审查的方式。
猫之钱汤
作者不详
“钱汤”由温泉延伸而来,简单来说就是公共浴池,主要提供给附近的居民而非游客使用,是日本文化的代名词之一,钱汤的使用者必须遵守浴场礼仪,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泡澡的好心情。
但随着现代化家庭卫浴设施的普及,传统钱汤的数量大幅减少。这一次,就让我们借由这幅作品,来感受一下猫世界的传统浴场吧。
钱汤的入口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设计,但最传统的就是图中的样子,挂着红色或蓝色的日式挂帘,上面用汉字或者假名写着“热水”(ゆ)等字样。图中的挂帘是红色,一般来说就代表了女浴池。可以看到正在往里走的猫咪均为女性。
入口便是鞋柜,然后就分别通往男女更衣室了。图中右下角的台子叫作“番台”,是个长方形或L形的台子,上面通常摆放或挂着一个大型时钟,方便计时。
更衣室大约十平方米,通常会铺盖上榻榻米并设有放置衣服用的柜子,有时候还会另外设置一个专供熟客放置泡汤用具的架子。
日本的浴场分成洗、泡两大空间,正确的做法是先将身体清洗干净才可进入浴池泡澡。洗身体的地方有水龙头、洗脸盆和凳子,浸泡的地方通常设有几个水温不同的浴池,可供多人同时使用。在更衣室脱掉所有衣服后,去洗身体的地方洗净身体,有的钱汤还会提供付费的擦背服务。
最后,终于可以进入浴池了,但要注意不可将毛巾拿到浴池中去。在江户时代的钱汤里,都会在浴池的前上部盖上隔板,客人可以弯腰穿过下面进入浴池的入口,这个设置叫作“石榴口”(ざくろぐち),是为了不让热气溢出。
明治时代以后,因为觉得这样不卫生,所以这种形式的设置基本都拆除了。
猫也会玩“文字游戏”
浮世绘中的猫咪有的时候还懂得玩“文字游戏”。由于猫身体柔软,姿态百变,画师巧妙将其设计为各种文字。
这类作品脱胎于浮世绘中的“套画”(はめ絵),即只赋予图形最外侧的轮廓,内里自由设计的一种画法,这在江户时代末期的日本非常流行。
还有深受人们特别是孩子们的喜爱,以教育为主要功能的“玩具绘”(お もちゃ絵),也是由猫咪老师担任主角。
猫之当字 河豚
歌川国芳
歌川国芳在日本有“武者绘的国芳”(武者絵の国芳)之称,因其以武者绘在浮世绘界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另一方面,国芳也创作了很多让人看了发笑的浮世绘,比如有把猫咪设计为各种文字的,也有把很多个人凑在一起做成人的脸的,还有用猫的不同姿态来暗指一句俗语的……
各种各样的创意随处可见。“猫之当字”系列目前已知的共有五幅作品,都是以猫和鱼的各种姿态巧妙凑成文字的。
不同于同系列其他几幅作品中猫咪紧紧抓住鱼不放的姿态,这幅《河豚》中的猫咪与河豚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离”,大约河豚发起火来连猫咪都要退避三舍吧。
河豚(ふぐ)的“ふ”,正中间就是一条气鼓鼓的河豚,“ぐ”的浊音两点则由两只团成一团的小猫担任,那圆滚滚的身影非常喜人。
小猫聚集变成大猫
歌川芳藤
在歌川国芳的弟子中,有一位爱猫程度不亚于他的人,那就是歌川芳藤。歌川芳藤原名西村藤太郎,最初他以“一鹏斋”为号,万延元年(1860年)改名“芳藤”。除了美人画和武者绘,芳藤还创作了各种“玩具绘”。
这幅画中扭头看的三色猫,是由十九只姿态各异的小猫组合而成的。这种把各种人或动物凑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大的人或动物的画,称为“寄绘”(寄せ絵),芳藤就留下了好几幅充满玩心的寄绘。
虽然乍一看大猫的样子有点吓人,但其实每一只小猫的姿态都很温柔。看来芳藤不仅从他的老师国芳那里继承了幽默感,还继承了对猫的怜爱之心。
妖怪画中的猫
浮世绘中的猫,也不总是那么温驯可爱。江户时代,妖怪热潮兴起,无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怪在浮世绘画家们的笔下有了具体的形象。
其中,猫妖占据了妖怪画的一大主题,它们巨大、凶狠、令人战栗,画家那丰富多彩的想象力由此可见一斑。
五十三次之内·冈崎之场
歌川国芳
《独道中五十三站》的衍生作品有很多,以“古寺”“巨大”“猫妖”为关键词的故事,在其他歌舞伎剧目中也有登场。
这幅作品取材自天保六年(1835年)在江户市村座上演的《梅初春五十三驿》(『梅初春五十三駅』),打破御帘出现的巨大猫妖、以老妇人形象出现的猫妖以及在老妇人歌声中起舞的猫妖,国芳把这三种不同的猫妖刻画得栩栩如生,各具特色。
而在原本的舞台上,猫妖由当时的著名演员三代目尾上菊五郎饰演,背景处出现的巨大猫则是用玩偶来代替。
在这幅作品中,三种风格完全不同的猫妖在复仇的舞台上各显身手,破帘而出的巨大猫妖和身穿十二单的恐怖猫妖老妇固然是本作的重点所在,但那两只小小的、头缠红巾跳舞的猫妖也是不可忽视的点睛之笔。
明明应该是恐怖的场景,这两只小猫妖的加入却让整个画面活泼了起来,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可爱的味道。
浮世绘中的“花鸟风月”
日本的花鸟绘在吸收中国花鸟画的基础上,融合了大和绘的手法,在画题上也有所拓展。“花鸟” 一词中的“花”代表植物,“鸟”代表动物,所以不仅是花、鸟、鱼、虫,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动物,甚至是传说中的神兽都被归为日本花鸟绘的范畴。
恋花思美人
美人与花鸟均为美好事物的代表,美人配花鸟的组合在对日本产生深远影响的中国文化中早已根深蒂固,自然绘师们很快就将这种联系带入了作品中,如此便产生了大量的美人花鸟绘。
美人折枝图
铃木春信
墙外寒梅独自飘香。不同于静夜之梅的静谧深幽,天气晴好之日的梅花也别具一番韵味。春信爱梅,在这幅《美人折枝图》中春信又向我们展示了颇为灵动的梅花的另一面。
墙外寒梅朵朵,俏皮活泼的少女可不愿错过这自然的美意。她身轻如燕,借侍女之背,欲“折得梅花伴晓寒”。少女的红色振袖和服与灰色的墙壁、侍女的茶色的小袖和服形成鲜明的对比,顿时赋予少女以青春活力。
此外,覆盖在墙壁上的瓦片与墙面本身都以规则的几何学图案呈现,更衬托出图中两个少女身姿的纤细与线条的柔和。在这幅作品中,梅花本是配角,但春信精妙的设计使其成为点睛之笔。
梅枝越过高墙本是自然的无意之举,但图中的梅枝却似多了一丝俏皮玩性,竟产生了和少女嬉戏一般的灵动之感。在春信后来的作品中,有参考这幅作品构图的其他画作问世,活用相同构图营造不一样的意境也是春信的特色之一。
诗情画意
作为前一种结合形式的代表,在日本,早在平安时代便有了歌绘,即以和歌为题材创作的绘画作品。还有绘卷物也是典型代表。
各种以经典物语为蓝本创作而成的绘卷物,以长绘卷的形式,展示了故事性,使文学作品以绘画的形式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鹑与云雀
喜多川歌麿
本图的主角是鹑与云雀,皆是体形小巧的禽类。鹑,今多指鹌鹑。其在日文中的名称为“uzura”,意为聚集于草堆之中的鸟儿。也有另一种说法是此名称源于其叫声。
在日本,鹑从古代开始便是狩猎的对象。在江户时代,人们开始饲养鹑,还会举办品评其叫声的比赛,可见江户时代的民众对鹑的喜爱。据说在西方,人们会根据鹑的叫声数量判断结婚年龄以及预测谷物价格。
云雀的日文名称为“hibari”,意为在晴空中鸣唱之鸟。中文中的“云雀”二字也可以理解为高飞至云间之鸟。云雀还有别名“告天子”,也为飞向辽阔天空之意,可见云雀自然而然代表了一种自由、无拘无束的形象。
本图中的云雀并未在天际展示其身姿,而是以写实性极强的线条表现了各个细节,望向天空的姿态或许是表现了其对天空不灭的眷恋吧。旁边的一对鹑鸟一只默默觅食,一只引吭高唱。江户人沉迷于其鸣叫之声并非没有理由。
皓月与雁
歌川广重
“万里人南去,三春雁北飞。不知何岁月,得与汝同归。”画赞出自《和汉朗咏集》(日本平安时代所编纂的一部收录了汉诗、和歌佳句的诗集)。本幅图便应画赞绘下了“皓月悬于空,大雁北飞”的场景。
本图幅是广重的花鸟绘中较为少见的大判作品,在较宽的画面中,广重描绘了一幅似包含着故事情节一般的画作。
月明,周围一圈墨蓝色的光晕更加突出月亮的洁白。以渐变的深浅蓝色晕染出澄澈的夜空,背景的淡蓝色表现出天空的悠远与无止境。
近乎以黑白两色描绘的三只大雁线条简洁利落,可见广重下笔干脆、笔锋苍劲有力之感。整幅画的意境随着辽远的夜空无限延展开来。
“时值春季,皓月当空,大雁成群向北飞去,而我却不得不前往南方,何时才能与大雁同行回归北方这令人怀念的土地呢?”画作空寂的意境与诗意达成了完美 的融合。但其实广重只是借了画赞中的“月与雁”的主题,画中所绘之景应是秋天,与诗中的春天是不同的。
《浮世猫百景》
有书至美 编著
2021年6月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有书至美
《浮世花鸟绘》
有书至美 编著
2021年6月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有书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