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奸情
1
李琦和孟梅谈离婚的时候，孟梅出车祸死了。
孟梅出事的地方，是在一家咖啡店前面的路上。因为下雨天视线不好，司机看到横穿马路的孟梅时已经来不及躲闪。
据说孟梅是去那里喝咖啡，李琦都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因为闹离婚，他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家。等再相见，居然是这种情形。
葬礼上，孟梅的大姐差点把他撕吃了:“李琦，你这个王八蛋！这下好了，小梅死了，你称心如意了吧，可以和那个骚狐狸长生不老了！”
她那个长生不老，差点让人笑场。可李琦笑不出来，在巨大的悲恸面前，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毕竟一条人命没了。
孟梅大姐嘴里的骚狐狸叫刘欣，两个人勾搭三年了。为小三甩原配本不光彩，但李琦也不想孟梅出事。孟家人打他，骂他，把怨气都撒到他身上他也认了。
孟梅的大姐还在那里叫骂，她上手挠了李琦几下，李琦没挡也没还手，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孟家其他人虽然在劝架，实际上都恨不得李琦被打死。
李琦狼狈不堪地回到家，像只斗败的公鸡颓废。刘欣看他脸上挂彩，惊呼:“这是怎么了，他们打你了？凭什么打人啊！”
刘欣拿来碘伏给他擦伤口，他不耐烦地一把甩开。比起死去的孟梅，他这点痛算个屁啊。
如果想到孟梅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就不该提离婚。至少心里的愧疚会少点，至少他不是千古罪人。这算什么，虽然车祸是意外，但像是他把人逼死的。
2
刘欣沮丧地说:“我也挺难过的，真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作为一个小三儿，她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李琦紧锁双眼躺在床上，他不想说话。虽然他知道孟梅的事不能迁怒于人，还是无法控制坏情绪。
刘欣很识相地闭嘴，安安静静地走开了。
李琦疲惫不堪，没洗漱便睡着了。半夜他突然惊醒，发现刘欣窝在沙发上睡着，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心里有几秒钟的柔软，刘欣也不容易，等他三年，他凭什么要把怨恨堆在她身上。而且，他们在一起时，他是以未婚的身份接近的刘欣。本只想玩玩，却玩出了火。
那段时间李琦情绪很差，刘欣也有眼色，事事顺着，处处让着。
好在肇事者和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很快到位，李琦把这笔钱全给了孟家。只有这样做，他才觉得问心无愧，心理上的负担少一些。好在他和孟梅没有孩子，与孟家可以断得干净利索。
等事情全部处理完，李琦稍微缓过神，才发现刘欣的状况不好，人瘦了一圈，还吃不下东西。他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怀孕了。
刘欣激动万分，又不敢太露骨，只能把这份喜悦绷着。李琦看着心疼，紧紧抱着她说:“咱们结婚吧，早晚都要结的。”
刘欣欣喜若狂地一把搂住他，她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李琦和刘欣的新婚生活在平淡中开始，没有婚礼也没宴请宾客，只去扯了张证。他们都不想大张旗鼓地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永远守着过去不翻篇，那得多累。
年底的时候，刘欣生了个女孩，日子在凌乱中步入另一种模式。
李琦发觉和谁过都一样。以前觉得和孟梅离婚，能和刘欣把日子过出花来。然而，鲜花没盛开，倒是堆满了孩子的屎尿屁，一下就变得重口味了。
3
有天，他推着孩子去超市，碰到孟梅的大姐，那个把他的脸当抓板的女人。打不打招呼都尴尬，曾经的家人如今的仇敌。
大姐瞅着婴儿车冷笑:“够迅速的，小梅才走一年，孩子都有了。你闹离婚就算了，还让那个贱人去找我妹妹。小梅完全是被你们逼死的，你觉得你们能过得安心吗？”
李琦尬得想钻地缝，如过街老鼠溜之大吉。等回过味儿，细品大姐说的话，刘欣好像找过孟梅。这个细节，他既没从孟梅嘴里听说，刘欣也没告诉过他。
回去之后，李琦装作无意地问刘欣:“你以前是不是见过孟梅？”
刘欣微愣，说:“见过啊，你那儿不是有她照片嘛。”
“我是说，她生前你私下找过她没？”李琦后悔，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追究这些有啥用，但问出口的话又收不回来。
刘欣的反应却有点过激，她极力否认:“我为什么要去找她？你不要在这里胡扯八道。”
李琦奇怪，他只是随口一问，刘欣至于这么紧张吗？任何事都不敢深想，越想越觉得蹊跷。
李琦去了孟梅生前去过的那家咖啡店。等咖啡的时候，他随口和老板聊了几句，说起去年的那场车祸。
老板特健谈，指着靠近窗户的桌台说:“出事那天，那女的就坐那儿。她当时和一个女孩聊天，聊得不愉快，两个人还吵了几句。然后那个女的冲出去，就被车给撞了。”
有个念头，从李琦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当时就觉得不解，孟梅自己断然不会来这种年轻女孩喜欢的地方，果然是约了人。至于约她的人……他鬼使神差地给老板看了眼手机里刘欣的照片。
老板说好像就是她，因为两个人吵架，后来又出了那档子车祸，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4
对于刘欣的隐瞒，李琦或多或少能理解，她害怕李琦知道她私下去找过孟梅而生气。但她当时就在车祸现场，居然只字不提。
他的脑海里开始呈现孟梅出事那天的场景。刘欣挑衅孟梅，逼着孟梅和李琦离婚。孟梅恼羞成怒之下冲出咖啡店，因为精神恍惚出了车祸。
从这个角度来说，难道刘欣不是间接害死孟梅的始作俑者吗？刘欣还能心安理得地睡在他的身边，这样想来太可怕了。
“想啥呢那么专注，叫你几声都没听见，吃饭喽。”刘欣的声音把李琦吓了一跳，他想得太过入神，没留意刘欣走到他身后。
到底要不要扒开孟梅的死因，李琦心乱如麻，举棋不定。他看着刘欣一边哄孩子，一边又给他夹菜，此情此景温馨幸福，内心的愤怒在一点点消退。
人已经死了，真相重要吗，揭开又有多大意义？
如果不提及此事，他的生活可以风平浪静过下去。如果他非要掀起波浪……算了吧，孟梅的事已让他殚精竭力，他不想再累了。
从那一刻，李琦决定当鸵鸟，将被他亲手刨出来的真相永远压在心底。只要昧起良心，日子总能过得下去。更何况时间是个好东西，原先心里的疙瘩也会随之慢慢松散。
让李琦欣慰的是，他的事业有了新的起步。过了两年，他升到办公室主任，那是个肥差，别看官不大权力不小。
他和孟梅家重新扯上关系纯属意外。孟梅的姐夫包伟民想承包区里的一个车场，便找到他头上。
包伟民给他带了盒茶叶，本来要请他上家里吃饭，怕他不去。说的是客气话，李琦却听得扎心。他推脱着不要，被包伟民硬塞到了他车上。
李琦识货，一盒茶叶不过几百块，比起别人送的礼物简直不值一提。但他把包伟民的事儿利索地给办了。
他替孟家人办事，不仅是因为他对孟梅的愧疚，更像是在替刘欣赎罪。
5
李琦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他也不想和孟家人有过多的联系。可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包伟民又来找他。
他的儿子想读好点的中学，通过李琦找找熟人。这不是李琦的强项，他也没有过硬的关系。他这边婉转地拒绝，包伟民顿时变脸:“李主任，咱们也不是一般的熟人，以前还沾亲带故的。就算小梅不在了，你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况且，我听小梅她姐说，你现在的老婆是不是也和小梅认识？”
李琦噎住，包伟民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是说孟梅和刘欣认识，还是意指孟梅死前和刘欣见过？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要不这样吧，我先帮你问问，事情能不能办成，不是咱能做主的。”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给自己也留了条后路。包伟民虽然不甚满意，但也被打发走了。
李琦把上次包伟民给他的茶叶转送出去，自己又搭了两瓶好酒，才把包伟民的事办成了。
包伟民在电话里对他感激不尽，还假惺惺地说请他坐坐。他当然没去。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和包伟民打交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个难缠的主儿。
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还没过几天安静日子，包伟民又找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听孟梅大姐说了什么，这次他没有带礼物，而且对李琦的态度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
他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李琦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李琦给他泡好茶，好像李琦替他们办事都是理所应当。
包伟民找李琦办的事有点难度，根本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通过这几次事，他也看出包伟民的为人，事情如果办得太顺利，他以后也许还会没完没了。如果办得不顺利，他也是会再三地骚扰。
思前想后，李琦断然回绝了包伟民。可能没有料到李琦如此痛快，包伟民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咳了一声拍拍腿站起来，说:“行，既然李主任不愿帮这个忙，那就先这样。”
李琦硬邦邦地说了句不送。看着包伟民出门，他暗暗松口气，看来该拒绝的时候必须学会拒绝，不然被这种人缠可是给自己找麻烦。
6
晚上李琦刚进家门，刘欣便一脸不高兴:“下午孟梅家人来过，送了点水果。”
李琦看到客厅的地上，放着两箱进口水果。刘欣不悦地说:“你怎么还和他们家人有联系？”是他愿意有联系吗？如果不是为了她刘欣，他至于放低身段为他们办事。
看李琦不吭声，刘欣气道:“我才不要吃他们送的东西，别再让他们送了。”她搬起水果扔出门外。
李琦本来就烦，刘欣又不讲理，他当即火了:“你以为我想收他们的东西，你以为我乐意给他们办事？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和我什么关系？”刘欣委屈又愤怒，“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李琦冷笑:“刘欣，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孟梅出事那天，你们在咖啡店见过面。你们谈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孟梅受刺激后出的事。你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过。”
刘欣傻了一样杵在那儿，喏喏地说:“是她打电话约我见面的，她想让我离开你，我们吵了几句，她情绪特别激动……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会……”
“你说的得有人相信。”李琦努力压抑下怒火，都到了这个时候，刘欣还在嘴硬。他需要的不过是她的一个承认一个道歉。
刘欣开始嚎啕大哭，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冤枉。如果再在家里待下去，他保不齐会对刘欣动手，做出后悔的事。
他的手机恰好响了，是包伟民打来的，他烦躁地挂掉，拉开大门走了出去。大门外，被刘欣扔出来的两箱水果，差点把他绊倒。
他把水果搬到车上，送到了孟梅父母家里。然后给孟梅大姐打了个电话:“包伟民今天给我送的东西，我给你们爸妈拿过去了。麻烦你转告他一声，其他事我都帮他办了，这件事办不了。你们老孟家的事，我以后都办不了。”
他还回去的不是水果，而是他的一个态度。他要和他们做个彻底了断。
孟梅大姐在电话那端嘲讽道:“我和包伟民去年就离婚了，你帮不帮他办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们老孟家又有什么关系？”
那边挂了电话，李琦颓然倒在车座上。他如遭晴天霹雳，被劈得外焦里嫩。这事儿说出去都可笑，他居然替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心甘情愿办了那么多事。到底他是被包伟民耍了，还是被自己心里的鬼吓到了。
此刻冷静下来，和刘欣把事情撕开了，还能不能安宁地过下去又是个问题。到底是如他所想刘欣约的孟梅，还是如刘欣解释是孟梅约的她。哪怕孟梅活着时，都不一定能说清楚，更何况死无对证。
突然下起雨，把车窗淋湿了。他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有点像哈哈镜一样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