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浦康平:疾风迅雷写就设计传奇

  杉浦康平:疾风迅雷写就设计传奇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1-10 10:39:48 摄影/丁杨

  杉浦康平   国际知名平面设计家、书籍设计家,神户艺术工科大学名誉教授,亚洲图像研究学者第一人。   1932年生于日本东京,1955年毕业于东京艺术大学建筑科,1964-1967年任德国乌尔姆造型大学客座教授。1970年起开始书籍装帧设计,创立以视觉传达论、曼荼罗为中心展开亚洲图像、知觉论和音乐论的研究。1982年设计的图书获莱比锡世界最美的书金奖,1998年被授予日本国家紫绶勋章等。曾策划多个介绍亚洲文化的展览会、音乐会和相关书籍的设计,以其独特的方法论将意识领域世界形象化,对新一代创作者影响甚大。 主要著述   《日本的造型·亚洲的造型》(三省堂)、《造型的诞生》(NHK)、《吞下宇宙》(讲谈社)、《叩响宇宙》(工作舍)等。设计作品集《疾风迅雷:杉浦康平杂志设计的半个世纪》(Trans Art,该书中文版由三联书店出版)。 采访手记:   设计生涯长达50年,设计领域跨越书籍、杂志、海报、图表、画廊图录、CD封套等,曾参与40余种、共计2000期的杂志设计,无数创意独具的设计作品对设计界后辈影响巨大……在这些数字背后,在中央美术学院一家咖啡馆冬日黄昏柔和阳光的投射下静默端坐的,就是国际知名平面设计大师,来自日本的杉浦康平先生。   由于刚刚结束在中央美院整整一下午的演讲,加之有些感冒,记者面前的杉浦康平略显疲惫。不过,一谈到与书籍设计有关的话题,这位样貌清矍、面带笑意的东瀛长者便兴致盎然起来。在他生动而富于诗意的语言表述之外,还不时辅以手势。或许,这正暗合他对于设计理应贯穿不同表现形式的理解,可听、可视亦可感。 50年精彩京城绽放   杉浦康平曾经数次造访中国,此番专程为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举行的个人作品展——“疾风迅雷:杉浦康平杂志设计的半个世纪”以及同名设计作品集的出版而来。在北京的几天,他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参加个展开幕式、记者会,与中国年轻一代设计师进行交流,还要同尚在求学阶段日后有志于设计工作的大学生畅谈自己的设计经历与艺术思考。   “我的每次中国之行都会深受触动。”他颇有感慨地说,这种触动源于中国悠久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在山川草木中孕育成长的中国传统文化有着丰富的多样性,比如中国的书法与绘画,就是来自于大自然的哲理与心灵感悟之间的结合。”之所以这次个人作品展与设计作品集用“疾风迅雷”命名,他解释道:“‘疾风迅雷’代表当年我面对日本火热的办杂志时代全力以赴的设计姿态。那时候的日本,充满日新月异的变化与人们饱满的激情。”   令记者感到意外的是,“疾风迅雷:杉浦康平杂志设计的半个世纪”竟然是这位国际设计界大师级人物的首次个展,这从一个侧面也显现出他不事张扬的个性。为何在自己那么多设计领域选取杂志设计作为个展主题呢?杉浦康平表示:“因为杂志设计作品更容易以展览的方式展示给大家。”其实,答案不止如此。如果说翻阅《疾风迅雷:杉浦康平杂志设计的半个世纪》一书会令人对他的杂志设计有个初步印象,那么现场听他一边演讲一边进行多媒体演示,则会为他独具匠心的杂志设计而叹服。   学建筑出身的杉浦康平是位设计界的多面手,既是跨界若干设计领域的创作者也是多个设计艺术展示活动的策展人。说起当年从建筑领域向平面设计领域的转变,他向记者伸出左手,岔开五指:“我常常用五根手指来比喻不同的艺术门类。对于很多设计者来说,这些门类在他那里是孤立的,彼此之间联系很少。可是手可以握成拳头,五根手指合在一起几乎可以做所有的事。”他坚信一个设计者只有具备多方面的艺术积累才能创作出好作品,“直到现在我依旧每天保持着学习状态,希望自己做到对不同的艺术领域触类旁通的程度。” “杂然而志”的创作之旅   “杂志,顾名思义,有‘杂然而志’的意思。‘杂’或许被认为品位不高,但杂然之物可以将不同的色彩聚集在一起,产生五彩相会的曼荼罗炫目造型。”对佛教颇有研究的杉浦康平这样理解杂志。在他设计过的杂志中,有评论现代音乐的《音乐艺术》、有探求数学可能性的《数学研究班》、有关注当时日本作家作品的《新日本文学》、有着眼空间艺术设计的《SD》、有致力于跨领域新知的《游》、还有立足日本放眼东亚历史文化的《银花》……罗列他的设计作品并非易事,用眼睛和内心去欣赏、品味他的作品则是一场奇妙的感官之旅。   他的杂志设计历程始于上世纪60年代,当时正是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期,人们如饥似渴地吸取新涌现出来的思想、概念,杂志无疑是回应这种需求的最佳载体。据他回忆,那时的编辑、撰稿人、杂志设计者、读者甚至印刷厂等,都会为造就一本独特的杂志而倾注满腔热情。在那样的创作环境下,他把精力主要用在了人文、艺术、科学新知等与商业主义不相干的杂志设计上。当时他所承接的设计工作有着相当强的独立性,他会向杂志主编提出建议,不感兴趣的内容他绝对不设计。   如此长的杂志设计生涯已难能可贵,更为难得的是在此基础上设计作品的高品质。50年来,2000册杂志经杉浦康平之手诞生,他向每一本杂志投入的设计心血并不亚于一本书,“简直跟设计了2000本书一样”。他认为,这么多年保持高质、多产的设计状态,主要是因为自己有着永不衰竭的好奇心,永远在寻找未被发现的东西,寻求新的可能性。   在他早期的杂志设计作品中,不可不提带有鲜明个人风格的“自我增殖模式”,这种始于1960年的杂志封面设计主题是他潜心钻研抽象几何学图形与波纹状图形多种可能性的结晶,这一主题曾被他运用到《音乐艺术》、《新日本文学》等杂志上。如今忆及这些年轻时代的作品,他仍觉得很有冲击力:“那是一种有机的、像生命体一样的设计。将一个几何图形翻转、叠加、切割、拼贴,不断增殖后便会有无限的变化。”   60年代末先后两次在德国乌尔姆造型大学执教的经历,对杉浦康平后来的设计风格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他设计手法上从“模式”向“内容”过渡的转折点。从此,他的杂志封面设计开始从杂志内容入手,进而将内容尽可能地反映到封面上。越来越多的奇思妙想源源不断地涌现,体现到一本本杂志上,令每一本杂志都有独特的面孔。在他看来,封面之于杂志,如同脸孔之于人,是“内在世界的外溢和展示”。他特别提到令他有此想法的中国古代观相术:“中国古代观相术可以通过人脸解读身体的状况。我想要创作‘观相术’般的封面,读者从封面可以看出杂志内容。于是我开始在封面放上内容文字信息,从可视化封面向可读性封面转轨。当时这样的设计也曾遇到编辑的阻碍,但我寸步不让。杂志出版后摆在书店显得与众不同,如春风拂面。”   在创刊已36年的季刊《银花》的设计中,杉浦康平将杂志内容主题用图片和文字反映到封面设计上,用不同字体和字号来表现不同主题,使得几个主题在封面相遇,相映成趣。在1983年《银花》封面上,他采用了倾斜的文字与图片,让很多读者感到很奇怪。“倾斜的角度与地轴的倾斜角度相同,当年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笑着说:“我的设想是把这一客观存在的宇宙真理搬到杂志封面上,封面藏着宇宙的秘密,摇撼着读者的视觉。”同样是在《银花》的封面设计中,他尝试在有限的封面空间放上可读的文字,让读者用眼睛跟随封面上的文字,口中不自觉地念出声。幸运的是,当时与杉浦康平合作的编辑文字感悟力很强,能够提供给他内容优美流畅,读来朗朗上口的文章。“我想象着读者一拿到这本杂志就会把封面上的文字读出声的情景,这本杂志于是成为与声音相呼应的杂志。”   值得一提的还有杉浦康平设计的1975年《游》杂志八月号,当期杂志主题是《反文学非文学》。伊斯兰书法波纹流荡般的风格给他留下印象,他以此为灵感将杂志中的文本按照不同内容,采用不同的字体、字号,分别剪贴成不同的篇幅拼贴在一起,成为琳琅满目的文本大观园。当他将这个设计清样交给总编过目,总编竟然一字不差地通过。“当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时,我和总编共同度过了辛苦又幸福的时刻。即使劳神费力、废寝忘食也无所谓。如果最终产生了满意的设计,就是福。”他似乎陶醉在当年那一刻的快慰中。   在杉浦康平的书籍设计中,汉字是不可或缺的元素,他为诞生于中国古代的汉字所深深吸引。“这种始于甲骨文的文字,随着时代变迁排列叠加多个笔划,派生出多重含义。在中国底蕴丰厚的书法传统的支持下,汉字字形变化多端,在象形和记号间摇曳,是反映天地自然深远意蕴的精妙文字体系。”他这样评价汉字的魅力:“汉字成为我抗衡向西方一边倒的日本现代设计的重要力量,给我上世纪70年代以后的设计带来转机,学习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对全亚洲传统文化的探求成为我的创意思维之母。”   电脑技术大行其道的今天,汉字被国际书籍设计界视为不完美的文字。杉浦康平解释道:“字母组成的文字,印刷出来色调较整齐,而汉字,特别是简体字有浓淡不匀的问题,日文中汉字、假名混用更是浓淡不匀的典型。在我眼中,这种参差不齐是如此可爱,汉字笔划中蕴含着不寻常的生命律动。”   在中央美院的演讲现场,幻灯片的效果不是很好,很多杂志设计的细微之处体现不出来,这令注重细节的杉浦康平很是遗憾。说起“细节”,他提到在设计《银花》时挑战日本杂志印刷装订极限的故事:“从《银花》总第54期开始,我有意将书脊和封面上文字的设计推向裁切线的边缘,在印刷装订过程中,哪怕有一毫米的误差也会影响到文字的完整,后来由于印刷厂的不俗表现,那一期的五万本全部合格。”而在很多书籍设计师眼中未得到重视的书脊设计,也很能体现他对于细节的追求,在他心中,书脊如同缩小了的封面,同样是展示设计之美的舞台。中国书籍设计正是好时光   杉浦康平对目前中国的书籍设计颇为关注,但他承认无法简单概括处于日新月异变化当中的中国书籍设计现状。他印象中的中国书籍始终更为文人墨客所爱,因此书籍设计上凸现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趣味。他觉得现在中国的书籍设计趋于简洁,“这种简洁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设计的存在,无限接近于现在的电子图书,因为电子图书更重视文字本身,形式上的设计元素比较少”。在这样一个电脑时代,他对于传统书籍有着特别的感情:“传统书籍是有重量、有触感、有视觉美感的,我们会把它放在手边不时翻翻,这样物质化的存在无疑有着不可取代的魅力。”   面对风格各异、表现形式多变的中国书籍,杉浦康平显得很包容,他反对简单地给书籍设计的优劣下结论,用手拉了一下外套说:“书籍设计就像人穿衣服一样,有人喜欢穿蓝色有人喜欢穿绿色,有人喜欢马甲有人喜欢长袍,不能用一个人的标准来衡量所有人的审美。”他觉得目前中国书籍设计存在一些不到位的地方,正好说明这个领域处于上升期和成长期,就像百花齐放的花园一样。而欧美、日本的书籍设计发展到很成熟的阶段,前进的空间已经很小了。   谈及日本书籍设计的现状,杉浦康平有些无奈。他告诉记者,日本出版界从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都在持续上升,进入90年代,日本出版开始滑坡。“我是60年代开始书籍设计,当时正是这一领域最有活力的时候,这与今天以吕敬人先生为代表的中国书籍设计师所处的时代很相似。当时日本出版界优秀编辑辈出,有优秀的编辑,出版好书的出版社会吸收更多的好编辑加入。很多出版社因此越来越庞大,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原有的很多优点就会渐渐逊色,出版目的也会由出版好书变成如何让书卖出去,如今大家都只想做赚钱的书。” (感谢杨晶女士翻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