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物伦理关系的摄影机“凝视”-鄱阳湖学刊(2022年5期)

  龙源版权所有人与动物伦理关系的摄影机“凝视”

  作者:王燕灵纪莉

  来源:《鄱阳湖学刊》2022年第05期[摘要]多元性和包容性的媒介呈现方式为反思人与动物的关系打开了广阔的伦理空间。“凝视”是野生动物纪录片在拍摄野生动物时使用的特定视觉传达技法。将作为电影镜头语言的“凝视”与动物伦理思想相结合,可知“凝视”何以在交互主体作用中实现了向主体与主体互渗的转变,具体表现为:从“好奇”与“感伤”的主客体凝视到“敬畏”与“同情”的心理转向,以及走向“尊重”与“责任”的行动主义方式。作为影像的述行性行为,走向对话和行动的“凝视”引发并强化了观看者与野生动物的共情,有利于进一步实现对野生动物的跨物种关怀。[关键词]野生动物纪录片;动物伦理;凝视在人类的历史书写中,非人類动物(以下简称动物)以各种形式全程参与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与不同地区的人类进行了长期复杂多元的互动。①在视觉图景爆炸的当下,媒介中的动物取代了真实的动物。当代动物图像的流行通常是高度伤感和拟人化的,用以掩饰人与动物关系的残酷和不平衡。野生动物纪录片是自然生态观念在文化创作领域的重要表征,也是人类社会进程与发展中的文化镜像之一,折射出人类自身发展轨迹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塑造并定义人们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与体验。回溯西方文化的根源,强调人是万物中心的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c)一以贯之。在理性和科学的基础上,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人与其他生命的边界感和对立性。②文艺复兴作为欧洲现代文明的源头促进了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在充斥着各类“机械奇迹”的17世纪,笛卡儿主义解除了人类对于粗暴对待(illtreat)动物的罪恶,但也使得人类对自然拥有了绝对的掌控权,动物成为永动机(automata)、机器(machines),且无法感知痛苦与快意。19世纪30年代,摄影技术的诞生使野生动物影像的记录成为可能,壮丽的风光与珍奇的物种是此类影片最吸引人的部分,也是之后野生动物纪录片中重要的影像元素。殖民时期的摄影师和电影制作人并不是简单地记录,他们主观的解释深深嵌入各自的欧洲帝国话语中。“展示、剖析和蒙太奇”被构建为军事、经济、科学和文化统治的证据。西方文明的历史是征服自然、改造野蛮的历史,自然与野蛮之间具有关联性。在当时的野生动物纪录片中,创作者常常以交叉剪辑的方式呈现黑人和动物的相似性,帝国主义和人种学的展示是其中地缘政治和代表性的根源。艺术批评家约翰·伯杰(JohnBerger)在《为什么观看动物?》(“WhyLookatAnimals?”)一文中开创了以资本主义和现代性为背景看待动物的传统。伯杰认为,随着现代性的动物从公共生活中消失,动物作为被“凝视”的奇观出现。①大量的动物影像借助后期处理、音频文件以及旁白创造一个和谐的自然世界,这就导致史蒂夫·贝克(SteveBaker)所说的我们文化中所有动物生命的“迪士尼化”,即动物被简化为单纯的形象,变得刻板而愚蠢。“动物的形象在这里似乎是作为一种视觉上的速记,但速记使得它的意义时不时地偏离或背叛文本的完整形式”。②环境历史学家格雷格·米特曼(GreggMitman)提出,创作者借助“奇观化”“客体化”方式来实现窥探野生动物的目的,对自然的娱乐性叙述体现出“被异化的美国休闲经济与消费价值”。③这类研究揭示了影像机制在自然和野生动物影像生产方面的特殊作用及其背后的文化政治运作。不少学者研究了野生动物纪录片对亲环境认知和行为的影响,认为观看野生动物纪录片能够显著提升受众对环境议题的关注,证明动物题材的影像作品对人与动物关系产生了积极的影响。④例如,有人对大量英国公民进行深度访谈,发现他们对“环境”或“自然”本身的关注不是大多数观众采取行动缓解气候变化的主要动机。而再现濒危动物的处境会引发人们的同情,以及通过友谊隐喻“动物是朋友”将肉食动物拟人化(anthropomorphism),改变消费者对肉食的态度和行为意向,诱发他们对动物的负罪感,“亲生命性”的召唤在环境意义的建构中尤其有效。⑤本文通过回顾野生动物纪录片的发展历程,试图探究动物形象的建构问题,在此基础上,从“凝视”的心理学机制切入,确定凝视动物的类型及其情感机制,并以具体案例论证野生动物纪录片如何通过影像叙事影响受众的观影体验,以及动物伦理的渗透效果。一、凝视动物何以可能:摄影机作为人与动物关系建构的中介电影是由蒙太奇和长镜头组合而成的有意义的符号集合,这个集合包含了影像、音乐、音响、旁白、字幕等符号,不同的符码在界限之内运作并形成文本。不少电影理论家认为,运动图像是丰富的、模仿的、多感官的和情感的媒体。例如,波德维尔(DavidBordwell)对电影情感的研究路径以“电影体验的动态为焦点”,从认知的视角对观看效果进行研究,阐释观众的头脑与电影相互作用的过程,即一个包含了感知、理解和记忆,全部过程都有情感参与的行为“连续统一体”(continuun)。波德维尔研究的正是情感在电影观众执行时的发生机制,以及情感赋予的美学动机和叙事动机。在他看来,观众对于电影情感的判断,除了电影工业和叙事惯例的塑造之外,文化、习俗、历史以及个体对情感感知处理也起了很大作用。①围绕“凝视”概念构建起来的论述主要关心的是权力和控制,而权力和控制普遍存在于性别、阶层、身份、职业等级等结构性的社会事实之中,并一直渗透进观看和凝视这类日常的知觉经验里。劳拉·穆尔维(LauraMulvey)曾以“看”与“被看”(to-be-look-at-ness)作为基本的权力结构隐喻,指出三种不同的观看情形:观众的“看”、摄影机记录的“看”、银幕中人物的“看”。②“看”的行为蕴含三个层面,即生物学的、美学的和道德的,三者既产生交集又相互冲突。从生物学角度来说,“看”为生存必须;从美学角度来说,“看”能给人带来感官上的愉悦;从道德层面看,“看”又牵涉暴力,“结果剩下的就只是看的纯事实,是无法则约束的看”。③理论化的“凝视”既将调度、文本、影像等观察活动、文本体系置于互动关系之内,又是一个对两者之间对抗、变化的经过予以关注的过程。④尼科尔斯(BillNichols)认为,纪录片的特质在于展现某种价值观点,就像在历史世界中通过遵循一定的社会准则来穿越和协商带有伦理色彩的情境一样。他对纪录片伦理的研究在《再现现实》(RepresentingReality)中有相当系统的整理,并区分了几种纪录片摄影机“凝视”的伦理规范。⑤一是偶然的凝视(theaccidentalgaze)。这种情形在野生动物纪录片中大量存在,此种凝视源于一种好奇心,而野生动物纪录片凝视的首要维度就是好奇。二是无助的凝视(thehelpnessgaze)。创作者在拍摄过程中因无法干预而产生一种无助感,例如对拍摄对象所发生之事无力改变,而他又不得不继续观察。三是危险中的凝视(theendangeredgaze),即素材表明拍摄者个人正处于危险之中。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能理解其中的危险是真实的——拍摄者随时可能遭遇不测。四是干预的凝视(theinterventionalgaze)。观察的设备并非处在安全的位置,而是超出创作者与拍摄对象两者间的距离,将自身置于拍摄对象所处的险境之中,以介入方式完成摄制,从而与参与式纪录片相互契合。五是职业的凝视(theprofessionalgaze)。影片处在置身事外的旁观和个人化的情感反应的矛盾之中,代表一种指导性话语的距离,处在具有不介入禁令的专业准则与人类责任的伦理准则之间的紧张关系中。它定位在伦理空间的边界,同时包含了电影制作者和旁观者的目光。最重要的是,职业凝视既被制度性话语(如日本NHK等大众媒体)所赋予,同时又作为其代理。六是人道的凝视(thehumanegaze)。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干预性凝视亦是人道性凝视,他们使机械性摄录或冰冷的旁观被打破,这种情况也是一种“责任的伦理”,类似于干预性凝视,这时内容摄制的重要程度同样低于个人情感性的反应。上述各种伦理原则及凝视类型构成一个参照体系,进而为野生动物纪录片的不同形式提供了一个有效的参考指标。[摘要]多元性和包容性的媒介呈现方式为反思人与动物的关系打开了广阔的伦理空间。“凝视”是野生动物纪录片在拍摄野生动物时使用的特定视觉传达技法。将作为电影镜头语言的“凝视”与动物伦理思想相结合,可知“凝视”何以在交互主体作用中实现了向主体与主体互渗的转变,具体表现为:从“好奇”与“感伤”的主客体凝视到“敬畏”与“同情”的心理转向,以及走向“尊重”与“责任”的行动主义方式。作为影像的述行性行为,走向对话和行动的“凝视”引发并强化了观看者与野生动物的共情,有利于进一步实现对野生动物的跨物种关怀。[关键词]野生动物纪录片;动物伦理;凝视在人类的历史书写中,非人类动物(以下简称动物)以各种形式全程参与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与不同地区的人类进行了长期复杂多元的互动。①在视觉图景爆炸的当下,媒介中的动物取代了真实的动物。当代动物图像的流行通常是高度伤感和拟人化的,用以掩饰人与动物关系的残酷和不平衡。野生动物纪录片是自然生态观念在文化创作领域的重要表征,也是人类社会进程与发展中的文化镜像之一,折射出人类自身发展轨迹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塑造并定义人们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与体验。回溯西方文化的根源,强调人是万物中心的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c)一以贯之。在理性和科学的基础上,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人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