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孕妇携自闭症儿子自杀,家属称其生前在家长群被「围攻」要求孩子退学一事?

  该如何和自闭症孩子相处?

  原文:孕妇携自闭症儿子自杀 家属:生前在家长群被"围攻"

  @广州日报12月26日消息,25日在广州南沙某居民楼,一名孕妇和其上幼儿园的儿子被发现在家中身亡。孕妇家属说,孕妇是带着孩子明明(化名)烧炭自杀的。十几天前,明明曾在幼儿园打了别的孩子,明明母亲在家长群里沟通时,透露了明明有自闭症的信息,遂被其他家长群起攻之,更有家长找到幼儿园要求让明明退学。明明母亲曾对家人表示,这场风波让她濒临崩溃。因此家属猜测这是导致她轻生的直接原因。

  而幼儿园园长则表示,明明刚来上学几个月,之前只是被比较好动,没和同学发生过争执。但为平息其他家长的不满,还是决定让明明在家休息几天。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该起事件。

  我写了一篇“虚构”小说,赠与大家阅读。

  怀孕10月,我产下一名男婴。

  没有爸爸不喜欢儿子,在病房里,他捧着孩子,看看孩子看看我,明明笑得合不拢嘴,还硬要拧着眉毛假装心疼我。

  婚后的生活是不是冷暖自知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孩子让我觉得,好像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吗?

  一开始,只是觉得孩子有一点迟钝。

  “张妈,你家孩子几岁了。”

  “两岁了。”

  “能说话了吗?”

  “唉,话可多了,”张妈道,“一看到我们是叭叭个不停,字又讲不清楚。”

  到两岁他就会讲话了吗,只有半年了,他能学会那么多吗?

  但是现在1岁多的他不仅不发声,甚至不会看我,我进门的时候,他就坐在床上,没有反应,也没有一点表情,对了,也不是全无反应,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把手指放在嘴里。

  那个动作应该叫“吮吸”。

  来回吮吸。

  一直以来,有着两个生命的这个房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

  “宝宝。”

  “疑似自闭症。”

  这是医生的诊断书。

  孩子爸爸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他尽管很爱自己的儿子,但很难明白,一个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羁绊,并不是母子关系这样微弱的字面意义。

  而是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一日一夜的朝夕相伴,在这个过程中,酿造成的有血有肉的复杂情感。

  没有什么东西是单独存在的,我对孩子的情感是不能单独剥离的,这就是我对孩子爸爸眼神的回应。

  “我们先了解一下自闭症。”

  孩子爸爸说完开始查资料,说是查资料,其实也不过是从百度首页,输入“自闭症”三个字,然后点进去。

  这些跟医生说的都不一样啊,医生不是说不是心理问题吗?而且自闭症不是不可治愈的吗?

  “我们孩子应该不是自闭症。”孩子爸爸突然说。

  啊?

  “不会是的,你看这些症状,不看人什么的,我们孩子没有这个情况的,你不是说他会看你么?”孩子爸爸说:“说话晚什么的,贵人语迟,医生也不一定懂。”

  真是这样吗?

  但是我记得孩子第一次看做自己的画面,只有在那样的眼神里,我才突然察觉到,我和这个孩子有如此深刻的血缘关系,我当时欣喜地要叫出声音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兴奋给了孩子鼓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开始经常有看向我的时候,对我来说,这种机会太难得了,于是每一次我都要大声鼓励,这样整整半年多,他才把看我形成一个习惯——但是,爸爸进门,他还是一样不会看的,没有眼神对视,就好像,他会看我,不是因为他会看,而是因为我的努力,他要回馈我。

  “所以他不是自闭症,”孩子爸爸说:“医生误诊了。”

  他的声音非常笃定。

  “我们去找更好的医生检查。”

  就这样,我们开始奔波于全国各大医院。

  “自闭症倾向。”

  “疑似自闭症。”

  “要考虑自闭症的可能。”

  我的生活不是一次被这个单词侵蚀的,而是一次一次,侵蚀的越来越深,而且每一次,疼痛完全不同,我对疼痛的忍耐力没有减弱,但是这种疼痛感,一次比一次更具体,无论我建立起怎么样的防线,心理的,身体的,这个单词总有办法洞穿,然后让我感觉到痛。

  终于在孩子3岁的时候,孩子爸爸再一次说去诊断的事。

  “这些医生都不行,”孩子爸爸说:“我们去北京,最好的儿科医生、精神科医生都在北京,我们去北京做检查,一定可以知道孩子是不是自闭症。”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北京?”

  孩子爸爸沉默了。

  “你一开始就害怕拿到这个结果吧?”

  “不是,”孩子爸爸说,“我是觉得附近的医生就能诊断出来,我们没必要去北京诊断,但是很显然……”

  “他们诊断出来了。”

  “那不可能,”孩子爸爸说,“他不可能是自闭症。”

  我看着他。

  “你知道,黄金干预期可能只有2-6岁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静:“我们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会耽误孩子干预的。”

  “最后一家医院。”

  “不要去了。”

  “就最后一家,”孩子爸爸说:“我们去北京,明天就去,两天以后就能回来。”

  “不要去了!去了有什么用!”

  “去了就知道他不是自闭症了!”

  “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这里的医生都是庸医!”

  “他们是庸医,就你懂吗!那你怎么不去治病!”

  “你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我就是让你不要浪费钱!”

  “你就是针对我,”孩子爸爸回头,把孩子房间的门关上,“就看两天病怎么了?就看两天病怎么了!就两天不行吗!”

  但那是多少个两天,最后加起来,变成了完全荒废的1年时间。

  奔波在去医院的路上,真正的问题始终一筹莫展。

  “去找专家吧。”

  “去医院!”

  “我们赶紧面对这个问题吧,再不去,孩子拖太久了!”

  “你别忘了,”孩子爸爸看着我,“这个孩子是你生的。”

  不能给孩子办残疾证,因为一旦办了,他就会给自己贴标签,会认为自己是残疾人,这对孩子心理不好,以后上学也会有困难。

  但是不办残疾证,就意味着要让学校接纳这样的孩子。

  幼儿园的老师也已经不止一次告诉我们去医院查查孩子的情况。

  但这个事情哪里需要老师提醒。

  有康复良好的家长开始介绍经验。

  “想让孩子情况好,家长一定要出力,要帮助孩子去处理周围的关系,你要在孩子之前,先成为他同学的大朋友,对啊,还有老师,教育处,学校,家长,各种关系,你都要处理,你要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这样他才能在教室里呆下去。”

  这样真的可以吗?那些非自闭症的家庭,有什么理由去接受这样一个孩子,坐在自己孩子的身边。

  “怎么才能和老师搞好关系。”

  “我们那里很好搞的,这样的孩子表现不好,班主任是要扣分的,所以你要跟年级主任搞好关系,只要不会影响到老师,就有很多机会的,这个是互相帮助的,你帮助老师解决困难,老师也会帮你解决困难。”

  “但是我们那里的老师根本不理我们啊,这个你是怎么解决的啊?”

  那个家长沉默了一会儿。

  “只能说我们比较幸运吧。”

  “他这样长大怎么办。”孩子爸爸说。

  一日一度的话题。

  “不知道。”

  “30岁还能养吧,”孩子爸爸说:“后面呢?”

  “什么后面?”

  “我们死了以后。”

  “说那么难听。”

  “总有一天要死的,说得好听也没用。”

  “活久一点吧。”

  “总会死在他前面的吧?”

  “也不一定,”我说,“20多岁猝死的年轻人也很多,不一定会有那么久。”

  “万一他身体健康呢?”

  “他身体一直很健康,不用万一。”

  沉默。

  “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什么?”

  孩子爸爸推过来一个网页。

  “头胎是自闭症的话,二胎得自闭症的概率是7-20%。”

  “万一还是自闭症……”

  “不会是自闭症的,”爸爸指着网页,“自闭症有很多环境因素,像雾霾什么的,我们这次注意一点,只要不让他暴露在不对劲的环境里,他的基因表征就不会出问题,就不会得自闭症,不过你要辛苦一点……”

  “什么?”

  “你看,”孩子爸爸打开一个文献,“你看这里,一些研究调查了怀孕期间的药物,产前丙戊酸暴露会增加自闭症风险,这个药我们就不能吃了,好像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不会有问题,但是也只是说没有明确风险,如果我们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我觉得还是不吃比较保险。”

  “对小宝不公平吧,要照顾一个哥哥的话。”

  “对我们就公平吗?”

  孩子爸爸看着我。

  大宝今年6岁,终于有小学愿意接受他,但是条件是要去广州,因为只有广州的学校,才会有融合的理念,才会愿意接收这样特殊的孩子。

  “没关系,你尽管去广州,一个人照顾好孩子,”孩子爸爸说:“我去打工,做好输血工作。”

  “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把孩子养好就行。”孩子爸爸看着我的肚子。

  于是一路辗转来了广州。

  挺着肚子,买菜,做饭,接送孩子上下课。

  老师的态度说好也不好,说不好的话,这是对我们最宽容的学校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选择。

  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听到一点孩子的消息,不会有好消息的。

  “你家孩子今天上课又突然站起来了。”

  “对不起。”

  “在讲台旁边绕圈是什么毛病?”

  “对不起。”

  “上课乱叫。”

  “对不起。”

  “我知道你孩子情况特殊,但这样我管不了。”

  “对不起!”

  老师的困难也是困难,只是,如果我不用力给孩子撕开一点机会,谁还能帮他。

  孩子爸爸。

  “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孩子爸爸,“老婆辛苦了。”

  还是算了。

  能感觉到在这样的生活里渐渐绝望,我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为什么。

  “你看,那个妈妈大孩子这样。”

  为什么我要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还要生第二个。”

  为什么?

  不行,我不能生气,我已经不能吃抑郁药了,我要控制好自己,我还有希望。

  我摸着肚子。

  还有希望的。

  “我们要求把这个孩子赶出教室,这种孩子怎么能放进课堂,你们学校怎么做事的,我们交钱给学校,就是为了让孩子受伤的?我要一个解释,不然法庭见吧。”

  孩子和别人发生了冲突,当天晚上。

  不要问我了,我知道是我孩子的原因。

  “我孩子有自闭症,希望大家宽容一点,他能力真的不行。”

  “他能力不行就去上特殊学校啊,培智学校没有吗?不能去吗?”

  “这个学校是融合学校,我们是满足要求的。”

  “打人怎么满足要求了?”

  “可是我的孩子真的是不懂,这个我会教育他的。”

  “那我们孩子怎么办,你有钱赔吗?”

  “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行了吗?你做了错事跟别人说对不起有用吗?”

  跟老师说有用,但是老师隐藏在人群之中,我也不能出卖他,我知道他尽力了。

  “对不起。”

  “孩子的伤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

  “赔钱啊!”

  “对不起。”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孩子在我孩子身边,”那个家长在群里说,“我希望他离开教室,你们呢?”他问群里其他人,“我们跟其他孩子交一样的钱,要忍受这样的孩子在我们身边,你们能忍?凭什么付一样的钱,我们拿到的服务不一样?”

  ……

  “还有老师,教育处,学校,家长,各种关系,你都要处理,你要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这样他才能在教室里呆下去。”

  “可能是我们比较幸运吧。”

  ……

  求求你们了。

  “不行。”

  我知道我的孩子这样……我尽力了。

  “那我们孩子就活该吗?”

  真的求求你们了。

  “赶紧带孩子走。”

  我真的没办法。

  “带走。”

  我有抑郁症的。

  “出了问题就拿抑郁症当挡箭牌,有病不能治病。”

  我不能吃……

  不,我是可以吃药的,我记得文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尽管早先有担忧,但是良好对照研究发现,没有明确的风险。”

  那么。

  “但是也只是说没有明确风险,如果我们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我觉得还是不吃比较保险。”

  孩子爸爸这样说过。

  《3条人命!广州孕妇家长群聊起纠纷,之后带娃烧炭身亡》

  “真惨。”围观群众说。

  心理专家王蓝:“对这样一个群体,要给多一些关注和关爱,当我们观察到身边的孕妇,情绪非常低落或焦虑的时候,我们要适度跟她交流,适度给到关爱 支持和安慰,这是很有必要的,要去看看孕妇是否有抑郁症的倾向,要立刻去找专业心理医生帮助,或者要到妇产科医院进行咨询。”

  “原来是抑郁症啊。”围观群众说。

  王蓝表示,怀孕期间,孕妇情绪和心理很容易发生波动,如果外界持续向孕妇施加压力,孕妇很容易会崩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孕妇的家人和朋友,要多注意孕妇的情绪问题。

  “对的,不能给孕妇心理压力,”围观群众说,“不光孕妇,我们普通人有了心理压力,也要懂得抒发。”

  围观的群众打开网页,转发了一张“我自闭了”的表情。

  参考资料:

  综述: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产妇抑郁症用药对自闭症的影响:

  1.

  Christensen J, Gr?nborg TK, S?rensen MJ, et al. Prenatal valproate exposure and risk of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and childhood autism. JAMA 2013; 309: 1696–703.

  2.

  Lyall K, Croen L, Daniels J, et al. The changing epidemiology of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Annu Rev Public Health 2017; 38: 81–102.

  3.

  Brown HK, Ray JG, Wilton AS, Lunsky Y, Gomes T, Vigod SN. Association between serotonergic antidepressant use during pregnancy and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in children. JAMA 2017; 317: 1544–52.

  遗传风险:

  1.

  1 Ozonoff S, Young GS, Carter A, et al. Recurrence risk for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a Baby Siblings Research Consortium study. Pediatrics 2011; 128: e488–95.

  2.

  1 Sandin S, Lichtenstein P, Kuja-Halkola R, Larsson H, Hultman CM, Reichenberg A. The familial risk of autism. JAMA 2014; 311: 177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