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国画的“草间弥生”,90后女孩“打翻”各色颜料描绘心中的永无岛

  人们印象中的国画似乎还是齐白石画的虾、徐悲鸿笔下的骏马,古代的文人墨客拿毛笔蘸取水墨运筹帷幄,手腕一松一紧,寥寥几笔,山川百兽渐浮于宣纸之上。水墨画卷穿越千年,绢宣渐黄,如旧时光里的一张黑白相片。

  但几千年之后,90后的丁典提笔做国画,她的画作像是打翻了各色颜料瓶,像小孩的信笔涂鸦,灿烂得像巴黎圣母院的琉璃砖彩窗画。沿河成堆的向日葵盛放,啄木鸟戴上皇冠,小飞侠穿着五彩衣坐在森林里的麋鹿上。

  小飞侠彼得潘是童话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丁典说,自己心里就住着他。

  文|许艺丹

  图|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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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格兰小说家詹姆斯·马修·巴利曾写过一个故事《彼得潘》。一个会飞的小男孩会在深夜“砰砰砰”地敲孩子卧室里紧闭的窗,等到孩子醒来,他说,自己叫彼得潘,来自永无岛,只要现在跟他走,就可以学会飞翔,飞去永无岛开启一段冒险之旅。

  幼时的丁典躲在父母房间里,靠着大书柜读到这段时,转头看着窗户外的蓝天,也幻想能有某个夏夜,会有小飞侠说带她去冒险。自闭、内向,孤独,得不到家人理解,提到童年,她总感受到一种“遗失感”。但看童话故事能让她感受到美好,再拿出本子涂涂画画,一天又过去了。

  早期作品

  谁能想到,在躲闪的眼睛后,藏着一个如万花筒般的世界。

  2013年,当丁典还在四川美术学院的雕塑设计专业时,国画老师刘明孝建议她尝试用宣纸和国画颜料做出一幅作品。他原本以为丁典将交出的是一份水墨画习作,但丁典将自己关在画室几天后,拿出的作品让他十分惊讶。

  作品《小飞侠》

  那是她的第一幅创新型国画作品《小飞侠》,描绘出一片被人们遗忘的梦幻之岛。画面像是打翻了各色颜料,象征希望的向日葵,树屋在召唤着回忆中的住客,小精灵和动物都自由自在生活在岛上。有蜿蜒曲折的溪流引人直溯而上,丁典期待他人能顺着河流走进她的心灵世界。

  “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的一个童梦之岛,像小飞侠的梦幻岛。她隐藏在人的睡梦中,随着人们长大会遗忘”。

  作品《少女的房间》

  但丁典长大后仍会时常梦见小时候很纤细、敏感、内向、封闭、梦幻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五彩斑斓才能表达得透彻”。很神奇的是,当她画出这幅作品后,缺失的童年幸福似乎也被疗愈。

  从此,这幅作品为丁典的创作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潜藏在内心多年的童年情结随着灵感奔涌而出。丁典随后完成另两幅早期作品:《青春万岁》和《度假小屋》。随后她在毕业后,转入美院国画系进修,已有四年。

  作品《度假小屋》

  没有小稿,信笔作画。她爱蘸取明黄,点缀天空和少女的衣裙。或再与朱砂调成橘色。画里,没有一人的衣服颜色和样式相同,卡通人物藏在衣服上组成另一个次元的世界。

  丁典的国画作品与人们印象中的水墨画完全不同,色彩鲜艳,“童年”母题。她说这是创新型国画,在传统国画基础上注入新元素,或改变作画素材,用丙烯或者用综合材料,或是改变作画题材。丁典属于后者。

  作品《青春万岁》

  丁典介绍,创新型国画已成为一种趋势,自己不过是探索路上的一员。随着时代发展,题材画风不变的国画在现代难以被国外艺术界理解,国画创新难以避免。

  在众多创新作品中,丁典的画作属于一眼难忘且独特的那种。她说,“一模一样的没有意思,艺术家就要有个性。”

  市场上卖的新鲜草莓得用药一层层铺上去才能长成,但在乡下的三四月,野草莓在草丛里经雨水灌溉就能长成一片又一片。

  胡乱塞一把进嘴,酸酸的汁水满溢在齿间。

  丁典就像这样的野草莓,小时候未经历系统的绘画练习,但她的画作就有一种天然的创造力。

  她时常笑自己是野生派,受不得规章制度的束缚。她从小画的就是稀奇古怪的人物,长着鸟头鸟翅膀还奇装异服,这些角色都被她放在日后的画作《变形记》里。

  作品《变形记》

  “变形记”是丁典2013年的作品,是以她的童年幻想及卡夫夫的文学作品《变形记》作为参考做出的一幅画。在城市森林中,人物因压抑被异化,巨大而悲伤的大白兔被困在人山人海。她说,大白兔代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脆弱部位。

  光怪陆离。

  从自然生长到正式接触画画,是丁典初中时在三圣乡偶遇了刘明孝老师。在聊天中两人成了朋友,丁典把自己的画给刘老师看。虽然基本功差了些,但是很“走心”,日后刘明孝对丁典画作的初印象是这两字。

  作品《可不可以幽默一点》

  丁典的观察点总和别人不一样。高中时期,丁典作为艺体生开始学习,但相较其他同学比较叛逆。同学按照拿分点画,但在她眼里,神似比拿分更重要,她更喜欢观察人的眼神、表情甚至细致到脸上的斑点。最后艺考结果可想而知,得分险过及格线。

  日渐一日,丁典的叛逆心如夏日藤蔓攀附在旧楼上,开出不一样的花朵。她的关注点也从个人的童年世界,转向对社会话题的思考和对生活的感悟。

  作品《超市幻想》

  在她自己最喜欢的“漫无边际的生活”系列作品中,丁典将画笔指向现代人内心的孤单、自我审视、战争与和平等更广阔的领域。在《大电影》这幅作品里,她将影院想象成360度全视角的环境,每人坐在环装座椅上,能看见不同的世界,无论是《加勒比海盗》、《马达加斯加》,还是《生化危机》。在超市里,丁典想象长颈鹿小姐推着购物车与顾客同行,米老鼠趴在西瓜架上与画中的她对望。

  作品《大电影》

  丁典始终觉得自己内心住着另一个世界。当她看着西班牙建筑师高迪在巴塞罗那留下的那些梦幻的建筑,她似乎看见自己毕生的追求。她坚信高迪心灵里也有着同样一个天马行空、摆脱了重心引力的世界。

  没有比丁典更开心的画家,也没有比她更悲伤的画家。

  她最爱用明媚的黄与橘色,就像梵高笔下的向日葵一样。她没有数过一幅画中使用颜色的数量,只是偶尔要将已占满颜料的画盘洗掉再重新调色。她将画面涂满儿时看过的动画人物。

  音韵青春

  她说自己因为喜欢,“越画越开心”,一个星期两幅也没问题。

  2018年,一座商场里办公益展览,丁典带上自己的作品,对方看后立马表示特别欣赏她的作品,准备给丁典办个展。她共带上20幅作品,收到最多的评价是很有个性和特色。丁典感到很受鼓励。

  作品《茶馆》

  但对于这种极具个性的风格,非议也不是没有。有同学和老师建议她“留白”,画面太满则失去东方韵味,也让人感到压抑。配色过多,搭配不当,有时又会显脏。也有人认为她应再多练练笔法,加强基本功练习,还应在画作里多加些中国元素。

  她试着听取意见,调整过色彩搭配,让其看着更符合美感。

  但她也感到困惑,是否要学习留白呢?考虑过后,她觉得“复杂”就是自己的风格,听任对方便稀里糊涂地做改变,反而会失去自我。

  “顺其自然吧。”

  用线更多的《童年时光》

  学习国画越久,她开始将水墨与色彩结合。西画重面,国画重线。丁典开始练习书法,在色块里画出线条。画布从生宣用到熟宣,最近丁典甚至开始尝试用绢作画。

  古画作品时常与绢、帛等丝织品相得益彰,也符合国画优雅,细致的做旧感。但对于丁典,创作绢画的困难在于柔软的绢画在装裱时于背后贴上纸张固定,也就是“托心”这步,会完全改变画面观看的色彩。丁典的解决办法是,今后可以勾描线条后便将画拿去“托心”,再上色。

  绢画《消失的香格里拉》

  在印象中,艺术总是与生活相互冲突,“艺术很难养家糊口”,人们爱这么打趣。但随着艺术画廊的市场化,画家只要与画廊签约,每年也能有稳定收入。在2018年的个展中,丁典的展出作品被一家画廊看中,对方计划以一两万的单幅价格买下。

  但丁典的父母阻止了她,担心过于商业化会抵消她画作中的童趣感,而且家里不缺资金支持她创作。她最后没有与画廊签约。

  作品《绿色的早晨》

  丁典无疑是幸运的,有个保护她童心的父母,有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很少卖画,说“艺术不是为了生活只是仅为了爱好和艺术本身”。如果没有家里资金支持,她也可能只有做画售卖以维持生活。

  “那样可能就会很难画出有个性的东西。”

  艺术似乎与生活还是冲突的。

  作品《审视自我》

  她作画很少感到困惑,没有灵感时就去旅行采风写生,看展览和看电影,观察人世。

  近来,她参加了一个讲述中国消逝文化的讲座,了解到许多文化正在消失。她打算今后聚焦小区域的文化,先从三星堆画起,国画尚未涉及这个主题。

  作品《三星堆》小稿

  开设个人工作室也在计划内。她也尝试着将自己的作品融合市场,把自己的画作元素做成手机壳、充电宝、衣服涂鸦等各种衍生品。

  对于未来,丁典想想说,还是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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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漂人物问卷

  丁典

  创新型国画创作者

  Q:你为什么来成都?

  A:父母是重庆人,在成都长大

  Q:你最喜欢的一道成都菜?

  A:火锅

  Q:你最喜欢去成都哪个地方?

  A:家里在乡下的小屋

  Q:你最钦佩的人是谁?

  A:爸爸,很有担当

  Q: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A:对未来充满期待

  Q:你最喜欢的一本书或是一部电影是什么?

  A:喜欢各类真实和有震撼力的传记

  Q:你的业余爱好是什么?

  A:写作

  Q:你最看重朋友什么特点?

  A:诚信

  Q:如果重选一次,你会选择做什么?

  A:画画和写作

  Q:如何用一句话形容成都?

  A:内心的家,出生的地方,割舍不开

  Q:如何用一句话形容自己?

  A:内心丰富和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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