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父亲去世,叔叔来争我的抚养权,母亲却一心想把我嫁出去

  

  12岁那年,父亲去世,为了我的抚养权,妈妈跟叔叔突然反目了。

  我问堂姑:“我要是选了妈妈,以后还能继续读书吗?”

  因为从小她就说,女孩子读了大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生个好容貌,嫁个好男人。

  *

  程颜馥开始学写名字的时候是充满了怨念的。

  她为此抗争过,想改名字,哭着躺在地上耍赖,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她妈就扔下一句:名字你爷取的,有意见找他去。

  妈妈的嘴明明那么温软,亲自己小脸蛋的时候甜滋滋的,却说出来比地板还冷冰冰的话。

  程颜馥趴在地上,起来觉得没面子,要是传出去被堂弟知道了,会嘲笑自己也一样惧怕爷爷,以后堂弟被爷爷教训的时候自己就不能幸灾乐祸加嘲笑了。

  可不起吧,又好冷哦。

  还好这时候小云表姐来找她分享自己刚得的弹珠,才给她解了围。

  那时候程颜馥就觉得,自己要跟小云表姐天下第一好。

  小云表姐叫葛小云,她还有个姐姐,叫葛云,大家都是大云小云的叫她们。

  程颜馥的外公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四个儿子各自生了两个女儿,共计八个孙女,程颜馥的妈妈出嫁后又生了一个外孙女。

  这导致外公祖屋所在的小山坳,又多了个绰号,叫母猪湾。

  外公一生耿直,人品优良,从未做过对不起人之事,从未占过谁一分钱的便宜。

  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生光明磊落,却落到如此被村人嘲笑的地步。

  最后想秃了头,就想出了自己家所在的山坳,本就风水不好的结论。

  是以对程颜馥的妈葛宝珠充满了愧疚,老人固执的觉得,当初就不应该在葛宝珠说亲事的时候,仗着程家小子的爱重,提出要求:想要娶自家闺女可以,但婚后女婿的宅基地必须要安在自己家祖屋旁边。

  他觉得,宝珠要不是在这个破湾湾怀孕,程颜馥就还有是男孩的可能,都怪自己想留女儿在身边的私心,害了女儿。

  所以对程颜馥格外优待一些,带外孙比亲孙还多,为此葛家舅妈们都颇有微词。

  葛家八姐妹,大的已经在说亲事了,小的还在喝奶。

  其中就数葛小云跟她年龄最相近,天天混在一起。

  葛宝珠经常对程颜馥举例教诲:

  葛大燕小学的时候是拿了五次三好学生的,还得了书包文具盒等一堆奖品——应该向她学习。

  葛小燕却是个学渣,学校的上课铃都响了,她还在去学校的路上揪野花找蝴蝶——少跟她混,千万不能和她一样。

  葛大云小学时候品学兼优,到了初中却一落千丈,连高中都未能考上,只能去跟村口的张裁缝学手艺——读书要时刻抓紧,不能懈怠,那样会退步。

  葛小云跟你同年级同班,你要是敢考试落后于她,小心吃竹笋炒肉。

  等等之类,程颜馥早已经被妈妈念叨到耳朵都长了茧子。

  四个舅舅家的表姐妹们,每个都对她不错,并没有因为她不同姓就排挤过她,大家都是姐妹,为什么一定因为成绩好坏就有亲疏之别呢?

  倒是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兴趣。

  大燕的成绩优异,葛大舅决定倾尽所有资源培养大燕,一定要让女儿出人头地,到时候给葛家争口气。

  让村里的井底之蛙瞧瞧,时代已经变了,女儿不会比比儿子差,凭啥嘲笑我葛家无男儿。

  做好决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户口本,去给大燕改了名字,改为葛燕珊。

  学习好了,真的会获得更多的好处,比如改掉不喜欢的名字。

  其实到现在,程颜馥已经不想改名字了。

  程老爹在她学会写名字后,跟她温柔的解释过,颜馥,是说她又美又香的意思。

  害,要是葛宝珠也有程老爹那耐心那温柔,该多好。

  妈比爹凶,真烦。

  不想改名,自己也还是应该好好学习,然后可以仗着成绩优异这点,可以跟大人讲点别的条件,获得点别的好处。

  那得比撒泼打滚有效果的多。

  葛小云也深以为然,她是亲眼看着大云姐姐因为学习成绩从好跌到差,父母对她的爱也从云端跌入泥土。

  她们两人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同校同班,且亲密无间。

  但好成绩除了需要努力,也需要一点天赋的,程颜馥就是那种天生学习的料子,轻轻松松就能考前三的存在。

  葛小云的妈妈,程颜馥的三舅妈说,她毕竟是程家人。

  程老爹就是顶聪明的人。

  三舅妈常常笑眯眯的说:“小馥,你啊,肯定长大了会有大出息的,现在吃了舅妈做的这么多东西,以后可别忘了给舅妈称糖吃啊。”

  三舅妈的厨艺包括但不限于做菜,她逢年过节做的点心,是让程颜馥能生出“妈妈跟妈妈也是有区别”的感慨的。

  程颜馥的妈妈厨艺太烂了,可又偏偏热衷开饭馆,开饭馆也就罢了,她偏偏喜欢自己研发菜式在饭馆大力推广。

  黑暗料理吓跑了一波又一波的顾客。

  饭馆在村口开了,倒闭了,又跑去镇上开,镇上开倒闭了又跑去隔壁市里开。

  支持她如此折腾的,是程大情种,程颜馥老爹的财力。

  为了能吃到更多好吃的,程颜馥当然是拍着胸口保证长大了会给三舅妈称好多好多的糖,能有一百斤那么多!

  每次这种时刻,葛小云都在旁边偷笑,说程颜馥为了口吃的,啥保证都敢做。

  那时候的糖,多稀缺啊,葛小云想喝多点糖水,都得跟着程颜馥去蹭。

  本是要啥有啥的小公主程颜馥,却在十二岁那年没了爹。

  后来听大人议论,程老爹本来这两年生意就急转直下了,做啥亏啥,去哪里都霉神附体,怎么倒霉怎么来。

  一直倒霉到去看新项目的时候,不小心坠楼身亡。

  死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亲人。

  程家人离得远,程颜馥初中就开始住校,葛宝珠前一年因为程老爹突然不允许她折腾饭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南方,然后就在那边找了工作,不肯回来了。

  得知消息的程小叔赶紧休探亲假飞了回来。

  除了送哥哥下葬,他还要忙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去找哥哥的坠楼缘由,然后索要赔偿款。

  第二件事是跟葛宝珠反目,强行要求变更程颜馥的抚养权给他。

  爸爸刚下葬,程家人和葛家人共聚一堂,却不是什么互相安慰的温馨画面。

  因为妈妈跟叔叔突然反目了,程颜馥不知所措。

  几个舅舅七嘴八舌的,皆红着眼,最后大舅总结说:“小馥,你妈妈以后就只有你了,你要帮妈妈从你叔叔手上把钱拿过来啊。”

  姑姑搂着程颜馥说:“你叔叔不是要那笔钱,他是觉得你妈妈太靠不住了,把你交给她,不放心啊。”

  叔叔对葛家人怒目相对,他恨透了葛家所有人,一个个虚伪又自私,要不是他们态度前恭后倨,对落魄的人暗戳戳的冷嘲热讽,大哥何至于急于翻盘,最后落到英年早逝。

  可惜他虽然位高又不差钱,一心为侄女日后打算,且社会身份比葛家所有人都闪耀,都没有用。

  葛宝珠还在,他就得不到程颜馥的抚养权。

  他只能期望葛颜馥自己跟他走。

  从小蜜罐里泡大的程颜馥,被舅舅一说,觉得叔叔仗势欺人,被姑姑一哭,又觉得自己妈妈确实很不靠谱。

  她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哭泣不止,抱着炸裂的头说不出一句话。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堂姑走了出来,她皱眉大骂:“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大人自己解决就是,逼一个孩子做什么!”

  程家小叔对这个堂姐向来尊敬,收敛了一点气势。

  大舅也拦住了其他兄弟,葛小云现在是堂姑儿子班上的学生,他不想得罪。

  大云已经是个南下打工的命了,小云的学业是他未来唯一的希望。

  堂姑将程颜馥半推半抱的送进了卧室,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吵嚷。

  程颜馥问堂姑:“我要是选了妈妈,以后还能继续读书吗?”

  堂姑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你这么小,不读书能干什么去?你妈会给你读书的,放心吧。”

  程颜馥表示担忧:“我妈说,现在我爸没了,她没钱供我读到大学的。

  她还说,女孩子读了大学也没什么用,毕业了最多做个小职员拿点可怜的工资,能成大事的只能是男人。

  女孩子还不如生个好容貌,嫁个好男人。”

  堂姑听了程颜馥的话,气得将旁边的五斗柜拍得啪啪响。

  葛宝珠自己搞事业从来没赚过钱,就觉得天下女人都无用,这是什么歪道理?竟然还用这歪道理来荼毒孩子!她恨不得立马出去找葛宝珠干一架,论论理。

  又看了一眼几乎哭到脱力的的堂侄女,终究是软下了心肠。

  安抚了程颜馥一会,开门出去喊了一声:“别吵了,听我提个建议。”

  “小馥现在读书读得好好的,跟谁走都不合适,去了要适应新的环境不说,还有异地高考到时候什么政策,都很难说。”

  满屋子的人看着她,眼中露出不屑。

  谁不知道这个理,那不带出去,难道让孩子跟着外公外婆过活吗?

  “就让她继续在家里读书,住我家里。

  我儿子是老师,也能辅导一二,待到初中毕业了,她也大了,到时候能生活自理,不用跟着谁。”

  或许是堂姑的提议太过超出众人的想象,一屋子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让屋子里有了片刻难得的安静。

  好一会没大人说话,终于能有说话机会的葛小云开心蹦脚,“小馥妹妹不用离开太好了!”

  她跟程颜馥一直秤不离砣,自然是舍不得程颜馥跟叔叔或者妈妈离开去异乡的,那样谁知道以后要多久才能再见面啊,她会思念死的。

  程颜馥从宿舍搬到了教师宿舍楼,跟堂姑和表哥住在一起。

  表哥对她的学习极其严厉,周末安排了满满的私教课给她恶补数理化。

  他每次补课的时候,看到程颜馥那哀怨的眼神,都义正言辞:“小舅舅(程小叔)说了,要是你考不上重点,我们两个都别想好过。”

  程颜馥无力抗拒,心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鼓起勇气对表哥说:“那小云表姐偏科比我还厉害,她也需要补课,而且,我们两个一起学会更有劲......”

  表哥一秒都没考虑够就答应了。

  大约是葛大舅舅经常借着来看外甥女的机会,给堂姑家塞了不少特产,米油菜走地鸡等,农村特产应有尽有。

  表哥虽然不愿意收礼,但盖不住人家是送自己外甥女的也不好拒人于门外,吃人嘴软,正好以此回报吧。

  于是葛小云也周末来补课了。

  她兴奋的拉着程颜馥说悄悄话:“小馥,还得是你,我们班好多人想请老师补课,都请不到呢。”

  程颜馥撇嘴,本来是想找个人来陪着吃苦,好让自己心理平衡点来着,谁晓得你还是真乐意,周末无休都甘之如饴。

  她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看来大舅舅对小云表姐着实逼得很紧啊。

  三年苦读完,终于迎来了中考。

  葛小云挺惆怅的,补课效果还可以,本来高中都无望的她,现在考上是绝对有把握了,只是自己肯定考不上重点,以后要跟小馥分开了。

  程颜馥却很开心,考完她就不用被逼着学海无涯苦作舟了,而且妈妈说要接自己去南方玩一段时间,那边可是有大海啊,真的海,不是学海。

  太向往了。

  成绩出来后,程颜馥以全校第五的成绩考上了重点,葛小云考上了普高。

  两个学校都在市里,距离也不远,但见面还是不容易的。

  重高一个月放一次月假,一次三天,在月初。

  普高也是一个月一次月假,在月底最后三天。

  刚好错过。

  没有手机的日子,两姐妹只能用书信分享喜怒哀乐。

  程颜馥将自己学校的介绍册塞在信封里寄了过去,鼓鼓囊囊的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都是她向小云表姐分享的喜悦。

  小云表姐的高中生活也不错,其中以班草向一鸣特别不错,她略带羞涩的在信中写下了自己的少女情怀。

  由于向一鸣在信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让程颜馥对这个男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葛小云一直被家里耳提面命,要一心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给爹妈和爷爷争口气,没想她竟然遇到向一鸣后就早恋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决定偷溜出去,到葛小云的学校看看这个向一鸣到底是何许人也。

  其实程颜馥偷溜出校已经是惯犯了。

  她在女生宿舍后面发现了一棵树,粗壮的树杈已经长到了学校围墙上,那个树杈的高度对于城里孩子来说可能是高不可攀,对于从小在村里上山下河的程颜馥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她经常借助那根大树杈,爬上围墙,然后跳下去。

  就可以去外面逍遥了,比如泡网吧,比如吃麻辣烫。

  程老爹破产且早逝,但小叔有给她开卡,经常打钱在卡里,任她自己支配。

  她去的那天就是葛小云放月假的日子,她们之前就在信里约好了,等葛小云一出校门,就去蓝月网吧跟向一鸣会合,然后一起去吃麻辣烫。

  行程很麻烦,但乐在其中。

  向一鸣其实不算帅气,他只是性格幽默,那嘴皮子是程颜馥见过的除了自己老爹外,最厉害的。

  说出来的话妥帖又好听,好笑又不尴尬。

  吃东西时候他特别优雅的照顾女生,做足了绅士风度。

  他跟着葛小云喊小馥妹妹。

  后来三人就经常约着一起玩,程颜馥觉得,有个像向一鸣这样的朋友也挺好啊,他比自己那几个舅舅都有趣多了。

  向一鸣家就是市里的,是走读生,葛小云也不是有胆子翻墙的学生,所以混熟了后,葛小云就让向一鸣周末有空去网吧转转,把程颜馥揪回学校去。

  女孩子经常翻墙出去泡网吧,像什么话。

  程颜馥被向一鸣抓到了几次,每次抓到后,向一鸣都会请她吃一顿麻辣烫,然后哄她回学校去。

  次数多了就也皮了,开始不听他的劝告。

  那个周末,向一鸣又抓到了程颜馥,问了一下网管,她那台机还有多久到时间。

  网管看了一眼说,她开的通宵。

  向一鸣生气了,明天可是周一,一整天的课,她开通宵是想当神仙吗?

  他走到程颜馥后面,一把抓着程颜馥的手就往网吧外面走。

  程颜馥用力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两人拉扯着到了门口。

  向一鸣更恼了,干脆甩掉了她的手,说:“小馥,你真的很不像话。”

  程颜馥陡然被放手,正好脚在台阶边,没注意,脚一滑,身体失衡,脸朝地磕在了台阶上。

  向一鸣慌忙将她拉起来,看到她嘴唇已经出了很多血。

  “去医院吧。”

  程颜馥赌气:“不去。”

  其实也就磕掉了一块皮,不太严重,就是出血有点厉害。

  向一鸣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程颜馥忍不住“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向一鸣一听到,手也有点慌了,更加没把握好力道。

  他絮叨:“我知道你小叔他们一直有给你钱,你不差钱,但你也该体谅一下你妈妈,她只有你了,万一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或者因为贪玩学习变差,那她不就没指望了吗?”

  程颜馥痛得一把拍下他的手,也拍断了他的唠叨。

  然后空气又陷入了尴尬。

  知道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也有点想道歉,她却不怎么想听。

  正在两人都尴尬无言的时候,有个男生从后面拍了向一鸣一把,“哦豁,难怪班上那么多女生你都看不上,原来是有女朋友了啊。”

  那男生一脸揶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向一鸣锤了他一拳:“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妹妹。”

  “什么妹妹,情妹妹吧。

  妹妹是哪个班的?我好像没见过耶。”

  程颜馥红着脸,“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本想骂向一鸣,但又有点不占理,只好装酷了。

  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

  只是可怜自己本想周一早上跟着走读生一起混进学校,这个点被向一鸣揪离了网吧,只能翻墙回去了。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翻墙出去多次没出事,谁想这次翻回去却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然后带去办公室教育了足足两个小时,又罚她周一晚自习前交五份检讨。

  程颜馥一边写检讨,一边心里狂骂向一鸣,这次真的是被他给害惨了。

  她周一写完检讨后,周二补作业,周三就给小云姐写信,信里写向一鸣多么可恶,他害的自己是多么的惨,她用最犀利的言语,狠狠的告了他一状。

  信还没寄出呢,葛小云的信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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