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年影人直面当下，抵达电影的未来
全城期待、全民热议的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在仲夏恢复举办，从6月9日起开启为期十天的光影之旅。在疫情结束后的这次电影艺术嘉年华中，嗅新者们惊喜发现在本次上影节中有多部华语佳作脱颖而出，其中以下新锐影片也格外抓人眼球，它们是入围本次金爵奖最佳影片提名陈仕忠的《寻她》：
获得亚洲新人单元“最佳编剧”荣誉的陈小雨导演作品《乘船而去》：
还有荣获创投WIP单元“制作中推荐项目”叶谦的《拜拜，拜拜》：
这些影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来自同一个优质培植基地——“青葱计划”。
在上影节如火如荼举办的同时，13日，在上影集团永福路52号的国际电影人俱乐部，中国电影导演协会携手香奈儿举办“青葱之夜”电影分享交流会，多位行业前辈、产业伙伴、资深影人和年轻导演莅临现场共襄盛举。
永福路52号，这是上海电影制片厂原文学创作部的所在地，很多影史上耳熟能详经典的作品在这里诞生，青葱计划重归这个催生众多优秀电影的电影摇篮，想要借这方福地培育中国电影的未来。
本次活动启动2023年第八届青葱计划，发布“成为导演之前——电影的本来与未来”特别项目，宣布田壮壮担任本届青葱计划主席，他也是继冯小刚、贾樟柯、张艺谋、谢飞、宁浩、管虎、黄建新以后迎来的第八位青葱主席。
“青葱之夜”电影交流会的第一环节是“成为导演之前——电影的本来与未来”的主题论坛，李少红、王红卫、郭帆、曾念平、余静萍五位老师围绕主题进行充满思辨性的圆桌讨论。对于第八届青葱计划“成为导演之前——电影的本来与未来”这一主题，他们给出了不同的解读视角。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青葱计划发起人、著名导演李少红首先对过去的三年疫情中青葱走过的艰难道路进行了回顾，她认为“我们这三年脚步一直也没有停，我们青葱计划坚持了三年，好像和现实同步在进行。虽然困难重重，2020年、2021年、2022年三届青葱都已经完成了”。“去年刚刚解封的时候，12月9日，我们在上海办了第一届青葱影展”。在这位青葱的掌门人看来，“这个主题确实是我们的一种新生，经过三年疫情艰苦的过程之后，电影行业的第二春又将开启，我们要紧紧抓住现实，开始考虑我们的未来”。
她以生动的细节回忆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三波影视行业的技术革命——从1995年到千禧年初的电视剧大爆发，到随之而来的数字显像技术的转型和胶片的消亡，再到网络影视化浪潮的洗礼，每一次技术的飞跃都对电影从业者们提出重大的挑战。
她提醒大家技术从来都是内在于这个行业的，每一次电影语言的演化都以技术更迭为内驱，技术就是电影的本来。以数字化为例，“数字化其实给电影带来不只是技术革命，更是艺术表现方式的变革和内容的更新。如果说郭帆创造了中国科幻的电影，如果没有技术革命还是传统胶片的时代，你就不能想像这种类型的出现”。
作为一个永远活在未来的人，她意识到这次革命的严峻。“我们马上要面临着更大的一次革命，这次将会远远超过了我们这四十多年所经历的前三波，而且未来这场冲击不仅仅是视效的冲击，仅仅是介质的冲击，它已经跨越了技术的层级，可能对我们整个行业的制作方式和思维，包括影像从根本上都会有很多的改变”，基于此她对后辈们提出自己中肯的建议，“未来的导演们必须进行思想装备，这样才能与技术同步，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2020年人类社会到达虚拟化的临界点，一方面疫情加速了社会虚拟化，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下，全社会上网时长大幅增长，“宅经济”快速发展；另一方面，线上生活由原先短时期的例外状态成为常态，由现实世界的补充变成了与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人类现实生活开始大规模向虚拟世界迁移，人类成为现实与数字的“两栖物种”。2021年因此被称为“元宇宙元年”。这也是李少红导演所说的疫情过后电影新生的外部时代背景。
敏锐观察者们发现，疫情三年的时空迟滞以后，整个世界似乎突然进入了宛如科幻电影般的跨越式发展阶段，伴随着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特效化妆、ChatGPT等一系列热词的出现，电影业普遍出现“与科技同步”的集体焦虑，为了回应这种时代动向，本届青葱计划的重点放在摄影技术的变革方面，特别邀请著名摄影师李屏宾、曾念平、余静萍和著名导演郭帆四位电影人共同组成大师班，目的就是鼓励新生代电影人聚焦影像风格与技术呈现，在这种无法拒绝的泛电影革命浪潮中搏击，共同创造中国电影的未来图景。
面对人工智能的逼近和科技自主迭代的超凡速度，中国科幻电影的引军人物郭帆导演明显是一个极度的焦灼者，正在筹备《流浪地球3》的他，计划暂缓制作流程，“我本来尽快弄，先把剧本写完然后赶紧拍，也像《流浪地球2》一样，我们的后期压力那么大，最后熬个半死那种状态。但是未来看不能这样，不能按照原来的思路往前走了，特别是在近期涌现出来各种各样人工智能的应用，所以我们未来可能会有一个规划，也会尽快去做全面考察，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顶级的这些视效公司、技术公司，包括高校的研究所，这些要全面去重新认识一下，需要亲身体验一下”，“面对科技浪潮必须改变思路，重新认识和规划好以后的路径，这是本来想干和未来要干的”。
作为一个誓要追赶科技的人，他如永动机般狂热地汲取新知，在学习AI方面他以自己也变成一个AI的决心不舍昼夜、争分夺秒地进行知识更新，乃至被调侃“他想成为第一个碳基AI导演，这样他就不会被打败了”。无论走到那儿都掏出手机与朋友们分享自己最新掌握的科技资讯，Midjourney生成的虚拟人让他和演员张颂文都无比焦灼，张颂文看完后甚至一宿没睡——因为这些AI生成的虚拟数字人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而且可以没有导演、没有摄影师、没有美术设计，只要输入一段文字就能生成一段影像视频。这意味着未来无论演员、导演还是所有幕后创作者都有可能被人工智能取代，大家都要没饭吃了，这件事不得不让人担忧。
郭帆已经预警到其中的危险因子，“虽然人工智能高速发展，但人类没有冷静下来进行系统规划，只是按照市场逐利原则拓展，这是危险的”。正在筹备《流浪地球3》的他甚至呼吁人工智能的更新能暂时放缓脚步，等一等人类。然而科技创新从不停息地冲刷着影视行业的边境线，无人可以拒绝这一汹涌而来的时代大势，每一位从业者都必须枕戈待旦进行知识革新，这样才能不成为时代的弃儿。擅长拍科幻电影的他也是青葱大师班的四位导师中对新技术动向最为熟悉的一位，相信他会在未来的四五个月高强训练中，为入选的新生导演带来这一维度的洗礼。
与郭帆导演的焦虑追赶不同，同为本届青葱计划大师班导师的余静萍则是一个技术的乐观主义者和工具论者。遭逢瞬息万变的技术革命，她以一种女性特有的柔韧性来迎接，作为一个现实感很强的人，她认为“未来应该是当下，对我而言过去和未来的界限不会那么明显，我们要把握当下，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养分”。
与其担心被人工智能取代并在各种纷繁的新技术中迷失，不如在激浪中重新确认自己。她以自己拍过的作品为例，说明技术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而不是被它控制。“就像我自己拍《少年的你》，我和曾国祥导演一直在讨论，数字它给我们的冲击太干净、太漂亮，反而我们做了很多的测试是数字怎么样让底片产生粗糙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也对新技术的发展保持愉悦的拥抱态度，认为技术是提升人类局限的器具，有助于想象力的实现。“我真的和大家的看法比较不一样，我觉得真的非常兴奋和乐观，因为我觉得它有很多的可能性让大家有更多不同”。她对人类的想象力充满信念，因为人类与人工智能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类所拥有的非凡想象力。“技术面它必须要有一个很扎实的学习过程，但是想象可以不需要”。
她建议新生代影人要胆大心细，“抱着更多可能性之外，你要更认识自己，你可以提供什么，你想要做什么，要清楚你自己想要去创造什么样的属于你个人的视觉或者世界，这样就不会有隐忧”。
面对科技巨浪的扑面而来，曾念平则有一种影坛老将的气定神闲，如果必须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在人工智能时代的自我定位的话，那么最合适的语汇是：人本主义者。
在讨论“AI绘图工具Midjourney 自动生成超写实图像”这一话题时，面对这个软件甚至可以生成特定艺术家的风格时，他坚信人类可以始终是AI溯源的“样本”和“后端”，能够保持对人工智能的幕后操纵，同时也是它们工作的最终评判者。
在应对科技升级为业界带来的焦虑时，他认为应当把这种感性情绪先搁置，“最重要的是先解决技术冲击带来的问题”，这是一个务实者的智慧之道和经验总结。“因为我是经历了从胶片到电视到数字整个一系列的过程，其实无论技术如何发展，有一个原则它是不会变的，这就是你所学的基本功，比如构图原则、光线选择、色彩应用、运动节奏、光学透视等”，他告诫新一代影人要戒骄戒躁，立足修炼扎实的基本功，“只要牢牢掌握好这些知识，不管是数字还是胶片都能拍得好”。
此外，他也在思索人工智能将人类带进现实的优越性，随着扩增现实技术的出现和不断更新，我们必须思考巴赞所说的那条渐近线是否有无限平行乃至消失的可能。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副会长、青葱计划理事长、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王红卫则认为“电影的本来是我们这一代电影人从小受的电影教育，我不知道的电影就是电影的未来”。
面对科技赋能电影为行业带来的剧变，“我觉得有些导演可能会抗拒，有些导演会焦虑，有些导演可能觉得可以偷懒了，有的导演觉得乐观可以利用”，“可能每一代人每个世纪都会经历这种恐惧和担忧，但我还是觉得乐观一点，没有坏处，乐观一点会让我更好一点去面对它”。
对于AI的发展带来的冲击他也持乐观态度，认为它可以助力将人类“带离现实”。“电影特别大的魔力是把人类带离现实，不只是带回现实，这个带离现实我们前面的一代一代人已经用了一百多年去尝试了各种手段，也许现在AI给了我们另外一个手段，让我们有更强大的力量去把我们的观众或者说我们的受众去带离现实”。
“我们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上影集团的IP，我们其实很想拿，照这么发展下去也许这个IP它就不仅仅是我们去做一部电影，它也许是一个沉浸式的某种我没法命名的东西，也许是一种增强现实的，不仅仅是可以在某个环境中，也是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到虚拟世界，这个就是我觉得所谓电影的未来”。
除了认同余静萍的想象力中心说外，他还沿着曾念平坚持的人类样本的思路延伸思考，从学者的视野出发对人工智能的科学伦理表示忧虑，“但是AI有一天出现完全无法溯源的，我们只能归为它自己想象出来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可能那个时候是最可怕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不是说它是不是有了什么功能，我觉得那个时候是一个新物种的诞生。新物种的诞生我们要考虑的是这个物种和我们人类这个物种之间的关系，我们作为上帝，我们创造出来一个物种，那个时候可能就是考虑我们要把这个物种留在伊甸园还是逐出伊甸园的问题，那是更复杂的一个事了”。
他也特别指出AI的局限是无法涵盖“批判性”，也就是人工智能思想性的欠缺，他认为“电影作为文化产品的批判性就不是AI讨论技术问题时能涵盖的”。
在“新生代电影人对媒介技术的态度”这一关键问题上，王红卫认为第八届青葱计划要开始真正去面对所谓“Z世代”，也就是年龄为95后的新锐力量，这一代被称为“互联网原住民”，对媒介技术的动向理应敏感，然而他认为对时代的敏感更是重中之重，“我们特别期待看到互联网原住民的作品从剧本创作的根源上，从他要表达东西的根源上就符合他们的这个标签，而不是说我其实要表达的还是更老的东西、更传统的东西”，“本届青葱计划希望能够号召更多新导演带着全新的作品、全新的样态、全新的表达投递”。
在结束思想交锋激烈的主题论坛之后，“青葱之夜”电影交流会进入第二环节，也就是2023年度第八届“青葱计划”的启动仪式。理事长王红卫宣布报名通道将于7月1日正式开启。
他也介绍了本届青葱计划与往届的不同，除了保证传统的从初选、复审、剧本工坊、短片拍摄，导演训练营、创投会、产业约谈的全产业链的扶持外，还要引入更多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在他们的后续资金的保证下，使新导演的作品能够更主流地进入院线，进入到观众的视野，让观众看到它们。
青葱计划的成功，离不开坚定合作伙伴香奈儿的支持不断开拓升级。秉持创始人嘉柏丽尔·香奈儿的创新理念与前瞻意识，香奈儿品牌的历史始终与电影艺术紧密相连，这也成为品牌的标志之一。
香奈儿与青葱结缘始于李少红女士，她的影片《生死劫》曾荣获2005年翠贝卡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而香奈儿是翠贝卡电影节的长期合作伙伴，通过《透过她的镜头：翠贝卡香奈儿女性电影制作人计划》 (Through Her Lens: The Tribeca CHANEL Women’s Filmmaker Program)等项目，扶持优秀作品，为新一代女性电影人提供意义非凡的支持与认可。
作为有着悠久传承的品牌，香奈儿同时致力于保护与修复电影史上的杰作。自2009年以来，品牌为MoMA电影展项目提供不懈支持，旨在保护并丰富纽约本地博物馆中的电影档案。
香奈儿女士曾说“我要成为未来的一部分”。关注未来，强调发展，也是青葱计划多年秉持的重要理念。香奈儿持续书写与青葱计划的深厚缘分，助力青年电影人成为中国电影未来的有生力量。
在香奈儿的合作与支持下，青葱也在继续产出丰硕影像成果，除了开篇我们提到的三部入围上影节的青葱影片外，他还汇报了过往青葱导演们的骄人成绩和最新动态，这是一个长长的、令人骄傲的名单——
第五届青葱导演耿子涵的《小白船》，入围今年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
导筒专访导演耿子涵：
第三届青葱计划那嘉佐导演的《街娃儿》，不仅提名第74届戛纳“一种关注”大奖，而且将在6月16日正式登陆全国院线。
导筒专访导演那嘉佐：
同为第三届青葱导演的高临阳的《再团圆》，去年赢得第51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主竞赛评审特别奖和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主演李雪健老师也是在前不久的香港国际电影节收获了“新秀电影竞赛（华语）-最佳男演员”的荣誉。
第四届青葱导演刘斯逸的电影《三贵情史》已定档9月9日全国上映。
郭容非正在开发的剧情长片《红姐》，入选 ，并最终获奖。
此外，第二届青葱导演德格才让和杨洋已分别成为中国美术学院和上海电影学院的青年教师，开始带领新一届青年导演走上舞台。
导筒专访德格才让：
本届青葱计划将紧紧围绕年度主题，后续的电影大师班、影展、沙龙、校园公开课等丰富形式的系列活动将陆续公布，敬请关注。
撰稿：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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