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短片拼盘模式爆火，出圈是可以复制的吗？
「Design漫游指南」第十二期直播我们有幸邀请到三位业内资深动画人进行了关于动画产业趋势发展、动画人的生存现状以及未来如何破圈等问题的思考与探讨，我们围绕关键话题点分为上、下两期来与大家进行回顾，本期为上期。
所有的动画师们可以回忆一下，当你第一次亲手做出来一个可以跑动的马，一个正在走路的人，它动起来的冲击是不是一直陪伴着你整个职业生涯，甭管将来是成为知名的动画师还是赚钱的动画导演。第一次看到自己手中竟然产生了一个好像有生命，同时又很抽象的物件的那种感动始终陪伴着我们，这可能是所有的动画人最重要也是最能给大家力量的一个点。
国内动画产业近年来处于快速发展时期，由年轻受众主导的动画影视市场迫切期待更多青年动画人才。当前市场背景下，青年动画创作者们的生存现状如何？
刘劢：目前来说我的工作室主要是做广告，但是我是怀着做原创的一个梦想。在做动画之前，我是在广告公司做创意，在公司当创意总监的有16年的经历。
动画对于我来说是少年时期的一个梦想了。可能关于动画更多的东西我还不是那么有发言权去说，因为我毕竟是行外过来的，但做动画，我觉得是件蛮快乐的事情，在过程中来实现自我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像我的工作室主要都是以广告制作来养活大家，那我觉得在基于广告也是一个可以去思考，可以去承载动画制作的一个理想的方式，以及，我认为广告可以最快速的去打磨团队以及打磨技术的。
我是动画导演，同时也是一个定格动画师，在6年前刚做定格动画的时候我是个小白零基础。从远景的角度上面来说，可能很多动画公司的生存状况并不好，有很多喜欢定格动画的想加入我们工作室，尤其很多是在海外留学的，我常常告诉他们：必须慎重，因为定格动画不是一个前景特别开阔的地方，但是我们留下来的人是真的很享受这份工作，喜欢这份工作，另外还有一个动画人比较困扰的地方，可能大多数都比较孤独，因为这个群体互相交流的机会比较少，大家都是在埋头做东西，这是我所看到的动画人的现状。
站酷纪晓亮：我感觉听起来是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的：「一个广告公司总监做的好好的，然后就猛的就把客户一推，说我要做动画，而且要做定格动画，更可怕的是要做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这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一毕老师有明显的感觉到就是国内外的动画人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吗？
胡一毕：我觉得什么样的土壤长什么样的瓜，社会环境也决定了动画行业从业人员的工作状态和风格。不同国家的动画工作室虽然存在差异，但是大家都遵循着相似的workflow（工作流程），这是在不断实验过程中形成的。
包括我们如果回到刚建立Disney（迪士尼）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画画出身的，有做地毯的，有木匠，有财务，有律师做失败了都去Disney（迪士尼）应聘画画的。动画行业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相对包容的环境，只要你能够坐下来专注工作，就能够适应这个行业。所以疫情对于动画行业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因为大家本来就习惯在家里工作。
站酷纪晓亮：之前在跟老师前期沟通的时候有一点还挺反直觉的：我个人之前会觉得国外的动画人可能都蛮有钱的，比如做过《爱，死亡与机器人》这种知名项目的动画人，应该是财务自由了。
胡一毕：就在刚刚，《爱，死亡与机器人》的一个动画师，发消息说现在没有活儿，问我这边有没有事情。我不能说动画是个饱和的行业，因为本来大家的工作状态就是相对比较脆弱的，不热爱这个东西也就没办法做下去。其实财务自由的动画人是非常少的，只不过就是说：「心情在不同的社会是不同的，有的社会没有工作，但有阳光海滩也很舒服；有的社会即便有钱，但天天下雨刮风，心情也不会太好。」
茅中元：作为一个业内人来说，其实我觉得就动画人的生存的状态是有阶段的。因为「玄机科技」在动画行业也坚持了非常久，到今年已经18年了。我们应该说是看到了中国动画或者是参与了它崛起的过程，实际上我们作为业内的公司来说，非常明显的感觉可能和动画人本身会有比较大的一个差异，就是从业人或者动画人本身会觉得生存状态不是特别好。但其实就我们公司来说，我们是非常渴求人才的，但现在一方面人才缺少，另一方面部分人才可能觉得没有得到好的市场回报。我觉得在中间的环节是会有一些问题，这个可能是我和两位老师感觉最大的不同。
中国动画从我们经历的18年来看，是有一段低谷期的。因为中国动画起步很高，像日本的大师手冢治虫都是我们的粉丝，但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动画是受到美国和日本的冲击的，所以那会儿是比较难的，那段时期更多的是坚持。就我们玄机说，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活下去所以我觉得任何一个行业要赚钱，它都不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当然不是说做动画就是为了赚钱。如果要补贴才能活下去，那不是一个行业的荣耀，也不是一个行业人的荣耀。但凡是一个公司，它不是非营利组织，那么它一定是担负着能够正常运营这样的目的。如果真正好的作品没有好的市场盈利和“造血“能力，那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需要反思的问题。
回到我们说的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其实就是为了生存。这个阶段我们之前也提到：好的作品，它的盈利和市场是挂钩的，但不是所有的市场情况下好的作品都能盈利。在早期整个大环境下，很多国内的观众对中国动画并不认可。
之前我们一位动画师住的很远，家到公司每天上班单程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公司在上海相对最南边的区域，家在上海西北角，他每天要斜穿上海来公司，非常的累。当时身边的朋友，亲戚，甚至亲戚的小孩听说他是在中国公司做动画都会嘲笑他：肯定没什么好的。所以当《秦时明月》出来后，他非常感动和自豪的和亲戚小孩说：「对啊，我在做的就恰恰是这部动画。」所以我们想说就是从一个市场的阶段来看，前十年是这样一个情况。
14年前后，以《大圣归来》作为一个比较好的里程节点看，动画电影取得了非常好的成功，也有很多的资本开始关注到动画行业，这个时候动画进入了资本的红利期。但是资本来了以后它会尽可能的去进入市场「一个商业逻辑是先是冷，突然爆，之后会有很多的人去追逐，追逐后又会过去，就形成大浪淘沙，最后趋于冷静。」
最终，在经过了资本红利期以后，进入到了第三个阶段：真正能够活下来的好的优秀的公司其实并不多。以《雄狮少年》为例，它并没有说它多么宏大的特效或者怎么样的武戏，只是讲述了一个平凡少年，但是也是取得了非常好的一个成功，所以我觉得：在今天的中国，真正好的作品一定是会得到市场反馈的，动画人好的作品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才是正向的市场循环。
站酷纪晓亮：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很难用所谓的「叫好不叫座」来为自己的作品开脱了。我觉得这可能是现在动画人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前几年我们可以说观众们不懂，现在很难再说这个话了。
我是觉得《中国奇谭》和《爱，死亡与机器人》这种多个作者拼盘共同做一个主题的模式，在国内外分别也都获得了成功。所以个人有点好奇：类似这种方式来推出自己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能不能成为未来我们动画人出圈的一个好的方式呢？比如我个人觉得优酷的「“一千零一夜”优酷动漫青年动画导演助推计划 II」可能也是有类似的想法在里边：选拔出优秀导演，形成这种叫好又叫座的拼盘式的作品。
茅中元：刚才Q哥提到是对「“一千零一夜”优酷动漫青年动画导演助推计划 II」的一些看法，小成本的作群集是不是能够出圈这个问题我觉得特别好。
因为《中国奇谭》从去年底到今年是非常火的一个现象级作品，我们也有看和学习，他们在一众商业片的市场中可以说是一股清流。这背后就是「不以商业为目的，但真正好的作品能够实现商业的成功。」是一个反商业，让观众意外的故事，切中了现代人的价值观，但是它的可复制性值得商榷。
因为第二季和第三季，要在观众已有的预期下再次制造意外和惊喜的难度非常大。作为一个作群集的作品，每一个作品都需要保证高品质，这也是一个比较大的难度。因此，《中国奇谭》的成功是有其独特性的，可复制性需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难度是非常大的。
胡一毕：我想从制作人员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爱，死亡与机器人》和《中国奇谭》已经达到了出圈的目的，让更多人关心动画这个行业。
不过从整体选拔角度来说的话，这些都是已经出圈的，导演的来源大部分是从广告界过去，又回到原来说动画人靠广告来养活自己，这是相对比较好的一个手段。「如果你想做自己风格类的东西的话，可以用广告来最快最直接的测试一下自己的风格是不是有市场」
从《爱，死亡与机器人》的角度来说，有导演通过这个拿到动画长片的合约，确实是用了这个途径达到目的，但每个人实际上都是在自己的体系不断的做实验，也就是说：「在给客户服务的过程当中，要不断地想能给自己留下点什么东西，我觉得这是动画人需要做的。」
作为一个动画人能给自己留下喜欢的东西吗？如果可以的话，就能够站得住脚，可能就能出圈。如果通过商业来证明自己的风格是有效率的话，那这就是探索自己未来的第一步，知道观众可能喜欢什么，自己喜欢做什么，找到这个契合点，那市场就有了，《爱，死亡与机器人》和《中国奇谭》实际上也是在帮动画人放大这个市场的契合点。
但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实际上每个台阶都是比较清晰的，坚持做自己的东西，找到跟市场的契合点，让大家认可你，就是大部分国外动画人的必经之路。
站酷纪晓亮：对，那其实参加“一千零一夜”优酷动漫青年动画导演助推计划 II这种类似的活动是个不错的的办法。
刘劢：《中国奇谭》跟《爱，死亡与机器人》是足够让我们去感恩的成功。一方面是观众的认可，认可它创造的价值；当然在观众认可之前它有资本的认可。所以这也是“一千零一夜”优酷动漫青年动画导演助推计划 II、腾讯为什么会有“白日梦”主题中国青年动画导演扶持计划、B站为什么有“胶囊计划”？全都是因为《爱，死亡与机器人》的成功。
未来谁会成功谁不会成功，《中国奇谭》是能被复制或者是不能够？我觉得这个是一个没有去讨论必要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像今天AI涌入进来改变了很多东西，那是不是传统的这些片子明天马上就不受重视了呢？《爱，死亡与机器人》和《中国奇谭》的成功，给资本注入了信心，同时释放给了我们更多的动画导演机会，这个事情就已经是一个足够漂亮，而且足够让我们应该去感恩的事情了，我是这么看这个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