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中的空海：集现实和魔幻于一身的日本僧人

　　相信许多看过最近上映的《妖猫传》的朋友都会对电影中的主角遣唐僧人空海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其实这个和尚不是导演陈凯歌或小说作者梦枕貘杜撰出来的，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真实的空海

　　空海（774-835年），是奈良时代与平安时代之交的佛教高僧，俗姓佐伯名真鱼（这个名字真是洋溢着一股清新的少女风啊），出生在赞岐国多度郡（今香川县善通寺市）。其家为当地的豪族。空海15岁的时候跟随外舅学习《论语》《孝经》和史书，18岁的时候进入大学寮，学习明经道。当时日本仿中国古制，在中央设立大学寮，在地方设立国学，培养官僚，开设的科目有明经道、算道、书道等，其中明经道为主要科目，传授的是儒家经典。

　　《妖猫传》海报

　　在大学寮期间，空海受到一位僧人指点，接触到佛学，并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在阿波国大泷山、土佐国室户崎等地进行修行。在20岁时，空海正式在大和石渊寺出家，两年后在奈良东大寺受戒，得法号“空海”。

　　空海信仰佛教密教，这个教派又称“真言宗”，起源于印度，具体时间不明。其信仰的对象为大日如来佛，按照密教教义，此佛为佛法的直接体现，而将其它教派信仰的释迦牟尼佛视为他的化身。密教形成初期，体系尚未建成，经典、教义混乱，还掺杂了大量巫术，称为“杂密”阶段。7世纪以后，《大日经》《金刚顶经》两部经书集结完成为标志，进入“纯密”阶段。在唐代以前已有密教经典传入中国，到了唐代开元年间，印度高僧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等人来华传教，获得了朝廷的大力支持，由此密教在中国发展到了极盛。

　　空海最早接触的就是杂密。后来他在大和久米寺，阅读到了从中国传入的《大日经》（善无畏译），遂产生了来华学习密教的决心。804年，空海加入第17次遣唐使的队伍前来中国。途中遭遇台风，其乘坐的船在海上漂流了34天，才在福建霞浦靠岸。次年空海到达长安，投入青龙寺惠果门下。

　　福建霞浦赤岸空海纪念馆

　　惠果可不是《妖猫传》里面那个变魔术的丹龙，而是前面所说的印度高僧不空的徒弟，曾经为唐代宗、德宗、顺宗举行过灌顶仪式。空海在惠果的指导下，学习了多种密教经典和修行仪轨。但是同一年，惠果就圆寂了。之后，空海又跟随罽宾沙门般若、天竺沙门牟尼室利继续学习。

　　806年，空海返回日本，并且带回去了大量珍贵的佛教经典和器物。第二年，在平城天皇的准许下，空海以高雄山寺为据点开始传播真言宗。

　　嵯峨天皇刚即位时，藤原药子和藤原仲曾经策划迎接平城天皇复位，虽然这场阴谋被挫败。但嵯峨天皇难免还有点后怕。空海抓住这个机会，向嵯峨天皇上奏，说要在高雄山寺做法诵经，为国家祈福。此举赢得了天皇的赏识，之后空海又经常受邀出入皇宫，举行祈雨、禳灾的法事。天皇先后把东大寺、东寺赐给他，还让他在高野山中修建金刚峰寺。

　　嵯峨天皇退位后，空海的传教活动也受到了淳和天皇和仁明天皇的大力支持。仁明天皇承和二年空海圆寂。在他的推广下，真言宗成为了日后日本影响力最大佛教流派之一。

　　空海像

　　空海生前还有一个竞争对手，叫做“最澄”。他是和空海同一批进入中国的遣唐使，比空海早一年回日本，他学习过天台宗和真言宗，但更倾向于前者，回国后以传播天台宗为主，传播真言宗为辅。空海一直试图让嵯峨天皇把真言宗立为国教。嵯峨天皇没有答应，反而是最澄所传的天台宗获得了这项殊荣。最澄和空海本是好友，不过也因为宗教上的竞争关系使得二人疏远了。

　　空海和最澄皆在日本佛教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可以说他们对于日本佛教的意义，就如同达摩对于中国佛教的意义。后世一个被尊称为“弘法大师”（空海），一个被尊称为“传法大师”（最澄）。

　　传说中的空海

　　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往往很容易受到神化，尤其是宗教人物。空海也不例外，日本各地都流传着关于弘法大师的传说。例如：石川县能美郡粟津村有一口弘法池，据说很早以前，当地水资源并不充足，一位老婆婆到很远的地方打来水正准备淘米时，遇见了正在云游的空海。空海向老婆婆讨水喝，老婆婆毫不吝惜的把珍贵的水端给了空海。空海喝完后，为了报答老婆婆，就把手里的拐杖插在地上，顿时从地里涌出了不竭的清泉。后来人们就把这眼泉水命名为“弘法池”了。

　　电影中的空海

　　像这样一个善良的老婆婆把得来不易的水送给空海喝，空海创造出清泉或告诉人们在那里可以挖到水的故事在日本分布极广。也有相反的模式是：一个坏心肠的老婆婆不给空海干净的水喝，而导致整个地区受到干旱的诅咒。例如：若狭关屋川原有一条比治河水量非常的少。据说从前河水还很充沛的时候，有一个老婆婆在河边洗衣服，空海来到这里向她讨水。老婆婆却说：“这里没有谁可以给你喝。”空海很生气，便令这条河干涸了，令当地人再也用不到水。

　　除了水，还有一些跟空海有关的食物传说。有一回，空海路过某个村庄，向当地的农夫们讨白薯（或梨子）吃。但农民们谎称：“我们这里结出的白薯都太硬，不能吃。”空海走后，当地以后结出的白薯果真就变得硬到不能吃了。

　　还有半身鱼的故事。某个人正在吃烤鱼时，遇见了空海。空海劝他把鱼放进池子里吧，不要吃它，这个人就照做了。结果鱼被放到池子里的一瞬间，竟然活过来了，和正常的鱼没有差别，除了半个身子上有烤过的焦黑痕迹。

　　空海不仅在佛教上造诣极高，也相当精通书法，最擅长草书，有“草圣”之称，与嵯峨天皇、橘逸势被称为“日本三笔”，其代表作为《风信帖》《三十帖册子》。日本也流传着诸多关于空海和书法的传说。

　　《风信帖》

　　第一个传说，空海在中国期间，皇宫里有一间殿阁，上面的题字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剥落得看不清了，皇帝就叫空海在墙上重新题字。只见，空海双手各拿一支笔，嘴里叼着一支笔，双脚又各用脚趾夹着一支笔，五笔齐下，不一会儿就在墙上写下了数个大字。而且每个字都飘逸俊秀，堪称一流。接着空海又退出好远，直接用笔将墨水洒到墙上，墨滴落处，皆化成灵动的文字。皇帝看来，大赞空海的书法高超，遂赐予他“五笔和尚”的称号。

　　然而空海真正被称为“五笔和尚”的原因是他精通“篆、隶、真、草、行”五种书体。后世不知道哪个没学问的人，对“五笔”产生了误解，才编出了同时用五支笔写字这样的笑话。要是放在现代的话，恐怕空海就得变成了精通五笔打字的和尚了。

　　第二个传说，金刚峰寺建成时，天皇派人抬着匾额去找空海题字，可是路上遇到一条大河，因为暴雨的关系，使得河水暴涨，根本没办法过河。空海就站在河对岸，掏出笔，隔空对着匾额书写起来。等到他写完，使者翻过来一看，匾额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金刚峰寺

　　第三个传说，空海一天坐在河边沉思。突然来了一个小孩，问空海：“你能在天上写字吗？”空海二话不说，就拿起笔在空气中嗖嗖的画了一会儿，天上登时飘来，不对，是出现了几个大字。男孩看了，一点没表现出惊讶，而说：“让我也试试。”接着也在天空上写出了几个字。

　　然后男孩又问空海：“你能在水面上写字吗？”空海便在水面上写了一首诗，可是没过片刻，那些字就像落叶一样随着水漂走了。男孩说：“让我也试试。”就在水上写了一个“龙”字，这个字一直停留在水上，没有飘走。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男孩少写了一个点。空海就问男孩为什么不点上那一点。男孩说：“我忘了，你帮我点上吧。”于是空海就为“龙”点上了那点。结果一瞬间，那个“龙”字就变成了真龙飞走了。

　　空海连忙问那个孩子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神通。男孩回答他是文殊菩萨，并对空海展现了真身。

　　另有两个故事讲道了曾经有人嘲笑过空海写的字不好看，结果空海的字变成了一些巨汉进入那些人的梦中，将他们暴打了一顿。

　　在日本四国岛上，空海年轻时代游历修行过的八十八道场，也渐渐成为了人们心灵寄托以及精神信仰的“灵场”。日本信众从每一处灵场授得红印一枚，共计八十八灵场。这便是日本有名的“四国巡礼”。

　　还有一个传说讲道，空海曾经在丹波国的大江山封印了日本三大妖怪之一的酒吞童子。不过在空海死后，其封印削弱，酒吞童子逃了出来，后被源赖光一行人斩杀。

　　空海在日本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关于他的故事妇孺皆知。作者梦枕貘身为一个日本人，定然也对空海的事迹或多或少有所耳闻，所以才会在小说中将他塑造成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大法师。

　　空海在长安拜师修行的青龙寺，也成为了八十八灵场之外的又一灵场。每年有众多的日本客人远道而来追寻大师的足迹，被称做“第〇番札所”。

　　参考文献

　　杨曾文：《日本佛教史》

　　义江彰夫：《日本的佛教与神祇信仰》

　　小泉八云：《怪谈》

　　柳田国男：《日本怪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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