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状

  看完《投名状》才发现原来陈可辛是翻拍了《刺马》

  改编自清朝四大奇案之一

  很久以前看过张彻73版的《刺马》

  以下影评转

  (1)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白在《侠客行》中为我们描绘了昔日的江湖。这当然不是最初的江湖,也不是最后的江湖。

   

      清朝末年,由洪秀全所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像熊熊的烈火燃烧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内忧外患的乱世又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黄纵(陈观泰饰)和张汶祥(姜大卫饰)这对结拜兄弟自然是武功盖世,却在绿林间截道营生。他们并不满足于自己的小贼身份,也常常想去南边投奔“长毛”(对太平军的蔑称),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麒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他们的命运也因一个人而彻底改变。

   

      马新贻(狄龙饰)的出场无疑是“惊艳”的。他一袭白衣,一柄纸扇,言谈举止均与黄、张饰演的绿林强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胸藏万卷书,心怀天下志,单人一骑,游走天涯,希望可以结交些江湖上的朋友作为日后建功立业的基础。在与黄、张一番不打不相识的偶遇之后,三人歃血为盟,上山落草为寇。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洲。”马新贻并不像他的两个兄弟只是满足于做一个小小山大王。他毅然离去,上京考取了功名。他的将才也被“湘军”头目曾国藩看中,并在随后的南征北战中立下了赫赫军功。他派人赴山寨招安了昔日的弟兄,作为自己的亲信势力和政治资本。黄、张二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像关张辅佐刘备一般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可惜表面上的风光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暗流涌动。正如张汶祥在供词里所说的一样,祸根其实早已经埋下。“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马新贻官做的再大,也逃不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宿命。他到底不是刘备,能有“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样高的觉悟。为了霸占黄纵的妻子并不影响仕途的升迁,他示意手下设计杀害了为他东征西讨的兄弟。我们现在常戏称“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早在73年,张彻就在电影里为我们形象的展现了此般场景。张汶祥知悉此事,自然是义愤填膺,在一次校场练兵时,刺杀了马新贻,算是替兄报仇。

   

   

      行刺是武侠电影里常见的桥段。追求个性,伸张正义,既是“侠文化”的核心,也是武侠电影历来所遵循的道德规范。因此,导演和观众的价值倾向往往都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刺客的一边,认为统治者眼中大逆不道的“行刺”只是他们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但是本片却迥异于传统。传统武侠电影由于篇幅所限情节上总是努力建造二元对立的结构,要么是门派之间的正邪不两立,要么是江湖侠士和皇权秩序之间的激烈斗争。虽然“居庙堂之高”和“处江湖之远”的二元对立在本片中依然存在,但随着兄弟三人先后投靠朝廷,主角全部沦落为统治者的走狗和鹰犬。黄纵、张汶祥本来应该是豪气干云的江湖豪杰,却成了秦淮河上夜夜燕歌赵舞、把酒寻欢的色鬼,根本忘记了家中独守空房的娇妻。他们心中所谓的大事业也只是趁火打劫、夺取钱财和美女满足一己之私的小农意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功成之后定都南京在深宫内过着糜烂生活的洪秀全便是他们的好榜样。反倒是马新贻,虽然官越做越大,但对前来攀亲附贵的人一概拒绝,却只为米兰一人而坚守爱情,“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的说法在他身上不攻自破。一个是头脑简单、贪心多情的负心汉,一个是饱读诗书、胸怀壮志的大英雄。张彻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之间的不平衡,所以在马新贻对黄纵起杀心的过程中不仅刻意的反复表现了他的政治野心,还附加了小人谗言的因素。也因此,该片彻底背离了是非分明的侠义而沦落为一场兄弟之间的“家产”争夺。不由想起了周星星版的《鹿鼎记》。韦小宝初入天地会,陈近南一脸正气地拉他进密室说,我们反清复明,就是要抢回属于我们的钱和女人!有时候这才是事实的真相。什么皇朝天下、宏图霸业,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场场嫖客相争。

   

  (2)

      陈可辛翻拍一部《刺马》请来三位大牌,也惹来了无数镁光灯。大约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无法看到34年前那个版本的《刺马》。更是无法了解,这究竟是一部怎样的电影,在那个年代引起过怎样的轰动,又给谁带来了咸鱼翻身的机遇,抑或本来就是珍珠蒙尘,无人知晓。

  1973年张彻导演的《刺马》的英文片名叫做《THE BLOOD BROTHERS》,直译为《血兄弟》。为了翻译的意境,我想冠以《滴血兄弟情》作为一个注解。《刺马》故事来源于满清四大奇案之张汶祥刺两江总督马新贻案件,也曾有过同名海派京剧在40年代的上海上演。当然80后的年轻人知道刺马故事始末大约是1992年张彻弟子鹿峰挂名导演的同名电视剧。此剧既臭且长,且毫无可取之处,却也普及了刺马的意思。记得当年小时,曾认为刺马乃是形容马新贻浑身长刺,如此笑话望今日之电影爱好者勿笑。

  《刺马》乃是大导演张彻得意之作,主演是当时邵氏几大著名小生和花旦,狄龙、姜大卫、陈观泰、井莉。此处本想省略花旦二字,怎奈《刺马》中的女角不同于张彻往日电影中可有可无的状态,而是处于推动剧情至关重要的位置。这也是《刺马》在张导演无数电影中显得特别的原因之一。

  此片上映在港于1973年2月至3月上映并轰动一时。《南国电影》《香港影画》都一并大手笔介绍。此剧还使得一直郁郁不得志的狄龙囊获“十九届亚洲影展表现突出性格男男演员奖”、“十九届金马奖优秀演技特别奖”。除了狄龙的突破之外,此片也一开邵氏当时辫子片的禁忌。当年东南亚华人自尊心颇强,而清末以来家国积弱,所受外辱不堪承受。导致银幕上只要是辫子片,便要包块头布。之前邵氏导演罗维和鲍学礼也拍过刺马的故事,便由于这个原因改成了别的朝代,却是浪费了好题材,毫无真人真案的实质感。没成想《刺马》的突破打破了这种禁忌,自此清朝题材的电影层出不穷。

  张彻在当时力排重议以原汁原味的场景和人物还原了《刺马》的时空,动乱时代三男一女的恩怨情仇。其故事也是简单非常,主要人物仅有四个。张汶祥(姜大卫)黄纵(陈观泰)为结义强盗,一次剪径遇到了马新贻(狄龙)却为马的器宇轩昂胸怀大志所折服,甘愿奉其为大哥。黄妻米兰(井莉)蕙质兰心,也爱慕马大丈夫气概。但这种爱慕在马力求功名的雄心壮志下更为内心道德伦理观念震慑下压抑了起来。若干年之后马官居两江总督,或许是压抑越久,情感防线崩溃越快,两人终于结欢。此后马新贻为达到肃清留言,踢走官场阻碍的目的,便谋害了黄纵。重情意的张汶祥怎会坐视不理,在马新贻校场验兵之时将其刺死,之后张汶祥含笑就擒,并遭凌迟剜心酷刑。

  张彻在《刺马》中除了题材的开拓,拍摄技巧并未得到传统的突破,但却将自己过去独创的一些特色手法融会贯通,成就了这部巅峰之作。

  白衣造型的狄龙乃是此剧最大的亮点,套用陈墨的话来说,白衣是张彻的注册商标。狄龙在后期的访问中说道,因为当时无人肯演反派,但是他觉得有突破,于是便举手。没想到此剧竟然使狄龙咸鱼翻身,从此一扫压抑颓废之势。白衣即便是用在反派身上也全然服贴妥当。风度翩翩之狄版马新贻将米兰之精神出轨到肉体出轨的人生印迹显得极为流畅。到此我有一个疑问,狄龙你若不举手难道你就演张汶祥或者黄纵了么?固然是你需要突破,也必然是角色和人合而为一才行。并非狄龙造就了马新贻也非马新贻造就了狄龙,两者需水乳交融才能达到这个完美。

  电影中人刃相博血肉汹涌之大决斗,也是精彩纷呈。张汶祥刺马乃是躲在旗台上,纵身跃向阅兵中的马新贻。张彻中主角必死的宿命也终于轮到马新贻和张汶祥了。最终马新贻没有逃脱导演的安排,将一身蓝色蟒袍敞开,张汶祥之匕首在马新贻腹中辗转反侧,成了一柄绞肉机。至此,片中最血腥的场景到来。刺马之后,张汶祥如同平江不肖生小说中写道,并不逃走,而是束手就擒。高尚举的《刺马案探隐》中写道,马是慈禧心腹,故而慈禧必定严惩凶手。张汶祥最终被判凌迟,马新贻手下马忠信邪笑着剜开了他的心脏,血祭。此时电影的镜头拉开,张汶祥胸口一片殷红。米兰恍然若失的呆坐着,回顾起当年追风逐浪四人嘻笑自由的定格。

  张彻惯用的慢镜头手段也在刺马中得到体现,但不典型。回顾张彻代表作《报仇》中段小楼杀死仇人走向女友的翻滚爬摸,反反复复折折腾腾,倒也在将观众的心脏拿来做承受试验。《刺马》中的慢镜头不多,仅在张汶祥拿出兵刃后给了有限的几个。血肉翻滚的场面远比《报仇》来的克制。张彻也必然是京剧爱好者,这点从他《报仇》中关家兄弟的身份,以及常年借用界牌关盘肠大战的情节可以看出。但是他导演手法自1964年蝴蝶杯之后早就脱离了早期邵氏电影戏剧的巢臼。先前说道《刺马》曾经是海派京剧,作为49年之前国民党文化官员岂会没有看过。但《刺马》竟然全无戏曲味道,音乐也全部放弃传统的二胡古筝琵琶之类,摒弃当时惯用的内心矛盾交加风云突变不用《十面埋伏》不罢休的场景(见国产电影《甲午海战》)。张彻使用陈勋奇的全新的音乐制作使刺马更加洋派,如片头中张汶祥过堂穿插四人往日情景回忆,刺马时候的场景,加上鼓点低沉的音乐,不禁使观者全神贯注,心情凝重。

  刺马中的感情戏也非常细腻,爱恨交织进退纠缠。张彻曾感叹到,狄龙因为刺马锋芒毕露,比肩姜大卫,然而人们常常忘记剧中米兰的扮演者井莉,就《刺马》的表现来说,井莉毫不逊色于狄龙。我也认可张彻的说法,如果说此剧整个色调都是灰蓝的话,那么米兰就是灰蓝中一抹亮眼的水红。从马新贻风度翩翩的开场,米兰惊艳的眼神,之后甚至将马新贻的臭汗当香粉般的亲吻,认为大丈夫自当如此。之后到马新贻为山寨兄弟中刀,并发表一番人在江湖哪能不挨的言论,这种仰慕变成一种女子对男子的激烈的爱慕之情。如果说之前马新贻因为远大报复而从不动男女私心,张彻则用一场河边湿身戏将两人的感情推到了极致。因为意外的落水,将男女间的距离从不可触摸之隔断,到仅隔了浸湿的衣裳,肉体触摸,真可谓不淋漓尽致不痛快。之后马新贻官居两江总督,原本压抑的两人在一次如同心灵感应般的见面之后一发如泉涌而不可收拾。然而马新贻始终是将官位看的最重,“凡是阻挡我去路的东西都要一脚踢开。”刺马中的感情戏从眼神细节都非常动人,不得不指出,狄龙赢得双料影帝当之无愧。可惜了井莉,尽管如此出色,如今哪里还有人记得她演的角色,这大约是演张彻电影女主角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刺马的感情戏不仅在于马新贻和米兰之间,也有张汶祥和马新贻之间的情。姜大卫在之后一次访谈中曾说道,《刺马》演到最后他感到了一种感情。镜头穿插他饰演的张汶祥在知道黄纵为马新贻所杀之后,潜入总督府亲手扇了奸夫耳光,并骂了淫妇。这场戏乃是后来所加,只怕也是演到兴致所致。张汶祥回顾往事历历,山寨兄弟的尸体都做了马新贻的垫脚石,外加如今黄纵的新仇,终于潜入校场刺马。马新贻到被刺之时,并不要官兵协助擒张,而是喝退手下与张汶祥单打独斗。此剧情引来争议纷纷,一位对张导片子颇有钻研的朋友认为是马新贻彻底丢弃良心,把杀死张文祥作为杀灭自己良心的见证,日后往上爬再无阻碍。而我则认为马新贻被张小腹刺中一刀,自认命不久矣,虽然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向张表示忏悔,让张杀死自己来赎罪。而这一切只能是在和张单打独斗中才可完成心愿,所以眼神是悔恨而又不甘心的

  下面是图

                  

                  

  左边的是姜大卫,年轻吧

                  

                  

  这个狄龙帅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