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以“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

  当时我就怒了,那几瓶茅台是我飞升时候带上来的,怎么会假?

  领头的天将指着边上不省人事的两个仙人:「你看看他们,才喝了你几口酒就躺下了,你敢说你的酒没问题?」

  我蹲下身,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我又去其他桌子闻闻本地酒的气味,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好家伙,这仙界竟然没有高度酒!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摇头冷笑,「53 度的酒,哪有拿碗怼的?」

  1.

  我的酒一下子在仙界出了名。

  可我还是被逮了,罪名是危害仙人人身安全。

  不仅如此,我剩下的几瓶私藏都给没收走了,官方理由是要鉴定其中成分,我严重怀疑这是天庭工作人员中饱私囊,毕竟那几瓶酒现在可算是价值连城了。

  我立刻提出申诉,没想到酒没要回来,反而等来了一个白衣劲装、英姿飒爽的仙子。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口了。

  2.

  「仙界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那仙子的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魔界已对我们进行了深入的渗透。」

  啥玩意儿?上来就整这么宏大的背景?我只是一个刚刚飞升的小小仙人啊。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仙界需要每一名仙人的力量。」仿佛为了强调出一种史诗感,还带着一丝回声。

  这是要我捐款还是怎么的?我怎么听出了一股传销味儿?

  「你懂酿酒吗?」

  我下意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又拼命摇头。我懂那点儿皮毛,能叫懂吗?

  「很好。」白衣仙子面无表情地点头,「天庭正需要你这样的技术人才。」

  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3.

  闹了好半天我才整明白,眼前这个扑克脸,说话喜欢装腔作势的仙子代号「白羽」,隶属于天庭的隐秘情报机关,她来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开一家酒坊。

  「是希望我帮你们暗中收集情报,同时筹措行动经费?」我顺着她的思路问。

  白羽摇摇头:「我们希望你能酿造出类似这种品质,甚至更好的酒。」她说着拿出了一瓶我被没收的茅台,「然后占领整个市场。」

  啥?我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这是官方准备下场捞钱了?这样子是要破坏市场规则的!

  又是好一顿折腾,我才算问明白了,原来魔界居然通过生产廉价酒占据市场份额,诱惑酿酒师傅堕入魔道断绝工艺传承,逐步逼死了仙界的本土酒企,进而大量生产劣酒荼毒仙界仙人的健康,同时攫取了仙界大量财富。

  仙界为了自身经济的健康发展,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求驱逐魔界爪牙。

  好家伙,魔界有高手,这经济战玩得溜啊!

  「那为啥不直接把魔界背景的酒坊取缔了?」我举手提问。

  「掀翻牌桌挑起战争,永远是最后的手段。若是取缔魔界酒坊,我们目前还没有能力填补市场空白,后果不堪设想。」白羽依然面无表情,「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继续提问:「那我可以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大量的资金供你经营和修炼,以及拥有天庭的庇护。」

  这对一穷二白的我是个好机会!

  我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会,点头同意。

  「我们是要签个合同啥的吗?」

  白羽摇摇头:「这件事不能留下书面记录,但我们可以通过一项古老的仪式缔结契约。」她说着,不知从哪摸出来两个酒杯,满上了我的茅台,「干杯!」

  这算哪门子古老仪式啊!

  看着白羽抓起酒杯,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提醒:「你慢点喝,我这酒度数高。」

  白羽冷冷看我一眼,一饮而尽:「我受过专业的训练,轻易不会……」话还没说完,便面泛潮红,眼神飘忽,唇边忽然绽放出傻笑,「不会醉……嗝儿……除非忍不住……」

  4.

  不喝酒的面瘫仙子还是挺靠谱的,资金很快便打到了我的账上,酒坊的地皮也顺利批了下来,就在繁华地段。

  酒坊名字我也很快就敲定了,因为醉倒过仙人,就叫做「仙人醉」。

  但是酒坊里头卖什么产品,着实让我头疼了许久。

  按照制造工艺,酒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酿造酒、蒸馏酒和配制酒。

  酿造酒太花时间,配制酒又过于复杂,想来想去,我打算直接从蒸馏酒入手。

  我努力回忆着高中化学知识,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终于制作出了仙界版蒸馏装置:

  

  左边是大铁锅,下方绘制加热阵法加热鼎中液体,蒸汽进入上方管道,通过冷却阵法后冷凝成液体,最后汇入右侧酒坛。

  该装置亮点主要有三:创新性地采用了加热阵法,达到控制加热温度,从而得到纯度更高的酒的目的;采用冷却阵法代替了冷凝管,不需要在没有水龙头的仙界另外寻找水源;采用了不透明的大鼎作为加热容器,以掩盖我没有用自酿酒蒸馏的事实。

  ——没错,我准备直接把魔界生产的劣酒进行蒸馏,反正便宜又大碗,还省得我再开发发酵设备。

  这套设备产出的第一杯酒我当仁不让,一口喝下。

  唔,总觉得就是酒精兑水,也就欺负欺负没喝过高度酒的仙界人民了。

  但我仍然觉得有点心虚,思前想后一番,再次联系上了白羽仙子,向她讨回了几瓶我被没收的茅台。

  「我不是舍不得这几瓶酒。」我谄媚地笑着,「我只是准备给它们换个标签作为酒坊的镇店之宝。你看,我已经把新的标签准备好了。」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白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我不理解的是,你的新标签怎么是手写的?」

  「这是咱的独家防伪方式。」

  「但为何每个标签的字迹都不太一样?」

  「这说明咱的每一瓶酒都是独一无二的!嗯,就是这样的!」

  5.

  我的「仙人醉」酒坊终于盛大开业了。

  因为有天庭作为靠山,我邀请到了仙界好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给我站台,再加上我的酒在仙界已经有了点名气,门口的花篮摆到了五十米开外,前来围观开业典礼的人络绎不绝。

  热闹的剪彩仪式后,我悄悄来到酒坊二楼的隔间,找到在里头默默观察的白羽仙子。

  「酒坊人气这么旺,占领市场那是迟早的事。」我忍不住得瑟起来,「单从酒精度数来看,我的酒对他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白羽仙子冷静地摇头:「魔界的手段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不信,正准备好好和她捋一下我接下来的发展思路,楼下忽然一片安静,然后嘈杂的议论声响起。

  「是麻鬼子!麻鬼酒坊的人来了!」

  「他们想要干什么?来砸场子吗?」

  「这家酒坊背景好像也挺厉害的,怕是有好戏看了!」

  我匆匆奔下楼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引起这么大轰动。

  等等!麻鬼子、麻鬼酒坊……麻鬼……魔界的兄弟们,起名字也不要这么简单地拆字啊!怪不得仙界能如此轻易就锁定你们。

  我平复一下思绪,整了整衣服,这才咳嗽一声,从人群后走出来。

  「本人便是『仙人醉』的掌柜,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来者一行五人,四个打手模样,领头一人大腹便便,头发花白,呵呵笑着对我作了个揖:「老夫是麻鬼酒坊首席酿酒师麻鬼子,特来邀请你加入仙界酒企联盟,统一定价,共同进退。」

  「多谢前辈好意。」我也笑呵呵地拱手,「但是晚辈以为,咱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市场竞争,而不是靠什么酒企联盟共同进退。」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是不要太过膨胀,免得撞得头破血流。」麻鬼子依然笑容满面。

  「市场最终会告诉我们答案的。」我挥挥手,店小二便端上来一杯酒,「这是『仙人醉』的主打产品,还请前辈品鉴。」

  麻鬼子接过,一饮而尽,摇头晃脑一番,忽地收敛了笑容:「不过如此。」说罢,便大袖一摆,扭头走了。

  我心底冷笑,好嘛,原来就是靠着这种手段占据市场的——要么跟我一起生产廉价劣酒,要么就被我们围剿致死。

  但是我偏不信这个邪!市场才是检验产品的唯一标准!

  6.

  我现在有点后悔。

  当初答应麻鬼子多好,加入他们的联盟,先打入敌人内部,再分化对方,逐步驱逐。

  现在好了,真没想到麻鬼子的行业影响力竟然那么大——他一句「不过如此」的评价,居然让我门庭冷落至此,偌大的酒坊,一个客人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赶紧去找白羽仙子商量对策。

  「我们相信你的能力。」没想到那娘们儿只甩给我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既然顾客不上门,那我就主动出击,招徕顾客!

  我当即召集我的店小二们,连夜抄写了几百张宣传单,宣传重点是到店即可免费品尝本店的酒,若是购买本店产品还能享受折扣优惠。

  我相信,只要品尝过我这儿的高度酒,肯定再看不上麻鬼子的廉价劣质酒。

  不仅如此,我还打算重新装饰一下店面,搬一台蒸馏设备放到店铺中央,让顾客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噢,原来我喝的酒是这么生产出来的!

  当然了,原来简陋版本的蒸馏设备是上不了台面的,我得给它美化一下:把那口大铁锅更换成了拥有流线造型,刻有繁复花纹的大鼎,接酒的容器也从坛子换成了小巧精致的酒杯,但最大的改动来自于冷凝管——

  

  在冷凝管的端部,我特地设计了一个汇集酒液的结构,只有当杠杆左侧收集到足够多的酒液时,杠杆才会失去平衡向左倾倒。

  而这刚好是一杯酒的量。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等待着一整杯酒倾倒入杯中的时候,那种紧张与期待会在不知不觉中放大,也会让我的酒更显珍贵。

  这就是一种仪式感!可比一滴一滴接酒有逼格多了!

  万事俱备,我的酒坊重新开业!

  不出我的预料,我的酒坊又一次出了名。

  不仅仅因为我的酒度数高容易上头,更因为我那台蒸馏设备,让不懂蒸馏工艺的仙人们误以为我的酒是凭空产生的,是真正的仙酒。

  这就属于歪打正着了,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白羽也对我的表现表达了赞赏:「你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果然值得我们栽培。组织上对你非常肯定,我个人角度也很看好你。所以我想用一项古老的仪式向你表达祝贺。」她说着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两个酒杯,掏出上回没喝完的茅台满上,「干杯!」

  怎么又是这个仪式啊!慢着,还记得你上次的表现吗?

  似乎是读出了我的心声,白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上次属于失误,请相信我的专业素养。」说罢,一饮而尽,「而且这回我换了小号的……嗝儿……杯子……嘿嘿……」

  7.

  可惜,「仙人醉」的生意好了才没几天,那麻鬼子竟然又来了。

  「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我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

  麻鬼子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这几天不好受吧?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这副嘴脸真欠揍,亏我之前还考虑过和他虚与委蛇。

  「我拒绝,因为市场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嘛!」麻鬼子在我难看的面色中,背着双手,回自家酒坊似的踱步进来,左看看又看看,「听说你折腾了个新奇玩意儿,就是这个吗?」

  他嘴里一边发出「啧啧」声,一边上下打量我的蒸馏设备好半晌,最终收敛起笑容,冷冷吐出四个字:「哗众取宠。」

  嘿,你个只会生产劣酒的糟老头儿,你就等着失败吧!

  可没成想几天后,店小二突然告诉我,麻鬼酒坊内也整了好几台蒸馏设备,样子和我们的颇为相似,但人家的大鼎用料更考究,花纹更复杂,人家的冷凝管雕成了脚踩祥云的巨龙,人家的酒瓶与酒杯更是用了高端材料天晶琉璃。

  好嘛,这赤裸裸的抄袭,是要和我们恶性竞争了?

  整花活,我还没怕过谁呢!

  我当即抽出一张白纸,大笔一挥,绘制出了冷凝设备升级版的图纸。

  这是设备的俯视图:

  

  其与初始版本的区别之处在于,冷凝管由原先的单根分叉为了八个,方向正好与八卦分别对应。每个方向所产生的酒我都重新设计了酒瓶,八种酒便组成了一个系列,我给它命名为「八卦酒」。使用 App 查看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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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

  这是我眼下唯一的经济来源,我自然要据理力争:「凭什么说我卖的是假酒?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手工纯酿,经过繁复的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的发酵,才勉强得了这十坛,你可不要污蔑我!」

  带头逮我的仙官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一坛神仙醉兑水做成十坛也算是手工纯酿的话,你这生意可真是一本万利啊。」

  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偷偷兑水的事的?

  我脸上一热,心虚地狡辩,「胡说!你有证据吗?」

  1.

  他淡定地从袖子里拿出一面镜子,手一挥,镜子里就出现了我昨晚摸黑给神仙醉兑水的情景。

  「啊……这……」

  我倒是不知道仙界有这么厉害的法宝,真是大意了。

  「这是过失镜,能照出每个人做过的错事。」

  真是难为他还给我科普,这要是仙市里每个商贩都不知道,可不要累死他?

  我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人……」

  「仙族可照,魔族亦然。」他说着示意身后的仙兵把我绑起来。

  我毫无骨气地跪了:「仙官,念在我是初犯,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丝毫不为所动,「在仙魔友好政策推行之初,你此举破坏双方友谊意图明显,我必须将你抓入大牢,好好审查一番,要不你们魔君被有心之人冠上两面三刀的名头,可就不好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魔族的?」我被这仙官的智商折服,忍不住抬眼打量起他。

  哟呵,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倒是个极好看的仙。

  他笑着看向我,「姑娘怕是忘了,这神仙醉,是魔族特有。」

  呜呜……我怎么忘了这茬了,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神仙醉是魔族一位大佬自发研制的。百年前仙魔两族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虽然仙界人口远没有我们魔界多——不让自由恋爱的弊端,可架不住他们法力高强啊。

  有多高强呢?像我这种法力低微的,他们动动手指,我就没了……

  于是那位一生为魔界呕心沥血的大佬研发了神仙醉,用卑鄙……啊不,用智取的办法将仙界一众法力高强的老神仙灌醉了,魔界才勉强跟仙界打成了平手。

  现任魔君是个极佛系的魔,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仙界的天君时不时就要这块地界,那块地界,魔君都大手一挥,一一应允了。

  天君虽然脸皮厚,但要的多了,自然也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出两界友好相处,开放联姻。

  据说为表诚意,还亲自为自己最宠的六皇子向魔君提亲下聘,希望迎娶魔界公主。

  魔界一向主张两情相悦,如今公主与六皇子一面未见,自然不可能轻易应下婚约。

  于是公主派了自己的得力心腹——也就是不才在下我,来仙界打探打探,瞧一瞧这个六皇子长得是何模样。

  在魔界仗着公主和我大哥骁勇将军的势,我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却没想到在仙界我连南天门都进不去。

  经好心仙提醒,我需得拿宝物打点一下南天门守卫才能有仙界一日游的机会。

  无奈我两手空空上的仙界,只带了一坛睡前必喝的神仙醉。于是就打起了用神仙醉赚点宝物的主意。

  这神仙醉,清冽甜美,醇香诱人,是魔界摆宴待客的必备佳品。

  可它有两个特点:一是神仙喝了,容易醉。二是非魔界的人,打不开这神仙醉的封盖。这也是神仙醉在仙界没有市场的原因。

  我灵光一闪兑水后,专门找来仙界的仙试了,可以开盖,这才兴冲冲地去仙市支了个摊位叫卖。

  谁知,还没卖出一坛,就被这管理治安的仙官逮了个正着。

  真是出师未捷,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

  2.

  我被关进了天牢,领头的仙官坐在外面捧着一盏茶悠闲地呷了一口。

  我双手扶着天牢栏杆,眼睛贪婪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带东市开酒馆的狗熊君来仙界开开眼界,什么是气宇轩昂,什么是举世无双,好叫他再也不好意思顶着个黑不溜秋的大饼脸来我面前撩发耍帅。

  「你速将来仙界的目的如实招来,如若不然……」

  「我招我招!」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于是我麻溜地把一切事情都招了。

  我大概是仙界有史以来最听话的犯人了吧,仙官和他身边的小仙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也只好大眼瞪小眼地与他对视着。

  良久,他转头问身旁的小仙:「南天门的守卫果真如她所说如此市侩?」

  那小仙点点头:「属下也略有耳闻。」

  仙官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用最寻常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将那两名守卫贬下凡间去受一受轮回之苦吧。」

  小仙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仙界真真是无情,动辄贬下凡间受轮回之苦,还美其名曰历练。

  仙魔两界皆知,生而为人需受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比起为仙为魔,啧啧啧,何其残忍。

  我生怕他也将我罚得如此重,只好眨巴了几下眼睛,硬挤出几滴眼泪作无辜状:「仙官,我初来乍到不懂仙界的规矩,这才犯了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传闻说仙界的仙都没有七情六欲,无趣得很,我细细观察着仙官的表情,果然丝毫没有变化。

  难道我双目含泪,小嘴微撅的模样不够楚楚动人吗?

  他淡然地将茶盏交到身后侍从手中,这才开口:「哦?不懂仙界的规矩?我倒是好奇,你们魔界集市是怎么个规矩。」

  「在魔界,一向主张交易自由。卖假算什么,这是卖家的本事。这做买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换个角度想,那些买到假货的买家虽然失去了钱,但起码买到了教训啊!」瞧着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忍不住一本正经胡邹起来。

  「原来如此。」他抿着嘴角,意味深长地说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曾想魔界集市的风气竟是……竟是这般特别。」

  我想想也是,按他这官位品阶——一个维护治安的督查仙官,怕是没机会去我们魔界游历一番的。

  因着魔界自带瘴气,只适合体质特殊的魔族,仙界法力不够高强的仙来魔界待久了,很是伤元气。

  「你不是说,你是魔界颜音公主的小侍女吗?」

  什么小侍女?是众侍女的大姐大!

  「啊……是的。」我乖巧地回答,对着面如冠玉,星眸璀璨的小仙官,我实在蛮横不起来。

  「我唤出虚幻之镜,助你与公主通一次话,确认了你的身份,我便送你回魔界去。」

  「啊?真的吗?那实在太感谢小仙官了。您真是仙帅心善,仙界楷模,值得吾辈瞻仰学习。」我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吹了一波彩虹屁。

  仙官虽没有太受用,却也略微弯了一下嘴角。

  随后,他捏了个决,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浮在半空的镜子,镜中公主正对着我梳妆。

  「咦?伶疏!你怎么出现在我的梳妆镜中?」公主一脸惊诧。

  「是仙界的仙官帮我施法与您取得了联系……公主!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进天牢了!」说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我想回家……」

  公主将一支金簪戳进发髻:「你怎么去仙界卖假酒了?我记得我是派你……」

  「公主,此事说来话长……」

  「那不说也罢。」她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的话,「我忙着去参加集市的灯会呢。」

  「啊,这样,那您先去忙。」我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余光瞥见那位仙官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有什么可奇怪的,演技收放自如是我们魔族的基本操作。

  「既然查证了你是公主的侍女,那我这就安排你回魔界去。」

  他说着正欲收回镜子,公主听到了忙大叫一声:「什么什么?送谁回魔界?」

  「我呀,公主。」我委屈巴巴。

  她压低声音问道:「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我上仙界的初衷只是为了帮公主瞧一瞧六皇子的模样,却被无良守卫逼着走了歧路。到如今,六皇子没见着,倒是体验了一把天牢半日游。

  「没……没有……」我声如细蚊。

  「好你个大胆侍女,竟敢在仙界卖假酒?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宽宥,才导致你这般没规矩!」公主拍了一下梳妆台佯装生气,「这位仙官,听说你们仙界的规矩甚严,不如就将我这骄纵的侍女放在仙界教养几日,让她好好学一学规矩。」

  说完又低声唤我:「伶疏,现下要暂时委屈你了,待你完成任务之日,便是本公主接你回魔界之时。」

  我含泪点了点头:「定不负公主重托。」

  仙官应该是没见过如此场面,缓了一阵子才说道:「伶疏姑娘留在仙界怕是于礼不合……」

  「无妨,我们魔界不在意这些礼法。伶疏就麻烦仙官照拂了。下次有空请仙官来魔界游玩。」说完,公主就摁倒了镜子,走人。

  望着面前漆黑一片的虚幻之镜,我有些尴尬。

  公主这邀请未免也太不走心了。且不说镜子是背对着仙官的,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再者,真将他请去魔界做客,那周遭的瘴气……到时候,这仙官指不定是游玩还是赴死呢。

  仙官收了那虚幻之镜,微微偏头与我面面相觑。

  终于,他轻叹一声:「那往后,你便去绮云宫学规矩吧。」

  3.

  绮云宫是新来的仙娥学规矩的地方。仙界有重大宴会的时候,也会派一些不打紧的活过来。

  我在这宫里甚是无聊,只因我是魔族的,教规矩的仙姑不敢对我太严厉,怕伤了仙魔两族的和气。

  起初还会委婉提醒我一句,走路的姿势不够优雅,坐下的姿势不够端庄。我一贯在魔界逍遥自在,实在学不会她们那般得体大方,扭捏矜持。教导数次未果后,仙姑就放弃了我。

  这也无妨,反正我来仙界也不是为了学规矩。可我旁敲侧击询问六皇子的住处,仙娥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不愿说。仙界的规矩果然严厉,没有一个仙娥敢去透露主子的一丁点消息。偏偏仙界又大得很,处处仙气缭绕,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一个活仙。我出去转了几趟,差点迷路,就只好乖乖待在绮云宫另想他法。

  令人头疼的是,我喜欢吃肉,可这仙娥们的吃食不是羹汤就是蔬果,于我而言根本就吃不饱。

  一日,厨房端上来的是百花酿和玲珑果。我瞧着仙娥们吃得津津有味,心想这些仙娥也忒好养活了吧!

  自从来了仙界,我还没吃过一口肉,喝过一口酒。想到这,我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晚,送我来绮云宫的仙官就带了一只烤羊腿过来给我解馋。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给他磕了个头:「仙官,您可真是个大好仙啊。魔是铁肉是钢,一顿不吃虚得慌,伶疏谢谢仙官救命之恩!」

  仙官干笑了两声:「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客气。」

  我就真的没有客气,双手捧着羊腿一口一口啃起来。

  唔,仙界的烤羊腿虽不如魔界那般腌制入味,好在肉质新鲜,偶尔尝一回清淡的肉类倒也可以接受。

  「伶疏姑娘好好享用,小仙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他说着起身,我嘴里塞着肉也没法开口讲话,只好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费力咽下口中的肉:「仙官请留步。」

  他愣愣地盯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救命……我油腻腻的手把他的衣袖给弄脏啦!

  我立马放手:「这……我……嗯,你说吧,怎么办?」我实在找不到推脱之词,只好认栽。

  他一脸淡然地脱下了外袍,轻轻放在桌上:「那就劳烦姑娘帮我清洗干净,过两日我来取。」

  我感激他的宽宏大量,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我一定给您洗得干干净净。」

  他转身出门去,身姿挺拔,仙风道骨。

  我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问他:「喂!你知道六皇子住哪儿吗?」

  他驻足回头:「等过两日我来取衣袍便带你去看他。你可要赶紧了,我统共就两件外袍。」

  我心想这仙界也真是够穷的,堂堂一个仙官却只有两件外袍。

  这仙官着实是个好仙,等改日见过了六皇子,回到魔族一定要到魔君跟前说一说这仙官的好话。魔族一向秉承有恩必报的宗旨,魔君自然会跟天君提一提这仙官的善事,到时候升他几个品阶,自然不是难事。

  虽说我现下名义上是公主的侍女,可我大哥是魔界威风凌凌的将军,所以我从小到大也都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从未做过什么粗鄙的活,光陪着公主吃喝玩乐。

  于是我只好走了捷径,施了个法术把衣服洗干净。可问题来了,衣服干净是干净了,可原本是油渍的地方居然破了……破……了……

  「我洗自己衣服都用法术,也没什么事,怎么就你这么金贵呢!」我气愤地踹了一脚洗衣盆。

  想来,是魔界的法术不适用于仙界的衣物。

  等仙官来取衣服的这两日,我寝食难安,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不带我去见六皇子。

  终于,他来了。我咬咬牙将这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小仙倒是无妨,只是这织锦雀羽衣乃是天君赐给六皇子的,我因着机缘巧合帮六皇子办成了一件大事,他便赏给了我。如今这袍子竟成了这副模样,怕是……」

  我将信将疑,「你说的这话……真的假的?」

  这仙界可真是花里胡哨的,连一件衣服的名字都这么复杂。

  「自然是真的。」他一脸认真。

  「那怎么办?天君不会治我的罪吧?」我欲哭无泪,暗下决心,这个仙界与我八字不合,等办完公主交代的事儿,我一定要火速回到魔界去。

  「这个,容我想想……」

  「仙官,您稍后再想,先帮我把正事办了。」我凑上前,「带我去见六皇子吧。」

  既然错事已经犯下,不如先把公主的交代的事儿办了,往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更好施展手脚。

  他倒是说话算话,将我带到了浮云殿的藏书阁。

  「诺,那个在整理书籍的便是六皇子了。」

  我定睛看去,那人着一身浅紫镶金线的袍子,看起来贵气十足。可这长相嘛……小眼睛大鼻子……实在称不上帅气。

  我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这六皇子长相居然如此平庸。」又转头看仙官,「还没你好看呢!」

  「嘘——」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赶紧捂住了嘴巴。

  仙界规矩众多,这话要是被六皇子听了去,他大方倒没事,若是小气,我这条小命就危险了。

  行至浮云殿门口,我谢过了仙官,打算回魔界复命,谁知他却一把拉住了我。

  「伶疏姑娘,小仙方才想了想,这织锦雀羽衣怕是只有绮云宫的管事仙姑才能修复。小仙现下找六皇子还有些要事,只好劳烦姑娘了。」

  「不劳烦不劳烦,原本也是我的过失。」

  那衣袍还在我屋里放着,且本来也是我洗破的,跑这一趟也应该。

  我立马回绮云宫找了管事的仙姑,仙姑一脸惋惜:「这好好的织锦雀羽衣居然被糟蹋成了这模样!」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这……说来话长了。仙姑,这衣袍真是天君赐给六皇子的吗?」

  「是啊!想当年,西海妖族肆虐,六皇子领命前去,与那妖族首领大战了一天一夜,才将其收服。天君大喜,就将这三界难寻的织锦雀羽衣赐给了六皇子。哪个不长眼的把这好好的衣袍毁成了这副模样!」

  别骂了别骂了,就是我这个不长眼的,可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仙姑别动气,我也是受人之托请您帮忙将其修复的,您看这衣袍还能抢救吗?能的话,需要多久?」

  她眯起眼睛观察一下袖子上的破洞:「至少也要三日吧。」

  三日,于回魔族归心似箭的我来说,实在难熬。

  可这仙官于我有恩,且祸也是我闯下,若是就此不管一走了之着实不仗义。

  于是我只好静下心来,等着仙姑将织锦雀羽衣修整完毕。

  4.

  这日,我悠闲踱步到了绮云宫隔壁的百花园。

  仙界没有四季,百余种花争相开放,香气扑鼻,真真是赏心悦目。

  不远处两个小仙娥正挎着篮子采摘花朵。

  我慢慢踱过去,却听到其中一个仙娥说道:「魔族女子竟那般没有章法,嚎啕大哭着说要吃肉,最后还是……」她压低了声音,「……给她送了一只烤羊腿过去才作罢。」

  另一个附和道:「听闻魔界一向不大在意规矩礼仪,魔族大都粗鄙不堪,也不知天君为何要主动提了联姻之事。往后魔族公主若真嫁到仙界来,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我气得牙痒痒,可也不敢当下就冲过去揍他们两个。原本仙族瞧我们魔族的就有偏见,若是此刻我不忍耐着点,当真就坐实了粗鄙不堪的名号。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那两个仙娥循声望来,见是我,立马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仙界的仙才没有礼貌呢,居然在背后说他人坏话。

  哼,魔族也有不粗鄙的呀。

  我大哥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魔族多少女子上赶着要做我嫂子。

  只可惜我大哥醉心剑术,不近女色,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转念一想,既然六皇子长得太过寻常,那不如试试其他皇子啊!左右仙魔两族是要联姻的,我不如趁此机会将各位皇子都一一看了,总能找到个好看又符合公主审美的。到时候公主嫁来了仙界,也好惩治惩治那些乱嚼舌根的小仙娥!

  主意一定,我就决定再去麻烦那个仙官。

  按他往常的言行来看,他是六皇子手下办事的。于是我又跑去了浮云殿,谁知跑得急了些,刚跨进殿里就跟他撞了个满怀。

  「哎呀!」我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口上。

  「伶疏姑娘,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怎么能没事呢!」我柔着撞疼的额头,「你这仙的胸膛是石头做的吗?」

  「呃……」他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行色匆匆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的想法,仙界都知道天君替六皇子向公主提亲,他又是六皇子手下办事的,若是知道我嫌六皇子平庸,要为公主另谋夫婿,他定然不会开心。

  「是这样的……」我含羞低下头,「小女子如今年方两万岁,正是婚配的年纪,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仙界,自然是想为自己觅一段良缘。听说五皇子器宇不凡,便想着让仙官带我去偷偷瞧一眼。」

  他一脸问号:「你听谁说的?」

  我心下一惊,难道这个五皇子也是个丑逼?

  「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水往低处流,魔往高处走。我想找个仙界皇子当夫君确实是高攀了,但看在我勇气可嘉的份上,仙官难道不该帮我一帮吗?」

  「姑娘说得极是。」他点头,「待我得了空就带你去见一见罢。」

  我喜出望外:「行!不过,您能先与我说说比起六皇子,这五皇子如何?」

  他微微一笑:「五皇子一表人才,与伶疏姑娘很是般配。」

  于是,我放下心来,静静等他有空。

  织锦雀羽衣如期修复,我捧了去往浮云殿,再次懊恼为什么总是忘了问一问仙官的名字。

  到了浮云殿门口,就见两个非仙娥打扮的仙女笑着走出来。

  「昨日我听一个小仙娥说,她那日途径浮云殿,听到那魔界来的小丫头说看上了我们五皇子,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仙女也掩着嘴笑:「这小丫头也真是可爱得紧。」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变作仙娥的模样厚着脸皮上去问:「两位姐姐,那个魔界女子倾心五皇子,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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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

  就很离谱,难道在白泽仙君心中,只有他心上人的酒是真的,其他人的酒就都是假的?

  他砸我的摊子,谴责我,谩骂我,羞辱我……

  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吗?

  山上的笋被他一个人夺完了吧!

  「白泽。」我叉腰挺胸,一脸不服,「你不要欺负我不打男人。」

  白泽「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遮住半边隽秀的面孔,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不知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这天上只能有一个卖酒的,那就是桐瑶。」白泽食指一勾,地上一瓶还完好的酒径直飞到他嘴上方。

  他微微张开薄唇,酒壶倾倒,晶莹的酒水自壶嘴划出优美的弧线,完美落入他嘴中。

  喝完一大口,他吧唧嘴,拿扇子敲打我的头。「你这酒太上头,别的神仙喝了会不务正业的,天下会大乱的。」

  好一口大锅!

  我怒瞪他,他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我们做神仙的,得目光长远,心系三界。」

  三界我不管,现阶段,正是我生意大火的时候,他砸我的摊,让我收手,他得赔偿我。

  「我也不是贪心的人,这样吧,一头上古神兽做坐骑,一把上古兵器傍身,我就把市场让出来。」

  他「啪」的一下收起扇子,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你还想着闯魔界,丫头?」

  这些年,我动不动就去魔界,然后被人打回来。

  我轻蔑一笑,「九幽之下困着我的恩人,我自然要闯。」

  他背过身,挺直脊背,声音低沉,「青初,你会因这执念入魔的。」

  那又如何,白泽念叨这句话都几千年了,烦不烦?

  白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我回去等着。

  第三日,白泽没来,他的心上人来了。

  桐瑶长得与我有八分相似,那两分不同在气质。

  她钟灵毓秀,冰清玉洁,我牙尖嘴利,暴躁粗野。

  用白泽的话来讲,「美人在骨不在皮。」

  呵,可他一见钟情的明明是我,只不过相处下来发现,对我见色起意的风险太高,转而迷上了桐瑶罢了。

  这话他虽从来没承认过,但我好歹在这九天十地谈过不少风月,经验丰富,自然知道他的肮脏心思。

  桐瑶来是与我讨教酿酒秘方的,我躺在竹椅上有一晃,没一晃,「我这人有个规矩,空手上门的,一概不理。」

  她抿嘴一笑:「初儿又耍小孩子脾气,这点小事你要用上古神兽和上古兵器来换,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吗?」

  我静静看着她,不笑也不恼,「这些天喝过我酒的仙不在少数,酒里我加了咒,若没有上古神兽和兵器,我便吸取他们这些仙的全部仙力。」

  桐瑶的笑变成了惊恐,她白皙的指尖对着我,上下轻颤,「青初,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九幽。

  就算外来仙力会让我仙体膨胀,反噬而亡,我也要赌一把。

  白泽从庭院外慢慢踱步而来,白衣染血,手上提溜着一头奄奄一息的小兽。「神兽替你擒来了,上古神器,你得跟我一起去取。」

  桐瑶拦在白泽身前,双眸含泪,「白泽,不可。」

  白泽刮了下桐瑶的鼻梁,柔声道:「已经拦不住她了。」

  我懒得看他们这服作态,唤来凤尾琴,抱着就出门了。

  白泽在身后唤道:「我受伤了,你等等我,我跟不上你。哎呀,人家摔倒了,快来扶一下。」

  我好想揍人。

  因为桐瑶在,所以才如此矫情?

  九巍山,黑雾缭绕,呜咽不断。

  我与白泽并肩而立,衣袍被风吹鼓,长发向后张扬。

  「太极玄珠就在阵眼之中,你自己去取,我在这个给你把风。」白泽捂着胸口,装柔弱。

  我屏息放出神识查探四周,前方嶙峋怪石中确实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白泽心里的小九九,我懒得理会,抛出凤尾琴,腾空而起,在空中划拨琴弦,几道淡紫色的光芒「唰唰」飞向怪石。

  带着我八成功力的术法,像是打在了棉花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收起琴,飘落在地,「强攻无效,我入阵去看看。你怕死,就躲远一点。」

  他斜了我一眼,掏出扇子摇了起来:「青初,你已有入魔征兆,若你一去无回,我是不会心疼你的。」

  我张开手心,失神地笑了起来。我本就是魔,是一万年前,那人用一身仙骨为我易经洗髓,度化魔气,又教我修仙之道,我才有今日。

  「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我抱着凤尾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黑气滚滚的阵法之中。

  「但愿吧……」他在后面嘶吼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听出一股悲凉。

  嶙峋怪石飞快转动起来,一时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捏诀拨弄琴弦,抵挡一股股侵袭而来的旋风,突然,前方的石头炸裂四散,从中飞出一颗黑白珠子。

  是无极玄珠。

  我加重力道,将琴弦拨得又狠又急。

  风停了,石头不动了。

  无极玄珠朝我而来,停在我身前。

  额间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与无极玄珠缠绕,不一会儿,无极玄珠那一半白消失了,彻底成了一颗黑珠子。

  有个低沉沙哑地声音钻进我的耳朵,「主人,别来无恙。」

  霎时间潮水般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奔腾,将我淹没。

  万年前,无极玄珠就是我凤尾琴上之物,因砚生度化,而生出半边白珠,如今我再次入魔,它又成了全黑。

  回忆起所有过往,我的指甲开始变得尖利,一团黑色在我四肢百骸横冲乱撞。

  「无极,入琴。」无极玄珠在我身侧盘旋了两圈,然后落在凤尾琴上,慢慢镶嵌进琴尾,暗光流动。

  这才是凤尾琴原来的样子。我抚摸琴身,琴发出呜咽。与我共鸣。

  「白泽,随我去魔界吧。」我飞至白泽身侧,向他伸出手。

  他拿着扇子轻轻敲了下我的额头,「丫头,你回不了头了。」

  「在酒里下那禁咒时,我便知道我回不了头。」我强行与他十指相扣,「我都想起来了,白泽,我不会亏待你。」

  那禁咒到最后,无论我吸不吸取中咒人的仙力,都会反噬致死。

  除非成魔。

  白泽在救我。

  是他,帮我做了选择。

  在他眼中,成魔成仙不重要,我活着才重要。

  「桐瑶乃战神为你造的仙体,由你半颗心滋养,如今你去取来吧。」他替我抚平碎发,桃花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你莫后悔,就算后悔,也莫让我知道。」

  我用力将他圈在怀中,「你照顾了我万年,如今,我护你。」

  他咳出一摊血,笑得无力苍白。

  我只记得万年前我是魔,却忘了我是魔界至尊。

  当年战神砚生攻打魔界,我与他对阵军前,难分胜负。打得久了,倒打出几分惺惺相惜来。

  我魔界无人可用,我一个魔尊要亲自迎战,而天帝却可以端坐云霄宝殿看戏。

  真乃天道不公。

  我与砚生抱怨,砚生说那不打了。

  确实没打头,魔界寸草不生,仙界灵气丰沛,根本打不了持久战,

  我找天帝议和,天帝提出魔界俯首称臣,为天界是尊。

  群魔激愤,不肯低头,有好事者带头,发起战乱,天界大怒,对魔界全力进攻。

  于那场战争,我被魔界中人暗伤,砚生救下我,开导我放下仇恨,助我修炼仙道。

  他封印了我的记忆,改变了我的容貌,三界无人知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普通小仙。

  起初我过得很快乐,谈谈情,闯闯祸,但随着封印的日渐衰弱,我想起来一些零碎往事,还有砚生。

  去魔界救下砚生,是我毕生所愿,死不足惜。

  想到砚生,我迫不及待想奔赴魔界,但又害怕。

  白泽不肯跟我去魔界,我懒得与他讲打大道理,琴弦一拨,便控制了他的神识。

  去魔界之前,我先取回了桐瑶体内的半颗心。

  她的身子如飞絮一般,消失在风中。

  我的身形开始变化,前凸后翘,还比之前高了不少。

  变出铜镜一照,面容妖艳,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自带风情。

  「美吗?」我往白泽处轻轻一瞥,「这些年你喜欢的是我,而非桐瑶吧。」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是,我喜欢你。」

  攻打至魔殿,现任魔君惊恐地看着我,曾经旧臣认出我,有人跪地伏拜,有人惶惶不安。

  我广袖一扫,一阵狂风吹过大殿,逼得众人纷纷伏地,那魔君也不列外。

  「时隔万年,新仇旧恨怕是算不清楚了,你一人扛了吧。」我飞身至高位,捏住那魔尊的脖子,浑身威压逼得他法力都使不出来。

  他张着嘴,想要解释,我却不给他机会。

  曾经蝇营狗苟,我不想计较,谁使得暗箭我也不在乎。

  一万年了,我身背仙魔两界术法,它们虽然相冲,但我有信心将他们合为一体。

  我够强,谁也入不了我的眼。

  随手将人丢弃在地,一个法诀扔过去,那人便成了一缕灰,被风吹散。

  殿中呼声震天,比万年前更高涨。

  我拥着白泽,挑起他下巴,咧嘴一笑:「喜欢这种感觉吗?」

  「我喜欢你。」

  他被我控制了神识,如同木头人,讲出来的话却都是发自内心深处,不会掺一点点假。我低头一笑,勾着他的手心,「好好好,我知道。」

  从前我没有那么高强的法力,失去了记忆,他总是仗着辈分高,指使我做事,言语上占我便宜。如今他这般低眉顺眼,我倒是喜欢得很。

  沐浴焚香 净衣正冠。

  我打扮一新前往九幽。

  白泽温顺地跟在我身后。

  九幽底下是烈烈岩浆,拍在黑色礁石上,火星四射。

  一块只能容身三人的黑石漂浮在岩浆之上,像随时能被汹涌的岩浆舔舐,上面有一个黑衣男子在打坐,头发四散,五官隐没在阴影之中。

  我飞身至他身边,欲语泪先流。

  嘴唇蠕动许久,才发出声音,「砚生。」

  他缓缓抬头,露出削瘦苍白的面孔,看我的眼神陌生而又悲悯。「青初,你辜负了我。」

  我蹲下身,低垂眼睫,无语凝噎。

  他将仙骨给了我,自己灵力受损严重,被魔界掳至此处关押了一万年。如今我又回到了原点。

  「砚生,仙界不过尔尔,那时我没明白,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我想去的不是仙界,而是你身边。」

  我握住他的手,言辞诚恳。

  「到底是魔,没有觉悟。」他苦涩一笑,纵身跳入岩浆。

  我欲跟着他一起跳下去,身子被白泽狠狠抱住。

  他破了我的控制,声嘶力竭地吼道:「战神对你,从来就不是爱,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同情?

  我身子僵住,一掌打在他胸口。

  他飞了出去,堪堪倒在石头边缘,身下是吐喷涌的岩浆。

  「白泽,本座是弱者?」我控制不住地冷笑,一颗心如至冰窖。

  「这万年来,我参悟了一个道理。」他盘腿坐着,掏出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谁先爱上谁就是弱者。」

  我耳边炸起一声惊雷,世间万物仿若凭空消失,只余一句「谁先爱上谁就是弱者。」不断叫嚣。

  闭目调息许久,再睁眼时,我看到的景色更黑了。

  我的魔性又突破了一层。

  白泽收起扇子,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青初,我喜欢你,是魔也喜欢。」

  我抽出手,不甚在意。「本座在乎吗?」

  他露出受伤的神色,委屈巴巴地拉着我的裙摆,「你将我抢来,自然要在乎我。」

  我置若罔闻,盯着脚下熔浆,心口一团杀气沸腾不止。

  他竟然同情我,他怎敢同情我?

  早在万年前,便是我自作多情吗?

  他被困在九幽万年,仙骨受损,早就是一介废人,为何还要如此傲气?

  我竟被怜悯迷了心智,误以为他爱我,可笑至极。

  此恨不伏尸百万,不能平。

  白泽这几日,天天在我耳侧唠叨,说有妖魔不讲武德,去凡间作乱。

  都是成熟的妖魔了,盈亏自负,与我何干?

  他说再不管,仙界会插手。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一万年前,新魔君没打过天帝,投了降书,如今我重新归位,是得找天帝谈一谈。

  上九重天时,那些仙人见我如见鬼。

  等看到白泽温顺地跟在我身后时,表情更是精彩绝伦。

  凌霄宝殿,天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我站在殿中,环顾四周,拉起白泽的手,「万年前,与天界联姻失败,今日本座特意又来,要娶的,就是这位仙君。」

  白泽微微俯身,算是行礼。脸上还带着得意。

  不知为何,这抹得意让我压抑的心口,突然好受了一些。

  天帝见白泽愿意,也无话可说。其余众仙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模样看着白泽。

  我心内冷笑,仙界的人这么爱高高在上同情他人吗?

  联姻之日定在半月后,由我魔族亲自来接亲。

  白泽留在天宫待嫁,我回到魔界准备婚事。

  分别之际,白泽非要与我抱我,身后一众仙人,一边恶心一边偷看。

  白泽贴着我的脸,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纵使万劫不复,身死道陨。」

  我推开他,看向远处厚厚的云层,「白泽,与我成魔吧。」

  「好,听魔尊的。」他对我拱手作揖。

  这是同情吗?

  他与砚生不同的吧?

  砚生要我成仙,他却愿为我入魔。

  我勾起一个明媚笑意,无妨,都不重要。

  成亲当日,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从魔界发出,来到仙界。

  我倚靠在红色鸾车里,拈花微笑。拉车的是当初白泽给我找的上古神兽——夫诸。

  云上站满了仙界之人,他们面上没有任何喜庆之色,倒像是来送丧的。

  我族中有人不忿,低声咒骂了几句,被仙人听到,反唇相讥。

  我微笑不变,柔声呵斥:「本座大喜,谁敢造次?」

  没人吭声,夫诸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前行。

  到达白泽住处,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我缓步走进去,穿过人群,去他寝殿中接他。

  他一身赤红吉服,腰束金带,面如冠玉,秀逸挺拔,隽秀的眉眼间满满全是笑意。

  还未等我伸手,他已经拉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有仙人见此一幕,唏嘘不已。

  我握着白泽的手紧了几分,与他齐步走至鸾车,前往魔界。

  没有一个仙人来魔界参加婚宴,白泽像是被仙界抛弃到魔界的一般。

  新婚之夜,我靠在床上,长裙半脱,露出一边肩膀。手中把玩着白泽的内丹。

  「想清楚了,入魔?」

  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是。」

  「抽筋洗髓,将一身仙骨浸满魔气很痛的。」一如我成仙之时的痛。

  「无妨。」他掏出扇子摇了起来,「成魔我也是最俊俏的魔。」

  他并没能将这份体面从容保持多久,仪式过半时,他痛得缩成一团,以头捶地。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冒出一个答案来。

  他与砚生不同。

  「你第一次见我,就知本座身份吗?」我蹲下身问他。

  他眼神涣散,嘴唇红肿,苦笑道:「我对你一见钟情,顾不上你是不是魔。」

  「那你为何装作喜欢桐瑶?」我又问。

  他没有回我,大概是太痛,他紧闭双目闷哼。

  我将他揽至怀中抱着,「白泽,可为什么你填不满我心间怅然若失的感觉,砚生就可以。」

  怀中人身子一僵,突然发狠,将我扑倒,咬住我的嘴唇。

  我任由他放肆,不做反抗。

  许久,他才放开我,缩在角落,不肯看我。

  我瞧见他内丹已经全部变黑,收了术法,将内丹送至他体内,又为他添了一道结界才出门。

  魔界长老立在祭台之上,见我来纷纷跪地。

  我缓缓走至中央,盘腿而坐,「起阵。」

  长老们分别站立在不同方位,手持仪仗,向天一指,口中念念有词。

  当初那酒中下的是我魔界禁术,如今正是开启的时候。

  白泽为救我助我重返魔道,我不开此阵,下咒之人和中咒之人皆能平安无事。

  但我偏偏要出一口气。

  白泽的退路我帮他做好了,他入了魔道,咒法已失效。

  金光顺着祭台的纹路流淌,齐聚在我身下。

  我感觉有力量源源不断地灌输进我身体。

  “啊。”阵法完后,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我全身黑色腾腾,身形暴涨几倍,经脉几欲炸裂。

  长老们放下仪仗,惊喜地看着我,「魔尊,踏破云霄。」

  「好,踏破云霄。」我勾起狠厉的笑容,直冲九天。

  因我这阵法而死的仙人不在少数,我又是攻其不备,仙界不作设防,我轻松打到九重天,破了南天门。

  身后魔族军队赶来,与我一同前往凌霄宝殿。

  此时此刻,天帝打不过我,但却依然一副悲天悯人地神色看着我。

  「魔尊,此禁术伤人伤己,你又是何必呢?」

  我手心黑气暴涨,化作一直黑手,捏住他的喉咙,「我爽就够了。」

  他的脸慢慢涨红,眼中神色不变,「到底是魔族。」

  我杀气四起,动用全身力量将他一身仙骨打得粉碎。

  砚生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到底有何资格看不起魔族?

  仙界死伤无数,我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孱弱。

  我知道,反噬开始了。

  这禁术一开启,便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我坐在尸山之上,看着淌血而来的白泽。

  他眼尾猩红,一身吉服,周身魔气飘荡。

  「我不爱你。」我垂下眼睫,「这仙魔两界算我给你的赔偿。」

  我已立下遗诏,白泽继位。

  「青初,我以为我能唤起你对人世间的留恋,终究是我高看了自己。」他坐在我身侧,笑得凄凉悲苦。手中握着扇子,动了几次都打不开。

  我抢过来帮他打开,塞回他手上,「谢谢你喜欢我。」

  扇子落在血水中,他深深看着我,「我说喜欢桐瑶时,你可有过一丝丝醋意?」

  我想了想,有吧,若他没说喜欢桐瑶,那万年仙界岁月,我会爱上他。

  起码在没想起砚生之前,会。

  腿已经开始透明,慢慢是身子,我在白泽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微微一笑,合上了双目。

  「一时兴起写的小短篇,可能会有不知所云的感觉,多多担待,我会加油练笔,虽无天赋,但难抵热爱。」

  胖橘×狼狗 甜甜甜 甜走鱼尾巴

  《醉犬》

  我在仙界卖假酒被逮了。

  笑死,根本不怕。

  也不打听打听,我老子是谁。

  一

  “做咩啊?”

  我冷笑一声,看着眼前戴着界管头盔的黑衣男子,反问道:“侬唔知俺谁?”

  他不理我,兀自给我戴上手铐。

  很好,成仙两百载,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我。

  不过小小一个界管,竟敢如此猖狂,今天我笺裳仙子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

  权利的游戏。

  我抬起脑壳,睥睨着他。

  “家父混璋仙君。”

  淦!他不理我。

  加大音量:“家父混璋仙君!”

  再接再厉,紧接着又一次:“家!父!混!璋!仙!君!”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继续给我带上脚铐。

  我迟疑了一瞬,难道我爹大势已去?

  啧,不应该啊!

  之前他的名头,不挺好使的么?

  我眯了眯眼睛,这委屈谁他妈受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

  黄色的林子里有两条路,身在旅途的我久久站立,对着它们极目眺望。

  良久,我轻轻地叹息……

  小孩子才做选择,这两条路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后路!

  不怕我爹,没事儿啊!我也不全靠他老人家。

  再者,只凭我爹一个大腿,我也不可能顺顺利利地卖出五千件假酒。

  深深地呼了口气,我薄凉地笑了:“呵。”

  “家姐摇明仙子。”

  “侬知伐?”我一边嘴角轻轻上扬,眼神轻蔑,“家姐,摇明仙子!”

  啪嗒——

  脚铐锁住的声音,啊这,是在挑衅我的权威?

  很好,很好。

  新来的吧?

  我不怒反笑,摇摇头,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小畜生呢。

  既然他不肯通融,索性我也就什么都不做了,大摇大摆跟着他进了天监。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而这——

  是我笺裳仙子,给他上的人生第一课。

  二

  我卖假酒这事儿,说来话长。

  身为混璋仙君家的小宝贝儿,我向来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无它,都怪我太受宠。

  爹娘不消说,就连我的姐姐和弟弟,也都是对我极为地宠爱与尊敬。

  “我他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懒鬼!”

  “看看隔壁勾旦仙君家的揽?儿,再看看你自己,我、我——我的打仙棍呢!”

  “在外面不要说是我的妹妹/姐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

  为了回报他们,做了两百年米虫的我,前段时间终于决定:我要创业!

  既然揽?仙子都能靠凡间代购发家致富,那么我,聪明绝顶的笺裳仙子,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我一寻思,最近这品酒风在仙界刮得那叫一个猛烈……啧,不做点什么,对不起我爹坐了这个副局长的位置。

  在下不才,运气好恰巧生在了从政世家。

  家父混璋仙君,乃仙界烟酒局副局长,家姐摇明仙子后继有力,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地府往生办事处副处长的位子。

  从销售到入土,一条龙服务,谁敢不说我笺裳仙子心思灵巧?

  这酒,我是卖定了!

  三

  我以为我爹会为我感到无比的自豪。

  毕竟他女儿我第一次创业的第一笔生意,就卖出了五千件假酒。

  不是我吹,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可我爹来接我的时候,我瞧着他的脸色……怎么就这么难看呢?

  一拍脑门儿,我知道了!

  “局长——”我谄媚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一副小人嘴脸:“走走走,今儿个咱们去摘星楼搓一顿?”

  我爹这人,爱脸面。

  毕竟是他的女儿,笑话,我能知不道?

  再说,我蹲号子这事儿,也属实是有点儿不光彩。

  特意省去了那个“副”字儿,我爹不爱听,那我当然小心伺候着,盼着他老人家能消消气,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或许是这声“局长”取悦了他,我爹停下脚步,极力地忍耐住了不在外人面前捶我。

  他抬起手,我抱住头。

  良久我爹啥也没说,也没打我,他只是用食指使劲儿指了指我,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最后恨恨地甩开袖子:“……你啊!”

  父母亲对孩子的爱果然是无私的,瞧瞧我爹对我这宠爱又无奈的姿态。

  真是拿我没办法呢。

  跟着我爹,一路走出了天监,这事儿我估摸着,就这么过去了。

  可他带着我来到了界管办公室。

  我不解,但又马上反应过来。

  嗨呀,我爹真是的,真不愧是我亲爹,这么护犊子。

  这是替我找场子去了。

  不过也好,我一想起那个带头盔的黑衣狗贼,心里就老大个气,特别想教训教训他。

  率先一步踏入办公室,里面只有那日的黑衣小界管,想着还有我爹在背后给我撑腰,立马挺直了腰杆。

  “你!”我看着背对着门口的小界管,今天他没戴头盔,我怎么也得把他的脸记住了,这事儿没完。

  “对对对,就是你!”我加大声音,手也不客气地指着他,“转过来!”

  态度那是极其地嚣张。

  “跪下!”

  我爹在身后发出了霸气的怒吼,这无疑叫我的气焰更盛,狗仗人势这词儿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就是。”我也跟着吼了一声:“还不给本仙子跪下!”

  “孽障!”

  我爹生无可恋地补充了一句,“老子是叫你跪下!”

  什么?

  我跪下?!

  笑死人了,凭什么我跪?

  我刚想转头顶嘴,发现我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了一旁。

  他眼神沉痛,看得我心里难受,这一刻我的自尊心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不想让他老人家卑躬屈膝,我走过去使劲儿拉着他起来。

  “爹!咱不跪!”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区区一个小界管,受得起我爹这一跪么,也不怕折了仙寿。

  “别怕!小小界管……”“——那是太子殿下!”

  “……咱说跪就跪!”

  我膝盖一软,声音铿锵,大义凛然地跪在了我爹的旁边儿。

  脸上没敢露出不满,但我心里已经抓狂得快精神错乱了。他爸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昏睡两百年的太子殿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又为什么会跑来做一个小小界管?

  难道是体验生活,从基层做起然后好继承天帝的仙达集团吗?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殿下、殿下!”

  我爹看着上首,语气痛心疾首地像是要与我割袍断义,啊呸,断绝父女关系。

  “我混璋一直是兢兢业业,对待工作业务认真谨慎,对待仙众也是甘为公仆——从未做过对不起组织的事儿啊!”

  “至于我家小二,打着我和她姐姐的旗号倒卖假酒,大肆敛财……我们是一概不知啊!”

  “太子殿下要罚,尽管开口,我和她娘绝不姑息!”

  我爹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亲爹?

  人干事?

  我处于懵逼状态,看着我老爹,幸好他老人家是欲扬先抑,估摸着太子殿下气儿也消下去了些,他又开始替我说话。

  “殿下……也不是老臣包庇,我们家小二,是真的没那个胆儿,她定然是被别人蒙骗了!”我爹苦口婆心地抹黑我的形象,期望达到求情的目的。

  “她怂得很,若不是他人挑唆,哪有那个狗胆干出这档子事儿?”

  说罢又瞪了我一眼:“还不快把同伙供出来?”

  我有些为难,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可我刚准备开口咬定没有同伙的时候,我爹一个眼风扫过来,那意思我看得明明白白:屁股一撅老子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我还不了解你?!

  兄弟,对不住了。

  我爹说得对,这事儿我一个人扛不住,只能把你供出来了。毕竟我还年轻,大好的青春,我应当浪漫,而不能浪费。

  不过要我说,这太子也真是脸大,我爹絮絮叨叨口都说干,别说让人倒杯水,他爸的连正面都没转过来,就给我们看个背!

  心里腹诽,我掏出最近风靡仙界的时尚哔哔机,打算给我小弟打个电话。

  “爱不移动,仙才联通,尊敬的客户,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哈哈,这就尴尬了呢。

  太子殿下给我看他的背,原来是想提醒我:你这人最近真是有点儿背。

  “殿下……”我爹为了我,这张老脸也算是豁出去了,果断地下了结论,“殿下你看!哔哔机都打不通了!”

  “我家这个孽障,就是被小人骗了!”

  我真傻,真的。

  明明一开始弘霓这个人出现地就很诡异,可我为什么,怎么就被他给说服了呢?

  我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很不对劲。

  好吧,我承认了。

  五千件假酒确实不是我自己卖出去的,进货销售全是弘霓一手包办,我只需要关键时刻说一句“家父混璋仙君”即可。

  “仙子放心。”犹记得当初,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相逢就是有缘,我自己吃亏都不能让您吃亏!”

  “不是这意思——”我有些迟疑,“主要是我爹就一副局长,他也没教过我拿着他的名头办事啊!”

  难不成我爹这官儿,还挺有权力的?

  “哪能让您担心这些啊!”弘霓一摆手,劝慰我:“要用到混璋仙君的地方,那几乎是没有!”

  “弘霓只是想有个保障嘛,其实我图的还是您的智慧,仙子这般有商业天赋,我实在是舍不得埋没您这颗仙界经济圈里冉冉升起的明星啊!”

  “有眼光!”

  我一拍案,只觉得我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弘霓说了,这批假酒是矛台的高仿货,没什么大问题,喝不死仙。

  咱们卖得便宜,也不愁没销路。

  他说,仙界的人都是跟风,未必尝得出来真假,就算尝出来了,他们也拉不下脸嚷嚷出来,要是把自己贪便宜买到高仿货的事儿抖落出来……

  就好比他们买高仿的仙锥鞋一样,得知价格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应该做好了买到假货的准备才对。

  要是说出来,那也太跌份儿了,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这笔生意,不过借一借混璋仙君的名头,其它的您什么都不用出——难道不美滋滋?”

  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可耻的心动了。

  毕竟,我是真穷……

  上次嘴馋想吃炸凤凰,导致我现在还欠了三十仙呗没还呢。

  他爸的!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无良奸商,竟敢骗到我笺裳仙子头上来了!

  什么炸凤凰,谁能想到三十仙呗换来的,竟然是一串油炸凤凰面筋?

  还必须先付款后制作,不支持退换货,关键是——我明明知道凤凰肉不可能这么便宜,还偏偏就抱着“万一是真”的态度,给了老板扫了三十。

  让我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正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脸,和这个狗东西掰扯掰扯的时候,好死不死,几个界管突然驾云出现,裤腰上别着个大喇叭,隔老远就看见他们牵着条老狗,朝这边溜达来了。

  老板推着小推车跑得飞快,霎时没了影儿,就剩我举着一串凤凰面筋站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

  你们看这串面筋,像不像我被骗走的那三十块钱?

  欲哭无泪,都怪破界管!

  不然我怎么着也得扯着奸商去仙商所,举报他一个虚假宣传。

  就离谱儿。

  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搞点钱,真的,穷得都快要饭了。

  亲身实践了贫困让人失去理智这句话,没错,我轻易地相信了弘霓,因为我是真的还不起这三十仙呗……

  还因为他送了孩子一台哔哔机。

  没办法,拿人手短。

  那日被界管查获,我被勾得想起了自己欠的那三十仙呗,又被弘霓灌输了一脑壳的“我爹是混璋”,才会昏了头,在太子面前态度那么嚣张。

  但凡重来一回,重来那么一回!

  淦!

  我扪心自问,居然不得不承认,我还是会上当买面筋,哭。

  面筋——万恶源泉。

  三十仙呗——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好家伙。

  孩子这辈子都不想吃面筋了。

  四

  或许是我尚且年幼,不过是个两百岁的孩子罢了,太子殿下放了我一马。

  彼时我爹见找不到同伙,逼着我把赃款上缴。

  “人家没钱!”

  我欲哭无泪,弘霓还没给我分成呢,我哪来的赃款?

  正和我爹眼神交流时,始终背对着我们的太子殿下,终于肯赏脸给个正面了。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挺帅一小伙儿,他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混账副局长是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刚想冲上去和他干一仗——

  幸好!

  我及时拦住了我爹。

  呼出一口气,我暗自庆幸自己动作敏捷,要不刚刚真白干了。

  他老人家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叫他局长时前头加个“副”,这二嘛,就是把他名儿里的“璋”念成“账”。

  哦豁,短短七个字,犯了我爹所有的忌讳。

  太子这嘴,毒得和马蜂屁股有的一比。

  刚说完,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迷你喷雾器。

  我和我爹愣住。

  爸的,他刚刚这么久不吱声儿,居然是在给一棵逗猫草喷水儿!

  盆里的逗猫草妖娆扭动,我和我爹也跟着妖娆扭动。

  不行!我忍不住啦!

  刚要扑过去,这回是我爹拦住了我,“稳住!”

  我顿住。

  “让爹爹先!”

  我:???

  狗太子绝对是故意的!

  也不打听打听,仙界谁不知道我爷是猫精飞升?!

  好在下一秒那个狗东西就把逗猫草收了起来,我和我爹不至于太过失态,扭动的姿态卡出了一个销魂的弧度。

  “本君也不是非要为难你们。”狗太子,呸,尊贵的太子语气平淡,“毕竟混账副局长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仙众有目共睹。”

  “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靠着仙积金还房贷。”

  淦,他好毒。

  提起这档子事,我和我爹简直是当场心梗。

  是的,我们欠着一个房子。

  我们家现在,确实还有五百年的房贷要还……不然我怎么也不至于连三十仙呗都还不起!

  我姐上班了有工资,我弟上学但人有奖学金,而刚刚从仙界师范学院毕业的我,什么经济来源都没有。

  现在年轻仙的就业压力极大,彼此之间的竞争也是十分的激烈,我等废物实在是找不到工作。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笑着活下去。

  “其实这件事私了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放下迷你喷雾器,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我和我爹唰的转过头看他,眼睛冒着绿光。

  “本君还缺个端茶倒水的……”

  “好嘞!”

  他还没说完,我爹果断地应了一声,把我提溜起来往上面一扔,“我家小二愿为殿下当牛作马!公务繁忙,我先去上班啦!!!”

  说罢溜了个没影儿。

  “喵!喵!!喵!!!”

  我撕心裂肺地喊爹,却只能凄厉地喵喵叫,我爹真狗,扔之前还不忘顺手把我变回原型。

  爸的,为什么要这样,我真身是只大肥猫的秘密要瞒不住了啦!

  我郁闷地窝在太子怀里。

  我窝在……太子怀里?

  不敢再哔哔赖赖,我战战兢兢地抱住猫头,生怕他对我痛下毒手。

  正当我心内忐忑时,太子动了。

  他掂了掂我的重量,挑了挑眉:“不错,和本君想象中的一样重。”

  呸!

  你才重!

  你全家都重!

  我这个叫丰满你到底懂不懂?!

  伸出爪子,正想挠他个满脸开花,不想他动作比我更麻利,抓住了我的两只前爪。

  计划夭折。

  我安生下来,但是狗太子偏偏能让我的怒火更上一层,他把我举到面前,使劲瞅了瞅:“牛马?”

  狗东西,叫谁牛马呢?

  我爹说当牛作马客套客套,你还真把我当作牛马?

  朝着他怒目而视,心里老大个气,他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不老实地捏了捏我的耳朵。

  “走,回家了。”

  回个屁!

  我生无可恋地在他怀里躺尸,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今后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五

  我们尊贵的仙达集团太子爷,无凉,来头可不小。

  两百年前,仙界改革开放,摇身一变,搞了个半资半社性质。昙池仙帝创办了仙达集团,变成了昙池董事长,但他又同时是仙界之主。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凉太子爷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

  拼爹这事儿,他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可惜好巧不巧,当年无凉外出历练被魔蛟伤了神魂,虽说最后还是成功镇压了它,却自此陷入昏睡,没机会赶上改革的春风。

  这也没啥,我爹也没赶上。

  但我不能和人家比,因为我爹没赶上的这趟春风,是他爹吹的。

  啧,命真好。

  脾气也好。

  我默默地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句,可吃人嘴软,我也实在说不出他的坏话来。谁能想到,无凉的五亩地小别墅里,竟然有一个所有猫猫都抗拒不了的小乐园?

  此时的我仍保持着真身,正吊在猫爬架上欢快地荡来荡去。

  呜呜呜真好玩。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自己的猫爬架,还巨繁华巨精致巨高级。

  特别贵特别贵压不垮的那种哦!

  说起来心酸,家里条件属实贫困,钱都拿去还房贷了,所以只能买一个猫爬架,大家一起玩。

  奈何我从小就比较丰满,一家五口,就我最重,爹娘买的猫爬架实在承受不了我的重量。

  刚开始那两年,我还勉强能在上面走走,可随着我体重日益飙升,慢慢地超越了爹娘,成功成为了家里最重量级的存在。

  这个猫爬架不贵,它的承重能力与我并不匹配,而与我体重适配的猫爬架太贵,偏偏我又不太配。

  猫爬架什么都没做错,我也什么都没做错,我们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毕竟,从人间进口的猫猫用品,关税真的好高……

  明明仙界就我们家用得着,可雪梅超市的老板娘宁愿滞销也不愿减价,老气人了。

  算起来,我都一百多年没玩过猫爬架了,因为体重超标而被剥夺了玩猫爬架资格的猫猫,天上人间,怕是就我一只。

  本来我以为无凉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毕竟我之前在他面前,那是极其的嚣张。

  可他把我提溜回家,什么都没做。

  袖子一甩,那盆让我和我爹情难自抑的逗猫草出现在地毯上。

  妖娆扭动的枝条顶端长着一颗红色球球,看着就极有弹性,让猫心荡神驰。

  这棵逗猫草,绝对是极品啊!

  啧啧,我爹都买不起的那种。

  这曼妙的身姿,这饱满的果实,勾得我眼睛都绿了。

  “愣着干嘛。”无凉看我迟迟没有动作,大发慈悲道,“专门给你买的,不喜欢?”

  谁他妈不喜欢?!

  你倒是把捏着我后颈皮的手撒开啊狗东西!!!

  似乎是理解了我眼神中的愤怒,他恍然大悟,放开了命运之手,我嗖地扑过去,抱着逗猫草的球球又抓又咬。

  啪嗒——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