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的最后一年》：鲜花与烟花，不再喝的味噌汤
改编自川村元气同名原著小说的剧情片《百花》去年9月在日本上映，荣获了第70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中文版译《我和妈妈的最后一年》5月12日在大陆上映。其实，笔者更喜欢《百花》这个原著和原片的名字。
这里的花，既是多次出现的葛西百合子与儿子葛西泉生活中那一束鲜花，也是最后造成遗憾的“半朵烟花”。而“味噌汤”，则是象征在母亲出走一年后，破裂的母子关系的意象——“两人默契地不再喝了”。
对于亲子关系，特别是丧偶式育儿的关系，要怎样才能越过这道“坎”，想起因怨恨而被忘记的“半朵烟花？”
就像原著里写着的：“当时曾经那么快乐，为什么竟然忘记了？”
笔者 雪藏的原著与电影海报
原著小说于去年5月发售、电影在今年5月被引进中国，都改名为《我和妈妈的最后一年》。翻了翻电影官博的宣发，无非是：“母亲节催泪必看！”、“她一定是最爱你的人！”、“她忘记了一切，唯独没忘记爱你”等等类似的字眼。
可以说，无论是改名还是官宣都过于老套。这种传统道德下的典范母子关系，也许并不是作者川村元气的原著所想要讨论的内核。电影的第一个重要情节是“阿尔茨海默病”，讨论“亲情”在外力的影响下，怎样去维持和历久弥新等问题。想看近似戏码，笔者在此强烈推荐《东京物语》...
无论如何，影片中设置的第二个重大情节，即葛西百合子和儿子葛西泉之间“被消失的一年”，必须得到讨论。从原著上看，这段母亲抛下世俗责任感、抛弃儿子与出轨对象同居一年的情节，在原著第10节、即三分之二的章节展示，回收了诸多伏笔。
葛西百合子独自带大了葛西泉，她们的相处异常“礼貌”。在诊断出老年痴呆症前，虽然每年新年一起度过，但葛西百合子却总会想起被大家遗忘的自己的元旦生日。似乎在苦恼没有一个伴侣能真正为自己庆祝；母亲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失误而频频道歉，儿子会借工作延后为借口；此时，这对母子关系格外“尴尬”。
传统印象中，丧偶式家庭背景下，母亲应该会更全心全意地照顾孩子，孩子则应该更时刻体谅、关怀母亲，一起扶持紧密生活。原著中也设置了化妆包、送花等若干细节来加以佐证，甚至葛西百合子在得知葛西泉订婚时，对“好不容易能像正常母子一样”的生活的消失，而感到难过。似乎预示着这是一段虽然有着强烈占有欲，但总体是“母慈子孝”的关系。
然而，由于父爱的缺席、和不被家人理解，葛西百合子缺乏伴侣对“男女之爱”求而不得；葛西泉也有着故意走丢“想被找到”的依赖心理；正如原著中的描写：“原来自己和葛西百合子是一对用这种方式测试彼此内心的爱的母子”。
然而，世间总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在单一双向的相处中，个人的空间被压缩到没有。葛西百合子完全没有自己的人生；葛西泉则抱着被需要而生活；且在唯一的依靠缺席一年后，迟迟不能走出这场风波。就像原著中多次设置了葛西百合子走失的情节，在最后的烟火大会上，面对找自己找得大汗淋漓的葛西泉，葛西百合子没理由地说：“我找了你很久”，在记忆的寻找中，是谁一直被困在风波中而被找寻？
直到母亲失忆，住进了康养院。在整理日记时才发现，母亲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好、自己的乐趣，在卸下“母亲”这层伦常、义务之后，她也有着自己的多彩人生。而对孩子的责任，最终压倒了自我的追求。这种极端的张力，让葛西泉第一次以“女性而非母亲”的视角体会到葛西百合子的“自我矛盾挣扎”。
此前，刻意到初恋女友家留宿，从而在母亲问起时报复地说“你好意思问我”显得那么幼稚。大概也是因此，葛西泉选择了“原谅”，回忆起被自己格式化的“半朵烟花”的美好记忆。这样的理解——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中“亦应有只属于自己的空间”，这也许才是原著和电影都想要表达的。
葛西百合子是有过这样的理解，否则不会去追寻“自己的人生”。然而，社会的公序良俗——“母亲可以忘记一切乃至自己的生活，唯独不能忘记自己的孩子。”让她无法面对自己，丧偶式育儿的压力让她抓狂、选择独自离去，看起来最坏的选择、实则是无能为力，也为此真正束缚了她的一生。相比于儿子葛西泉的原谅，母亲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这场风波。
所以，笔者理解的这部电影，不是告诉我们“母亲是最爱我们的人”这么浅见，也不是强化“唯独没有忘记爱我们”以此宣扬母爱，应该是“母亲爱我们更要爱自己”的独立“生命意义”的思考。是的，母亲节在即，多么希望天下母亲都能够更爱自己多一点啊！影片在与我们分享“记忆里的母子关系”之外，也是在懊悔“母亲因子女”而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美好、独立的生命。
写到最后，笔者深深感概：“母爱像夏天的大树，伟岸绵延。”
校对 | 张力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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