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泉：杏树秋叶醉农家
杏树秋叶醉农家
文/金万泉
说起杏树来，那是一种司空见惯了的树种，但每提到它那椭圆形的叶子时，总有一种感恩大自然之情深。
杏树叶生长在树上，纯天然，无公害，是最有机的食物之一。我的家乡地处冀西北山区，据父辈那一代人常说，过去，我们这地方土地脊薄，肥水跟上不去，农业生产力不发达，每年收获的粮食不够吃。家家户户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苦日子，也就在那“粮食少瓜菜代，吃不饱饿的快”年代，特别到春夏季交替之间，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地里的庄稼蔬菜还没有长出来，家里储存的食物，一冬天也消耗的差不多快完了。这个时候，杏树叶帮了人们的大忙，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去釆摘杏树叶，和着玉米面、红高梁面混合着充饥，不少人就靠着它度过灾年。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如今想到那鲜嫩的树叶，这道特色味道，不知曾系住了多少代人最为牢靠的乡愁。
人民公社时代，广大农村“以粮为纲”。做个小买卖都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我村集体也没有啥工付企业，农家人一年四季日常油盐酱醋的生活来源，就是靠饲养几只羊兔鸡(动植物银行)来换点零碎钱度过的。而兔子占地面积小，繁殖力强，出栏快，成本低(食草为主，那时的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的情谊浓厚，谁家想着养兔，乡邻们会分文不要地送一只母兔给你抱来饲养，繁殖)。饲养大后就可以足不出村卖到村里供销社(代销点)换取零碎钱贴补家用。
对于我们庄户人家，卖了兔子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待娘从供销点回来，便有了我爱吃的糖果，热天有了轻薄凉爽的白短布衫，冷天有了踏冰踩雪的新棉鞋，秕瘦的书包里有了我的铅笔橡皮作业本……
我们的童年，是在广袤无垠的田野中度过的！那时候的小学课程只有语文和算术两门功课，而作业，只有简单的几道题，写几遍生字，组词，造句。三下五除二就作完了。没有那做不完的试卷，也没有连绵不断的补习班，更没有五花八门的网课。放学后，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学习，多是帮父母干点力所能及的小活，这也是许多穷家孩子必做的“童子功”。如夏天则是拔兔草，挖野菜。秋天则是扫杏树叶，给家里饲养的兔子，羊等吃草动物准备积攒过冬的食物，也成为我们光顾田野，亲近自然的理由。
那时，我父母在家里窗檐下用泥坯砌了一溜兔舍，能饲养三四十只兔子。夏秋季时，雨水充沛，田野草木茂盛，拔兔草那是唾手可得。不过，有时，碰巧老天下上三四天连阴雨，人们拔不成草，也就冒雨从树上摘点杏树叶喂兔。而冰封大地的冬天，银装素裹，杏树叶就是兔子的主要食源。
常言道，兔崽子急了还咬人。真也是这么回事，平时看它们那悠闲自得吃杏树叶的样子，很是乖巧温顺。但如果饿的荒或者是个别不甘寂寞了，不愿一辈子呆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想着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么。也会用它那坚刃利爪划拉挖通隔离的泥墙，串出去“侵略”别的兔窝领地。有一次，我用手去抓“越界”的兔子，当提兔子耳朵时，它竞咬起了我的手。
秋天，杏树落叶的季节，下午放学后，我会拿着小柳篓子和帆布口袋，芨芨草扫帚。尔后，我用双手挟捧起杏树叶往篓子和口袋里装。杏树叶是非常轻的，也很暄软，装上几下就需要用手用力摁瓷实，再用脚踏两下，直到实实在在的装满口袋和篓子。
回家时，父母去生产队里劳动还没收工，我便扒开兔窝的档板，只见黑觑觑的兔窝里，一股尿骚味直冲鼻腔袭来，一只只小白兔子瞪着血红色的眼晴，直树起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抬头仰望着我，好象乞求着主人快给予点食物吃的样子。于是，我便抓来一把把杏树叶投放给它们，让它们来个大快朵颐。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变化。进入到上世纪末，随着国家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和农村产业的进一步调整，我们村在部分承包的责任田里规划栽植上大杏扁树，品种有龙王帽，白玉扁，尤一。杏扁树以体态优美，叶片硕大耐旱耐脊薄，防风固沙能力强，颇有颜值。所产的杏扁仁经济价值较高，是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合一的优质树种。
随着我们的日子象“芝麻开花一一节节高”，生活富裕了，也不再靠散养那几只猪鸡羊兔过日子，杏树叶也就无人问津了。
霜雰浅降，万物凋零。 暮秋时节，此时的杏树“树树皆秋色”，叶子不再是花的陪衬，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独属于秋的颜色。杏树叶将大地山坡染成了多彩颜色。给萧瑟的秋天带来了一抹亮色。
而欣赏杏树落叶却成了我一道必不可少的美丽风景。感受属于秋生活的一份幸福和浪漫。金秋十月，当我漫步走在村边的农田小径上，目力所及，眺望着近处山坡上零星散落着的苦杏树和眼前成片成林的大杏扁树，一种难以言状的美感油然而生，使人遐思万千，赏心悦目。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调色大师，通过阳光和风雨，只见一片片小巧轻灵的杏树叶子，汇聚了五色斑斓，由深绿凝碧褪变成浅绿，葱绿，暗绿，明绿，淡红，朱红，玫红，绛红，浅红，金黄，桔黄，土黄，嫩黄，焦黄等颜色纷纷亮相。呈现出一年最炫彩夺目的风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层林尽染，美仑美奂。
我看到一棵棵杏树的叶子竞有着好几种颜色，有的一片叶子竞是半边黄，半边红，或是半边绿，半边黄，散缀树间，幽静古朴。我顺手拈起一树叶，托展掌心，那清晰的脉络让我看到春的发芽，夏的葱绿，秋的缤纷，那是树叶在演绎着韵律华章。一树树成熟的叶子亲切可掬，香气散发，沁心润肺。时见鸟雀飞翔，心之醉然。我随手用手机拍下美景，留作纪念。
当疾劲的秋风吹过，树枝便摇拽起来，“唦唦唦”地唱着歌，乘风翩然落下。一片二片三四片，甚至是数也数不清的杏树叶一同翻飞舞蹈。它们好像那一只只色彩斑澜的蝴蝶，纷纷扬扬，你追我赶似的打着旋儿，在树与大地之间自由的地跳着，迎风翩跹。尽管叶子们没有美丽的翅膀，可它们的舞姿仍然是美丽的，动人的，然后悄然跌落在道路上，大地上，铺满厚厚一层。给大地披上一件彩衣。任由人们踩踏，任由车轮碾压，不喜不悲地从有质感的的树叶变成腐叶。
爱叶子的绿，也爱叶子的黄。汪曾祺《人间草木》中说，“人一定要爱着点叶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落叶曾经寄予着春天美好的希望，也曾坚贞地守护着夏天骚动的盎然。是秋的风，吹醉了一个季节的浪漫。
杏树叶在秋天呈现出多彩绚丽的美艳，虽说这种美艳不会长久，也许还在美艳之中带有凄凉。到秋风卷起千堆叶时，似乎也有一种离愁和悲壮之感。那是叶子一种生命将终的现象。是生命的最后赞歌，也是新生的预言。
“风月无古今，情怀自浅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正是因为有了四季的交替，才使我们的生活缤纷多彩，我看到杏树落叶这一幕，它不在乎凋落的无奈和忧伤，而是悟透生命自然规律之后的潇洒和豁达的从容。因为它们曾穿越过春夏时光，经历了风雨洗礼。
其实，人的一生几十年，说不上短暂，也说不上漫长，命运设计的经历，每个人都无法更替，就象杏树叶子叶绿叶黄，一切顺其自然，又何必在意，心里有热爱，眉眼里自有柔光。心若澄澈，吾自清明。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现在，希冀未来，爱上什么就尽情地去做吧，全身心地投入才能更加贴近生活，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纯粹与饱满。
一片杏树叶，虽不珍奇，却也别有风味，它是我们原滋原味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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