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菜独青雪里蕻

  「本文来源:西安日报」

  不经意间,冬天又到了,家里的饭桌总少不了一盘母亲腌好的雪里蕻。那是父母亲最爱吃的冬菜。

  雪里蕻也称雪里红、雪菜,十字花科,属芥菜类蔬菜中叶用芥菜的一个变种,我国南北各地都可种植。关于它的名字还有一种说法,因为北方的秋冬季节,雪里蕻叶子会变为紫红色,所以那里人就称它为“雪里红”,而在南方很少见到变成紫红色的。成熟后的雪里蕻用盐腌制,是北方最常见的冬菜。大棚菜的普及,使得酸菜鱼、雪里蕻炒肉末、雪里蕻炖豆腐、雪里蕻包子等美食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

  清代《广群芳谱·蔬谱五》里说:“四明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意思是雪深之后,当冬菜都受冻受损,唯有雪里蕻依然色青新鲜。清代诗人李邺嗣也有一首诗称赞故乡鄞县(今浙江省宁波鄞州区)的雪里蕻,说它“翠绿新齑滴醋红,嗅来香气嚼来松,纵然金菜琅蔬好,不计吾乡雪里蕻”。在他的眼里,雪里蕻不仅颜色美、滋味好,更为重要的是,雪里蕻也融入了浓浓的乡愁。

  每年7月上旬,门前沟底的菜地里,父亲总会留出半分地撒上雪里蕻种子,然后用小铁耙,来回耙匀地面。他担心日头暴晒,就折些树枝给雪里蕻遮阴。半个月后,雪里蕻嫩芽渐渐长成小拇指大小的小苗。父亲拿掉树枝,一棵棵小苗迎着夏日的微风向父亲点头微笑。天旱的时候,天不亮院子里就响起“哗哗哗”的水声,原来是父亲担心沟底的菜旱死,不听家人劝阻,弓着驼背的腰,一担一担往沟里挑水。干渴的菜苗等来了救命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到了秋天,雪里蕻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长到一尺多高,锯齿状的叶子绿莹莹。

  立冬前,村子里家家户户开始腌各类咸菜。家里的咸菜瓮、坛子、压菜石,早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父亲早上先收回苤茢、萝卜、甘蓝、辣椒;待吃完午饭担上笼,再到沟底收雪里蕻。他拿着一把小铲,圪蹴在地里,左手抓雪里蕻叶子,右手在其根部顺势一铲,一把雪里蕻就在手中了。个把钟头后,半分地的雪里蕻齐刷刷地躺在父亲脚下。父亲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躬下身将雪里蕻装进笼里,沿着羊肠小道担回家。半分地大约能产出一担雪里蕻,家里留够需要腌制的,剩下的就分送给亲戚。

  母亲在厨房里熬制调料水,妻子将需要腌制的菜摘净、洗净。雪里蕻摘掉黄叶,洗上两遍,一棵一棵挂在长长的晾衣竿上沥干水分。等待雪里蕻沥水的间隙,妻子把苤茢、萝卜、甘蓝一切两半,连同半红半绿的辣椒放进咸菜瓮里,母亲将熬好冷却后的调料水倒进瓮里,没过菜顶,喊父亲抱来压菜石压在上面,扣上盖子。

  控掉水分的雪里蕻,先被母亲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段,接着在锅里倒上一大勺油,待油热后加入生姜、花椒、辣子角,倒进切好的雪里蕻,撒上调料炒熟,揽进菜盆放凉。最后一步,是母亲用勺子把雪里蕻一层一层装进坛子,每层之间不忘撒上一小勺盐,全部完成就用压菜石压到坛子上。其实,雪里蕻最常见的是生腌。不用切碎,控完水后直接放进坛子里,一层雪里蕻,一层盐,装满坛子;方法得当的话,吃的时候捞出来再切还是鲜绿青翠的。

  用盐生腌雪里蕻,清代《随息居饮食谱》就有记载:“一名雪里红,晴日川之,晾至干瘪,洗净,每百斤以燥盐5斤,压实腌之。数日后,松缸一伏时,俾卤得浸渍,加卤少,泡盐汤候冷加入,仍压实……陈久愈佳,香能开胃,最益病人。”虽然生腌雪里蕻更普遍,但自我记事起,母亲每年都是炒熟雪里蕻后再腌,盖因父亲年轻时就掉光了牙齿,到了冬天咬不动其他咸菜,炒熟的雪里蕻比生腌的软和,更容易嚼烂。

  大约一周后,母亲腌的雪里蕻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用勺子挖上一盘,浇上一小勺热油,拌匀,吃起来呛脆爽口,颊齿留香。记得小时候,到了冬天,吃不上什么蔬菜和肉,所以雪里蕻和咸菜一直要吃到来年春天。玉米糁拌雪里蕻,黑馍夹雪里蕻;偶尔母亲会用鸡蛋炒雪里蕻,那呛呛的味道难以忘怀。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如今四季餐桌上吃的应有尽有,可每年夏天,父亲依旧会种上雪里蕻,冬天到来前母亲还会一如既往地腌雪里蕻,这既是他们经年累月形成的饮食习惯,也在用一道冬菜传递着温馨又勤俭的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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