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哪来的》讲述小商品背后的百态人生
日前,由《人生一串》总导演陈英杰携手原班人马打造,淘宝和印象联合出品的六集纪录片《这货哪来的》在哔哩哔哩、优酷同步播出。叙事下的微观记录,追溯货物背后淘宝小卖家的百态人生,其新颖的选题、细腻平实的质感、诙谐而不乏感性的解说收获好评。总导演陈英杰将这些小卖家和小商品形容为“大国制造的毛细血管”:他们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承载我们生活的浮萍。
货品的光晕与温度
早在2018年,陈英杰团队就凭借口碑之作美食纪录片《人生一串》打响名号。这次,他同样发挥创作团队的优势,聚焦最接地气的小商品,用独特的洞察力、美学风格混合最原生态的素材,让《这货哪来的》──一部讲制造的纪录片,自现诗意。这种诗意最明显、最被观众所津津乐道的表现便是片中的解说词。比如,第一集开场的金句:“生意生意,生命意义。”比如,形容尾货手机壳的诙谐话:“那是手机壳界的摇粒绒,又名‘穷人的貂儿’。”
《人生一串》有完整的线索:从烤串儿讲到食客,再讲到烤串老板。《这货哪来的》也是如此,每个小商品都有自己的故事,串起这些故事的,就是小商品、小买家和小卖家。“你怎么讲这个事,这里边你的遣词造句,这个包袱怎么走,是有点讲究的。”陈英杰如是说。
谈起这次创作,陈英杰受访时表示,“去年五月我和团队接到这个项目的合作邀约,它恰巧和原来我们策划的一个题有点像。中国产业链完整,我们制造业的门类是全世界最丰富的,我们想能不能做一点大国重器之外,中国制造的这些边角料,或者说大国制造的毛细血管。这些小的东西,它有一种灯下黑的特点,它不起眼,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事,这其实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讲述的空间。”
陈英杰说:“咱们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快递,这些商品来自何方?工厂还是作坊?县城还是乡村?它的背后有一双什么样的手?这些人有哪些风采?过着怎样的生活?那些地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情?这是令我们好奇的。我们感兴趣的是大千世界,是形形色色的人物。”
《这货哪来的》片名在表意的同时,也有种浓浓的江湖味。陈英杰说:“关于片名,第一它符合我们的气质,第二它能把我们要拍的东西囊括进去。这个货是一个线索,一个抓手,我们只有这样才能进入到那些小生意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整个片名是个问句,也正好有一种追溯感的意思。当然它呈现出来有点调侃,还带着一层可爱。当你去说货的时候很亲切,跟他熟,你才会这么去说,带着一种人类的味道在里面。”
货品有光晕、有温度,需要镜头来传递。镜头中,每一份手艺都值得钦佩与尊重:“打料老三”的得意之作──不锈钢雄鹿,会浓墨重彩地登上烟雾缭绕的哥特舞台;潘庄子村乐器厂的唢呐,手工掏膛的过程被以工笔细细描摹;佛山威风凛凛的狮头,在老何手下从竹条到彩绘,如同见证奇迹的诞生。货品得遇知音,才会更加熠熠生辉。
《舒服供应链》中的毛哥毛嫂,致力于为各种型号的卡车定制卧铺垫,夫妻俩的小工厂坐落于云南的山脚下,甚至在导航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在毛哥看来,许多大车司机一年有超过300天都在长途运输,驾驶舱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睡觉是必须解决的问题。他不断搜集着各式卡车的数据,日积月累,他已拥有几乎是国内最全的卡车卧铺图录。
“得到卡友们的认可,比我自己挣钱都开心。”毛哥如是说。他的初心与动力,是让千千万万大车司机能在奔波的间隙睡上一个好觉。没有固定收货地址,卡友们天南地北地跑,他也跟着跑。他说起一件事,“有一天凌晨两点多三点了,让我送垫子,我说兄弟,你睡一会儿吧。对方说,我不能睡,我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
谈及这集拍摄的初衷,分集导演谷壮说:“中国有3000万名卡车司机,中国90%以上的陆路交通的运输全由3000万名的卡车司机承担,他们几乎都睡在车上。他们的休息时间比较少,由此才有了专门为卡车上奇奇怪怪的尺寸定制床垫的商家,也就有了毛哥的故事。”
货品的回乡之旅
如何将人与货品浩如烟海的故事浓缩为短短六集纪录片?
陈英杰说:“我们以当代人的几大需求为线索,从万千小货里选到了现在的这六集故事去讲述。六集内容分别命名为:美学大卖场、舒服供应链、体面提货点、治丧救助站、仪式养成班、奇趣杂货店。我们每一集其实都花费了很多心思,如何去建构我们万千百货里面的联系,要找一个隐秘的线索给它穿起来。”
纪录片的拍摄过程颇为不易,这是一次货品的回乡之旅。在整个前期采风和拍摄阶段,导演团队的足迹更是遍布中国大江南北。陈英杰说:“这些货的来源是多样的,有来自产业带,比如说灌云情趣内衣的产业带,小家电的产业带,在慈溪、中山,以及苏州周围一带;有来自原产地的种植、养殖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斗南鲜花;也有来自于某种历史遗留的传统手艺;当然也可能来自于某些人的个人经历。每个货的来源不一样,货物背后各地的风土人情也不一样,这种风俗能让你对那个地方多一层认识。”
一只小小的手机壳,是“亚洲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中心”华强北的拉货群里出现频次最多的货。经历了源头工程、图样印制工厂的成品来到华强北的线下档口,再从这里发往全国各地。由于审美趋势每日都在“突变”,积压的过时手机壳或在化工厂融化,或在街头贱卖,为了减少浪费,“一件代发ERP系统”在电商时代应运而生。
正是这样的局面,让华强北三人组伊哥、阿水、挂哥嗅到了市场机会。他们每个白天会从各家老板那边,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批量收来尾货,晚上则是9点出摊,以“十元三个”的价格售卖那些刚过时的爆款。而在线上,他们则会打包成十元十个还包邮的盲盒,“不过一万个手机壳,可能才有一个特色的,那都叫孤品。”
三人组中的主心骨伊哥,因为不甘心成为富士康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开始创业。对于卖货,伊哥有自己的方法论,“别人卖两块的,我们卖一块,别人卖一块的,我们卖五毛,宗旨就是比别人卖得低,但品质还要比别人好,你还要多沟通交流,顾客就是钱,你不交流不行。”手机壳尾货三人组之一的挂哥,年纪不大,却有着生活沉淀后的大智慧,“你都已经看到的东西,它还叫什么希望呢?希望是你看不到的东西。”
执行总导演张岳明介绍说,“华强北三人组伊哥、阿水、挂哥其实有一个名叫‘坂田北尾货之王’,伊哥在深圳摆地摊摆了好多年,现在有了五个仓库。这些人非常有意思,他们要吸引大家来到他们10米到15米长这么一个小摊位,在这儿驻足停留,买10块钱3个的手机壳,还有精美赠品。”
《人生一串》系列的醇正烟火味,在《这货哪来的》呈现的生意江湖中依然得以延续。“除了关于货的东西怎么制作,这里边的讲究还包括门道、行规和一地的风俗。我们做《人生一串》的时候,大家也会感觉到除美食之外,对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我们都尽量去把握一个很符合当地的味道。”陈英杰如是说。
货品背后的海海人生
《这货哪来的》拍的几乎全都是商界中最不起眼的一群人,也是离我们生活最近的一群人:愿意动脑子,肯吃苦,舍得拼命,有点像我们身边熟悉的某个人,也有点像你我他。
总导演陈英杰介绍,他们海量采访了全国200多位卖家,反复筛选后才选定18位。“这些卖家大多是极平凡的人,卖的也大多是商品里的无名之辈,但他们难以被定义的人生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闪烁出人性的光辉。”
情趣内衣界的“脱口秀女王”盐不浪,生产解压玩具的义乌“厂二代”王如意、率领着假发天团开疆拓土的优雅姐,形形色色的女性也是这生意江湖中不可缺少的亮丽风景。云南斗南的卖花姑娘小张,天不亮赶到早市去抢花,那时来不及梳洗,蓬头垢面的,到了晚上去直播间卖货,再拾掇一番。在这些日常生活细节背后,观众能从中找到与自己呼应的人生。
在龙坞镇,导演组遇到了做竹编的小宽。小宽右手有残疾,只能做握拳状,但他却靠做竹编这种精细又较劲的手艺活为生。曾经,他喜欢上了这个活,拜一位东阳的老手艺人为师,每天晚上,师父就一个人练习左手拿刀,看怎么发力适合小宽。小宽经过四个月学习已经出师,但他还是会向往师父做出来的隐藏竹节的完美竹编盒。
小宽给陈英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说:“我在他身上先看到矛盾,手有残疾的人做手工,这叫造化弄人吧?他讲到他的老师,我的脑子里会勾勒出一位严师的形象。但这位老师心有大爱,他是用右手的,但是有这样一个手有残疾的徒弟,他先用左手尝试,然后再教学生。小宽说,师父让他按自己的意思来做,刚刚在我心中建立的一位古板又严格的老师形象,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砰’又给敲碎了。这就是我们和拍摄对象聊的时候,时常要受到的冲击。你看上去都差不多的人,都有这种打破你认知的一些故事。”
在纪录片中,小生意人们驻守在流水线、在后厨、在仓库、在自己的小店铺,他们每天面临着订单、开销、物流、材料,每天面临的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陈英杰觉得他们都是生活艺术的大师。陈英杰说:“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每天都是最后一天就那么过,他天天如此,他能够把生活和事业调整得很好,这是一种极强的人格力量,或者说人的韧性。”
有网友把这部纪录片戏称作“搞钱纪录片”,它展示了五花八门的创意和创业方式,新的工作思路,也能让人进一步思考,在这条巨大的产业链上,小卖家要如何才能存活下来。也有网友说它是“另类鸡汤”,专治各种“丧”,这一个个带有温度与情义的故事能够抚慰人心,让观众窥见自己生活的缩影,引起共鸣,从中获得力量,继续前行。一位网友评价道:“镜头里的大家都活得好用力,即使最不起眼的,一旦被凝视和探究,也有江河与湖海。”
在商品和物流都极其便利的当下,陈英杰坦言,当远方的水果、海鲜或者手工制品来到我们面前,它本该带给我们很多满足感,但是我们却总觉得幸福感不如从前,我们得来东西太容易以后,对物品美好的想象好像也变淡了。他说:“每一件物都是一双双有温度的手做出来的,你拿到这样一件商品时,也许会多看它两眼,甚至会想这个东西背后有什么故事,最终可能会让你感觉到更幸福。”
来源: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