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一针一线缝好嫁衣,凤冠霞帔出嫁时,夫君却当场毁了婚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情变
碧青色的降妖水沾湿了我朱红的衣裙。
不愧是太上老君亲自配制的药水,顷刻间瓦解了我数万年道行,叫我浑身痛得几欲迸裂,站立不住。
周围的小妖们见我如此,齐齐尖声哭叫,乱了章法。有几个上来欲扶住我,却被降妖水当下化作一团烟雾。
我挥手造了结界,将他们挡在外面,怒视着站在我对面的那尊高大神祇,从头到尾地端详着他那张冰冷的俊脸。
浓眉如刀,双眸似星,挺鼻下的薄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味道。
直到今日,我仍是迷恋着这副可以入画的面容。只是,此时看去,他的脸,泛着青白,一看便是白玉石雕就。
我暗叹一声,当初,怎就没看出来,他那颗心,是万年顽石所化,根本捂不热呢。
大约是我盯着他发呆的时间太长,引他不耐烦。
他微微皱了皱眉,开口,声音一如他的脸一样凉飕飕,不复当初的温雅宠溺:“恐怕你撑不到一刻了,看当初面上,我容你提个愿望。”
当初面上啊,我不由轻轻笑了。当初怎同今时比。
当初的他是天界战神,众生之中唯一可与我匹敌的存在,英武不群、卓越非凡,叫三界女子着迷。
而我,却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妖王,由曾经惑乱人间的妃子留下的一把媚骨化就,天上人间,无人不厌无人不惧。
怎能想到,他堂堂战神只因在天上的无意一瞥,便将我容貌深刻心中,甘愿为我反出天界,到这妖怪林立的黑松林中与我厮守。
我被他感动,为他迷乱,与他相守百年如胶似漆。
直到那一日,他笑吟吟说要照凡间礼节将我迎娶。我当下便觉心被他的笑化开,喜悦中难以自抑,竟流下一滴眼泪。
他用手接起我的泪,如珍似宝地放入万年寒玉匣里,说要藏到天荒地老那一天。
我笑,堂堂战神竟也如此小孩子气。转头也便无暇关注他是否真将那眼泪贴身收着。
活了将近十万年,嫁人却是头一回,我每日里为了嫁衣凤冠这些琐事忙得昏天黑地。
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黑松林中的妖精们吹吹打打,抬着轿子将我送到他面前。
不想他未着喜装,却一身银白战袍,踢轿门、掀盖头,肃着脸站在我面前。
我虽觉他一头黑发飘扬风中,刀刻般的五官被战袍衬得俊美刚劲,越发叫我着迷,可他弃我舍了法术、笨手笨脚一针一线缝就的喜服不穿,仍叫我有些不悦。
我便假意沉了脸想嗔他几句,显显我新娘子的骄娇之气。可还未等开口,他冷着一张脸,轻一扬手,碧绿的药水便朝我身上泼洒过来。
我本是能躲开的,因着信他,便动也未动。
药水一着身,便有一物刺破我的肌肤骨血,直直扎进我的心口。
那一瞬间,我便体会到了什么叫死去活来。那是一种让人恨不得弃了性命也要躲避的痛,寒凉入骨、冻裂心扉的痛。
那物瞬间将我心扎了个对穿。我听到心伤的声音。不过一眨眼,我自从与他相识后便半失的心智被剧痛逼了回来。
相知相守的一点一滴重新在残破的心中流过,我苦笑了。
竟然蠢笨至此,真的相信天界的大神会对一个妖精动心。
他微笑时冰冷的眼神,和每晚都要耗去我大半精力来捂热的心口,再再显示着,他是玉石所化,没有情的。
我前生做妃时,被帝王绞死。临死前流的一滴眼泪落在了心口,几万年徘徊不去。
这世上,只有我的眼泪能将我心扎穿,置我死地。
那时他每日寻机打听此事,又将我的眼泪牢牢藏起,我怎会一无所察?或许,是根本不想察觉。
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费事。情到浓时,他要我的命,我又怎舍得不给?只一句话的事。
我宁愿他假装受伤,说要我的心疗伤,也好过在我凤冠霞帔满怀柔情时,给我这致命一击。
我的回忆大约有些冗长,又招他不耐。浓黑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他的语气更加冰冷,如寒风中卷着冰凌向我抽打而来:“快些说,你撑不了多久了。”
我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元神已经开始消散,难以保全。浑身剧痛更烈,连动下手指都成了奢侈。
可面对他,我还是怒不起来。不知不觉,百年来对着他惯了的娇笑又涌上脸,我忍痛抖着声音同他商量:“你说成亲后天天给我画眉的,可我没等到……”
“我不会和你成亲的。”他不等我说完便打断我,看着我的表情满是厌弃,叫我自己都觉得难以说下去。
我气息越发微弱,强撑着一口气,想了想,又有些发怯地问:“那你照实说,这百年,你可曾有一刻,对我动过情?”
说完,我便赶紧闭上眼,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忐忑地等着他回答,奢望听到一个“有”字。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我怀疑能不能撑到他回答,渐渐绝望起来。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他。
他拧着眉,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然。
缓缓地,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生是妃,死后变妖,我乃天上神祇,断断不会为你动情。你,死心吧。”
“砰”的一声,我听到我的心炸裂开来,搅得整个胸腔仿佛被尖刀刮过,痛得我失去所有力气,再也站立不住,软软滑落在地。
他哪里需要骗我的眼泪。只这一句话,我不就如他所愿,死了心么。
原来,心死没想得那么可怕。只是空到极致、痛到极致罢了。
我一针一线缝好嫁衣,凤冠霞帔出嫁时,夫君却当场毁了婚。
身变
“拿面镜子来。”我咬着牙,直直地看着他黑得发暗的眼瞳,不再期盼,只余木然。
我声音无喜无悲、无波无澜,大约是出乎了他意料。见我没哭没闹,也没被他的话杀死,他微不可闻地叹气。我有些想笑,就这么盼着我死么?
“你要镜子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定定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我问。
我低笑了下,不愿再看他,只低首望着我那渐渐变青的掌心,如自语般喃喃:“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傻。”
他又是一声长叹。我抬头看他,心绪却渐渐平静,对他的一举一动不再在意。心已碎了,拿什么去在意?
他的手凭空一抓,一面古铜镜便摊在他掌心。他低身递我,我抬手去接。我与他的手无意中碰在一处,都是一片冰凉。凉得我们齐齐躲开,不愿再相触。
我举镜自揽,镜里那个女子,眉目惊艳,唇齿留香,绝不愧于“绝色”二字,当得起“倾世”之称。
眉心之间,一粒深红胭脂痣慢慢从肌肤中印了出来。这痣红得触目惊心,如一滴血,映在青白的肌肤上。
他也注意到我的变化,猛地从我手中抽走铜镜,看着我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我淡笑,不语。身周渐起微风,吹动我艳红的嫁衣,与散乱的黑发。
我低头看去,往日雪白的手掌已经完全变青。红衣、黑发、青色的脸,想来,此时我的样子,绝难惑乱人心,一如夜叉。
我缓缓站起身来,随意挥了挥衣袖,将结界外惊狂无助的小妖们送到万里之外的安全所在。
整个黑松林,如今只剩我俩。
撤了结界,我回头一看,往日郁郁葱葱的松林,现在极快地在我身周变黑,枯萎,漆黑的针叶随着我身周恶风卷了漫天。
我伸掌,掌风将镜子自他手中抽回。
我看看镜子里那个女子,青面、獠牙,血红的瞳孔,看不出半分艳色。
眨眼间,我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是血泪,慢慢淌过脸孔,留下一行暗红的印记。
我将镜子放在手中把玩,抬头看他,笑得阴沉沉:“你以为,心死了,我便死了?前生我心碎过不知几何,哪里那么容易死。”
眼泪是能碎了我的心,可他不知道,我若不想死,却还有个保命的法子:弃掉一身美艳,化为夜叉,仍能活下去。
只是,我本不愿在他面前变成这个样子,宁以绝世之姿让他一直铭记的。
直到他一句话将我打入地狱,再难翻身。我突然醒悟,我艳极或恶极,于他并无分别。他,是块石头。
我轻笑着,看着面前懊恼的他。趁他不注意,伸手一指,便叫他暂时不能动弹。
我深深地看他曾叫我迷恋难言的脸庞,将每一个细节刻在脑中。
不理他的狂怒,我向前两步,越过他,往前走。步子像是闲庭信步,只是方向,却是冲着派他来的天庭而去。
终究我还是舍不得伤他,把火撒向了天帝。
走出黑松林,我一飞冲天,直直窜向云霄,他在后面的厉喝我一概不听。
将天庭下的层层浮云一把撕破,我噙着一抹冷笑站在了南天门外。
天兵天将均不在这里。随手抓过路的仙童逼问,原来他们今日料定我会叫战神斩杀,都在天宫陪天帝饮酒作乐,等着给战神庆功。
我笑得温和欢悦,信步向天宫而去。
浮云万里,架着金光万丈的天宫,一派祥和。远远听到丝竹仙乐漫漫飘来,夹着神仙们相互庆贺祝酒之声:“妖王终于被斩杀,多亏战神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么?我轻笑。只可惜功亏一篑,白白与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大妖做了面首。
如此想来,我颇觉有趣,乐呵呵一路进了天宫,从仙童那里取了杯酒,走到醉醺醺的天帝面前与他敬酒:“天帝这里如此热闹,叫小妖好生羡慕。不如,我们换一换地界,叫我在您这儿也沾两天仙气如何?”
天帝漫不经心撩了我一眼,却被我的凶煞之貌吓着,悚然一惊,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其他仙人看天帝如此,都扫我一眼。我将身上冲天妖气放出,他们马上便认出我来。
顿时,整个天宫大乱,方才喜上眉梢的仙人们口中狂呼着“妖王来了”,七手八脚地往桌下躲,没一点气派。
我冷笑一声,伸手将天帝提起来,与他对视,他昏黄的眼睛里全是惊惧。
我向着他微笑,抬手,狠狠将他往殿门口的玄铁柱上掼去。
登时大殿上一片抽气声,仙人们忘了对我的恐惧,惊呆地看着他们的帝王马上便要血溅五步。
天帝的尖叫声伴着他被抛出的弧度在大殿里传扬,凄厉绝望,无一点反抗。
人皆知,天帝只是仗着战神对他的忠心,坐稳这宝座。论本事,他怕是还不如终日炼药的太上老君。
当年,我颇为自豪,能将这忠心的战神勾得失了魂,弃了天帝来寻我。可如今看来,失魂的,只我一个。
我跳到天帝的宝座上斜倚靠背,看着天帝在空中张手张脚的狼狈样子,等着用他的血,来洗去我被欺骗的耻辱。
可那个银白战袍的身影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如闪电一般突然闪出,双臂一展,便把天帝的去势拦住,将那个萎顿的帝王放在地上。
我仍旧坐在帝王椅上,抬着下巴,打量着他,自他进来后唇边的微笑一直没有消散过。
轻轻鼓了鼓掌,我气定神闲:“战神的法力真是高超。一般神仙中了我一指起码要三年才能动弹,你却不过顷刻间。”
他看着我,眼神幽深,并不说话,拳头却慢慢握紧。一股罡风从他身周旋起,卷得激烈,并越旋越大,呼呼作响。
大殿上的仙人们见他回来,本是松了口气的,此刻却被风卷起了衣袍须发,又狼狈起来。
罡风与我身周旋起的妖风很快相碰,发出的金石之声刺耳欲聋,如妇人绝望的尖叫。
不少仙人受不住这声音,口鼻流血,捂住耳朵动弹不得。
我与他一坐一站,在各自风中好整以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彼此。他的怒意,我的恨意,一清二楚。
他的拳头握得越发紧,而我,也绷紧了身体。这一战,再所难免,我们都清楚得很。
几乎是在同时,我与他飞身而起,扑向对方。立时,“砰砰”之声大作,间杂着闷响,我们已经战在一处。
肉身相搏,咬牙切齿,我们打得不成章法,全无妖王与战神的风采。
所有的温存变成拳头,情话换成致命杀招,如此转变,也不过一天。
我有些心灰意冷,突地住了手。他收势不住,狠狠一掌,击在我胸口。
我一口黑血喷出,溅了一地,心里觉得讽刺得很,嘴角止不住笑意。本是上天来给天帝放血的,没想到,最后流血的是我。
他的神情有些惊诧,看向我犹豫着,终开口问:“为什么不打了?”
“没趣。”我摇了摇头。看了看他仍然俊美的脸,我苦笑着说:“我失了你,丢了容颜,上天来不过争一口气。连这口气也出不了,再打也无趣。”
他闻言,眼神黯了一下,抿着嘴想了一会儿,终还是盯着我说:“别再自称妖王,我便放你走。”
我不语,看着他银白战袍上沾染了我的血,很是刺眼。
碎裂的心还在胸腔里隐隐作痛,可嘴上,忍不住又问了出来:“你,真的不曾爱过我?”
他闷声不语,我也不催,静静等待。
许是一时半刻,许是地老天荒,才终于等到他低低一声叹息:“仙妖殊途,何况,你几时见过石头会化。”
我怔了一怔。这次,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是因为心已碎得不能再碎的缘故?
我强笑了笑,点点头,喃喃道:“是啊,仙人只有斩妖,何时见过娶妖。是我妄想了。”一边说,我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向殿外。
他追上来,轻轻在我耳边低语,动作如过去百年一般熟悉:“情义难两全。天帝下令,我只得遵命。”
我听了,停住脚步,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他,俄顷,开口问他:“如果天帝没有下令要我死呢?”
他愣了一下,慢慢闭上眼,低低说了一句:“百年夫妻,便是饶你一命又如何。”
我浅笑,流泪,不回应,迈步向外走。沿途仙人见我如见厉鬼,避让不迭。
也是,我绝世容貌就在今日尽毁,从此不再。如今一副夜叉样子,眼中淌出血泪来,他们眼神厌弃惊恐在情理当中。
缓缓走了几步,我听到他在我身后又是一声轻叹。声音低沉悠长,仿佛诉说着几番无奈。
我却不再在意,只是竖起耳朵细听,他迈步转身的声音,他扶起天帝的声音,他轻声向天帝请罪的声音。
就是现在了。我陡然回身,冲天妖气全部凝于指上,集我数万年修行与滔滔恨意,势如闪电向他背心处汹汹而去。
不及一眨眼,便刺穿他的银白战袍,从他背心穿入。
整个大殿的仙人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颇为壮观。我却只听见抽气声中有轻轻“啪”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碎裂了。
心变
他怔怔地回过身,暗红的血从心口处喷涌而出,晕染了战袍,颜色仿佛我为他缝制的那件喜服。
他的脸面,白得胜雪,一双眼睛,幽黑如漆,定定地看着我。我便也迎视着他,眼望他向我走来,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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