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罪，春梦与毒药

　　彭 骥

　　大学教授艾伯和自己的女学生吉尔在“滚床单”的镜头，一个切换，艾伯出现在校园，遇到了上过床的同事教师，正聊着，吉尔急匆匆地跑来，一脸焦急，流露出不分彼此的熟络和亲近。你要是以为一场“双女争男”的风月戏要上演，那恭喜你上当了，惊喜来了。邪性如伍迪·艾伦，才不会这么出牌。吉尔告诉艾伯一桩人命罪案。电影到这，之前电影简介里的“故事围绕师生恋展开”彻底转向，故事开始围绕着一场凶杀案展开。那些坐在椅子上被师生恋的伦理、道德等深刻问题折磨得坐立不安的观众们，可以放松额头的皱纹了，接下来，请进入一场事先张扬的罪案吧。桌底埋着的定时炸弹你知道，但银幕上的人不知道，那么，请揪紧你的心跟着故事里的推理走吧。这里，忍着不剧透。

　　想想伍迪·艾伦真是天生的说书人，电影里玩弄讲故事的技巧也就算了，戏外的保密功夫也是做到了家，从筹备到上映，所有的影片相关资料指向的都是与爱相关的“师生恋”题材。一场完美的故事会，应该是一次讲述者与听众的共谋，而讲述者调动全局。伍迪·艾伦是再创作的模仿高手，《无理之人》高仿了希区柯克式的悬疑，就像他的《星尘往事》高仿费里尼的《八部半》那样。但是，混兑爱情与罪案的有趣方式，倒是彻头彻尾的“伍迪·艾伦出品”。《爱与罪》是伍迪·艾伦的代表作，拍摄于1989年；《无理之人》完全可以用“爱与罪”来描述，20多年前的主题，越老越放松。

　　当然，师生恋是《无理之人》的容器。影片前段，伍迪·艾伦以一种机智的方式梳理一段酒鬼大叔与文艺萝莉的情路：一次故意或无意的夸奖，代表含蓄的欣赏；特别的异常举动，带来神秘感，调动进一步深入的兴趣；“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秘密推动亲密； 看电影、看画展等文艺的交往，催动情愫。片中，艾伯、吉尔站在哈哈镜前面，两人的身躯被扭曲到同一高度、宽度，没有年龄、地位的差距，吉尔终于按捺不住地亲吻了镜子里看起来和她一样的艾伯，恋情达成。伍迪·艾伦本人就是著名的“萝莉爱好者”，以他过来人的经历、80岁高龄的阅历洞察这些，知道它的甜也更知道它的毒。伍迪·艾伦为吉尔安排了一个年龄相当的男朋友，善意提醒吉尔：与艾伯，不过是文艺少女的一场春梦； 他将剧情扭到罪案的轨道上，为艾伯设计了一场布局精巧、动机不明的下毒杀人犯罪，表明艾伯与吉尔，不啻为中年大叔的一剂毒药。

　　《无理之人》首映礼之后，伍迪·艾伦居然出现在戛纳，是个惊喜。这位身材矮小、神经兮兮、喜欢唠叨、整天戴着副黑框眼镜的老头，连奥斯卡都没兴趣领，宁愿跑酒吧去吹单簧管，大家也都习惯了。对这位“为结识美女而当导演”的有趣才子来说，还是带着美女在海滩上吹吹风，更适合。他的“缪斯女神”一茬茬换，饰演吉尔的艾玛·斯通，白肤胜雪，血色晶莹，从去年的《魔力月光》开始合作。饰演艾伯的华金·菲尼克斯，似乎代表了伍迪·艾伦对“斯文败类”的自嘲，走样的身材，圆圆的大肚子，嗜酒，以文人的名义好色，连犯罪都照着书本来。同时，从1969年开始，伍迪·艾伦以一年一部的均速拍摄电影，《无理之人》是他的第51部作品，有他从不失手的“配方”，比如“话痨”推进剧情、中产阶级的讲究与体面、文艺、幽默、爵士乐、流淌的影像等，是你在戛纳放松一刻的放心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