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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世纪文学研究

　　归去未见朱雀航

　　——葛亮的《朱雀》

　　王德威

　　朱雀是南京的地标之一。在上古中国神话里， 漫，直面历史横逆，甚至死而后已。神鸟朱雀是他们

　　朱雀被视为凤凰的化身，身覆火焰，终日不熄。根据 的本命，身覆火焰，终生不熄。

　　五行学说，朱雀色红，属火，尚夏，在四大神兽中代表 在古老的南京和青春的南京之间，在历史忧伤

　　南方。 和传奇想像之间，葛亮寻寻觅觅，写下属于他这一世

　　早在东晋时期，朱雀已经浮出南京（建康）地表。 代的南京叙事。而连锁今昔的正是那神秘的朱雀。

　　当时秦淮河上建有二十四航（浮桥），其中规模最大、 仿佛遥拟六朝那跨越秦淮河的朱雀航，葛亮以小说

　　装饰最为华丽的就是朱雀航。朱雀航位居交通枢 打造了他的“梦浮桥”——跨过去就进入了那凌驾南

　　纽，正对都城朱雀门，往东有乌衣巷，东晋最大的士 方的朱雀之城，进入了南京。

　　族王、谢的府邸皆坐落在此。多少年后，王、谢家族

　　没落，朱雀航繁华不再，唐代诗人刘禹锡因写下： 一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葛亮创作的背景与众不同，他出身南京，目前定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居香港，却首先在台湾崭露头角，2005年以《谜鸦》赢

　　得台湾文学界的大奖。《谜鸦》写一对新世代的男女

　　葛亮选择《朱雀》作为他叙述南京的书名，显然 因为饲养一双乌鸦而陷入一连串的离奇遭遇，葛亮

　　着眼这座城市神秘的渊源和历史沧桑。南京又称建 以流利世故的语气描绘都会生活，对一切见怪不怪，

　　业、建康、秦淮、金陵，曾经是十朝故都；“金陵自古帝 却终究不能参透命运的神秘操作。这是一则都市怪

　　王州”，从三国时期以来已经见证过太多的朝代盛 谈，有谜样的宿命作祟，也有来自都会精神症候群的

　　衰。而南京的近现代史尤其充满扰攘忧伤，南京条 虚耗，颇能让我们想起30年代上海新感觉派作家如

　　约、太平天国、国共斗争、以及南京大屠杀，无不是中 施蛰存的《梅雨之夕》、《魔道》一类作品。诚如葛亮

　　国人难以磨灭的记忆。 所说，他想写一则关于宿命的故事……这样的故事，

　　然而 《朱雀》又是一本年轻的书。葛亮生於南 剔除了传奇的色彩，其实经常在你我的周围上演。

　　京，刚刚跨过三十岁的门槛。他写《朱雀》不仅摩挲 它的表皮，是司空见惯的元素与景致，温暖人心，然

　　千百年来的南京记忆，更有意还原记忆之下的青春 而，却有个隐忍的内核，这是谜底的所在。

　　底色。小说横跨20世纪三个世代，但葛亮要凸显的 同《谜鸦》收入同一小说集《谜鸦》的作品，如《37

　　是每个时代里的南京儿女如何凭著他们的热情浪 楼的爱情遗事》、《私人岛屿》、《无岸之河》等或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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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8·文艺争鸣·新世纪文学研究

　　水因缘、或写浮生琐事，就算是光天化日，总是隐约 其实是现代中国历史小说常见的公式。但仔细读

　　有些不祥的骚动。而那「隐忍的内核」成为叙事的黑 来，葛亮又似乎架空了这样的公式。南京大屠杀、国

　　洞，不断诱惑作者与读者追踪其中的秘密而不可得。 共内战、反右、文革、唐山大地震、毛泽东逝世、甚至

　　葛亮的下一本小说集《七声》以白描手法写出七 天安门事件充塞在小说之中，然而历史事件毕竟只

　　则南京和香港的人物故事，包括了外祖父母毕生不 是《朱雀》里人物——尤其是女性人物——的背景。

　　渝的深情《琴瑟》，一个木工师傅的悲欢人生《于叔叔 她们以个人的爱恨痴嗔将大历史性别化、民间化。

　　传》，一个叛逆的女大学生素描《安的故事》，一个弱 这一部分葛亮显然呼应了张爱玲《倾城之恋》到王安

　　智餐馆女工的卑微遭遇 《阿霞》等。葛亮不再诉诸 忆《长恨歌》的传统。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