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元散文力作推送:梨花姐
梨花姐
文/王昌元 编辑/磐石
我工作的乡镇有个西淝河,河湾内有几百亩成片的梨园。阳春三月,梨花竞相开放,萃成束,滚成团,像云锦似地漫天铺去,如雪如玉,洁白万顷,溢光流彩,璀璨晶莹。睹物思情,一张美丽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此时,我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那样:有甜、有苦、也有酸……
我的童年是幸福的,老父亲不惑之年得子,一直把我当成掌上明珠。直到我十多岁,父亲夜里都搂着我睡觉。有好吃的东西几个姐姐都沾不上边,专给我留着。十一岁那年,公社组织农田水利大会战,地点是离我村有五华里之遥的北大沟,民工们就住在距工地不远的一户人家。每天傍晚,当炊事员的父亲把饭做好后匆匆骑上那辆破自行车回家接我,第二天父亲提前把饭做好后,又骑车送我回家上学。房东有一个女儿,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如满月的脸庞梨花般洁白,两个笑涡儿,不笑的时候也老有两个像小泡儿似的小坑儿。两条黑亮的大辫子,辫梢垂在她丰满的臂部,走动时辫梢上扎的红头绳一闪一闪,就像一对翩然飞起的红彩蝶。房东的女儿叫梨花,父亲管我叫她梨花姐。每到晚上,民工住的屋内烟雾腾腾,有个姓董的民工在讲古书、屋外打麦场上梨花姐领着我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做游戏。一个天宇清澄的晚上,月亮好像一朵白色梨花,宁静地开放在浅蓝色的天空中,梨花姐领着我们在玩“逃兵”的游戏,所谓“逃兵”就是小伙伴分成两组,相距20多米对面手拉手,排成队。对方队伍里面有人喊:“泡桐树,高又高,你的队伍让我挑。”对方回应“挑谁?”这边选好对象后高喊:“挑某某”。这时某某就得跑步,向对方的队伍冲去,如能冲开对方手拉手的人墙就算胜利。那天晚上,对方的小伙伴竟挑了我,就当我全力冲刺接近人墙时,他们又恶作剧般地松开了手,惯性使我全身向地上跌去,如跌在地上,非鼻青脸肿不可。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闪电般飞来,把即将跌倒的我又接近怀里。两人一起倒下去,我安然无恙,梨花姐的脚却扭伤了,第二天肿得老高。从此以后,我越来越离不开梨花姐了,甚至从家里取来书包,跟着梨花姐一道上她班里去上课,此时我上三年级,梨花姐上五年级。
二个月过去了,水利工程结束了,我恋恋不舍地向梨花姐告别,梨花姐把我的书包装满晒干的红枣,拉着我的手一直送到村头。
日月如梭,整日忙于生计四处奔波,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见到梨花姐,中间偶尔听一位亲戚讲,梨花姐嫁给了一位老干部的侄子。
一九八九年农历腊月,我在乡里当武装部长。乡党委研究让我带着工作队,进驻最偏远的杨庄村搞计划生育罚款。雪后初晴,玉树琼枝,一阵寒风吹来,树枝上那美丽的银条儿就速速落落地抖落下来。村干部告诉我,杨老虎这一家超生四胎,罚款不愿交,推自行车不让推。我随村干部来到杨老虎门前,只见几间低矮的瓦房连院墙也没有。门前雪地里,一汉子正在往外推着一辆破自行车,两个衣衫褴褛痛哭流涕的小女儿跪在雪地里一人双手抱着一个车轮不让推。我让汉子放下自行车,把两个小女孩从雪地里拉起,突然,一个憔悴但依稀透着美丽的脸庞映入我的视线,仔细辨认一番后我大吃一惊;竟是我多年不见得梨花姐。梨花姐也认出了我,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秀丽的两颊,汩汩地流着。其他人走后,梨花姐向我哭诉:“初中毕业后回乡色鬼队长瞄准了她,不时骚扰她。恰在这时,有人介绍她去给公社的脱产干部、住她大队的第一书记老杨去做饭。满以为甩掉了色鬼队长,谁知又入狼窝,这个丧尽天良的老杨以给她转商品粮户口、找工作作诱饵,软硬兼施地玩弄了她,后来玩腻后又把她甩给其侄子杨老虎,杨老虎不务正业,家里一贫如洗,她连生了三个女孩后,杨老虎不罢休,又逼着她生下第四胎。”我强忍着泪水,安慰梨花姐一番后,掏出才领的的二个月的工资150元递给她,并交代这50元用来交罚款,另100元给孩子们买几件新衣服。
几年后,梨花姐又上单位找过我一次。这次她衣着光鲜,左手夹着半截香烟,她说她在外地做生意发了财,想给家乡半点好事,准备收养两名残疾儿童,问能否办收养手续。我告诉她不符合收养条件。梨花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大大咧咧告辞而去。
二00五年春节过后,我陪老父亲去北京旅游,旅游结束后,年初七在北京西站候车。突然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乡音:“大爷、大娘、兄弟姐们们,可怜可怜我这残疾的孙子吧……”循声望去,跪在大厅里乞讨的正是我那梨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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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昌元,男,1965年出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涡阳县作家协会主席。已在各类报刊、电台等媒体发表散文、小说等六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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