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若本宫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你也很难全须全尾地跪在这里了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向家在京郊的庄子有几处,但最隐秘、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西山水峪村的那处。
水峪村乃是深山古村落,坐落在西山半山腰上,全村沿着一条西北东南向的沟岩分布,地势西南高东北低。
向家的庄子便坐落在该村东缓坡之上,门口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路,整个庄子成圆形,面南朝北,依山而建。
此处本是左相选定的养老之所,故而精雕细琢,从别致的门楼便可窥见一二。
蟠龙门岭,檐下石雕花卉簇拥,两座白石鼓矗立两侧。
若是门户没有大开,白石鼓上不曾溅上猩红的血迹,地上没有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倒真是赏心悦目得紧。
左相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此等场景。
左相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顾向荣的阻拦,自己亲自带兵进了庄子。
甫一进庄,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庄子的前院,茶翻凳倒,到处都是尸体。尸体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仿佛很吃惊,又好像不甘心。
他们身上的刀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黑红色泽。向荣上前翻看尸体的伤口,发现他们大多是被一刀致命,刀口深可见骨,皮肉向外翻卷。
左相眉头紧锁,正待开口,后院突然隐约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
他一挥手,府卫迅速向后院涌去,不多时,后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
向荣没有跟去,他将手按在刀把上,机警地留意四下的动静,与左相寸步不离。
向卜英打从进庄子开始,便瞳孔收缩,呼吸困难。他一路走得踉踉跄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明明几个时辰前他才来过这里,彼时还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为何一转眼,就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修罗场。
后院的打斗声逐渐变小,左相闭了闭眼,抬腿向后院行去。
向荣怕其中有埋伏,本想阻拦,却不小心瞥见相爷背在身后青筋暴起的拳头,心下叹了一口气,识趣地闭了嘴。
后院,老太爷的明华堂门前,遍地都是死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刀枪剑戟。堂前的门上、窗上和地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箭矢。
看到箭矢,左相顿觉心惊肉跳,难道……
亲卫及时上前禀报:“相爷,属下等已经寻到了老太爷。他躲在内室的衣柜中,箭矢没有伤到他。”
左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万幸,没伤到就好。
亲卫又道:“相爷,咱们的人伤亡惨重,原本留在这里的六十名侍卫,折了大半,剩下的誓死保卫明华堂,也都受了重伤。幸亏咱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左相点点头,“对方有多少人?”
亲卫犹豫了下,道:“不过二十人余人,其中还有弓弩手。个个武功高强,手段毒辣。他们趁夜色潜进府中,见人便杀,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这庄子里的丫鬟家丁,尽数被屠戮了。”
武功高强,手段狠辣……
左相在心中默念,胸口起起伏伏,半晌,又问道:“可有抓到活口?”
亲卫赧然,“回相爷,没有,只斩杀了两名弓弩手。贼人十分小心,见援兵已到,没有恋战,立时便撤退了。属下已经派人前去追赶了。”
左相叹了口气,“带我前去看看老太爷。其他人,该治伤的治伤,该厚葬的厚葬,切记不要慢待,银子不是问题。”
亲卫行礼,“属下替兄弟们谢过相爷大恩。”
明华堂,老太爷哆哆嗦嗦地坐在榻上,神情恍惚,面有青色,显然被吓得不轻。
左相不着痕迹地环视屋内一圈,虽然亲卫已经将室内简单打扫过一遍,可那窗纸上密密麻麻的洞眼,家具墙壁上深深的凹痕,都在昭示着此处曾经有一场恶战。
看见儿子和孙子,老太爷凹陷的眼眶里顿时亮起光来。
“士璧,我的孩儿……”他伸出干枯的布满老年斑的双手。
左相犹豫了下,还是依着他走了过去,撩袍坐在榻上,沉声道:“父亲,孩儿来迟,您受惊了。”
他的目光在父亲脸上逡巡,一段日子不见,父亲更老了。原本还有些余肉的腮帮,现下都凹了下去,精神头也不比以前了。
左相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向老太爷颤颤地道:“士璧啊,你跟爹说实话,今日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哪?他们为何要置为父于死地。还有……你大哥他,真的出事了么?为父至今不敢信啊,雍儿可是节度使,谁敢杀他?他怎么会死呢,雍儿他怎么会死呢,啊?!”
向老太爷死命地抓住左相的胳膊,两行热烫的浊泪滚落下来,直烫得左相眼底发酸。
“父亲,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孩儿自有主张。”
“你有主张,你有何主张?!”泪犹未干,向老太爷却一改方才之态,狰狞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是你进宫去见了皇上之后,雍儿才被夺职的。然后……
“然后你又把老夫送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庄子上来,若不是英儿偷偷寻到我,我还不知道你哥哥已经被你害死了!”
他用干枯的手爪狠狠地抠住左相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老夫哪里对不起你,你哥哥又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狼心狗肺,害了你哥哥还不够,还要来害老夫。今日这些人,是你派来的吧,你恨不得老夫早早的死了,向家就是你的天下了!”
左相被他抠得生疼,可身体上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一把将老太爷拂开,站起身来,道:“事到如今,父亲还是执迷不悟,那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儿子提醒父亲一句,当年你撺掇哥哥争名夺利,导致他被人盯上,客死他乡。好在哥哥还有子嗣留世,可稍稍慰藉父亲失子之痛,父亲可千万不要故技重施,让长兄绝了后的好。”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向卜英道:“你如今已经娶妻生子,不再是小孩子了。何谓忠,何谓孝,何谓大义,何谓是非,心中总该有杆秤。你若心志不坚,是非不明,听凭他人的闲言碎语,那么,叔父即便贵为丞相,以前,救不了你父亲,将来,也救不了你。”
说罢,他拂袖离去,走时,仅带了向荣并十个亲卫。
明华堂里,向卜英还沉浸在方才那触目惊心的杀戮中,久久缓不过神。祖父和叔父各执一词,更是让他头痛欲裂。
祖父向来疼他,更是多次许诺百年之后,要将整个向家交付到他手里。而叔父,叔父历来有刚正之名,得知祖父有难时,脸上焦急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究竟谁真谁假,父亲的死,他又该去怪罪谁?
向卜英捂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翌日,一大早,左相便在宣室殿门口候着了。
齐嘉神清气爽地打永安宫出来,刚进月华门,一眼便瞅见了跪在门前的左相。
李德全一怔,赶紧去瞧皇上的脸。皇后娘娘正得圣宠,皇上怕是看不得老岳丈受苦受难。
齐嘉果然皱起了眉头。
李德全立刻一甩拂尘,蹭上前去,“唷,左相大人,您这是干嘛呀?咱们皇上仁慈,与皇后娘娘又伉俪情深。您这般作派,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左相不为所动。
齐嘉下了御辇,行至左相面前,见他神情疲累,眼下青黑,已然心中有数。
“跪着解决不了问题,跟朕进来吧。”
左相叩首,“老臣谢圣上隆恩。”
宣室殿中,齐嘉端坐在龙椅上,左相垂头丧气地坐在下首。
齐嘉料定他昨夜劳累,便给他赐了座。许是因着皇后的缘故,如今他见着左相,比之前顺眼了许多。偶尔一眼看上去,在某些角度上,皇后与左相还有两分相像。
左相坐在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皇上突然如此礼遇,实属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昨夜真的是……
“皇上,老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坐着告罪实在有些奇怪,左相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哦,你又有什么罪了?”齐嘉戏谑道。
他以前虽然不喜左相,却也不得不承认,左相可是个妙人儿。回回犯了事,回回来告罪,可每回总是治不了他的罪。
“回皇上,老臣之父在京郊外的庄子上将养,昨夜有歹人试图谋财害命。老臣接到消息,前去救援,不得已在半夜集结了百名府卫,还迫使守城刘将军打开城门。老臣因一己之私,险些坏了律法,老臣有罪。”
齐嘉差点被他气笑了。这老匹夫,一番话看似说得情真意切,实际上句句为自己开脱。
一则,他为了救父出城,单凭孝之一字,他便不能罚他;
二则,那句“险些坏了律法”,就是在告诉他没有触犯律法。细细想来,律法上确实只对进城做了明确规定,这出城方面,还没有相关文字。
齐嘉思忖,得尽快着翰林院补上这个漏洞。
“好了,左相大人情有可原,朕怎能怪罪。”
顿了顿,他又问:“向家老太爷可还好?”
左相心中一跳,忙道:“老臣的父亲已是古稀之年,此次大难不死,精神却严重受创,身体已大不如前。”
左相果然怀疑是他动的手啊。
齐嘉笑了笑,道:“活下来便好,好好将养着,总有康复的一天。朕瞧着,向老太爷是个有福之人,活到这把年纪,应该是四世同堂了吧。”
“正是,谢皇上关怀,老臣回去定会向祖父传达皇上的关怀之意。有皇上福佑,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快康复。”
“嗯。”齐嘉打量了左相一眼,突然眼珠一转,道:“既然向老太爷身子不好,就接回京中疗养吧。”
左相起身,跪地行礼,“老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嘉戏谑地看他一眼,摆了摆手。
左相恭顺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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