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虐文里的男主你会怎么做?
最近上首页的“如果你是虐文里的女主你会怎么做”是真的有意思。于是好奇一下如果换成男主会怎么展开。算是个镜像问题吧。
Deadliness
耽美1v1全文已完结~
我觉得,我可能一不小心走错频道了,去了隔壁耽美组。
……
cào!
Asphyxia系列:《致命》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①
荆渊看上了个女人,还是强迫的。让我给她安排住处。
这个女人含着泪打了我一巴掌。
┈
荆渊要脱离黑道产业,洗白到商人。我组织建了商业楼,搞了慈善,问他:“公司就叫帝侧吧。”
荆渊让我去问那个女人。
然后我去了,还没等我说完,这个女人又含着泪打了我一巴掌。
┈┈
荆渊这几天比较阴沉,因为那个女人跑了。
“听说她有个姐姐,抓来吧。”
然后她的姐姐含着泪打了我一巴掌。
我都快三十了,你们俩姐妹这么对待一个老年人真的好吗?
我真想拿着枪杀到荆渊跟前,让他表演霸道总裁俏替身戏码的时候不要折磨我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荆渊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该为了霸总完美的爱情,做起我的老妈子工作了。
“一成,把这些给她。”
好,我已经准备好被再次扇巴掌了。
结果这次,她竟然对我温和地笑了,真像换了个人。然后我就记住了她的名字:萧婷。
荆渊也该找个相爱的人过日子了,他们应该很合适。
别问我,我谈过好几次恋爱了,最后都无疾而终。
因为我总是面对着那些蓝色的眼睛,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
萧婷的姐姐萧怜死了,就是那个连扇我巴掌的女人。我不想她死,因为她其实很善良。
我陪同荆渊连夜赶到纸醉时,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是我听说了六年的名字,却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竟然穿着长袖长裤,连袖口都系上了扣子。
黑色的头发剃得极短,鬓角像是留了字母。五官看起来有点像欧美人,但是皮肤又是稍暗的古铜色。充满侵略性的五官被他脸上的笑意掩盖住了锋芒,倒是显得温和起来。
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走得近了,他站起来与荆渊握手,我才发现他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一米九的身高,温柔的性格,蓝色的眼睛……可惜了这双蓝色的眼睛,如果他是个女孩,我一定把他追到手。
“这位是?”我听到他凑近荆渊,问我的名字。
荆渊像是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我的手下,江一成。”
我向他点头。
就在我以为要开始正题的时候,那个男人上前几步,一下子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幸会,陆煜辞。”
???
我跟您熟吗?
没想到他的中文还挺标准,压根听不出来他是个外国人。
我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一步,他立刻兴奋地勾起嘴角,转头对荆渊说:“你家这个,还挺高冷。”
谢谢,有被冒犯到。
“萧怜呢?”荆渊冷着脸打断他。
陆煜辞脸上的戏谑散下去了一些:“我今天把她带来了。”
荆渊的呼吸有些急促:“在哪?”
陆煜辞侧身,让出沙发侧巨大的菱形棺材。
透着玻璃,能看出里面躺了个少女。
“我可不想让我的小宝贝儿死,可惜她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不动弹了。”陆煜辞轻轻抚摸着棺盖上的玻璃,从侧面能看出他在那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指纹。
我戴上手套,准备去掀开盖子检查尸体。我认得那个女孩,我能分清这件事的真伪。
然后荆渊制止了我,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走吧。”
出门的前一刻,我回头看去,发现陆煜辞眼底沉於着我看不懂的神情。
我其实挺想确认一下尸体的。
但是荆渊信了,我就也信。
我只需要尽职尽力,做一个合格且沉默的手下就可以了。
②
我听说过陆煜辞。
真特别,明明不是Z国人,整一中文的名字。
看来又是一个热爱我Z国的国际友人。
也不知道他了不了解这边的文化,煜辞好像是告别光明的意思。
也是,干这一行的,要光明有p用。
压根没办法不听说,最近他崛起的太快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在金三角扎稳了根,也不知道哪来的憨批们,一群一群地喊他东南亚暴君。好中二。
最近几年更是发展到直接和荆渊势均力敌。
并且随着荆渊的洗白,他开始蚕食荆渊原本的地盘。
荆渊原来做事还有个底线,最多就是贩卖军火了;陆煜辞不一样,只要能赚钱,能发展势力的,他都干。
名声最大的却不是他着手的军火黄金通道和工作总部,反而是他为了娱乐开设的纸醉和血十字。
“从今天开始,正面对付陆煜辞。”荆渊坐在办公桌前,揉着太阳穴:“敢碰我的人,我要让他从地图上消失!”
我寻思着地图上也看不着陆煜辞啊。
就算要铲除他的所有势力,那也是十分艰难的,你为了美人这么耗费江山弟兄真的好吗?
然后我点了点头:“明白。”
又是一场恶战,并且是正面对刚。今天下午我就需要排上日程,亲自去会面陆煜辞。
其实我不想再见到他,因为我总觉得他的笑是假的,话是假的,行为也是假的。如果荆渊是丛林中的猛虎,偶尔犯个蠢还能变成小猫。
陆煜辞就像一条蛇。
滑不溜秋的,说不定还有毒。
但是隐隐的又有点熟悉,就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下午我就见到了陆煜辞。
他看着我推过去的文件,笑道:“这么快就准备搞垮我的黄金通道了,就为了个女人?”
我没有说话。
“怎么不见他人?”陆煜辞看着我的眼睛,“就叫了个小助理应付我呢……”
我好歹也是个二十九岁的成年人了,站起来也是八尺男儿,做事不也比荆渊靠谱多了。
但我没回应,只是等他看完文件。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意将那几页纸摆在了桌子上。
这还没三天呢吧?就把我忘了,记性真差。
“这和我们今天谈的事情无关。”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他在看我夹着录音笔的右手。
“哦?”陆煜辞的声音依旧温和,我却听出了一丝狠厉:“这仗,我打。不过你记住,别碰我的血十字。”
“如果你敢对它下手,我虽然动不了荆渊,但我可以让你醉生梦死。”
是生不如死吧?
我收回觉得他中文不错这句话,看来他还得多学几年语文。
虽然没见过血十字,但我也能根据纸醉来类比它了,我并没觉得纸醉有多可怕。
就是个夜总会而已。
看我愣了一下,他又笑了起来:“别怕,我暂时不会伤害你……不过,以后就说不清了。”
其实他的眼睛没有特别蓝,只有在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一些深蓝色的影子。
一点也不像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拥有白皙皮肤和淡蓝色双眼的孩子。即使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他的眼睛也亮得像一颗发光的宝石。
不过我忘记那是什么样子了,就像我丢掉了一颗星星一样。
离开前,陆煜辞一直在盯着我的右手,我把录音笔别到衣领上,他却仍然看着我的右手。
“你的手腕很漂亮。”陆煜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沙哑的磁性,“如果用锁链拷在床角上……”
后面的就彻底听不清了。
原来你半天在想这个!
艹!
③
半个月来为了完成这艰巨的任务,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当我顶着黑眼圈再次见到陆煜辞的时候,我十分想揍他——当然这是他能运用法律途径报复我的情况下。
揍完陆煜辞再揍荆渊。
可是我怂就怂在,我混的这个鬼圈子,我待的这个鬼地方,我面对的这个笑面虎,都不是文明和谐讲法律的。
陆煜辞穿着随意,甚至是大敞着黑色高定衬衫的领口,露出里面青色纹身的一角。
我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是个啥东西,索性就把它当小猪佩奇了。
这是陆煜辞第一次主动邀我见面,不出意料的,就约到了纸醉。我们都带了至少四个人手,就是为了这次交易。
他抬起下巴向我示意不远处巨大的黑色铁箱,“验货吧。”
我心里猜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大堆军火,再不济就是假钞、du品。
“我们不缺这些东西。”我很快收回了视线,平静地拒绝交易:“荆哥已经不从事这些买卖了。”
没错,即使荆渊在这一面打拼了很久,但是他最近已经在着手洗白了。
具体理由,就是因为他动了凡心。
具体喜欢的是萧婷还是萧怜,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就是这么毅然决然地变成了好人。
亏我为他刀尖舔血许多年,现在还要为了那个死去的萧怜跟陆煜辞硬碰硬。
闻言,陆煜辞挑起了一边的断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你确定不打开看看?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炙热的眼神,好像我是他亲爱的老父亲似的。但是我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无论看谁,都这样。
鬼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啥。
我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发现陆煜辞交易对象竟然不是荆渊。
一支我从未见过的笔放在了桌上,笔头并不是尖硬的,它通身黑色,笔触看起来像胶棒,又像毛刷。
“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与荆渊无关。我就要点儿Z国的最大面额纸币……”陆煜辞一手撑着桌角,催促道:“签吧。”
我将信将疑地戴上白色手套,走到那巨大的铁箱前,发现它并不是密封的,而是留着密密麻麻几个气孔。
不是液体,也不可能是气体,倒可能是某种生物。
我将厚重的盖子缓缓掀开,看清里面后,我愣住了。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白人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上只穿了背心和短裤,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先用手挡了一下,然后就用蓝色的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我。
我受够了。
“喜欢吧。”陆煜辞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我警惕地侧过身,保持了和他的距离。
“你就喜欢这样的,不是吗?”
“你调查我?”我直视着陆煜辞的眼睛,“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陆煜辞笑了,转身回到桌前坐下,将我没看完的那沓厚厚的文件掀开,抽出最下面那张纸。
是我的详细资料。
“江一成。”他拿起桌上那只笔在手里玩弄,“我只需要Z国纸币。”
他不是需要纸币的话,大概率就是想治我的拐卖妇女罪,我真不知道哪得罪他了。
“我拒绝。”
陆煜辞依然直直地看着我,突然笑了,摆手道:“把她送去血十字。”
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挣扎起来向我求救:“救我!”
那是极其蹩脚的汉语,几乎听不出来内容。
“救我!救我!”
我一直看着她哭泣求饶,在两个男人将她拖出门的前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成交。”
回去以后,我会放她自由。
不过现在,不止荆渊厌恶他,陆煜辞也成功地拉起了我的仇恨。
我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身份证和照片,剩下的扔在了桌子上。
“就这些。”
陆煜辞也没有打开去看,而是捻着那支笔走近我:“你想怎么处理她?”
我极力压制着我的怒火,以免一拳头砸他脸上:“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江一成是吧,我记住你了。”
然后他就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我想挣扎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我的手骨捏碎。
他摸了一下笔身上的蓝色光点,就流利地在我的手腕上快速写起了字。
等我收回手时,发现那是一个标准的正楷汉字:
辞
md你当我是小学课本?还写上名字了!!!
派人将女孩送回她的国家后,我在洗手间里搞了半天,发现这种颜料很难洗掉,只能等褪皮了。
可是我已经二十九岁,新陈代谢太慢了,估计要等一个月才能消去。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帝侧,准备和荆渊报告任务经过的时候,我发现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
“荆哥,您上次让我们对付陆煜辞的事情……”
然后我就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迷茫。
果不其然,他微微皱眉,浅棕的眼珠里出现了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薄唇里吐出来的简直是恶魔的呢喃:
“我有吗?”
(待更新)
④
商人的应酬可比金三角的交易好应付多了,最主要在那边我就是个手下,这边我可是副总裁。
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拿着红酒杯,轻松签下一个又一个的合同,果然,我还是适合在这种场合下发光发热!
优雅的世家名媛前来和我攀谈,温柔的公司小姐与我对饮一杯,各类傻白甜不由分说往我怀里撞,还有把我堵在厕所里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正在洗手,抬头一看,陆煜辞正穿着黑色西装,随意地靠在墙边,点了一根烟。
今天他难得穿了一次正装,却还在这吊儿郎当地抽烟。
他转转眼珠瞥了我一眼。
我甩了甩手,正打算离开,然后陆煜辞就伸出一条腿把门挡上了。
我转头看他,对上了他的视线。说实话,这个人不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带着侵略性的眉眼此时都释放着冷意,总是扬起弧度的嘴角平静地抿着,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难闻,也绝对不好闻。
鬓角留的好像不是字母,而是一个数字“6”。
我正打算抬脚跨过他的腿,结果他又伸出了一只手,彻底给我挡住了。
“你想怎么样?”
他看了我很久,突然就笑了:“怎么撤人了?”
熟悉感逐渐回笼,我放松了一些:“撤人你还不高兴?”
他嘴里散出一缕烟,散干净了才说:“这几个月损失的两个兆,赔。”
我不由分说给他充了1个G流量,拍拍他的肩膀:“看把孩子可怜的,这几个月就舍得用2M,这1个G包月的。”
陆煜辞愣住了,我正要走,他又把我拦住了。
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结果上来就抹我袖子,直到看见了淡化的墨水印,他才甩开我的手。
我刚想骂他,他就踩了烟转身离开了。
我清楚的是,陆煜辞和荆渊不一样。荆渊是黑道世家,属于出生就在金字塔尖的人。他的父亲将他教导成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然后就追着他的母亲去世了。
荆渊继承产业之后逐渐将势力发展壮大,就在他登顶王座之前,救了我的命。
那个时候他年龄比我小很多,个头还没我高,没想到他十八岁的时候就足足超过我半个头了。
那之后,我成了他的手下,成了他最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还能亲眼看着他登顶,已经有十几年了吧。所以他只是个有智慧有谋略有武力的少爷,是被拥护着送上来的,因此偶尔像个孩子。
而陆煜辞是自己拼到这个阶层的。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就是在几年前,陆煜辞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人们的口中,他的势力也渐渐可以和荆渊平分天下。
我不觉得有这种能力的人会是什么善茬。
结果就在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和陆煜辞有所接触的时候,我又在厕所门口见到了他。
宴会厅男厕门口、酒店男厕门口、公共厕所门口、油轮厕所门口、帝侧厕所……
“你怎么进来的!”
陆煜辞拿出手机:“嗯,你们公司没说不让进。”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他笑得随意:“我就想跟你说说贴心话儿。”
要我说,他真像个狗皮膏药!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粘,就粘我!!!
(未完待续)
⑤
我听见锁链清脆的响声,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最后一个孩子了,我会还给他光明,我会让他活下去。只是所有的钥匙都试过一遍后,我发现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第六把钥匙被落在了卧室里。
“对不起。”我说:“我会救你出来的,等我回来,好吗?”
十岁左右稚嫩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他整张脸的轮廓都模糊在了黑暗里。只是在如此黑暗的地方,我仍然能看清他白皙到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肤和湖水一样清澈的蓝色眼珠。
那是我见过最璀璨的宝石。
“好。”他的声音稚嫩又沙哑,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第六把钥匙安静地躺在我的床底,当我拿着它回到地下室时,他已经不见了。
┈
我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像是还未从梦中醒来似的。
我打开灯,找到了我的眼镜。
这些年来,我总是坠入这个熟悉的噩梦里,再浑身是汗,鬓发浸湿地醒来。时间并没有冲淡我心中的愧疚和恐惧,反而将它越放越大,在午夜梦回的黑暗里狰狞地跳出来嗜咬我。
十六年了,一切都已经在记忆里模糊,包括那双令我记忆深刻的眼睛。我不愿去回想,又忍不住内心里的好奇和疑惑。
救他是我的选择,没救出他也不是我的过错,这样一件小事,我为什么会一直记在心底?
我承认我一直记得那个地下室里的男孩,记得他笨拙的带着女式发音的荷兰语,记得他白皙的皮肤和淡蓝色的瞳孔。
他理应、或者说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地狱里某个角落,却一直活在我的梦里,一直一直这样残忍地折磨着我。
站在荆渊的身边,我脑子里仍然是杂乱的思绪。
“一成。”
我听见荆渊的声音,过了很久才能掌握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成?”
“属下在。”我回过神来,发现荆渊和陆煜辞齐齐转过头盯着我看。
陆煜辞仍然穿着一贯的长袖衬衫,荆渊却穿着运动短裤和白色短T。
让我想起了刚遇见他时,他用那十几岁少年的蓬勃活力训练我用枪、搏击,把我打倒,再扶我起来,再把我打倒。
所以现在即使我打不过他,我也能保证不被他打倒。
不,不对。就算十几岁时,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懂吗?”荆渊动了动眼珠,好像在给我使眼色。
我答:“明白。”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俩在说啥,都闹掰了触犯利益了,我不明白就这样他们俩为什么还能会面,谈个不知道什么鬼交易。
这次是陆煜辞主动提出的约见,听说当时荆渊正在忙着追求萧婷,拒绝了。
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俩就在这里见面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荆渊直接就开门出去了。
自己就走了?不带我?
我正打算追过去,就听见陆煜辞温和的声音:“等等。”
我顿了一下,回头去看他。
陆煜辞走近几步,盯着我的眼镜:“你从几岁起戴的眼镜?”
十六岁,上高中时。
我回答道:“忘了。”
陆煜辞看了我很久,然后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很像我一个‘熟人’。”
我不回答,他继续讲:“他眼睛的形状、鼻梁的高度,还有讲中文时的语调,都像你。”
我逐渐失去了耐心:“然后呢?”
陆煜辞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你们又一点都不一样:他的话很多,而你不说话……”
“对了,他是个装作善良的骗子。”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是我看不懂的情感。
复杂又汹涌。
⑥
我在公寓楼里见到了萧婷。
她先左右摆着脑袋看了看楼道,然后把我拉了进去。
把门关上之后,她才神秘兮兮地问道:“荆渊人呢,没跟来吧?”
“没有。”我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的头发还是蓬乱的,哈欠连天。
“你跟我说说,荆渊他最近怎么了。”萧婷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给我倒了杯水,然后打着哈欠问我。
我知道他们最近的关系。荆渊先前看上了萧怜,后来她逃跑去了陆煜辞身边,荆渊找来了与她身材样貌都十分相像的萧婷,萧怜的同胞姐姐做替身。
然后在萧怜意外死后的三个月里,荆渊爱上了萧婷,我并不意外。
“萧小姐,请你放心,你在荆总的心里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我琢磨着荆渊的感情之路,尽量中肯地安抚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婷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最近突然开始追求我,肯定是脑子里的坏水没有倒干净!”
萧怜总会把眼睛睁地又大又圆,让人看了就舍不得动她;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看得我想揍她。
“您想多了。”
萧婷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成啊,你都在他身边起码跟了十五年了,怎么还不了解他啊,他就喜欢那种像阳光一样耀眼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突然直接移情别恋来喜欢我这个替身啊!”
首先,我只跟了他十一年,其次,我觉得萧婷更加阳光耀眼。
见我不再接话,她就像耷拉着耳朵的小奶猫,放低了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挺喜欢他的。”
“按自己的想法来,你找我也没有多大用的。”我安慰她道。
萧婷抬起眼看我,“你觉得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十几年前那张模糊的脸,有什么我不曾记得的情感从心里跑了出来。
特别想拥有的话,就留在身边,多好。
“会为对方考虑。”我口中吐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给他最好的,然后尊重他的意愿。”
“谢谢你。”萧婷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我却还是不懂。
┈
荆渊像是变了个人,他身上燃起了生命的活力。
他在精心布置的盛大惊喜里拥抱了自己心爱的人,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我很意外,我以为凭他的性子会干出一些偏执的事情,伤害爱人之后仍不肯放手,最后浑身是伤地纠缠她到老。
没想到他温柔地呵护她成长,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扭下一只甜瓜,甜得我作呕。
他们俩委实甜蜜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出了意外。
萧婷不见了。
荆渊揉着太阳穴,眼底透着淡淡的青黑色:“派人,找。”
桌案上是用纸包好的枯萎玫瑰,那上面带着暗红的血渍。
我能猜到她在哪里,于是带上手枪在夜里驾车离开了。
沉重的夜色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口,我顺着楼层的窗跳进顶楼走廊,然后找到了最内侧的门——666号。
在门打开的时候,我掏出枪抵在了陆煜辞的额头上。
他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缓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断后退着。
“她呢?”我摸上扳机,看着他逐渐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
“谁啊。”
我伸直了手臂:“她在哪。”
陆煜辞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可没抓她——倒是你,大半夜进我的卧室,想干嘛?”
“闭嘴!”我真想一枪崩了他,可是我不能。
“把人交出来,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陆煜辞闻言挑了挑眉,侧身露出身后藏着的女孩:“我已经把她送去血十字了。倒是这个,你要不要?”
我看清她的脸后松了一口气:“萧婷?”
她没有回应我,还向后缩了缩。
“是萧怜。”
我的血液全都冷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淑女裙,脸上化着淡妆,的确是萧怜的样子。
萧怜不是死了吗?难道萧怜的死是陆煜辞布置的假象?我现在不敢再轻信陆煜辞的任何一句话,因为他的嘴里没有几句真话。
我愿意带回萧怜,可是我比谁都清楚,荆渊爱的是萧婷。
我拽住萧怜的手腕,回头看向靠在墙边的陆煜辞:“陆煜辞,希望你这也是谎话。你如果真的敢把她送去血十字,就等着最疯狂的报复吧。”
┈
我很累,几个月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回家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的时候,我正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又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同样的蓝色吸引着我的眼球。
我想努力看清他的脸,却移不动我的目光,我想问他为什么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嘴里吐出的却是重复到让我作呕的荷兰语:“你等我,我明天一定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那把钥匙在床底下,我不能再记得更清楚了——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我拿到它,再回头时,却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成年人拖着他离开,他的手腕上仍然扣着铁链,挣扎着想逃脱。
我冲上去,却撞在一面巨大的玻璃上,我疯狂地拍打它,却只换来了男孩仇恨的目光。
他说:“我恨你。”
他说:“你骗人——你这个骗子。”
梦的尽头,穿着白褂的女人侧过脸看我,她利落的黑色短发别在耳后,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那张模糊的侧脸上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
闹钟嘈杂的响声将我从痛苦中拉扯回来,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作一团,像是灵魂在抽搐,久久不能回神。
我关掉闹钟,带上眼镜找到了我的手机。
我快速地输入记忆里的号码,放在耳边等待。
直到耳边再度响起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手机屏幕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蓝色的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的手颤抖着,听话筒里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过了很久,我才挂断电话,通话记录上标着我多前写下的备注:暴脾气老女人。
我这才想起来,她早就死了。
那时候我正因为地下室里的孩子而跟她冷战,不愿意和她说话,不愿意拿正眼看她。尽管她会在夜里跑到我的床边轻声说想留长发,想回国定居,说好多遍。
我都不会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后来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我知道他们出事之后,我出奇地没有哭,我一个人办好了所有后事,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冷静得可怕。
直到我回到家,在深夜里想起她在我耳边的絮絮叨叨,想起她被血液沾染的漂亮泪痣,想起她的短发再也不能留长,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崩溃到痛哭失声……
从那以后,我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改写了,连带着我心里压抑的情感和渴望,全都被严密地藏在了心底的匣子里。
我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这样我就不会被带回现实,不会将自己隐藏在冷冰冰的三言两语之下。
青春期的我也是叛逆的、开朗的,只是一系列接踵而至的意外,彻底掐灭了我的所有希望,让我连说一句话,都觉得废力。
今天,是我的二十九岁生日。
十七年了。
⑦
夏末的夜里接到荆渊的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萧婷的声音:“一成,这么晚打扰你了。能不能来一趟别墅?荆渊发烧了。”
等我赶到时,只看见高烧不退的荆渊,萧婷已经不见踪影。
她就这么躲了起来,离开了荆渊的身边。
荆渊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她的位置,却止步于找到她而已。
我以为他会去强行带她回来,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时常用无比眷恋的眼神看着手机,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思念。
秋天的清晨有些微凉,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蚂蚁。
要下雨了——这是我年幼时她告诉我的。
我看得出神,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我抬头,看见男人手中拿着一瓶冻出冰块的农*山泉,然后贴在了我的脸上。
刺入肌肤的冰凉让我难受了一下,听着陆煜辞低低的笑声,我不禁想:年轻,真好。
他应该是二十四岁,还禁得起折腾,我这个年龄在这个季节,就只敢喝热水了。
三十岁就是步入老年的第一步,我嘛,快了。到时候就让荆渊给我买个别墅养老,实在不行了我还可以去相亲,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子。
陆煜辞坐在我身边,将矿泉水扔到了我怀里。我接住它,猜测他指定是故意在这堵我的。
“我见到萧婷了。”他突然开口,平视着前方,像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事。
“你没对她怎么样吧。”
他接地很快:“当然没有,毕竟孟子谦接走小怜儿的时候,小宝贝叮嘱了我无数遍,不要动她的好姐姐。”
他对漂亮女性的轻浮好像是印在骨子里的,各种称呼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们坐了很久,就在我又要出神的时候,陆煜辞转头看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Z国么?”
我不想回答他,也许只是他热爱这片土地而已。
“因为你啊。”
我转过头看他,看他总是用温和掩盖的凌厉五官此刻完全冷了下来:“小一哥哥。”
我站了起来,后退几步,十七年前的景象与眼前的人重叠起来,让我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伸手解开了袖扣,第一次在我面前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狰狞的伤疤。
暗红到发黑的,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恐怖的疤痕,有的凹陷,有的凸起,让我想起十七年前在锁链碰撞声里,滴血的声音。
他的手腕被硬铁摩擦得稀烂,隐隐能看见里面的白色,粘稠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地底深处洞穴里的水声。“你是谁?”“我是小一哥哥,我会救你出去。”
无数次将我在深夜里惊醒的恐怖噩梦,终于成了真。
陆煜辞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抹疯狂:“终于找到你了。”
┈
我看着落地窗外灯红酒绿的夜色,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啤酒。
辛辣感在我的喉咙里弥漫开,我的意志也朦胧起来。现在我的心太乱了,只有酒精才能暂时麻痹我的感官,让我不至于迷茫到不知所措。
想伸手去拿一瓶新啤酒,却摸到一瓶常温的塑料瓶,我将它拿到眼前,发现是早上的那瓶矿泉水。
我一把将它扔出去,撞在墙上发出沉闷声响后,它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我的心里升起一抹报复性的快感。
“哈哈哈哈……”我笑到抽气:“陆煜辞,六号。”
这真的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荆渊接回了萧婷,他们很快就结婚了。他们邀请我做伴郎,我拒绝了。
我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不过我实在不好意思再站在他身旁了。
最后再替荆渊办理好帝侧的事务,我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手机,手写了一张纸条告别。
十一年了,请允许我做一次叛徒吧。
也许我拿不到养老房了,也许我不能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去赎罪了,即使我根本不用去赎罪,我有什么罪?
我只是想,让我那被愧疚和痛苦折磨了许多年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而已。
于是我带上一把枪,拿上一张卡,又一次坐上了车,在同样漆黑的夜里驶往同一个地方。
这次,我是从正门进去的。
不同于荆渊简单的布置,陆煜辞的总部大厅金碧辉煌,最上方的巨型吊灯更是极尽奢华。
在666号门前,我不禁想到了铁链上雕刻的六,想到他的姓氏,想到他鬓角留的数字6,想到我记忆里给他的名字。
六号。
我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陆煜辞才打开门,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开口道:“进来。”
关好门,我转身时差点撞到他,不过我很快就闪躲开,避免跟他来一个亲密接触。
什么时候靠的这么近?
“想好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只有面对我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冷漠。
我点头,他呵了一声,伸手将桌上一杯带冰的冷水,倒在了我的头顶。
冷意顺着我的脖颈流入衣领,我没有动作,任这一杯冷水流尽。
“你在荆渊那里做什么工作,今后就在我这里做什么,懂吗?”
我心想,荆渊不会浇我冷水:“明白。”
他侧过身去,抬手把玩着还留着水渍的玻璃杯,灯光穿过它晶莹的杯身,闪烁着淡金色的光。他看着杯子,却像是在对我说话:“曾经有个人,他答应会来救我,后来他再也没出现过。”
“第一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要问清楚他没有来的原因;第二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要杀了他;第三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一定要狠狠地虐待他……”
“现在,我找到他了。”
他松开手,杯子落在地上,在碰撞声中摔得稀碎。
⑧
陆煜辞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尤其是在他靠近我耳边喊“小一哥哥”的时候。
不得不说,仰视着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我实在无法将他看作一个孩子。
更何况深夜里他突然踹开我房间的门时,脸上总带着一道一道的血迹。
还很会唬人,无论醒着还是醉着,看到我的第一刻他嘴里永远都是:“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醉生梦死。”
我还是没来得及纠正他,那个词是生不如死。
而他也仅仅是在嘴上说说而已,从未彻底实施过行动。最多就是面对别人的时候温和戏谑,一转头看见我,瞬间原形毕露,凶神恶煞的。
又一次被粗暴的踹门声惊醒,我熟练地找到我的眼镜,然后开灯下床。我不禁开始想念荆渊,毕竟他从来不会打扰我,大多时候都是去踹萧婷的门去的。
上次的门一踹就开,我特地换了个带锁的,所以这次他就没踹开,看起来质量还挺好。我开了锁,迎面对上的就是浑身酒气的陆煜辞。
他面无表情地向室内走了几步,然后就单膝下跪,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场面我没见过,应该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我不懂,也不敢打断他,直到他开口:
“过来扶我。”
我俯身拉了一下,还挺重,索性架起他一只胳膊,向沙发走去。
他转了转脑袋看着我,像是想说话,又没说,温热的呼吸全喷在我耳朵上。
在我实在忍不住想把他扔地上挠耳朵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醉生梦死。”
我直接无视他的口头禅,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高大的男人一个沙发放不下,半截腿还悬在外面,我给他凹了个妖娆的造型,好让他躺进沙发里。
刚收拾好,他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无情又冰冷,让我不禁心虚起来。
“江一成。”他揪住了我的领子,像是难以启齿:“你真丑。”
???
上升到人身攻击?
还没等我回应他,他就闭上了眼睛,彻底睡死过去了。
如果我是荆渊派过来的卧底的话,现在就可以一刀999,回去交任务了。
我知道我长得挺普通的,尤其是在厚厚的镜片后面。但是我高中可是当了三年校草的,大学少说也是个系草。
怎么到他眼里,就丑得不堪入目了。
越是知道真相,我越是不能控制地把记忆里男孩模糊的脸镶上陆煜辞的眉眼。其实我也曾想过,假如他活下来了,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唯独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白皙的皮肤晒成古铜色。
太可惜了。
不过现在的陆煜辞,应该对我没有太大的恶意。
如果我知道后来他会想方设法地虐我,我绝对不会单纯地以为他就是嘴硬心软,他只是发自真心地想让我死。
就像他最常对我说的那句话一样。
(8.5)陆煜辞番外
金发的女人扎着低马尾,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有十岁的男孩。
她蓝色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感受着车子的颠簸和空气里的恶臭味。
“主啊,求你垂听我这样的祷告……”她双手合十,低低地用荷兰语重复了三遍完全相同的祈祷词,“……阿门。”
男孩稍长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脸侧,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女人的动作:“妈妈。”
“嘘——”她快速地用手指挡在唇前,“别怕,孩子,上帝会保佑我们。”
耳畔是炸弹爆炸的剧烈声响,眼前是母亲不断留着眼泪的脸,男孩恐惧地缩在了她的怀里。
“战火是罪恶的,我们要到你父亲的国家去,那里没有炸弹和枪支,那是一个理想国……”女人用她起着茧的手擦去孩子的泪水,亲吻着他的额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男孩蓝色的眼睛里仍然盛着恐惧和迷茫。
他出生在荷兰的贫民窟里,母亲一个人将他养大。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母亲和来到荷兰的雇佣兵生下的孩子,大家都叫他小杂种。
母亲无数次向男孩描述他的父亲,他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那里美好得像是一个乌托邦。
“世界上不存在这样一个国家。”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你的男人来自天堂,他现在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那样的国度,但他知道,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
“他答应我,会带我回去,如果不,我就去找他。”
躲在箱子里听着外面炸弹爆破的声音时,他害怕了;看着母亲流泪时,他还是害怕;在母亲一觉不醒时,恐惧彻底包围了他年幼的心。
在金三角被关进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后,他终于不害怕了。
因为害怕没有什么用,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他就这样在那个没有光的地方煎熬着,忍受着痛苦和饥饿,听蟑螂和老鼠爬过锁链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会想起最亲近的人时常双手合十真心的话语:“上帝啊,请垂爱世人……”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善良的人会到天堂里去;罪恶的人会到地狱里去:在地狱里,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
可是,我什么恶事都没有做,为什么会坠入地狱呢。
她每天祷告着,虔诚地希望主救赎她,最后她却死在了寻找爱人的路上,而她的孩子,堕进了地狱里。
孩子的眼泪流着流着,就流干了。
他在无边的黑暗里诅咒他曾经最信仰的上帝,在无尽的痛苦里期待解脱。
直到生锈的铁门被缓缓推开,楼梯里微弱的光顺着敞开的门洒了进来,照在坚硬的冷铁上。他看到黑发的少年拿着一串厚重的钥匙走进,打开了每一把锁。“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头发和瞳孔都是深邃的黑色,他没有凹陷的眼窝和突兀的鼻梁,他来自东方的理想国……”“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人。”“存在,孩子,他存在……”“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少年为他开锁,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单音节词。那是他听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
我的信仰早已在黑暗中土崩瓦解,你带来了光明,从那以后,你便是我的信仰。
尽管他又是一个,欺骗了他的神。
纯净的爱慕和敬意被蒙上一层黑色的沙土,即使再仇恨到想将其千刀万剐,都掩盖不了那火星被重新点燃的事实。
“第一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要问清楚他没有来的原因;第二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要杀了他;第三年,我想:如果找到他,我一定要狠狠地虐待他……”
“现在,我找到他了。”
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从第四年开始,我的心里就只剩下:如果找到他。
只要找到他。
⑨
早知道这样的话,老子就不学游泳了。
我的手脚已经冻到僵硬,甚至无法动弹,冰凉的海水涌动着拍打我的胸膛,浓重的窒息感和着漆黑的夜色,让我越发痛苦。
看着面前缓慢前进的庞然大物,我费力地想要赶上它,却于事无补。
想当年,我二十岁年轻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在海里追油轮是常有的事,只是现在我的体力实在不足以支撑我继续做这样的事。
正当我费尽心思向它游去时,我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嗤笑。
“才两海里就不行了?”
我艹!两海里,陆煜辞真他妈不是人!
我又费力地前进了几步,大口地呼吸着沉重而冰冷的水汽,当我再也抬不起手臂时,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求救。
我仰头看向甲板上吹着冷风的人,他惬意地倚靠在栏杆上,海上的风吹得风衣猎猎作响。他的轮廓和黑色的风衣一起隐藏在浓重的夜色里,可是那双眼睛,只月光一照,就通透出一层晶莹而光亮的蓝色。
像只猫。
“小一哥哥,你说什么?”
我敢肯定,他肯定听清了,在我又一次重复的求救后,他倒是不再装了。
“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看到他脸上扬起胜利般的笑容时,我明白了。
狗屁的嘴硬心热,狗屁的对我不狠,他就是想让我死。
我不想遂了他的意,在这么深的冷海里放弃,等待着我的就是致命的危险。可是我太冷了,眼皮直打架,我的感知都跟着一起无力起来。
我也太困了。
于是耳边炸开翻滚的波浪声和气泡的争鸣后,一切都安静了。
那里又黑又静,让人无法呼吸。
我模糊地记得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眼里像是充了血,一滴一滴的水从他的发梢滴在我的脸上。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知道在被温暖包裹住时,我终于可以再安心睡去了。
┈┈
我以为自己会躺在医院,但是我想多了。
睁开眼看到可以闪瞎人眼睛的水晶吊灯,我就知道我现在躺在总部。
难道不需要输液吗?药呢!热粥呢!
“醒了?”
近在耳边的男性低音吓得我愣了愣,微微转头,是一张模糊的脸。
听声音是陆煜辞没错了。
“能起来吗?”一片马赛克在我眼前放大,离得近了可以看清一些五官和表情,看这欠揍的神情,的确是陆煜辞。
能起来的话一定给你一拳,不过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解决我的马赛克游戏模式。
“眼镜。”
陆煜辞没有给我眼镜,反而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感冒了?嗓子这么哑。”
我偏头也没躲过他的手,干脆不动了:“眼镜给我。”
陆煜辞的手向上翻了一下,抚向了我的头发,我没管他,只当是他又在抽风。
“你从海里出来就一直喊着要眼镜。”陆煜辞的手微微用力,“烦。”
我淡淡地瞥了眼那一团马赛克,陷入了沉默。
“还冷吗?”
“……”
“烧已经褪了,把被子盖好。”
“……”
“你头发好软。”
我伸手想摆开他烦人的爪子,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塞进被子里。
“至于你那厚片儿眼镜,显得你眼睛超级小,所以别戴了。”
这什么强盗逻辑,我真的受够了。
“问完了吗。”
那团马赛克顿了顿,然后我继续开口:“废话真多。”
陆煜辞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他的声音明显也加上了一层烦躁:“活着就行。”
门被啪地一声被甩上后,我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也没多管,找不着鞋干脆就就光着脚下床找眼镜。
陆煜辞的总部用的是地暖,我来回跑也感不到冷,最后在桌子角落找到了我的眼镜。
视线清晰起来,我发现这里是陆煜辞的房间,就是那个门牌666的,特别吉利。回头扫了一眼,发现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看来我是睡到他床上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才放心,拿起桌案上几份文件开始看了起来。
这件事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我照旧该吃吃,该喝喝,该工作就认认真真工作。
倒是少了半夜的踹门,让我睡了不少好觉。
直到陆煜辞再次抽风。
“炸油轮抢军火?让我?”我开始怀疑陆煜辞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才会让一个军师去执行死士任务。
“对,你。”陆煜辞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对这笑容再敏感不过了,毕竟他一直对我施以冷眼,而上次说需要我帮忙督送油轮时,露出的就是这种微笑。
然后就让我在海里差点突破世界纪录。
“交给我多少人?”我尽量保持平静。
陆煜辞挑了挑眉,像是不解:“需要帮手?你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长久的沉默。
陆煜辞敲了敲桌子:“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国内一地头蛇,卫疏。”
我听过他的名字,这绝对不是什么小地头蛇,虽然我敢惹,但是就凭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炸完油轮抢完军火后全身而退!
“一个人,做不到。”
陆煜辞像是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似的,眼里充满了兴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他么?”
我不想知道。
他自顾自说道:“因为我的人在他手里,我要让他尝个苦头。”
“为什么不救回来。”
如果让我单枪匹马去救人,那么我愿意。
“救回来做什么?”陆煜辞意味深长地道:“一个残废,也就只在他那儿是个宝了。”
⑩
(接下来是油轮支线剧情——卫疏和林殷希的剧情,其实他俩不算cp,那压根不是爱情,他俩只是诱发主角爱情的一个引子。这没有主角的感情线哦,不想看的小可爱直接跳到11啦!)
卫疏的油轮规模很小,相比起陆煜辞的巨型油轮,它只堪堪可以容纳几百人,只有大厅和客房。而且相对于更严密的安保系统和专人请柬,在这里只需要缴纳费用就可以进入。
这为我潜入其中提供了更方便的途径。
我向下压了压黑色帽沿,走入觥筹交错的大厅。
大厅是用于社交的空地和餐桌、厨房,可能有赌局,但绝没地方可以藏得住一批军火。
二楼是清一色的普通客房,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只是三楼的入口被上了锁。
从油轮的外观来看,第三层面积相对较小,戒备森严,极有可能是军火库和卫疏的主卧。
枪安静地躺在我的腰侧,我甚至随时可以抽出它来射杀守在三楼的保镖。因为进入这艘油轮竟然不需要缴械,甚至在赌桌上还会出现俄罗斯转盘的赌局。
卫疏之前风光的时候,根本不会这么缺失警惕。
等到九点,大厅内清了场,只剩我一个人后,服务员开始轻声催促:“时间到了,那位要出来了,请您回房休息。”
那位?
卫疏的人都这么称呼他,还是在称呼别人?
我正准备踏上二楼楼梯时,第三层传开开锁的声音,两侧的保镖立刻退到两边。
我立刻收回脚,推开另一侧的门躲了进去。
清新的空气和海风迎面吹来,我庆幸这艘小油轮的甲板并不小,让我得以躲在栏杆角落的木箱后。
白天我已经粗略地翻过这些箱子了,里面就是些木头废料。
那扇铁门没有声响地轻轻打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动作轻柔,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
男人又高又瘦,身上的肌肉线条较弱,像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他的脸没有多少特色,就是最普通的英俊的东方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比他还高壮的保镖,齐齐穿着黑色的西装。
而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岁,一头长发及腰,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此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平静的海面,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夜太深,我看不清更多的细节。只是如果男人算英俊的话,女孩的样貌顶多算得上普通,在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才稍显清秀。
“希儿,今天天气很好。”男人俯身圈住轮椅上的女孩,声音清冽成熟。
我立刻断定了他的身份,三十四岁的卫疏。
女孩没有回应。
男人孜孜不倦地说着:“夜里九点的海是最安静美丽的,以后你要是想看海,我就出油轮,多少次都行。”
他低头亲吻女孩的发顶,又向下亲吻她的额头,“希儿…我爱你……”
“别碰我。”一直安静的女孩突然说话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厌恶:“滚开,去死!”
男人愣了愣。
“乖……”
“滚开!滚啊!”
“林晓希,我告诉你。”卫疏的声音逐渐带上狠厉:“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七年前就是,以后也是!”
他发了疯似的走到轮椅前亲吻她,林晓希动作剧烈地挣扎着捶打他,都于事无补,最后在一声低声痛呵后,卫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捏住了女孩的下颚。
“我可以在你逃跑后挑断你的脚筋,就也能拔光你的牙齿。”卫疏解开西装的纽扣,将它扔在地上,“说。说我错了。”
女孩抖了抖,条件反射地跳下轮椅,向远离卫疏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她的脚很不灵活,奔跑比走路还要慢,因为太急迫直接摔倒在了甲板上。
卫疏只跨了两步,就将想爬起来的林晓希摁在了地上。
“说。”
林晓希颤抖着伸手推他,卫疏看着她倔强的神情,伸手抓住了她的裙子。
“嘶拉——”
“不,不要!”林晓希尖叫起来:“有人,有人在!”
那五六个保镖立刻离开了甲板。
“说不说?”
林晓希咳嗽了几声,低低道:“我错了……”
卫疏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轮椅上,再推着它离开:“真乖……”
等甲板上重新恢复平静,我走到了栏杆前。
不远处是城市喧嚣的灯火,眼前是翻腾的海浪,的确很美。不过我被陆煜辞弄怕了,我讨厌夜里的海。
那女孩也应该这样。
我细数了一下,卫疏犯了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恐吓威胁,不用说,肯定还强碱了。
我应该送这种人渣进监狱,或者直接进地狱。
第三层永远都是严密地被守着,接连半个月,卫疏竟然一次都没有让林晓希独处过,更别说让她自由活动。
我安上新的弹匣,当卫疏活动在大厅最中央的时候,走上了二楼。本以为会杀几个人,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一听我是给林晓希送午餐的,就没人再拦了,甚至都在催我赶紧去,别饿着少奶奶。
第三层是一间装着密码锁的仓库,内侧是一间卧室。
我敲了敲门:“林小姐,请用午餐。”
没人应答,我打开门推着餐车走进,低声道:“陆煜辞。”
躺在床上的人愣了愣,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是他让你来找我对不对?”
我想起陆煜辞口中残酷的话,安抚道:“是,他派我来救你。”
听到“救”这个字,女孩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我问到:“仓库里装着什么?密码是什么?”
林晓希咳嗽了几声:“军火,你等我看看。能不能把卫疏的手机递给我一下?”
我在桌子上轻松找到手机,它感应到触碰亮了屏,一张林晓希的照片锁屏后要求输入六位数密码,并警告输入错误一次后将恢复出厂设置。
她板着脸想了想,又问我:“我猜猜密码……你说是940303还是199433?”
我感到奇怪:“这是什么?”
“我的生日。”
我顿了顿,她咳嗽完,自顾自道:“那就940303……”
嘀,手机打开了。
她先在备忘录里翻了翻,露出一副深感恶心的表情后又去翻图库,又被恶心后翻到了文件。
“仓库密码940303。”
卫疏的老底,就这么轻松的被我摸透了。
临走前,我问她:“不开仓库也行,我可以带你离开。”
“带我离开?离哪儿去?”她笑了笑:“我就待在这儿。”
我有些激动:“让卫疏找不到你,你就自由了。”
“我自由有什么用?我想让他死。”
当我输入密码后,仓库一边开门一边欢快的放全油轮环绕音响时,我才发现我想多了。
“欢迎您进入一号仓库!欢迎您进入一号仓库!欢迎您进入一号仓库!”
听着楼下保镖噔噔噔的上楼声,我立刻走进仓库,忍着厚重的灰尘掀开箱子,果然是一把把的枪,摸了几把后我真想弄死陆煜辞。
这种垃圾货还需要抢?
我躲进了箱子之间的缝隙。
“卫爷每次一出事就跑去主卧看老婆去了,还是咱们几个应付卧底。”
“把一号仓库锁了吧,贼不是喜欢吗,就让他在里面待着。”
“满大厅响的一号仓库,他又不是傻子,蹲到一号来。去把出口锁了,别让他跑了。”
卧槽!我这是凭傻躲过一劫?
在狭窄的缝隙里,我拨通了陆煜辞的电话。
“喂?”
我低声道:“请求支援。”
他那边很嘈杂,不像是在总部,像是被撬了保险箱的银行一样,有男男女女的吵闹声。
“你说什么?”
我低声道:“卫疏油轮,请求支援。”
“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这句话,差不多宣告了我的死刑。
他那边刚安静下来,就有一个女声尖叫起来:“哪个小偷开了一号……”
“嘀嘀嘀……”电话挂断了。
一抬头,门口站着个男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来,咱们好好谈谈。”卫疏笑了笑,声音清冽。
听到他的话,几个保镖用膝盖撞我的后膝,我跌撞几步,又站稳了。
卫疏出声制止:“不想跪,就不跪了。”
我抬头看他,他比我矮上五公分左右,外貌看起来也比我年轻很多。
“陆煜辞派来的?”
我不置可否。
“怪不得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这么久了,她心里还是装着别人。”卫疏的脸上浮上一层哀伤,却又转瞬即逝。
看着我暗暗握紧的手,他笑了:“想杀我?陆煜辞应该会称呼我为地头蛇……不过他高看我了,我是只蚯蚓。”
“怎么砍,也砍不死的那种。”
难怪防守这么不严密,他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残害良家妇女。
“不过你倒是可以剁碎,抹匀,或者让它自寻死路。”
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卫疏快速地跑开了,没一会就推着林晓希进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说:“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卫疏犹豫了一会,带人离开了。
黑压压的仓库里,被灰土呛了两声的林晓希开口了:“好玩吗?”
我愣住了。
“环绕音响宣布你开门了,好玩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笑着说:“嗯,陆煜辞就在油轮里,你帮我引他出来,我就让卫疏放了你。”
事情在我心底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只是不需要我引,陆煜辞就自己出来了。
┈┈┈
“嘘,不要说话,像你半个月前一样,躲好。”林晓希嘱咐道,然后藏进了甲板木箱后。
令我惊讶的是,她那天发现了我。
还没来得及问,门就打开了,走进两个男人。
瘦小的是卫疏,高大的是陆煜辞。
陆煜辞穿着随意,举止也随意,不等卫疏开口,就趴在了栏杆上:“好了,你可以推我下去了。”
走在他后面的卫疏一愣。
“才三年,你发展挺快的。”卫疏也扒住了栏杆。
陆煜辞的声音轻松愉悦:“如果不是你肚子上那一刀,现在这个位子上坐的就是你了。”
卫疏的身体顿住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没办法,她就算捅我十刀,只要我没死,就不可能放下她。有时候,我真嫉妒你……能留在她心里。”
陆煜辞扭头看他,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卫疏,看来有些事情,你还没有理清。”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不,心里有人了。不过他好像不乐意留在我身边。”
卫疏笑了:“不乐意?那就挑断他的脚筋,锁在……”
“闭嘴吧,别给我以身说法。”
两人安静了一会。
“CRPS(疼痛病),七年了?”
“嗯。”
陆煜辞的脸上扬起一抹兴奋:“很痛苦吧,想死吗?我帮你。”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卫疏伸手别开了他的枪口:“但现在不是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我放不下的人。”
林晓希的眼睛憋得通红,她的眼泪滴了下来,只流了一滴,就不再哭了。
她突然伸手抽出我腰侧的枪,对准那两人就要按响扳机,我立刻打开她的手,两声枪响全都打了空。
“陆煜辞,卫疏,都去死!”
她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陆煜辞的脸色难看,卫疏立刻走过来,顺了顺她的背,然后推着轮椅离开了。
一边离开,林晓希一边骂着,咳嗽得眼泪不止。
陆煜辞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
第二天晚上,卫疏和林晓希再也没有出来过,第三天第四天也是。
卧室的门紧锁着,连送餐员都无法进去。
直到油轮靠岸,卫疏的手下强行开了锁,拆了门,才发现了真相。
林晓希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安静地躺在床上,卫疏浑身是血地抱住她,手里拿着枪。红色喷溅得墙上、地上都是,浸透了林晓希的长发,又干涸凝固。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林晓希的面容尤其宁静。
他们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卫疏紧紧抱着林晓希的手掰开。
尸体被警方带走,确定是自杀。
我和陆煜辞站在岸上,看着油轮被封上了长长的封带,风吹了过来,我想起林晓希的笑容。“我想让他死,可是他总是死不了。”“可以报警,让他坐牢。”“不,我想让他死。”女孩自信的神情,和她说出手机密码时露出的一模一样:“我知道怎么做——只要我想,他会自己去死。”
只要她死了,他就会立刻自杀。
林晓希又一次赌对了。
“你真是废物,差点拉上我一起死。”陆煜辞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故意揶他:“抢军火,炸油轮。”
陆煜辞头也不回,“警察还在这呢,你去蹲监狱,别拉上我。”
我就很奇怪,你不是黑道只手遮天吗,竟然还会怕警察?
身后传来嘈杂的吵闹声,还有一声熟悉的女声尖叫了起来:“死人啦!警察,是哪个凶手……”
“小姐,这是自杀,请尊重死者。”
10.5
(卫疏林晓希番外)
林晓希十八岁的时候,为了母亲的病沦落到了陆煜辞的“纸醉”。
那时候的陆煜辞很年轻,他纸醉规模也很小。
林晓希根本没有足够的美貌和身体的优势来讨取人们的喜欢,更没有办法靠这些去赚钱,以供她的母亲能够躺在昂贵的ICU里。
她的头发为了高考剪得极短,最后却不能参加她梦寐以求的考试。
她的母亲吊着命要一天一万,动了手术则需要数百万,这对一个每天吃泡面的高中生来说是根本不能承受的。
于是她来到了纸醉,想方设法遇见了陆煜辞。陆煜辞一开始对相貌平平的她不屑一顾,最后却惊讶于她的能力。
“去卫疏身边做卧底,让他爱上你。”陆煜辞的决定做得十分干脆,“你母亲会被转去我旗下的医院,一切费用全免。”
他将一张白纸推到林晓希的面前,上面是三个遒劲有力的中文字体。陆煜辞的正楷汉字写得十分标准:
林小溪。
也问过他原因,陆煜辞只是笑了笑:“名字简单,好养活。”
林晓希的任务很艰难,尤其是在她长相普通的情况下。
身上涂满血,倒在卫疏的别墅附近时,耳边是清冽的男声:“扔出去。”
装作癌症病人,穿着病号服坐在卫疏的公园长椅上时,眼前是男人淡漠的脸:“滚出去。”
踩着红色高跟鞋,穿着露肩长裙在卫疏宴会上吸引他注意时,一排保镖迅速地架住了她的胳膊:“卫爷说,打出去。”
打听到卫疏喜欢长发,她就开始留长;听说卫疏喜欢白皙的肤色,她就美白防晒。直到她走上大街都有人回头时,才发现自己打听到的都是流言。
只不过最后躲在卫疏书房里的林晓希,终于被卫疏注意到了。
看着面前皮肤白皙,身材瘦削,长发及肩的女孩,卫疏停住了找书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溪……”
“叮叮咚咚?”
“……嗯。”
这个初遇很完美,单身了二十七年的卫疏,找到了他的爱情。
卫疏这个人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淡漠疏远,但他的爱却像火一样热烈,温暖无比。
从未幻想过自己会拥有爱情的林晓希,渐渐忘记了自己到他身边的目的,直到陆煜辞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小溪。”陆煜辞的声音没有变化,林晓希一瞬间就辨认出来了。
“你是不是爱上卫疏了?”
林晓希的声音带上一丝慌乱:“没有。”
陆煜辞在话筒另一边低低地笑了,“那就杀了他,向我证明。如果在一天后你没有回来,我就会拔掉你母亲的氧气管。记得,捅他的心……”
卫疏端着一盆水果走进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林晓希惊了一下,连忙切断了电话。
“和谁打电话呢?”卫疏放下果盘,眼神温柔。
“我哥。”
卫疏对她报以无条件的信任:“那就行,哪天叫咱哥出来吃顿饭。”
林晓希揉搓着左手的小指,看着卫疏用洗净的水果刀慢慢切着苹果,她突然道:“让我来切吧。”
卫疏笑着用刀尖朝着自己把刀递给她,等她颤抖着接过刀,他突然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
“我们在一起快四年了,今天我郑重向你求婚,小溪,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晓希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一边回复着“我愿意”,一边在伸手拉他起来的那一刻,将水果刀刺进了他的腹部。
“我是陆煜辞派来的卧底,目的就是为了杀你。结婚?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林晓希用脚踩在他的心口,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绝望,“卫疏,你有本事的话,就从坟墓里爬出来,报复我。”
林晓希赶回陆煜辞总部的时候,她才发现母亲早就已经去世了,而陆煜辞压榨光了她的所有价值。
让她亲手伤害了自己的爱人。
卫疏的伤势并不严重,在顽强的求生意志下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在那一刀后得了复杂性局部痛综合征(CRPS),不得不时常忍受巨大的痛苦。
卫疏因此与东南亚黑道帝王的宝座失之交臂。
他巩固着自己固有的势力,不再发展,并不断地寻找着被陆煜辞当做弃子的林晓希。
并最终找到了她。
本来最亲密温柔的人变得残暴邪恶,林晓希在愧疚和迷茫之中挣扎煎熬着。
无数次想告诉他自己的苦衷和难言之隐,无数次想重新爱他,都在他更为狠厉的报复之中彻底烟消云散。
他打她羞辱她、强碱她,囚禁她。并在她逃跑后挑断了她的脚筋,让她只能永远地坐在轮椅上。
就这样,又是三年。
这三年里,曾经所有的爱意几乎全都被消磨殆尽。
“希儿,你不爱我,没关系,毕竟你心里装着陆煜辞。”卫疏总是在残忍地凌虐她之后又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那时候头发还短的像个男孩,费尽心思勾引我,每一次我都记得。”
“为什么不剪了它?”
无论何时,她都不会舍得剪去那一头长发。
她苦苦哀求过:“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也声嘶力竭过:“对,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你去死啊!”
她以为自己心里只有对卫疏的仇恨,所以才想让卫疏死。
只是始终骗不过自己,她一直都在为他所忍受的疾病而心痛。
他死了,就不再痛苦了。
那天夜里疯狂破骂后的林晓希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极为乖巧地被卫疏抱到床上,转头看他时,那双眼睛像七年前一样清澈。
“你爱我,对不对?”
“……对。”
“那你帮我解脱吧,求你了……”少女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
这一幕,在之前的三年里发生过无数次,卫疏都拒绝了她的要求。
“求求你,我好痛苦,求求你……”
卫疏浑身僵硬着,像是被捏住七寸的蛇。过了很久,不知她恳求了多少声,他的口中才蹦出一个沙哑的字眼:“好。”
卫疏动作轻柔地打开床头柜的锁,拿出一瓶安眠药,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林晓希的手中。
她的眼泪也不流了,话语也停止了,像久旱的人遇到了甘霖,焦急地吞下了半瓶后,缓缓地卧在了床上。
卫疏检查了桌上手枪里的子弹,收拾了狼藉的桌案,锁好了门。最后实在无事可干,就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色。过了很久,久到他的眼睛发涩,才脱了外套上床。
他伸手抱住了冰冷的林晓希,慢慢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小溪,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局部痛又发作了,卫疏的腹部像是紧紧拧成了一团,又被一刀一刀地捅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过于剧烈,卫疏从静静地流泪,到最后已经成了崩溃的放声痛哭。
他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腹部上那个早已结痂的伤疤扣响了扳机。
这场长达七年的博弈,最后还是林晓希赢了。“想去死,无时无刻不在想。”卫疏伸手别开了陆煜辞的枪口:“但现在不是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我放不下的人。”
为了她,我愿意再多活几年。
在我站在东南亚联合铲黑组织的公安部门前时,我的心都在颤抖。在荆渊手底下干了十一年,又在陆煜辞手底下干活,我估计都在他们的通缉令上成为常客了。
没有人能想到,陆煜辞手底下最人道毁灭的黑暗地下城,就建在铲黑组织的地下。
这个组织的各成员国为了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