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忘城 丸卷番外《不轨》2
飒家唯一的少爷刚刚入学，这事在校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除了家世显赫带来的议论和高调，他的高颜值更是毫无悬念的被推举为新一届校草。
开学典礼当天，卷作为即将毕业的学长上台致辞，眼眸往下一扫，就看到第一排那精美如瓷娃娃似的少年双手揣兜，正对着维持纪律的学姐吹口哨，若隐若现的眉眼高傲又散漫。
卷抿唇，无谓的挪开视线。
这就是丸极尽讨好那人的儿子么？
有人说卷高岭之花的气质无人可比，有人说举止张扬的飒显然更有魅力，两拨人争吵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全校历届颜值巅峰的地位眼看就要不保，卷本人却没有丝毫危机感，同桌听完八卦凑过来的时候，他刚开了一局贪吃蛇，神情比考试复习时不知认真了多少倍。
“听说那个叫飒的新生谈恋爱了，女朋友是隔壁班的，就是之前他吹口哨的那个学姐。”同桌一脸唏嘘：“新生入学还不到一个月吧？真牛。”
“现在感叹怕是还早了点。”贪吃蛇险些咬到尾巴，卷微微变色：“要我看，现在这只是基操而已。”
“这么一比，你高岭之花的形象算是坐实了。”同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凑近了些。
“话说卷，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卷神色淡漠：“没有。”
“我看也是，”同桌啧一声，随口咕哝了句：“你根本就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卷随手暂停游戏，手机扔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为什么？”
显然没想到卷的反应会这么大，同桌愣了好半天，才小心瞧着他，磕磕绊绊解释。
“因为我感觉…只是感觉，也可能是错觉，” 同桌顿了顿，还是了说出来。
“我感觉…你最喜欢的人，只能是自己。”
卷敛眉，不解的看着他。
“但这是好事，”同桌急忙补充：“永远都不会被感情拖累，很自由啊，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你。”
“羡慕？”不由得出神片刻，卷嗤笑了声，满脸自嘲。
“还是别了。”
他最喜欢的人，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熙熙攘攘的校园生活逐渐把失控情感悄悄剥离开去，时常给人一种无望的感觉。卷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度过最后一段高中生活，直到同桌的位子莫名空了几天后，某天早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搞的？有人欺负你？”卷皱眉，目光在他一身的脏污转了圈，最后落在男孩儿残留着青紫的脸上。
——他心里自然是明了的。大家不清楚他的身份，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别人。大家都在说某地产世家的一个小儿子觊觎自己的亲妹妹，被发现后狠狠惩戒了一番，大半夜离家出走，至今下落未明。
他假装没听到，一浪高过一浪不齿的嘲笑声却像刀子做的雪片一般，纷纷嚷嚷落在心底最隐秘的那处，凌迟似的，火辣辣的又痒又疼。
同桌摇头：“我来见你一面，明天我就要走了。”
卷愕然：“你去哪？”
“去忘城。”
一起坐了两年多，卷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鲜活的神情，他笑着，凑近了偷偷补充。
“带着我妹妹一起。”
“忘城？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神秘的城市，没什么人知道。”男孩儿握着拳头，抿唇笑了下，神情转为认真。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我尝够了，我要带着她去真正自由的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自由？
没有伦理道德限制，一举一动皆由心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卷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直到同桌出声告别，才发觉自己已经呆怔许久。
心里自嘲了句痴心妄想，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
“祝你幸福。”
“我会的。”感受到他难得的真诚，男孩儿临走前对他摆摆手，笑得灿烂。
“后会有期。”
身边的位子依旧空着，大家的八卦热情过去，逐渐意识到不对劲，都在猜测他什么时候回来。
只有卷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说实在的，卷羡慕他。
哪怕可能是海市蜃楼，也有人愿意同他一起打破牢笼，去追寻一个未知的容身之所，一个传说中才有的乌托邦。
在时间中缓缓平静的心重新出现了一丝裂纹，深深掩埋的不甘如萌芽般愈发躁动。卷经常对着书本出神，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几年前还那样温柔鲜活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躲在后座上的暗处，卷用视线一点一点描摹着前方那人的侧脸，却找不到一丝过去那个温和又意气风发的哥哥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进家门的前一秒，卷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句。
“我要考警校了。”
丸脱下外套正要推门，闻言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嗯。”
说不出的酸楚难过从心口一点一点淹过喉咙，卷觉得自己的笑大概比哭还难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你不喜欢，考别的也很好。”丸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低头看着大门的花纹默了默，转过身正对着台阶下的少年，头顶昏黄灯光映得深邃眉眼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小卷，当初的选择权在我，你不欠我什么。”
卷仰头，眯眼瞧着他，轻笑了声。
“你想多了，我就是喜欢而已。”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径自越过丸，若无其事的进了家门。
他掐灭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念想。
既然注定只能做兄弟，那就让他独自做点什么吧。
他的成绩进警校十分顺利。毕业典礼那天，他拿着拿着录取通知快步走向那辆几年如一日等在学校不远处的车，心里有些忐忑。
然而他刚坐进去，车门还没来得及关，就听来自前方的疲惫话音。
“小卷，一会儿你先回家，我晚些回来。”
卷闻言顿了顿，啪的关上车门，怔怔看着窗外，许久才问。
“不可以吃了饭再走吗？”
“事情很重要，关系到接下来几年的合作。”丸默了默，神情有些歉疚：“抱歉了，小卷。”
晚上孤零零坐在餐桌前，卷谈不上失望，只揪着桌布上的流苏，在手指上反复缠绕又解开，玩不够似的。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丸还是没回来。
肚子咕噜响了声，在偌大却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明显。他愣住，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卷就这样愣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到某个不常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的音乐声大到手机都在震。卷皱眉，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
“你们在哪儿？”他说：“我现在过去。”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操控着各色灯光飞舞跳跃，四周围绕的酒气让人头晕目眩，卷好不容易适应过来，一路磕磕绊绊找到卡座。
“哎呀，咱们学神来了，不容易。”他联系的那个男同学一拍大腿，起身热情的把他拉到身边，伸手给略显拘谨的他倒了杯酒，招呼大伙。
“来，咱们跟学神走一个！”
知道他是好意，卷在一声声起哄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上那些打量过来的好奇眼神，卷笑着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时果真放松不少。
纷纷嚷嚷的谈话声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偶尔插上句话也颇为自然。其余时间都在一边小口啜饮，时不时默默为自己添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开始有了淡淡的迟滞感，只知道过来和他搭话的人越来越多，他来者不拒，通通喝了个尽兴。
趁着去厕所的功夫洗把脸的功夫，不知是谁搭上了他的肩膀。卷关掉水龙头，抬头对上镜子，在自己身边看到了个漂亮到人神共愤的少年。
“学长，我想认识你好久了。”飒也透过镜子瞧他：“开学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真好看。”
他身上有一股清冽香气，不觉间驱散身边难闻的烟酒味。于是卷并没有和他拉开距离，而是懒洋洋转身，顺势靠在洗手台上打量他。
瓷白的脸上长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精致漂亮的鼻子，殷红的唇，配上恰到好处的痴恋神情，真是一张令人无法讨厌的脸。
如果没有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圈住他的去路，那就更完美了。
两人的距离能闻见彼此的呼吸声，卷毫无退缩之意，对这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小崽子眨了眨眼。
“你跟多少人说过这话？”
“很多，”飒微微勾唇，丝毫不觉得尴尬：“但这么好看的，我只遇见过你一个。”
卷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因为丸从来没说过他是好看的。至于女孩们偷偷塞的情书，还有什么校草评比，他也未曾真正关心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对着他说，你可真好看。
无论飒有何目的，他的的确确是被取悦了。于是他忍不住笑起来，反搂住飒的肩膀。
“走，一起坐坐。”
他们的相处意料之外的和谐，飒看似轻佻却不失礼，偶尔的亲昵举动也是点到即止。卷跟着他学会了很多前所未闻的游戏，两个人边喝边聊，玩得十分尽兴。
丸找过来时，他们早就玩累了，四仰八叉的挂在卡座上歇息。飒的手臂还搭在卷肩膀，替他压住后背披着的外套，指尖暧昧的停留在脸侧，痒痒的。
“小卷，跟我回家。”
头顶的声音早已绷不住怒气，卷懒洋洋抬头，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哼笑了声。
“家？什么家？我们还有吗？”
音乐节奏渐强，灯光配合的亮了一瞬，霎那间照亮了三人的脸。就在那个瞬间，他第一次在丸的脸上看到了惊慌、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神色。
卷却丝毫没有害怕，甚至拄起下巴安静欣赏起来。他心里莫名涌出从未有过的充实感，满足到只看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卷和他对视着，渐渐笑了起来。
他开始爱上这种感觉了。
…
迷醉在酒精和尼古丁中的感觉并不好受，第二天浑身都像是灌了水泥般僵硬酸疼。卷早就知道自己在警校已经成了谈资，都说来了个新生十分嚣张，第一堂课就睡觉不说，迟到逃课简直是家常便饭。
可每当想到丸第一次找过来时那张慌乱惊急的脸，卷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为他失态，以及脸色明明沉到滴水，又不得不好声好气把他哄回去的模样。
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哥哥心里眼里才只有他一个，真真切切，毫无保留。
烟雾缭绕的包间里，被强行拉来的飒不知是第几次扫向门外频频路过的服务生，手里摇晃着骰盅，看起来兴致缺缺。
“你们俩天天这么折腾，都不知道累的吗？”
卷仰躺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定定瞧着天花板轻蔑一笑。
“你懂个屁。”
“……”飒无语片刻，捡起一枚骰子在手里抛弄着，好奇问：“你们是怎么闹到这种地步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自然而然。”卷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现在的他，我不喜欢。”
“变都变了，总是抓着过去不放，何苦呢？”
卷抿唇，他当然清楚，可他舍不得。
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似做了这么多，说到底只是图个痛快而已。
“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应该知道怎么放下一个人。”
“找一个更好看的。”飒蓦地坐起身，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比如我。”
卷忍无可忍，一个抱枕砸过去。
“滚。”
那天丸为了找他跑了大半个城市，直到后半夜给飒打过电话，才回家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卷。
少年正在抽条的身形窝成一团，看起来有些单薄。丸叹了口气，想把人抱回房间，挪动时却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头发。
丸顿时停下动作，呼吸都放轻了些。
只见少年眼皮动了动，抬起眼，半梦半醒的盯了他半天，终于露出一丝委屈神色。
“我不跟你玩了。”他一说话，浓郁的酒香就扑面而来：“以后不喜欢你了，都怪你，害得我特别丢脸。”
丸愣了愣，轻声问他：“怎么丢脸了？”
“不关你事。”卷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含糊不清的咕哝一句，又睡着了。
“…我真是…连飒都看得出来，太蠢了。”
第二天醒来，卷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心里庆幸着自己特意喝了很多酒，做不出什么过火的事。他换好衣服正要出门上课，却看见走廊整个空荡荡的，一个打扫的仆人都没有。
卷轻手轻脚下楼，远远就看见桌上早餐不像平时那样丰盛，只摆了两杯果汁，厨房里男人独自忙碌了好一会儿，转身端着两个盘子出来。
头一阵阵的涨疼，卷坐下，盯着桌上的东西直皱眉。
“没有鸡蛋？”
“我煎蛋的手艺你也知道，怕你不喜欢。”
“……”
见他不答，丸笑了笑，说：“等我多试几次，做给你吃。”
这顿饭丸吃得并不安稳，总是时不时停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卷垂着眼，也不开口，全当看不见。
装睡的人睁了眼，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丸利落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拿起外套去门口换鞋：“我送你。”
卷放下剩的三明治，起身背起包把他叫住。
“不用了，哥。”低下头不去对上他的眼睛，卷犹豫了下，用力吸了口气。
“我不是小孩子，没必要这样照顾我，让我自己去吧。”他看着丸的鞋尖，几乎要盯出朵花来：“还有，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希望任何人都别来打扰。”
空气凝滞片刻，头顶传来的声音透着一股嘶哑：“包括我？”
卷愣了愣，猛地抬头盯了他几秒，咬着牙转身便走。
“对，包括你。”
飒说过，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无情，身为哺乳动物能和旁人共通的情感，十有八九，几乎全都和丸有关。
就像现在，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飞快的把家远远甩在身后，那人孩子般受伤又无措的眼神却仍让他心底憋闷，难受到快要喘不过气。
出租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后移，卷平静着呼吸，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就这样吧，别再回头了。
这场荒唐的独角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