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美洲印第安故事(1921)

  原作者:Zitkara-Sa翻译:Eurya;校对:柴来人导读:【合辑】导读女性主义理论:从现代性到后现代,对应选文109;单篇选文翻译不代表译者们的实质立场,欢迎加入我们翻译120+篇不同领域的选文本文章基于CC BY-NC-SA 4.0发布,仅供个人学习,如有侵犯您的布尔乔亚法权,请联系提醒号主践行游士删文跑路伦理网哲邻人部,一个自由自主的联合协作哲学翻译社群,欢迎有志者私信加入或投稿(翻译或原创):lab_on_roof@163.com

  导读:来自达科塔苏族的Zitkara-Sa(Gertrude Bonnin)的选文109讨论了她在她所就读的印第安学校的不幸经历。她还描述了她的母亲是如何诅咒白人定居者的,这些定居者住在他们部落附近的山坡上,像食腐肉的秃鹫一样等待时机,对他们的土地提出索取。

  一个黑夜,昏暗的星光下,我和母亲坐在我们的棚屋前。我们面对着河流,谈论着逐渐萎缩的村庄。她对我讲了那些贫穷的白人殖民者的事,他们住在河对岸的峡谷两侧高山上开凿出的岩窟中。

  一大群有着宽阔脚掌的白人乞丐涌向此处,宣布他们对这些荒地的所有权。就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悬崖上有一束微光。

  “你看见有火光的地方是一幢白人的小屋。”她说。然后,不远处,只比那幢小屋稍低一点的地方,就有另一丛火光。在我的视力适应夜晚后,我看见越来越多摇曳的光,到处都是,散落在漆黑而宽阔的河岸上。

  仍然注视着遥远的火光,我的母亲继续说道:“我的女儿,当心那些白脸皮的人。就是那些残忍的白脸人害死了你的姐妹和你的叔叔,我勇敢的兄弟。也是他们这些白脸人,一只手递上圣书,另一只手用烈酒做着圣洗礼。他是个伪君子,一边阅读着‘汝不可杀人’的戒律,另一边却幸灾乐祸地看着印第安人受到的磨难。”突然,她发现悬崖上又燃起一丛新的火光,于是喊道:“哎呀,哎呀,我的女儿,这儿又是另一个白人无赖的火光!”

  她猛地跳了起来,站在她的棚屋旁边,毫不让步,咒骂着那些坐在令人生厌的火光边的白人。她使劲将右臂抬到与眼睛齐平,用尽浑身力气攥紧双拳,向那些外来者猛地挥去。她久久地用手指指向殖民者的小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通过手指传递到她所瞄准的邪恶之上。

  离开我的母亲之后,我回到了东部的学校。几个月过去,我逐渐领悟到印第安学校里的那一大批白人教师比我想的更信奉传教士的教条。

  在这所学校里,学会自我保护和接受印第安教育一样重要。当我看到一个吸鸦片的瘾君子当上了印第安人的老师时,我不明白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直到一个管理层的基督徒回复称,这个皮肤颜色跟南瓜一样的家伙有一位虚弱的母亲需要供养。傻乎乎地坐在医生的位子上的是一个白脸人醉鬼,于是印第安病人们带着自己的病痛早早进入坟墓,这是因为那醉鬼美丽的妻子每天指着他吃饭。

  我很难把那个白人男性看做老师,他折磨一个雄心勃勃的印第安年轻人——反复地告诫那个勇敢的丑小孩,他不过是一个“政府的乞丐”。

  虽然当我发现到处都发生着与上述例子一样可耻的事时,我感到义愤填膺,但却无法获得什么帮助。即便有少数几个为了我们的族人高尚地工作着的人,他们也无权挑选如他们一样的工作人员。确实,国父(the Great Father)派人视察过印第安学校,但他看到的通常是学生们为了展览而做的样品作业。我被那些狡诈的工作人员激怒了,这些人欺瞒了印第安人在华盛顿的白人父亲。

  我的疾病使我无力完成大学学业,又因为听了我母亲讲述的白人拓荒者侵占土地的故事,我根本没有心情瞪大眼睛寻找我的白人同事身上隐藏的优点。

  这时候,我诅咒那些能力低下的人,因为那是他们的上帝创造的侏儒。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我失去了对周围自然世界的所有感知。因此,当一种隐藏的愤怒把我带到那座刷着白墙的小监狱——当时我把这叫做我的房间——时,我不知不觉地背离了我唯一的救赎。

  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就像母亲曾给我讲过的那个石化的印第安女人那样。我希望我心中的重负可以让我变成没有感情的石头。但是我还活着,在我的坟墓里,而且一无所有!

  为了白人的文凭,我放弃了对至高神灵(the Great Spirit)的信仰。也是为了这些文凭,我忘却了树木和溪流的疗愈作用。因为我母亲简朴的生活观念是我所不具有的,所以我也丢下了她。在我厌恶的这个种族中,我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就像一棵纤弱的树木,我被连根拔起,远离了我的母亲、自然,和神明。我曾在家人和朋友的共鸣与爱中摇曳的枝条被剪掉了。保护我那过于纤细的本性的天然树皮也被快速地削去。

  现在我似乎成了一根冰冷的光杆,栽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尽管如此,我似乎还是希望能有一天,我那沉默而饱含痛苦的头颅高挺于天际时,会有锯齿状的闪电在空中闪耀。这个愿望就像被长久压抑的意识的出口,怀揣着这个心愿,我又走入人群中。

  最终,在一个疲惫不堪的授课日,我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这是一种解决我内心问题的新方法。我喜欢它。于是,我辞去了教师的职务;现在我住在一座东部城市,继续完成我为自己制定的长期学习计划。现在,当我回顾那些不远的往事时,我会从稍远些的距离看它,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我还记得,从早到晚都有许多文明人来参观印第安学校。那些拄着手杖、戴着眼镜的城里人,还有那些脸颊晒黑、脚步笨拙的乡下人,在无知的好奇心中忘记了他们之间社会地位的差异。看到野蛮战士的孩子们如此温顺而勤劳,这两种基督徒白皮肤的脸上显现出同样的震惊。

  作为对他们肤浅询问的回应,他们收到了学生们的样例作业以供查看。仔细检查了整齐地标注着的页码,端详了一会埋头读书的印第安男生女生,白人访客心满意足地走出校舍:他们正在教育印第安赤佬的孩子!收到他们所赠钱财的政府官员们正不负期望地用印第安的材木种出一片小森林。

  过去十年里,许多大善人就像这样在印第安学校里转悠一圈,然后吹嘘他们对北美的印第安人是何等慈善。但是很少有人会停下来思考,在这种文明教化的表象之下,究竟是真实的生活,还是长久的死亡。

  (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