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遇见胡兰成:低到尘埃也换不来一块爱情的三生石

  那年,她只有22岁。一天晚上,她踏着月光去买蟹壳黄。

  一件紧窄的紫花布短旗袍裹住直柳柳的身子,半卷的长发。

  归途明月当空,她不禁一阵空虚。她写爱情故事,还从来没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她就是张爱玲,她在22岁的如花年龄渴想爱情。

  看了太多关于张爱玲爱情的文章,我才懂张爱玲的纯粹。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是想要的爱情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

  她没想过门当户对,她也没想过夫贵妻荣。

  她一直信奉, 无目的的爱才是真爱。

  张爱玲认识胡兰成是机缘巧合。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这么说:一天,我在家中无事,在躺椅上看苏青寄来的《天地》杂志,翻到一篇《封锁》,作者是张爱玲,我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地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

  《封锁》是一个精致、独特的短篇小说,很多人谈论张爱玲小说时都会提到。主要讲在一个“封锁”的电车中,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开启一场恋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人谈情说爱、谈婚论嫁,等到封锁解除,感情也结束了,整个过程不过是两人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

  张爱玲当然有讽刺之意,但是仔细读下来,浸润着说不出的苍凉。

  这个小说虽说是以沦陷期上海封锁期间的电车故事作为背景,但是在今天的网络时代却依然有现实意义。所谓在网上用假名说真话,在现实中用真名说假话。在网上谈恋爱,你侬我侬;一见面却又见光死,跟张爱玲小说“封锁”的意义那么契合。

  含义这么深刻和丰富的作品,难怪当时胡兰成就决定:写得太好了,就算他是男的,也要去找他,所有要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于是胡兰成找苏青要来了张爱玲的住址,去拜访她。可是,吃了一个闭门羹,因为张爱玲一般不见客。胡兰成塞了纸条递进去。

  第二天,张爱玲打来电话,说要来看他。

  然后,张爱玲就来到胡兰成的居所,两人畅聊一下午。

  一个24岁的涉世未深的天才女作家,一个是见惯风月的情场老手。

  世人都说张爱玲不善辞令,那只是公共场合的她。

  在只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张爱玲还是挺能说,而且也愿意说的。不管她说什么,胡兰成都表示出十二分的兴趣,这给了张爱玲非常大的信心和鼓励。

  她积累22年的能量,在这一刻为胡兰成绽放。

  胡兰成问:你每个月稿费是多少钱?

  话说出口,胡兰成才感觉到自己似乎很无理,但是,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融化了爱玲心中的坚冰。她把这话理解为是胡兰成对自己关心。

  有网友说:爱一个人的表现之一,一定是关心她的身体和生活。

  胡兰成到底是不是,我们且不说。

  张爱玲一定是这么理解的。所以,这一刻的张爱玲怦然心动。

  另外一点,胡兰成长得不丑,《小团圆》中说他眉眼很英秀。

  超过平均的颜值这一点也给他加分不少。

  傍晚,胡兰成送张爱玲出门,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高个子的张爱玲站在胡兰成身边,似乎比胡兰成还要高一点,胡兰成抬头看了一眼,说你长得这么高,这怎么可以?

  胡兰成的潜台词已经把两人放在一起,两人是否般配的问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此后胡兰成几乎天天来,在张爱玲最想恋爱的时候,胡兰成适时出现。

  张爱玲知道此时的胡兰成有妻有妾有孩子。所以,她只是想恋爱,并没想到结婚。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两人不能出双,却能入对。

  每每出双,因张爱玲涉世不深,每次和胡兰成一起出去,穿衣也不妥帖,说话也不应景,每每叫胡兰成轻藐;但是在爱玲居住的爱丁顿公寓,两人入对,朝夕在房中对谈,谈《红楼梦》,也谈《诗经》、《聊斋》,也论《金瓶梅》;从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讲到歌德的《浮士德》,总能说得口干舌燥,意犹未尽。

  这真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了。

  张爱玲在这场恋爱中,尽情展现着自己的天性。但她也并没想过跟胡兰成结婚。

  她这样对胡兰成说:我想过了,将来你在我这里来来去去都可以。

  反是胡兰成一再追问: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胡兰成后来登报离婚,就和张爱玲结婚了。两人结婚的仪式十分简单,在场观礼的只有胡兰成的侄女胡青芸和张爱玲的好友炎婴。据胡兰成说,是碍于时局,怕自己的身份连累张爱玲。

  所以,胡兰成提笔写道: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从胡兰成的角度来看,他此时非张爱玲不娶。为什么?源于他的虚荣心。张爱玲是文闻名上海滩的当红女作家;还有一点,胡兰成和他以往的女人都不一样。以前的女人都是美女,而张爱玲则是才女。张爱玲给他的东西是他的女人未曾给予过他的。

  张爱玲这样一个美才女,却被胡兰成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无赖娶回了家,这怎能不让胡兰成感到骄傲呢?

  从张爱玲的角度说,她不知道怎样做一个贤妻良母,也没仔细想过结婚的含义。

  结婚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从来,张爱玲看透了俗世男女之间的爱情和婚姻。

  在她笔下,女人先谋生再谋爱。

  感情都是千疮百孔的……

  如今轮到她自己,她并没有想那么多。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是心里是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胡兰成《今生今世》中写道:常时看女人,亦不论是怎样平凡的,我都可以设想她是我的妻。

  有一句话叫人尽可夫,这句话可以反过来用在胡兰成身上:人尽可妻。

  胡兰成就是这样,在逃亡的日子,他也不忘像收集邮票一样收集女人。

  1944年11月10日,汪精卫去世。胡兰成前往武汉接手《大楚报》。

  在武汉的这段时间,胡兰成爱上汉阳医院的小护士周训德,也就是小周。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说过:张爱玲不嫉妒我和别的女人交往,爱玲甚至希望天下的女人都爱我。

  这不是事实。

  事实是张爱玲非常痛苦。

  本来张爱玲从小给母亲和姑姑训练得没有一点好奇心,她不关系胡兰成的这些桃花新闻,问题是胡兰成要跟她“坦诚”。

  胡兰成自忖对女人有一手,遇到的女人都爱他。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他一定要说给张爱玲听。

  《小团圆》中九莉对自己说,知己知彼。你如果还想保留他,就必须听他讲,无论听了多痛苦。但是一面微信听着,心里乱刀砍出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了。

  结婚是一个承诺,给人一个天长地久的假象。

  尤其对于女人来说,这种假象来得格外强烈。

  婚姻总给人一种一生一世的感觉。

  张爱玲虽清冷孤傲,但骨子里仍有小女儿对婚姻的美好幻想。

  但得一心人,白手不相离。

  这种天长地久的没换幻想,她心里也有。

  和胡兰成的婚姻让她看到了一种虚假的承诺。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

  胡兰成匆匆逃离武汉,开始了四处漂泊流浪的生活。

  9月,胡兰成逃到浙江的诸暨市,离他的老家非常近。

  在这里他住进了一个老同学斯颂德家。

  很快,他与斯家老爷子的姨太太范秀美相爱了。

  胡兰成和范秀美假扮成夫妻,假戏真做。

  两人一路逃亡,一起走过杭州、金华、诸暨一代。

  后来,范秀美把胡兰成藏在自己远在温州的娘家。

  胡兰成才算逃离了险境。

  范秀美成为他最好的保护色。

  胡兰成在温州安顿下来后,张爱玲千里迢迢寻了去。

  胡兰成打开门看到是她,大吃一惊,爆发了: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我们可以猜测,高傲如张爱玲,听到这话什么感觉。

  胡兰成安排张爱玲住在旅馆里,对外宣称是他的妹妹。

  一天,两人出街,只拣曲折的小巷走,爱玲微笑道:你决定怎么样,要是不能放弃小周,我可以走开。

  胡兰成顿了顿说:好的牙齿为什么要拔掉?要选择就是不好……

  张: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

  胡兰成回答:世景荒芜,已无安稳。

  张: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胡兰成的意思是:你们都是好女人,等我回来,一并迎娶。

  三美四美团圆,我们永远在一起。

  张爱玲回了上海后,还给胡兰成寄了30万块钱来。

  在《私语》中张爱玲说过自己是一个算计、自私的人。

  这只不过是作家的自谦罢了。

  骨子里张爱玲实在是一个慷慨、无私有温度的人。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张爱玲说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抵抗力很强。

  可是,对于胡兰成,自杀的念头也在那里。

  甚至也曾想杀了胡兰成,往街上一丢。

  但是,为一个不爱自己的浪费生命和感情人不值得,张爱玲最终硬挺了过去。

  痛苦么?

  是的。

  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

  张爱玲有几个月生不如死,只靠吃大听的西柚汁度日。

  变成一个苍老的瘦女人,把自己吓了一跳。

  1947年,胡兰成继续给张爱玲写信,但张爱玲不再回信。

  

  一直到这年的6月10日,张爱玲终于回了一封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小团圆》里补充: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

  张爱玲在感情上不是精明的女人,在精明老道、久经情场的胡兰成面前,她眼睁睁掉进他布下的情网,成为他收集的女人之一。

  和胡兰成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仍然受到了母亲生活模式的影响。当她少女时期,她跟众多男人争抢母亲;和胡兰成在一起,和众多女人争抢他。

  估计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潜意识里母亲对她的影响有这么大。

  《小团圆》中明明白白写道:事实是只有母亲和邵之雍给她受过罪。

  但在现实中,张爱玲不糊涂,看清了胡兰成的真面目后,了断也果然。

  

  爱的时候就深爱,断的时候也决绝。

  世人都说张爱玲孤傲,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委曲求全容易受伤的女子。

  只是她不卑微,她嘲笑世人,也嘲笑自己。

  漫漫人生,每个女人都需要一个正直、善良、专一、勇于担当的男人,给她现世的安慰。

  而胡兰成不是良人。

  张爱玲认清这一切后,转身离去。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女子。她不仅对她笔下的人物心狠手辣,对自己也是。

  胡兰成说: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己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你看你。

  这么美的语句也掩盖不了他人尽可妻地朝秦暮楚。

  一日,胡兰成与他最后一任妻子佘爱珍算自己与张爱玲的财务往来,他在算盘上巴拉了一会,抬头对佘爱珍说道:没亏。

  粗鄙如胡兰成,感情与金钱如此计算,这得赚了多少才能让他承认自己没亏?

  不由得再一次叹息。

  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一代才女张爱玲,遇上胡兰成这样粗鄙、花心的男人,真是历史的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