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琼的奥斯卡：一个跨国华人明星的亚洲化
2023年第95届奥斯卡金像奖，《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EverywhereAllAtOnce）以多元宇宙奇幻包讲述中国移民家庭的代际冲突与和解电影美国是最大的赢家，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等重要奖项，成为奥斯卡历史上最好的华语片之一。
当地时间2023年3月12日，美国加州，杨紫琼凭借《瞬息全宇宙》获得第9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成为奥斯卡历史上首位华人女演员。
影片横扫奥斯卡后，获得最佳女主角称号的杨紫琼重新回到了亚洲观众的视野，中国社交媒体上也出现了很多关于杨紫琼的讨论。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获得奥斯卡奖之前，杨紫琼曾获得1985-2010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人、最佳女配角、最佳女主角提名，以及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尤其是华表奖最佳华侨华人女演员奖等奖项，却从未获得过。所以《瞬息全宇宙》这真的是她演艺生涯最重要的时刻，也是“收官之作”！看到他在不同国家的电影中努力工作的亚洲粉丝的时刻。然而，仍有不少舆论片面地将《瞬息全宇宙》在今年奥斯卡的成功解读为对美国“政治正确”的矫枉过正，影射该片不值一提。通过对杨紫琼影片的观察和获奖前后的评论，本文想表明，以奥斯卡对杨紫琼的赞美为代表的美国主流进步文化的认可机制，其实是建立在以美国为中心的设定上的。“美国化”的逻辑，以及这种“民族化”背后更复杂的中美关系博弈语境变化对亚洲行为者跨国背景的弱化和消除。
“政治”是谁？有多“对”？
《瞬息全宇宙》这部电影乍一看像是一部特殊的邪典影迷片，有亚洲移民背景、中国口音元素、媚俗美学，以及对性对象和亚洲电影的荒谬引用。一成不变的引用不是主流，以至于每当杨紫琼出来接受采访时，用得最多的形容词就是“weird（美味）”。不过，这些亚裔电影能够在美国取得商业上的成功和口碑，与当下的国际环境和时代背景是分不开的。
从中美贸易战到COVID-19大流行期间中国和西方社会反华情绪高涨和对亚洲人的歧视，不难看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民主进步”阵营。不断与中国大陆对抗。不过，这一立场与近年来发展和确认的亚裔美国人文化产品并不矛盾。事实上，它们实际上是同一政治包容战略的两个方面。为了防止亚裔因反华右翼势力来到中国，美国主流文化圈必须强调“美国梦”的多样性、宽容和自由，让亚裔永远记住自己是“美国人”。”先是“美国”。亚洲”——即使是各种少数民族的话语也没有揭示几十年来与其他民族相比“分离/分离”的亚洲人的命运。无论是“永远的外国人”还是“滚回中国”，这些恶语在中美国际关系的波折中不断重现，提醒我们亚裔始终被美国“包容”，可能成为风险。这可能会被“淘汰”。
在这种“疏离/他者”的背景下，《瞬息全宇宙》能够提供的亚洲故事，势必十分有限。很显然，这部电影之所以能获得奥斯卡的肯定，是因为它在一个可以理解的传统亚裔叙事框架下，将真爱叙事与后现代笑话拼贴的二元对立发挥到了极致并被白人接受。.在主角（中年亚裔母亲）、科幻元素（多元宇宙旅行）和搞笑风格（无厘头拼贴）方面，影片在亚裔美国电影中是空前绝后的。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部电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获奖是对亚洲文化的肯定，并没有在美国原汁原味的背景下“矫枉过正”。
《瞬息全宇宙》留下来
然而，如果脱离“亚裔美国电影”的语境，这部影片真的能跻身世界电影行列吗？答案是否定的。《瞬息全宇宙》其实并不违背亚裔美国电影作为“美国电影”的一般套路和基本逻辑。第一，无论影片的视听语言多么后现代，无论有多少宇宙，有多少时空断裂的可能性，它依然遵循着二元对立、母女冲突的原则。和解大爱的叙述。通常的线性发展路径。其次，作为一部美国电影，中国人的形象仍然与洗衣、功夫和移民代际冲突等常见的刻板元素联系在一起。这种元素下的刻意戏谑，意味着一种自我解构的巧思，实在无法另辟蹊径，展现出完全出乎白人意料的“多元宇宙”。第三，关于影片的思想道德取向，更是老套到用“爱”来解决一切。公主们作为反派所创造的无数宇宙，终将让位于“爱”的真相，于是“爱”成为了本片绝对的政治正当性和道德制高点。在《无限爱》中，杨紫琼饰演的母亲可以穿越无数宇宙，成为功夫巨星，成为女同志，成为沙漠中的一块石头，但她绝不能离开母亲。都要做更好的妈妈，更好的女儿，回到更好的家庭，成为符合美国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模式的新移民家庭。这种真爱战胜一切的逻辑，也是上个世纪美国爱情片的老生常谈，很难说有什么发现。
受压迫的种族和跨国电影明星
比起《瞬息全宇宙》是美国电影，更有意思也更值得探讨的是，以奥斯卡为代表的美国影业如何在片外逐渐“本土化/亚洲化”跨国亚裔明星。”除了中国观众熟悉的杨紫琼，本次获得最佳男配角的关纪伟，还有几乎被美国舆论忽略的亚洲跨区域演艺经历，他是中国人。他生于越南，移居美国后，成为少有的亚洲好莱坞年轻新星，先后返回越南、香港、台湾等中国各地拍摄商业片和八分电视剧，后回国美国作为特技导演，终于通过这部电影得到印证《瞬息全宇宙》，大喊实现了“美国梦”。明和关纪伟有意识地鄙视自己的外国背景和跨国经历，逐渐成为“小众”和美国话语体系中“有色人种”的“种族”，以实现戏里戏外“亚裔/亚裔美国人”身份的统一。不出所料，杨紫琼在奥斯卡颁奖典礼后的后台采访中使用了所有这些以美国为中心的身份标签。
在奥斯卡获奖感言中，杨紫琼首先说：
对于所有像我一样观看今晚比赛的男孩女孩们来说，这是一盏充满希望和可能性的灯塔。这证明......梦想远大，梦想成真。所有像我这样的男孩女孩都说这是希望和可能性的灯塔。这是证明……这只是一个梦想，梦想成真。）
当这句话翻译成中文时，悖论就呼之欲出了。“像我（杨紫琼）这样的男孩和女孩”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句话在华人占主导地位的地区用中文说，会让人感到困惑。在英国语境下，这种“looklikemelogic”（我喜欢称之为“everyonelookslike-logic”）的这种“looklikemelogic”（我喜欢叫它“everyonelookslike-logic”）其实已经被用在亚洲人的自我认同话语中，甚至变得普遍。没有人会利用积极质疑背后的种族主义结构。一方面，亚裔美国人经常会遇到诸如“所有亚洲人看起来都一样”（在美国语境下，大多数东亚人）看起来都一样的说法，甚至在几乎每个亚裔美国人的成长过程中，我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被白人认可或用这句话故意嘲讽人。遇到这样的种族歧视言论，亚洲人的第一反应通常是否认“所有亚洲人长得都一样”，并表示这是不能容忍的种族歧视。另一方面，当亚洲群体被主流文化认可并上台领奖时，他们往往要主动发言，强调这种认可对“每个长得像我的人”的重要性。亚裔群体对“大家都看同一个逻辑”既反感又不可接受的矛盾态度，其核心是美国少数族裔被白人话语“分而治之”以种族歧视为中心。
正如杨紫琼所说，他的奥斯卡桂冠代表着某种“可能”。那么究竟什么是“可能”呢？从他发言的第一句话就可以看出，无论获得奥斯卡奖的亚裔背景是什么，他都必须强调奥斯卡这一白人主导的评审机制对所有亚裔/少数族裔的重要性。他的潜台词是：亚洲人/亚洲人也能被白人/美国人认出来！换言之，亚裔要想确立自己的地位，就必须以白人/美国人对亚裔的肯定为目标，白人/美国人对亚裔的肯定，从而进一步整合白人/美国人的主流作为肯定，牢牢占据动态位置，文化机制的缔造者角色。因此，有一段时间，杨紫琼上台时，用“大家看都一样的逻辑”和美国的“灯塔”主义来印证奥斯卡对他的肯定。梦想，这就是美国梦！”目标一致，都支持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对少数族裔/非白人外星人的系统性征服。
《瞬息全宇宙》留下来
事实上，作为拥有多元文化背景、多语言能力和丰富行业经验的国际明星，杨紫琼自然了解奥斯卡的包容机制和美国社会的多元文化套路，可以主动、有选择地加以利用。这就是我.在凭借《瞬息全宇宙》获得金球奖的时候，杨紫琼提到了自己来到好莱坞后的血统历程，还拿来开玩笑。他说：我记得我刚来好莱坞的时候。这是梦想成真，直到我来到这里。因为看到这张脸。我来到这里，被告知，‘你是少数，’我说不，这是不可能的。然后有人对我说，'你会说英语。我的意思是，忘掉那些不了解韩国、日本、马来西亚、亚洲和印度的人吧。然后我说，‘好吧，这里的飞行时间是13个小时，所以我正在学习。'"("我记得我第一次来好莱坞的时候。直到我到达，我以为我的梦想成真了。因为它看起来在这张脸上。我来到这里，有人告诉我，'你是少数'，我说不.,不可能.然后有人对我说，'你会说英语！'。我不知道韩国，日本，马来西亚，亚洲，印度之间的区别。然后我说，'是的，这里的航班是13小时，我在飞机上学习了英语。'")
这段话准确地表达了一个在华人地区长大，来到好莱坞后被动变成“亚裔”的华人明星的不自在，嘲讽了美国人对不会说英语的亚裔的刻板印象和对亚裔的认知。对殖民历史的无知。但从金球奖到奥斯卡，杨紫琼演讲的跨国性确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如果说金球奖让他有机会回顾自己在好莱坞的努力，那么奥斯卡则让他登顶，倒逼他全面接受对美国梦带来的最高肯定。在如此高的肯定面前，提起初来乍到的不愉快遭遇，以及他在异国他乡的演艺经历，似乎有些“陌生”。
杨紫琼在获奖前后有意无意地给出了美国社会的美国逻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毕竟这个奖项所依托的角色是一个普通阶层的美籍华人移民，而且他自己不是。杨紫琼的祖父是马来西亚运输业的大亨，父亲是马来皇室认证的富商“大都”。早年留学英国，有“丹斯里”的称号，比“拿督”还要高级。换句话说，他出身于大马华人中最富有的阶层，在80年代在香港风生水起后，成为华人界家喻户晓的人物。她的身世和身份背景与《瞬息全宇宙》中的主人公相去甚远。正因如此，他们不得不更多地强调华人身份，而这种不可避免的强调实际上显示了美国身份政治逻辑中的另一层悖论，即美国主流进步话语对跨种族表现的强烈影响。非常少见，但很少有关于同一种族中所谓跨性别/取向、跨阶级、跨界的表演伦理的讨论。甚至在很多情况下，这种在比赛中的跨身份表演，也只会是评判哪个演员最好。一个重要的标杆。
毕竟，对少数族裔“模范成员”的选择性认可在多大程度上改善了亚裔美国电影人乃至更多普通亚裔的命运？如果我们把美国主流文化的禁忌和批判放在“跨种族演绎”（包括玩黑脸、黄脸等）上，亚裔演员会不会觉得杨紫琼这样的跨国演员，在亚洲已经拥有很好的资源，赢得了奥斯卡。扮演一个普通的亚裔移民，掠夺资源？
充满极限与新可能的跨界之路星际之旅
如果我们把身份政治中的“真实性”推到极致，似乎像杨紫琼这样的马华演员只能扮演马华角色。纵观杨紫琼的演艺生涯，他从未出演过任何马来西亚电影，也几乎没有出演过马来西亚华人角色。80年代到10年代，她大多饰演中国古代英雄和现代港女/女警，甚至在《艺伎回忆录》和《昂山素季》领袖昂山素季“跨种族”演日本和缅甸歌舞伎都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看看明星杨紫琼，他真的做到了中国演员做不到的连贯的文化灵活性。从金像奖、金马奖、华表奖的提名，到最终斩获美国三大女演员奖杯，杨紫琼和他的粉丝们或许都觉得，这才是他离开的正确道路。大中华区电影业及在好莱坞谋求事业。的。2010年之后，杨紫琼的职业生涯基本重心在欧美。尤其是从2015年开始，从未出演过电视剧的杨紫琼参演了美国制作的冒险题材电视剧，包括《马可波罗》和《星际迷航：探索号》等。拍完《瞬息全宇宙》后，他和关纪伟正在补拍美籍华人动作喜剧《西游ABC（American Born Chinese）》，即将登陆Disney+平台。这个节目一定是自《初来乍到（Fresh Off the Boat）》以来最火的亚裔美剧，尤其是有两位目前有资格获得奥斯卡奖的演员。杨紫琼在剧中饰演“观音”一角，而这部剧的题材肯定会给美国观众一个“美国”的印象。此外，杨紫琼未上映的电影几乎都是美国超级大片，包括《阿凡达》（3、4）、《变形金刚：超能勇士崛起》和《女巫前传》（上、下）等。
《星际迷航：探索号》确实
正如杨紫琼所说，他的黄金时代已经开始，奥斯卡的桂冠只会让美国的资源越来越好，电影合同越来越多。但作为亚裔观众，我们不禁要问，她的奥斯卡加冕只是让她更“本土/美籍华人”吗？还是让他们实现原有的跨国性，重新打开华语电影市场，迎接这股“彼岸花，彼岸香”的西风？对于中国观众，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在电影院听到杨紫琼讲中文？
（作者简介：史东来，牛津大学英语系比较文学博士，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副教授，翻译与文化研究专业研究生兼职导师英国华威大学现代语言文学系博士。研究方向包括世界文学理论、后殖民研究、中国文化研究和中非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