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依然需要奔跑
历史到底谁在写
现实很嘈杂,历史总是荡气回肠。
北魏孝文帝
我一直在想:历史给了我们什么?我们又将给历史什么?历史到底是谁在写?又为什么要写?
历史谁在写的问题,实质包含三个意思,一是谁创造历史,二是谁纪实历史,三是如何看待历史。打一个比方,就创造历史来说,犹如一路长跑的江河,试问,那些险滩弯道的急就章,是谁给的?而整个河流的大写意,又是谁给的?就纪实历史和看待历史来说,如一个时间点,10年50年,是谁在讲故事?100年后,又是谁在讲故事?就一件事来说,如果站在相去10年、50年或100年的时间点去对待、去看待,那又会怎么样?
虽然,谁都不能把历史一个个厘清,尽可能地不给后人留遗憾,谁也不能将历史的画面调成全屏,顺利收尾、圆满结束或“留下来清扫战场”;但真正的历史,即便没有史官,老百姓也会讲、也会盘点,谁的眼里都写着故事,看没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了。
“听”原本的写法是“聽”,是一个很需要有耐心的字,每当别人讲历史的时候,我们必须带上这一装备。人之所以有两只耳朵一张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言,最主要的是听过去、听自己的灵魂。一个哲人说:给孩子讲故事,为的让他们入睡,给大人讲故事,为的让他们醒来。
因为,我们有过很深的疼痛。一部古代中国史是轮回的历史,在太多的笔下,只是王侯将相的家谱,是改朝换代的座次表,是生杀予夺的权谋术,是一页页胜利者、成功者的演说词,是一次次洗牌、起牌和再洗牌、再起牌,很难挖掘出新意和当代意义。而且,数千年偌大的舞台唱主角的就几个人,几乎与平民无干!
相反,在创造历史的过程,无论伟大、平凡,成功还是失败,都应当获得我们的掌声。
这个世界总见意味深长,发人深省,但谁都不能把橱窗摆放到最初的位置,好在历史具备自我修复功能。纪录历史的目的就是为了牢记这种疼痛,而不是为记住谁、讴歌谁,重要的是在历史中找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是你怎么看历史?譬如说,绝不能让秦桧站起来,不能让赵高复活,不能有第二第三个张勋。以免走弯路、走歧路、走老路,也不希望急刹车和狠力踩油门的事发生,让更多的人摔个半身不遂,无谓地重复支付已经支付过的学费。
但很多历史并不是孤例,又很难下不为例,不落窠(kē)臼。雨把演讲稿写得一尘不染,秋风却很快将它粉碎。历史也捉迷藏,潜水很深,需要一探究竟,发布另类的寻人、寻物启事。
历史最大的伤害是重复了伤害,最大的罪恶是重复了罪恶。
面对历史,尽管《真理报》没有真理,《大众报》没有大众,有时“正在输入”,却“撤回了一条消息”,要么脱网,出现健忘症。然而,无论怎样,每一个孩子的身体里面都有一个老人,每一个老人的身体里面也住着一个孩子,游走着一位热血青年。既给人以博大和厚重,也给人以澎湃和力量。
李斯的《泰山刻石》
如果看不懂当下,就看历史;看不懂历史,就看将来。历史是凉白开,更是鲜橙多、雪碧和脉动。现实不能给你打开一扇门,就让历史给你推开一扇窗。
历史,常常让人沉默不语,也让人涕泗横流,奔走呼号。
没有人不每每在历史面前驻足,感受它扑面而来的风尘。
作为一种沉淀和抹不掉的记忆,历史毕竟让人要去想去看的,既看它是怎样被创造,又看它是怎样被纪实。但都很累,因为要回头看,就像看竖排的雕版印刷的古书页要一抬一低地看。而且,历史没有一张不是有马赛克的旧照,很不清晰。如果要舒服点,另有一种看的方法,就是横向看。也就是不要顺着时间的顺序,而是站在一个时间点凭栏看,不受时间的框限制。就像大厅里都是清一色条幅立轴的书画展,倘若有几件横幅,看上一眼,也许更恢弘,更有它的感人之处。我们常说的巨幅长卷,还有册页、扇面等,基本都是横幅的,如秦李斯的《泰山刻石》、东汉钟繇(yáo,一作yóu)的《荐季直表》、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五代南唐董源的《潇湘图》、北宋王著的《淳化阁帖》和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明文征明的《草书七绝》、清意大利人传教士郎世宁的《百骏图》等。
早在五、六千年前,世界上就出现了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古中国四大文明古国,中国有其一。到了两、三千年前,却只有古代中华文明独占鳌头,持续发力。到了两千多年前,欧洲地中海沿岸又崛起了古希腊文明和其后的古罗马文明。那时的世界文明两分天下,中国在其列。
从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到欧洲文艺复兴之前一千年左右的欧洲出现了颓势,被称为黑暗的中世纪。而此期间,独秀一枝的中华封建文明却仍在大踏步迈进。在丝绸、青铜、冶铁、造纸、指南针、印刷术、火药、瓷器等重大科技发明的领跑下,中国的农学、医药学、天文学和筹算学四大传统科学体系均取得若干领先世界成就。
14、15世纪以后,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西方国家先后兴起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三大思想解放运动”,显现出报复性反弹和虹吸效应。疾风暴雨的科学革命和摧枯拉朽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很快把躺在老大交椅上打瞌睡的写着“CHINA”字样的老牌帝国远远抛在身后。
西班牙在1469至1500年间迅速扩张,英国在1600至1780年间崛起,作为近现代世界第一大国屹立不倒长达两个多世纪。南北战争后突飞猛进的“山姆大叔”美利坚,更是让世人刮目相看。以致在地球这个大餐桌,出现了“对不起,我先干,你随意”的局面。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
狼狈的不单是经济,还有我们的意识形态、政治生态。老迈的罹(lí)患白内障的“天朝上国”出现放射性衰变,踉踉跄跄每况愈下,被列强环伺一次次围猎。可是,面对千古大变局和一个个新秩序的建立,要倒逼着提振自己的时候,那些苟安一隅、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统治者——且早已是自我拔高的武大、文大,还浑然不觉,心宽体胖(pán)、陶然自得,仍做着这个以“丝国”“瓷国”“赛里斯”①引以为自豪和“万国来朝”的美梦,并被这种玫瑰色的滤镜映照,活在自以为是的故事中。
自己衣装怪诞,像出土的文物和活古董,还竟把当时代表着最先进生产力的西方科技和比自己强大的文明,看成是“夷国夷人的小把戏”,是“奇技淫巧”,是“夷文夷语”,是偏科。只能你学我,不能我学你,排外才是爱国。宁愿受冻,也不打补丁,也要“臭美”,紧锁国门,拒绝来自另一种文明的施救,陷于被别人卡脖子和自卡脖子而喘不过气来翻白眼的窘态。
事实表明,越是体态丰腴,印堂宽阔,大腹便便(piánpián),灵魂的甬道就越淤塞,血栓凝固,垃圾堆积,直至瘫痪。历史也证明,只要你强大,世界就对你和颜悦色;你弱小,蚊子苍蝇也欺凌你。懂得自我疗伤,才是王道。
历史不停拐弯。没有消闲,从不止步。有时,还光着脚丫,一路小跑。对幸福与美好的耕耘,从来都经历着文明与野蛮、先进与落后、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经历着善良天使与黑暗恶魔的缠斗,经历着漫长而又痛苦的精神之旅。
不过,正是以造纸术为代表的中国古代科学技术,像开闸的洪水和时间的快车,曾为西方工业革命催生、驱动和提速,使其走出迷茫不可或缺的司南和绝无仅有的前提与条件。从而,西方科技才得以遥遥领先,马首是瞻。
纸的意义还远不止于此,不只是给人类带来了走向富裕的契机,使整个社会的饼在做大,发展的惯性增强,重要的是给人类打开了更文化更文明的路径,历史的景观变得越来越开阔,世界变得越来越有趣味。
纵有千古,横有八方。历史,在纵向走,也在横向走;要纵向看,也要横向看;从内向外看,更要从外向内看。顺时针解读历史,也逆时针解读历史。
历史和现实一样是浏览器,想看什么就有什么。
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但能改变将来。历史不都是好戏连台,却鼓乐齐鸣。
郎世宁的《百骏图》
对于历史,不光可以写可以讲,也可以唱可以舞,可以画可以用实物展示。我们不仅需要艺术上的《清明上河图》和《百骏图》,还需要文化、政治和经济上的这两幅图,它描绘的更应该是现在和将来。
(《蔡伦纸话》选编一百零一)
(文/沙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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