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魂穿女儿身体,两人“三口之家”背后,是人性与伦理的挣扎

  1997年,39岁的东野圭吾与相恋14年的妻子离婚。

  意志日渐消沉之下,决定用“我的感悟”为疗愈契机,着手写一个同样是39岁那年,突然遭逢“婚变”丈夫(父亲)的故事。

  这一次,他不再执着擅长的“新社会派本格”推理叙述,反之转而尝试一种全新的“社会伦理探寻”,而写就了一本几乎完全颠覆以往标志性“恶女”呈现的,展现集美德于一身完美“圣女”的《秘密》。

  

  一个试图从极端父与女之“爱”的禁忌情感出发,探讨当“人”被赤裸着摆在人性与兽性之间,需要挣扎在道德伦理与爱之情感本能时,该如何抉择才是生而为人的“正确”。

  亦传递一种如果沦为亲情,而失去(淡化)爱情的夫妻,将不能继续维系婚姻的切身感悟。(毕竟,“亲人”之间不会有夫妻生活。)

  于是,这番不加掩饰的“自我剖白”,也为他带来时隔14年,历经9次提名未获奖后的再攀“巅峰”——第52回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第一次被翻译着进入西方文学界、首次被改编成电影。

  (PS:广末凉子对融合了直子和藻奈美的“她”的鲜活演绎,就像一道光,让他理想中的“圣女”意像,得到完美呈现。 )

   今后我该用哪种方式生活呢?

  是父亲又不是父亲,是丈夫也不是丈夫。

  所以,我是男人,又不是男人......

  是父亲又不是父亲,是丈夫也不是丈夫。

  所以,我是男人,又不是男人......

  当拥有藻奈美外表的少女凝视着平介,缓缓一问一答还原出他们夫妻从遇见到初夜的私密细节后,平介颤抖着不得不接受,自己11岁的女儿身体里,居然是他深爱着的妻子的灵魂。

  在那坚定点头的一刻,这个男人,大概就注定要挣扎在道德伦理与爱之情感本能的,人性与兽性的考验与折磨。

  而对“魂穿”入女儿身体的直子来说,当她用把婚戒缝入心爱的泰迪熊,放在被窝的方式,以此“守护”着这个二个人的“三口之家”时,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就沉重地背在两人原本的亲密关系之上。

  

  对外人前,他们是刚抗过一场劫难,在未来会相依为命生活的父女,需要重新认识同学老师,继续读书升学、长大,“用新身份”活下去的女儿;

  而对内人后,他们之间是一双劫后余生,庆幸心爱之人幸存,却因脸和身体,无法再亲密无间,继续过夫妻生活的“父女”,亦是会习惯性为“杉田家”洗衣做饭,打理家务的家庭主妇。(PS:日本夫妻结婚后,入籍的一方,要改户主的姓。)

  平介看着这个由内里“灵魂直子”和外表“身体藻奈美”组成的女儿,越来越倍感折磨。

  这种既不能做父亲,又不能做丈夫,甚至无法抗拒人性道德伦理部分,去行男人本能“兽性”情感的现状,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他甚至不确定他还是不是个男人,还能做“男人”吗?

  

  而生活在女儿身体里的直子,面对心爱的丈夫那每当望着她的脸时,会下意识挣扎的举动,同样也被折磨地不轻。

  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如何能真的去过纯粹“亲人”的生活?

  都说夫妻之间,在婚姻里过着过着就只剩下亲情。

  可真正相互爱着对方的夫妻,怎么可能去忍受没有“亲密之爱”夫妻生活的日子?

  因为亲情与爱情的迥异之处就在于人之本能的“兽性”,被“羞耻”遮蔽的内里,是不得不承认的,“夫妻生活”是婚姻中极为重要的决定性部分,缺少虽不至于直接导致情感破裂,但完全没有的话,大多数时候,这段婚姻也将摇摇欲坠(名存实亡)。

  

  尤其是当他们父女共浴时,这份不得不承认的压抑感,更是被凸显地无法继续自然“进行”。(PS:日本人有全家用浴缸一起泡汤的习惯,通常家人之间先相互刷洗淋浴,后共浴。) “我到底是失去了女儿呢。还是失去了妻子?

  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妻子,没有分享性喜悦的对象。

  自己所拥有的,只是歪曲了的宿命。 ”

  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妻子,没有分享性喜悦的对象。

  自己所拥有的,只是歪曲了的宿命。 ”

  所谓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终究是某种出于“需要”的误传,大哲学家们,已无法违背人的“兽性”本能,去做替代式的“夫妻生活”。

  说到底,后天通过学习和集体化去“规训”的道德伦理,是无法对抗人属于人性的本能的原始“兽性”的,至多只能维持微妙的平衡。

  于是,平介与“直子”的结局,其实早在一开始就被写在没有未来的“开头”。

  

   “既然回不去了,我不想浪费这次奇迹——人生重来的机会。”

  从前的直子,一如日本社会所推崇的“女人的规范人生”一样,是按照集温柔、包容、无私奉献等美德的日本传统“圣女”一样成长起来的。

  多年以来,她完全抛弃“自己”,去扮演着“完美”妻子和母亲——努力照顾丈夫的身心,承担关照女儿学业和社会生活。

  但这次的劫后“幸存”,让她的人生得以重来一次。

  即使基于当下状况,她依旧下意识地选择不为丈夫添麻烦,而放弃自己的“灵魂”,去“代替”女儿藻奈美生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带入自己融入女儿藻奈美的“人生”后,她开始有了实现从前无法去“做梦”的条件——年轻的身体。

  亦有了女儿没有的,沉淀多年后的坚毅意志。

  于是,她开始期盼可以实现当初的梦想,做个思想、经济都自立,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不依靠男人也能生活的独立女性。

  事实上,成人的阅历、自制力,加上女儿聪明的头脑,真的可以理想地实现这个“梦”。

  5年时间,她慢慢长大,一路顺利地不但考入了私立中学,还考上了极为难考的医科大学。

  对于直子来说,她已经真正“成为”了她希望的藻奈美的未来人生,开阔的眼界,丰厚的学识,有青春的同龄的朋友,亦有被魅力吸引而来的优秀青年。

  

  但对于看着她成长起来的“父亲”平介来说,会感到痛苦: “自己正一个人行走在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洞里,

  直子不见了,她大概已经走在另一个世界了,而自己则被留在这个世界里。”

  直子不见了,她大概已经走在另一个世界了,而自己则被留在这个世界里。”

  是的,被动以“父亲”身份生活的平介,正陷入即使偷看日记、偷听通话、偷拆信件,几乎病态地监视她的大学生活,依旧难以摆脱越来越焦虑的绝境。

  看到心爱的妻子,终究成长为越来越优秀的女儿。

  于他而言,是注定的无可奈何又嫉妒的双倍“失去”——女儿长大去自由独立,妻子早已去到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相马春树出现邀请藻奈美去约会,尾随而来的平介,不由分说嫉妒大吼。

  此事无情地牵出一连串平介的小动作,亦残忍地戳破了两人不愿面对的结症——没有夫妻生活的婚姻,会让两人越走越远。

  是的,或许直子暂时没有想过背叛丈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眼界被打开,思想被重塑,生活有了选择后。

  连接夫妻之间,最重要的爱与负距离的亲密,如果迟迟不能继续,那么这段自以为会一直长久的爱,是否迟早被消磨干净?

  

   “我们那个吧。

  算了吧。”

  算了吧。”

  那天,直子忐忑地决心再试一次。

  可临到面对面时,平介却不敢继续,因为面对这张“女儿的脸”,他一想到与她过夫妻生活,就会有种本能上的排斥。

  正是这个残酷的事实,让平介知道,他该做出对他们都好的决定了。

  

  而让他下定决心的缘由,是那个“神秘的肇事理由”——司机为了供非亲生,但一直爱着的儿子读书,于是加倍加班,以至于过度疲劳才出的意外事故。 “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幸福。”

  肇事司机这个如此简单的初衷,点醒了平介。

  可就在平介决定放手时,女儿藻奈美“回来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平介喜忧参半,因为此时的她,会在一醒一睡之间任意以直子或藻奈美的“身份”出现。

  此后,两个人以“三口之家”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温馨家庭生活。

  但所谓宿命惯会如此,直子最后消失在与平介当年初次约会的地方,与家人没有遗憾地告别。

  

  而藻奈美做回了“自己”,平介做回了“父亲”的角色。

  9年后,藻奈美结婚了。

  可当两人在准备室做最后准备时,愉悦的“直子”,下意识地对平介亲昵地勾了一下......

  

  东野圭吾一贯提倡的“亲情”解读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不完全来自于血缘,而是相互的陪伴,沟通、理解与信任,当然,这些的前提是爱。

  而对“爱情”的理解是——伴侣、夫妻之间应该拥有“完整”的灵魂与身体的亲密关系,缺一不可,因为这是“人与人”维系一段亲密关系所必须的。

  最终,东野圭吾果然还是东野圭吾,结尾意犹未尽的神来反转,让这个故事有了会注定造成分歧,甚至可能有完全颠覆的解读。

  

  很多人会直接理解这只是个,道德伦理打败人之兽性本能,“爱一个人,就放手让他更幸福。”的故事。

  因为故事背景发生在日本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的80年代,自由独立的新思想正打破禁锢女性的传统枷锁。

  正如被放置在“冰山”表面的那一拳一样,被开阔眼界,洗涤旧思想的直子,为了“自私”地去过新生活而骗了平介。

  但事实上,“冰山”之下,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禁忌的细节部分,大概会完全推翻这个故事,字里行间的“错误”与逻辑悖论,或许直指一个更加细思极恐的残酷真相——直子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