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透着湿漉漉情欲的电影,揭开了越南人难以启齿的疮疤

  越南,遥远神秘的“印度支那”。

  这块土地,曾一度是“难民”和“战祸”的代名词。

  惨痛的历史,也让这个国家成为了西方电影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在这些电影里,它常以“湿热、欲望、神秘、诡异”的形象示人

  譬如:《情人》、《印度支那》、《猎鹿人》、《野战排》等等……

  伴随在这些西方电影之侧,有一位东方导演的名字,我们无法忽视——陈英雄。

  1962年,陈英雄出生于越南,14岁移民法国,定居巴黎,学习哲学课程。

  偶然看了一部越南裔导演拍摄的影片后,他深受感动决定改学电影。

  1994年,陈英雄的处女作《青木瓜之味》诞生,并一举夺得戛纳电影节的金摄影机奖和凯撒最佳外语片奖。

  出道即巅峰,陈英雄一战成名。

  在处女作《青木瓜之味》中,陈英雄还试图用清新来掩盖越南现实和底层人民残酷生活。

  到了第二部电影中,他就一把扯掉了这块遮羞布,展现了一个透着湿漉漉情欲,又充溢着血腥、暴力、阴暗的越南。

  这部电影就是《三轮车夫》。

  《三轮车夫》上映于1995年,并获得了当年第52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主演是梁朝伟、黎文禄、陈女燕溪

  (备注:女主陈女燕溪是陈英雄的老婆)。

  梁朝伟是一个神奇的演员,手握各种大奖,跟各种大导都有过合作。

  李安说他是“导演梦想的天才演员”。

  侯孝贤在拍摄《悲情城市》时,为了和不会讲台语的梁朝伟合作,特意将男主角文清改成了哑巴。

  而在《三轮车夫》中,陈英雄为了能请到梁朝伟(他不会说越南语),不惜将男主角的台词删减到几近于无。

  其中,他被梁朝伟《阿飞正传》结尾处那三分钟的表演打动,认定了他就是《三轮车夫》中“诗人”一角的最佳人选。

  《三轮车夫》影片是在一段旁白中拉开序幕的——

  这是一位父亲留给儿子的临终遗言。

  尽管踩三轮车没前途,但为了生存,18岁的越南少年还是当起了三轮车夫。

  紧接着,导演通过一个简单的申请贫困家庭补助的情景,三言两语就把三轮车夫的家庭背景给交代清楚了:

  父母双亡,家里剩下四口人。

  爷爷在市场上替人修车,妹妹早上上课,下午当擦鞋童,姐姐往市场挑水。

  一家人为了活着,每个人每天过得都像是在打仗,仿佛稍有松懈就要滑进挨饿的泥潭。

  三轮车夫每天早出晚归,在烈日下拼命拉车。

  缓缓拉动的长镜头,随着三轮车夫穿过大街小巷。

  破旧颓败的街道,表情冷漠的民众,混乱的社会治安,一幅战后越南的全景图随即展现。

  三轮车夫赚的钱还要交一部分给老板娘,因为他的三轮车是问老板娘租的。

  那个老板娘每天搂着自己的智障儿子,高高在上地看着三轮车夫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的面前,上交他的血汗钱。

  穷人的生活每天都提心吊胆。

  因为拉车过界,三轮车夫差点被打。老板娘为了把三轮车夫拉进黑社会为自己谋利还设计抢走了他的三轮车。

  就这样,十八岁的三轮车夫为了从黑社会赎身,逐渐滑向了人性的地狱。

  梁朝伟饰演的诗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身份很复杂:社团小头目,老板娘的情人……

  诗人领着两个成员,指挥三轮车夫去烧粮仓,烧竞争对手的车行,运送毒品,开枪杀人……

  从烧粮仓时的稚嫩,到制造炸弹时的冷漠果决,再到遇到仇人时的出手狠毒,三轮车夫堕落之迅速让人心寒。

  他开始嗑药,开始享受手中的刀子,开始抚摸每一次完成任务后得到的大把钞票,也开始享受这种在刀尖上嗜血的生活。

  与此同时,诗人还是一位皮条客。

  三轮车夫的姐姐为生活所迫成了一个妓女,诗人负责给姐姐拉客,而且拉到的客都是十足的变态。

  诡异的是,诗人和姐姐相爱了。

  然而诗人依旧把姐姐推向不同的男人,依旧和老板娘保持着亲密关系。

  当然,诗人也会温柔地帮姐姐洗头,会带她去见父母,会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三轮车夫》中的人物便是如此的孤独、决绝、沉默。

  影片中暴力无处不在,它往往突如其来地爆发、结束。这种悄无声息使得孤独愈发孤独,残酷愈发残酷,绝望愈发绝望。

  三轮车夫和诗人,这两个男人都没有过上父辈们所期望的生活,反而被堕落和罪恶所裹挟。

  但是这无边的绝望中似乎又夹杂着一线的希望。

  午夜惊醒的三轮车夫,突然想起了父亲的叮嘱,因而幡然醒悟。

  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渴望回到正常的生活,渴望继续自己的三轮车夫生活,那时辛苦归辛苦,贫穷归贫穷,但每一分钱都来路正当。

  痛苦的三轮车夫嗑药后神智不清,他像老板娘的智障儿子那样,把蓝色的油漆涂满全身,没有去完成那个杀人任务。

  而老板娘的儿子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良心发现的老板娘,放了三轮车夫一条生路。

  另一边,诗人看着遭受性虐待的姐姐,再也无法忍受。

  他沉默着,一刀一刀扎伤嫖客的身体,在嫖客弥留之际,又将六百美金嫖资塞进了他的嘴里。

  最后,诗人用一把大火烧掉了妓院,自己也葬身火海。

  《三轮车夫》有着东方式的宿命观:

  三轮车夫和父亲的身心,在一次“死亡”中合二为一;老板娘的儿子浑身涂满红漆,以死亡赎回了母亲的罪;诗人在杀死嫖客后,用一场大火烧去了罪恶……

  于是,当一个新的早晨来临时,我们跟随着镜头可以看到一家四口人坐着三轮车夫的车,在阳光下穿过越南混乱的街道。

  镜头越过断壁残垣,转到广场上的英雄塑像,转到网球场的游泳池,转到在教室里唱着歌的儿童身上。

  阳光灿烂,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还有希望。

  画外音响起:窒息的热浪、闷热的下午,凋谢的杨桃散发出恶臭,我瑟缩,在雨中。

  煎鱼,麦片粥,柠檬叶,柚皮,乳白的水洗我棕色的皮肤。

  在这些句子下面,暗含的是希望。

  《三轮车夫》的剧情很意识流,就像是一首诗,一支歌,缠绵悲哀,苦痛哀伤。

  我们不知道那些人物的名字,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沦为妓女的,不知道老板娘口中的过去是什么时候。

  这些缺乏前因后果的设置好像永远都在呈现一个结果,而不是给出一个原因。

  人生就是这样吧,过着过着就过成了这幅样子,穷尽一生也只能糊里糊涂。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找原因,问就是命运捉弄。

  与这种意识流的影片文本相伴随的还有几首动听的音乐。

  比如诗人在酒吧为姐姐拉客,姐姐勾人地扭动身体时,配乐则是Radiohead 的《CREEP》。

  看似轻绵的音乐中压抑着深重的哀伤和苦痛,和梁朝伟内敛的演技相得益彰。

  影片中对于光的运用,有着贝托鲁奇般的华丽和大胆:金黄的正午,靛青色的清冷晨昏,惨绿的房间,大红的鲜血,蓝色窒息的油漆……

  小说般的叙述,油画般的场景,低吟的歌声,无声的表演,灵动的镜头,所有这些都像是一个扭动身体的舞女,在期待着观众(嫖客)的目光。

  在《三轮车夫》中,陈英雄用悲悯的情怀、超然的眼光和诗化的镜头语言叙述了一个充满罪恶和混乱的战后越南,揭开越南人难以启齿的疮疤,延续了他对于故土越南“深爱、反思和重构”的矛盾情感。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的人物角色都没有具体的名字,因此我们也可以把他们看作是越南底层人民的代表。

  陈英雄镜头下的越南和越南人民真的有出路?

  在那些罪恶之下,真的有残存的善意吗?在那些绝望之下,真的还保有一线希望吗?

  当陈英雄选择用一个梦幻般的结尾结束《三轮车夫》的讲述时,或许他在犹豫和矛盾中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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