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刘大风: 让诗歌在浮于野书店发芽

  编辑|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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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诗集和非虚构为主题的浮于野书店,

  与,一场雨夜的银弧诗会,

  成为了我结识刘大风的连接点。

  诗歌对人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文藻中饱含着赤裸的表达与真挚的情感,

  凝结着,一个人纯净的灵魂,

  因此,我们走向诗歌,走向浮于野,走向刘大风。

  从哲学到诗歌,浮于野书店主理人刘大风,

  吟唱着内在个体的独立诗性,

  他将理想主义的第一朵花盛开在了武侯区,

  且在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浪漫主义之花与之绽放。

  图|浮于野书店工作的刘大风

  1314: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呢?

  刘大风:是从我上大学开始的。我高中的时候是一个体育生,但是由于身体的缘故就没有再走体育生的路,便开始潜心读书。我大学的专业是新闻学,写诗的这件事也大概是由于哲学阅读所引发的,但是这其中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过程。我们在学习德国的哲学发展时,就会康德、黑格尔、费希特、哈贝马斯、海德格尔等西方哲学家,而海德格尔很多内容就是在接触诗。比如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就没有运用推论和判断的方法进行写作,而是在描述性话语和现象学的方法来表述存在是什么,是在用一个新的哲学方法写了一本新的哲学书,但是它的内核其实就是诗。后来我又偶然接触到了海子,且海子也很推崇荷尔德林,观念间便非常契合,所以我当时也在尝试去写一写诗。大学大概写了几百首诗,不过我当时写的诗偏向于象征主义的写法,所写的都是一些很直觉的内容,后来都烧掉了。

  1314:为什么要烧掉?

  刘大风:后来觉得写的内容不太有意义,外加当时情绪也不太好,有点“走火入魔”的状态,烧掉诗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自救。当一个人没有建立一个非常稳固有效的理解世界和理解自己的方式时,你就是一个虚无的状态。哲学历史政治学的内容没有在脑海中融会贯通,这些想法就会在脑子中形成一些非常非常偏颇和极端的思想观念,甚至这些思想观念会进而导致虚无、暗黑、毁灭性,这是一场思想的冒险。

  图|刘大风创作的诗

  1314:你认为何为“好诗”呢?

  刘大风:周六晚上我们的诗会其实主要就是在围绕“何为诗”这个问题展开讨论,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大部分人是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诗或者进入诗的。比如说诗是一种眼光,是一种流动、是一种视角、是一种比较抽象的诗意。

  举个例子:我看到这片叶子,我看到这个光景和你看到这个光景是不一样的,我能写出来的东西和你能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东西就是所谓的诗意的眼光、诗意之流、诗意的感受力,这个东西它是需要去磨练、去训练、去听或者说去接受这种诗意的召唤,你才能够让自己内心有诗意的这个东西。

  图|浮于野书店,银弧诗会,2022年4月15日

  1314:你觉大家常常会对“诗意”展开讨论,那么你认为什么是“诗意”呢?

  刘大风:诗最重要的就是它的诗意,它的诗味。你可以用说明文的形式去描摹这条街,比如斑驳的光影、虬曲的树、密集的树叶,还有午后的温馨的太阳……但这个感觉写出来不是诗。你要换一种语调、换一种情绪、换一种感觉去描述它。

  何为诗意之流,是取决于我们所描述的对象是否有诗意的灌注,它需要一个所谓的内在的统一,这种内在的统一就是所谓的诗性。倘若用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来定义诗意,那么它就把不可描述的东西描述出来,是用一些非功利的、无用性的眼光去捕捉去把握对象。

  1314:你认为语言会有局限性吗?

  刘大风:我认为凡是存在,皆可被描摹。无论是以留白的形式,亦或是其他的形式。我并不赞同“在词语停止的地方诗性才开始弹奏”这一说法,这句话会让人陷入一种对词语和诗意的懒惰。在某种意义上,写诗是一个追求极致的过程,它需要非常强大的内在精神动力去运筹语言,然后将不可描述之物描述出来。诗歌作为文学形式的最高状态,它是可以描摹一切的。一个诗歌唯一的寄托就是语言,放弃语言,让诗意自动呈现是不可能的。

  图|浮于野书店,声音诗诗会,视频截图,摄影:叶寒

  1314:我们应该怎么学习去写一首诗?

  刘大风:我不太倾向于区分学院派和民间派,学院派倾向于有美学立场,有形式理论,有属于自己的语言风格,有对语言的打磨和追求。学院派的语言克制理性节制,同时它的语言组合也是很新颖的,读者很难一目了然读出来的东西,它是对语言的重新组合和创造。但是其实学院派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文字游戏,如果把它读通了是能够感受到他强烈的情感。

  所以当我们乍读不懂的诗先不要慌。诗歌不似小说,它不是平铺直叙的东西,它拥有着自己的解法。至于说如何去开始写一首诗,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表达自己。

  图|浮于野书店,摄影:阿冷

  诗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真诚以及勇敢吧。如果一开始就按照某个诗派的理论去写诗歌,那你就会变成一个诗派的注脚。一个初学写诗的人,应该真诚勇敢地去表达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不要怕别人来评判你,也不要去顾及太多的道理、伦理和社会框架。真实是最重要的。

  第二点我觉得一开始要写诗的时候不要重复一些通常的表述。写诗的时候要用自己平时说话的语调去写诗,不要用刻意的学术语言,要写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慢慢的就会找到自己喜欢的词语。

  第三点我认为是我们本身要对语言本身拥有热爱,去研究如何提炼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这样才写的出好诗歌。

  1314:写诗时要讲求韵律吗?

  刘大风:写歌词的时候才讲求押韵,在音乐中的歌词是服务于音乐的,它本身的价值是没有那么高的。有些人喜欢古典诗中的七律五律、绝句,包括更早的骈文,这些都是包含韵律的。但是在现在却没有太多的人喜欢专门用韵去写诗,因为诗歌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真诚,用现代汉语去押韵诗歌会显得非常假。

  图|浮于野书店中装裱的诗歌

  比如说我在写东西的时候,我也会避免押韵的。在写诗时,有时即便不是为了押韵,它仍然会呈现出一个韵在干扰诗意韵脚,干扰你本身的诗意,所以现在大部分人写诗都不会去追求韵,甚至会刻意地避免通篇韵脚。

  要勇敢创作不要去押韵,一味的押韵就很低级。

  1314:我感觉现在读诗和写诗的人不是很多?

  刘大风: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时代境况,是没有问题的。中国之前有一位非虚构写作的女作家查建英,当时她在作品中就对八十年代的文化热潮进行了反思。曾经的八十年代是全民读诗的文化热潮时期,有些文化的人都会去读诗和写诗,其实那是由于特殊时代的精神文化所决定的。所以用时代的眼光来看的话,我们中国的诗歌写作本身是在不断的进步和发展的,只是它的传播肯定是没有办法说达到像八十年代全民热潮的状况。

  图|在浮于野书店读诗的人

  1314:你认为实体书会消亡吗?

  刘大风:我认为实体书肯定是不会消亡的。书并不是一个毫无必要的工具。从古至今我们都在读书,它沉淀为了一种人类的文化形式。因为书的文体本身就是一个隽永的,它必然会是四四方方、一页一页的外观。这种形式本身是不会被当代技术所摧毁的,是不会被数字时代所做扬弃的。书是站在文明的堤岸上面的,书的高度是位于珠穆朗玛峰上的;而数字时代只是一股洪流,这股洪流是不能够到达山峰的高度的。

  图|《1314》杂志在浮于野书店

  当然可能我的很多想法都是自我宽慰的乐观,但我觉得我们反而确实是需要这种强行的乐观主义。我们要去相信这种文明的存在形式,才会带领更多的人去喜欢它、去拥护它,然后书才会有生命力。

  1314:你或者是浮于野书店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刘大风:浮于野在未来不止现在这一家,也不仅只需限于卖书、酒和咖啡。浮于野的第二家书店可能会出现在成都的高新区,因为高新区的人群更年轻化,也没有聚焦于诗集的书店。

  建立书店的另一个方向是去小城市。北上广深这种城市的独立书店太普遍了,相对不缺文化消费和文化空间的中心城市,小城市的整体文化却是一个比较贫瘠的状态,人们的精神追求不是很充沛,因此我们想在小城市做一些真正有内核的文化内容。

  读诗时不需要太多的文化储备的,并且我所选择的书也不会太艰深,不会有很高的阅读门槛。我希望我们书店所带来的内容是既有学术价值,背后又有非常很扎实的学术的背景作为支撑,同时它又有一定的功效性,能够为小城市的文化氛围带来一些转变。

  图|浮于野书店的漫游者阅读年鉴计划

  另外,我们如今也正在策划一个服装品牌。这个品牌不属于周边的概念,而是专业的独立设计。我们给它注册的品牌名字叫提行,写诗提行的提行,logo就是两条横线,是对提行这件事情的抽象化处理。

  如果独立服装品牌的路可行的话,它可能就会在艺术设计领域成为一条新景观。也许新书店会在以书为主的基础上打造一个美学生活空间,以举办诗会活动、音乐活动,对服装进行陈列和展示。 第三个方面是文学本身的规划。在浮于野书店的创作者的创作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我们首先会在诗的问题中不断生根,可能会与出版社合作以出版诗集。当然,我们也可以出版其他的文学形式,小说也好,非虚构也好,诗歌翻译也好,与文化类相关的作品我们都可以尝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浮于野可能会像一个编辑部的角色。

  

  刘大风

  一枚互联网大厂打工人,相对资深媒体人,干过调查、评论、非虚构以及社区新闻,很幸运地没有拿过奖,也写作其他文体,主要是诗和小说,业余在做书店,目的是妄图继续阅读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