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露天电影（外三首）

　　原标题：诗歌||露天电影（外三首）

　　露天电影

　　舒洁 ||内蒙古

　　后来才知道一种假象

　　放映机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

　　投射到银幕上的影像

　　人头攒动的严冬

　　或蚊虫叮咬的盛夏

　　黑白电影

　　可以倒背如流的情节

　　那时候，我们喜欢拿着板凳

　　坐在银幕的后面

　　在一眼就能区分好人坏人的年代

　　我和小伙伴们会先于银幕上的人物

　　齐声说出电影中的语言

　　常常会遭遇停电

　　在暗夜里，只有银幕是白的

　　我们绕着人群嬉闹

　　少年的等待就如幻想

　　远比黑白电影丰富

　　我们知道不同的结局

　　我记得两棵繁茂的柳树

　　银幕的绳索拴在粗壮的树干上

　　如遇风吹，画面转换的银幕就会里外鼓动

　　人生有很多种散场

　　少年时的黑白电影是其中的一种

　　它几乎固化了我们的记忆

　　尽管我们已经从假象中走出

　　那块银幕，仿佛还悬挂在天光深处

　　祖母的银饰

　　在嵌入白银的绿松石中

　　我拥有了浓缩的贡格尔草原

　　祖母的青春在河面上一闪

　　百鸟就腾空了。那一天

　　祖母说，年轻和美丽是一团火

　　跑到河那边就变成了牧歌

　　祖母的银饰，曾经垂在她的胸前

　　上面还有玛瑙。祖母说

　　那可是我出嫁的日子

　　你不想燃烧都不成

　　就连泪水都是滚烫的

　　我抚摸白银上的雕花

　　感觉就如抚摸祖母脸上年老的皱纹

　　生死两界，这之间流淌的是另一条河流吧

　　祖母！你银饰里的牧歌与草原

　　停留在你出嫁那一天。今夜

　　我听到看见的依然很美

　　可我却无法到达那条河流的岸边

　　我们的旅程

　　我们在途中

　　回望另一种旅程

　　那些人，很多夏天

　　雨后流云一样的追问

　　最终消失于被仰视的天际

　　只要聚在一起

　　我们就是今世的亲人

　　此刻，我们在精神的殿堂中

　　在被文字一再确认的真实里

　　感觉爱、哲思、还有某一类残缺

　　美的形态，在文学的留白处

　　安抚着我们的内心

　　这是我们热爱的仪式

　　往昔与人，在此刻和我们相遇

　　这是被我们一再表达的

　　用叙事，用细节，用隐喻

　　用完全可以意会的目光

　　必须倾吐的怀念

　　如果曾经感觉到艰难

　　就如此岸失去了彼岸的音讯

　　那么，一瞬的想象就是桥梁

　　此刻，被我们虚构的人与世界

　　在模糊的背景中，我们

　　真的清楚一个源头

　　在下意识的海滨

　　仍然有人守望着灯塔

　　那不是怀疑，那是不变的信奉

　　此刻

　　我们依然不会回避风雨

　　我们的旅程，以接续的方式存在着

　　这接近传递的薪火

　　我们依然相信，在跋涉之夜

　　会有星光照耀！此刻

　　我们能够感觉的神

　　就在近旁倾听

　　尊贵的神灵

　　已经莅临

　　屋檐与燕子

　　每年春天

　　母亲都说，你看

　　还是它们，又飞回来了

　　到八月

　　母亲仰望屋檐，你望着母亲

　　母亲自语，又飞走了

　　如今故园老屋仍在

　　燕窝仍在，我默立在那里

　　母亲不在了

　　依稀听到燕鸣

　　高一声，低一声

　　童年在梦中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舒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生于1958年。蒙古族，蒙名特尼贡。毕业于大连陆军学院、复旦大学中文系首届作家班。主要著作有诗歌集《在时光沿岸》（五卷），长诗集《帝国的情史》《仓央嘉措》《卡尔·马克思》《母亲》等20部。2010年获中国当代杰出民族诗人诗歌奖。2020年获《民族文学》诗歌奖，2022年获首届朱自清文学奖诗歌奖。现为现代诗歌研究院执行院长，蚌埠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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