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椅子》｜江户川乱步的浪漫猎奇世界（三）

　　文|墨默 图|网络

　　

　　相当意外，《人间椅子》里后面的几个短篇都很温情，虽然整个框架仍然建立在不可思议的魔幻基础之上，但个中细腻的情感穿插其中，有童话的影子，也有爱情的执拗，自然也会柔软恐怖笼罩之下的一方心田。

　　我们在白雪公主的故事里知道了镜子的魔力，在江户川乱步的《镜地狱》里再次见证镜子的魔幻世界，在那些镜像里发现人性的张狂与膨胀的欲望，质地不同的金属镜子和玻璃镜子对着阳光一照，凹凸出匪夷所思的效果，叹为观止！

　　当一个人对不同的镜子研究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在旁人看来就是痴迷得走火入魔般怪异，却理解不了患上怪病的人通过镜面观察到的世界，那些夸大或扭曲的现实场景，让正常人恐惧，却让患者沉浸其中，而最终的癫狂一定会走向可悲的毁灭。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凹面镜、凸面镜、波形镜，在屋子中央乱蹦乱跳的他，变得或巨大，或微小，或细长，或扁平，或弯曲，或只有身子，或头连着头，或一张脸上有四只眼，或嘴唇无限向上或向下伸长、收缩，而它们的影子也相互交错，杂然纷乱，有如狂人的恣意幻想。

　　———《镜地狱》

　　《防空洞》里会读到战争，读到一夜情，读到人类反社会的本性。

　　作者很狡黠地将场景安置在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焦虑和混乱之中，战火纷飞，一对男女在防空洞里发生了一夜情，非常时期的疯狂又是另一种生命状态。

　　如此强烈感受生命与生存的意义，与平日里的诸多条件的爱情不同，纯粹到了极致的简单，与现实社会的反差，重审人性的原始状态，际遇弄人。

　　记得张爱玲也描写过战争中的生活细节：有人不敢走到窗户前迎着亮洗菜，所以只能吃满是蠕动的虫的菜汤；有人在“沦陷”后，步行十来里路，立在摊头上吃滚油煎萝卜饼，尺来远脚底下就躺着穷人的青紫的尸首。

　　战火下的众生相，小人物在特殊时期的麻木与挣扎，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望，无非就是对生命绝望的最后疯狂。

　　那场突袭的火焰与死亡盛宴，那种恐怖与美丽，犹如整片极地天空上幕布一般垂下的五彩极光。在那场景下发生的一夜情，同样只能是五彩斑斓的极光。

　　———《防空洞》

　　《携带贴画旅行的人》像极了小时候读过的中国神话故事《画中人》。

　　作者在火车上遇到一位旅人，随身携带的画里有他的亲哥哥，弟弟深情讲述了一个“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的”现实版爱情故事，奇妙极了：

　　登上上凌云阁用望远镜眺望观音堂时，看到人群中有一位美丽的姑娘，美得就像仙女下凡，一向对女色很淡然的哥哥，竟然被望远镜里的女人，迷得魂不守舍了。

　　相思成疾的哥哥。利用望远镜的魔力把自己缩小到和画中人同样大小，悄悄进到贴画里的世界去和那个姑娘在一起。

　　可悲的是，姑娘无论多么栩栩如生，毕竟是个手工制品，所以它不会变老，可是哥哥虽然变成了贴画，却是强行改变形态，终究是个有寿命的人，所以也会和我们一样渐渐衰老，你看当年25岁的翩翩美少年，已经变成了这把满头白发满面皱纹的老者。

　　———《携带贴画旅行的人》

　　高明的江户川乱步在小说最后一段，又将老者从画里剥离出来。“老人抱起那个包裹立刻起身，下了车透过车窗，望着老人瘦高的背影，这背影跟贴画中的老者太相像了。”

　　留下无尽的想象给读者，这个老者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是哥哥，便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随时携带着那张画，随时可以进入画里；

　　如果是弟弟，足见兄弟深情，一直随身携带着装有哥哥的这幅画。

　　贴画里的偶人神灵附体般活着，从而永远看上去都活生生不曾老去；但闯入画里的凡人，躯体永远框在画里封存，来不及逃离躲不过时光的侵蚀，而灵魂却可以自由来往于画里画外......

　　

　　江户川乱步（1894年10月21日~1965年7月28日）

　　日本最富盛名的推理作家、评论家，被誉为日本“侦探推理小说之父”，日本推理“本格派”的创始人，1965年逝世，享年71岁。与松本清张、横沟正史并为“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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