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那日我的夫君带回一位姑娘」开头,写一篇古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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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我的夫君带回来一位姑娘。

  当李瑜知道这件事时,他们的马车快要到了府门。

  未作思考,也顾不得其他了,李瑜连忙放下手中账目,整了整衣袖,去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并命人将小姐带到门口一同迎接,她父亲外出办案,这孩子许久未见她父亲了,闹了许久的脾气,如何哄都哄不了,现在小祖宗总算能消停了。

  李瑜急匆匆领着一帮下人站在门口等待。今日惊蛰,还有些寒风拂过,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一旁随李瑜出嫁的丫鬟平儿看了一眼,贴心地说“小姐,要不我们去内厅等吧。”

  李瑜摆摆手,看了看远方疾驰而来的骏马,“也不会站很久的。”

  “您身体本来就不好,刚风寒了一场,别又要加重了,要不我去给您拿件披风吧。”

  李瑜看了她一眼,也罢,都是为她好,便让快去快回。

  看着平儿一路小跑的样子,有些想笑,李瑜想着她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晃神间,一匹红棕色的高头大马,在李瑜眼前停住,一个披一件墨色披风,身着玄色衣领窄袖,一根暗银色腰带扣于腰间,墨发束冠,脸庞棱角分明,眼神凌厉,一脸杀气的男子便是李瑜的现任夫君。大理寺少卿—-林池

  人如其名,因为他秉公执法,不畏惧权贵,查出了不少冤假错案,许多人都想让他凌迟处死,可他就得圣恩,年纪轻轻便是这大理寺少卿,杀气甚重。

  这不他一下马,眼神一扫,下人们都立即低下头行礼,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此人偏偏却不自知。

  李瑜微微叹气,本着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连忙上前近了一步,鼓足勇气,低着头想说着,夫君回来了,案子办的可还顺利。可刚想张嘴,只见他直接略过了她,走到后面略慢一步的马车前,撩起帘子,一个女子揉着眼睛,嘟囔着说道“这就到啦?”

  只见林池伸手,说道“小心。”她毫不客气的握住了手,愉快的说道“多谢。”他的细致令李瑜有些吃惊,但最惊的在后面

  带到站稳后,众人皆惊,倒吸了口凉气,甚至有些惊吓,正小声议论着什么,林池冷漠的看了一眼后面,顿时不敢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李瑜知他们惊什么,毕竟她也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直到林池眼神扫过李瑜,这才连忙低下头。

  她不仅穿着怪异,甚至有些暴露,紧身的白色衣物堪堪包裹住了上衣,布片包裹在两条腿上,那片上还有俩破洞,是乞丐吗,似乎不是,穿着可以说是放浪形骸,正经女子家的姑娘谁会这样。是妓女吗

  但又不像是青楼瓦舍的女子,她齐肩披发又似是刚回红尘的姑子。

  最关键那张脸,像极了他书房画像中的女人。

  他的第一任妻子,侯府的嫡次女:顾妙可。

  林池暴怒道:“低头!”李瑜心一颤,包括她,所有人的头更低了。

  只听他说道:“不是给你准备了衣服,为何不穿。”说着只听窸窸窣窣。

  他把披风脱下,给她系上。

  只听那姑娘丝毫不怕他,有些撒娇的说道:“我不会穿啦,那些都太复杂了。”

  他叹口气,说道“进了府上,给你配两个婢女侍候吧。衣物都不会穿,这怎么行。”

  天啊,李瑜听到了什么,英明神武,赏罚分明,处事波澜不惊的林大人,居然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光明正大的温柔,这可是他亲女儿的待遇啊。

  李瑜低着头,只见一双怪异的鞋子走到了她面前。好奇地问道“你是。”

  无需李瑜开口,旁边便替李瑜开口:“这是在下的内人,你暂住府内时,任何短缺都直接跟在下说,若在下不再时,可直接派人告知她。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李瑜心道得,又给我一个担子了。

  李瑜福身行礼,低头说道“姑娘好,妾身林李氏,定会安排好姑娘衣食住行,以后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请多多海涵。”这句话是说给林池听的,叫他放心,毕竟像他心尖上的人,她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只听那姑娘甜美的说道“那就多谢你啦,我叫王妙妙。你叫我妙妙就行了。”

  李瑜心想得了,这名字都这么像。八成就是他亡妻了,可是他妻子不是难产而死了吗。

  只见一只手从黑色的披风伸了过来,“姐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一声姐姐平地惊雷,不敢当,李瑜下意识的顺着手臂看那张脸,仔细看她眼眉弯弯充满笑意,浅浅的梨涡挂在两边,浑身透着一股活力与快乐。

  许是被快乐感染到了,李瑜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她突然挠挠头,傻笑了一下“你真好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您才是从那画里走出来的吧。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李瑜只能继续低头,淡淡然说“过奖了。”

  “好了,进去吧。”林池低沉的声音发话了,这话是对妙妙说的。

  后面的下人主动让开了一条道,李瑜也低头恭顺的站在一边,乖巧地让他们先行。

  “爹爹!”一声中气十足又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一身正红,扎着两个小啾啾的肉团从月门飞奔而来,奶娘在后面都拼命追赶她。

  平儿也拿着披风悄悄的走了过来,很有眼色的不敢动弹。

  李瑜微微抬头,只见林池熟练的抱起他宝贝闺女,皱褶眉头,却略带笑意“思安,别跑,小心摔。”

  林思安,小肉手紧搂着她爹“想爹爹。”说完还亲了亲。

  林池的笑意更浓了,只有这时呆在他身边的人才会轻松一些,寒冷的气息也少一些。

  在这林府中可能也就只有他的宝贝闺女丝毫不怕他,还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任由五岁的稚儿在府中胡闹。

  说要学做饭,将府中厨房得佐料全都倒入锅中,令府中好几天嘴里都没味道。

  说要玩游戏,结果将几只鸡放出,在府中抓鸡,抓的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可身为大理寺少卿,该是公正严明,但林池对她却是出奇的宠爱。

  许是因她刚生出来便没了娘,出奇的护短,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至多说一说道理,无一丝惩罚,林思安听得懂她爹说的话,但是过一阵子又开始作妖。

  大家有苦不敢言,都要叫她一声小祖宗。

  那可爱雪白的笑脸,一双黑呜呜的圆珠子滴溜溜的在眼眶中打转,看着一旁笑盈盈的女子,转过头朝向她爹耳边,自以为声音很轻,但是附近的人都听得见,说道“爹爹,她是安安的娘嘛。”

  只见林池脸上仿佛打翻了五彩墨一般,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苦涩地笑一下,没承认,

  也没不承认。

  一旁的明媚女子赶紧澄清,“别别,我可没结婚呢,没你这么大的女儿,你娘不是在那儿吗,你看你生的这么可爱,一看就是你娘亲生。”

  说着手指向了站在后侧旁的李瑜,她顿时尬的脚趾头扣地,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安安中气十足的说道“她不是我娘,她是我姨娘。”随机转头问他爹“娘也是我姨娘吗。”

  乍一听莫名其妙,与她处久了,也便知什么意思,李瑜头一次看见思安娘的画像。

  也是她拉着李瑜去看的,那也是李瑜唯一一次进他书房,当时她的祖母和奶娘,逼着她,让她叫李瑜娘。

  她对着画像,对李瑜说“安安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对着画像她傻愣愣的一遍遍叫着娘,那是她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但一遍遍的娘,却让李瑜觉得她什么都懂,叫得人心都碎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如今这孩子也认定了眼前笑的如沐春风的女子就是她在远方的娘,只是她不知道如何称呼她。

  斟酌了片刻,林池温柔的说道“你可以暂时叫她姑姑。”暂时这词用的便很精妙了。

  思安一听点点头,“姑姑!”甜甜得朝她笑着,。

  “叫姐姐。”妙妙急的跳脚“我有那么老吗,叫姐姐。”

  “姑姑!”

  “姐姐!”

  随着他们的争吵声,林池翘起嘴角,缓缓抱着女儿进入内厅。

  那一刻,李瑜呆愣在原地,有种错觉,他们一家三口好像从未被分开过,有些羡慕。

  平儿为她披上披风,说道“小姐,小心点,当心身体。”李瑜点点头,朝她笑笑,她也是有亲人的,被人照顾的。

  不知林池是否因为听到了平儿的话。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朝李瑜说道“夫人身体不好,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屋休息吧。”

  李瑜点头行礼,浑浑噩噩的回了房,忍不住咬了手指。

  “小姐,别咬指甲。”李瑜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这习惯从小就有,一紧张就会这样,但许久未曾咬了。

  李瑜想了想,正色道

  “平儿,让管家腾一间厢房来,里面东西,衣物让库房拿出最好的,千万别亏待了今日来的女子。明天在我院中抽两个手脚灵活的丫头去她那边。”说着说着,还有些不放心,想着亲自去一趟交代一番。

  只见平儿无奈得说道“小姐,你别瞎折腾了,你说这这些东西,大人身边的正义刚来通知消息的时候,就忙着去办好了,丫鬟是准备明日一早找牙婆子重新买。”

  林池可是真细心啊,怕是以为李瑜要安排自己人在她身边。不由的感叹道,说要她多照顾,其实还是忌惮她的场面话罢了,

  “人可是住妙人堂,和大小姐一起。不会有一丝亏待的,您别瞎操心了。”妙人堂离他书房最近的地方。是他亡妻居住的地方,也是他女儿居住的地方。

  “是吗,那就好。让厨房多准备些大人和小姐喜欢吃的,晚膳的时候你再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吃吧,说我身子风寒未愈,便不去扫兴了。”说着,李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感觉生活这样平静也是不错的,不知不觉有些贪心了,贪图这片刻的安宁,但明白她只不过是海上暴风疾雨中的一片孤舟罢了,随波浪漂浮,心安在何处?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她一边整理着李瑜一旁凌乱的账本,一边说道“您都嫁过来两年了,虽然大人不怎么经常来过咱屋里,但是日子才刚刚好过一些,大人身边也没旁的女人,总是有机会的,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不知是何出身的姑娘,看大人上心的样子,定是有纳妾的打算,小姐现在可不是你谦让的时候啊,一定要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让那野丫头知道厉害,以后不敢冒犯,要不然您以后怎么办啊,还要像以前呆在将军府那样…….”

  “平儿!”我及时叫住了她,“有些事情不可乱说。”

  “小姐,平儿都是为你好。”

  “我做好妻子的本分便可,其他的事情,不容我们置喙。”

  平儿叹了口气,说道“是,平儿知错了。”

  是啊,都是为她好,李瑜心想:父亲如此,平儿也是如此,都是一心为,关心我,爱护我,可为什么却像被关在牢狱之中一样,一刻也得不到喘息。

  李瑜让平儿退下,关紧房门,打开梳妆盒中的暗箱,拿出绣着兰花的红布,里面包着心爱之物。

  李瑜轻轻抚摸着绣着兰花的红布,面露慈爱之色,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包着一块上等色泽的翠玉,中间刻着一个字“景”

  李瑜捧着这块有些冰冷的玉,嘴里说道“夫君,林大人的亡妻都能死而复生,回到家中,一家人和和美美。你什么时候能从北疆死里逃生,把我带走啊。”

  她看着看着,心中是止不住的疼痛,从眼中溢出,她悄悄的流着泪,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怕惊扰到外面候着的下人,慢慢的头一阵昏沉,重重地趴在了梳妆台上,沉沉进入了梦乡。

  李瑜仿佛回到了将军府,那段最美好的日子。

  “猜猜我是谁。”李瑜愉快的从后面蒙住前面穿着白色衣服,相貌温和,仪表堂堂,眉眼间日月齐辉的男子。

  那男子笑着的说道“让我猜猜是谁呢?是暖春阁的春儿姑娘,还是艺馆弹筝的琴娘。”

  后面的李瑜松了手,气鼓鼓的坐在一旁,说道“傅景行,那些人是谁。”

  “小鱼儿生气了?”温文尔雅的男子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李瑜狠狠的敲了敲男子的胸膛,别过脸去说道,“你不老实交代,今晚别想回房。”

  傅景行脸凑了过去,可是李瑜怎么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了。

  只觉脸上被亲了一下,听见傅景行说道“此生唯你一人尔。”

  唯你一人,可李瑜并未做到。

  梦突然惊醒,李瑜心道,如今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连梦中他的模样都快被抹去了。

  她叹了口气,却被一声音吓得一惊。

  “醒了?”

  她这才发现她还在梳妆台上趴着,又不由得瞟眼台前,还好东西被压在了胸口,并未被发现,她不敢做任何多余动作,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用身子挡住那块玉。

  “夫君,前来有何事?”

  只见林池坐在秀墩上,翻看着她的书籍,那些书籍没有什么,都是些游记罢了,李瑜微微放下心。许是习惯了,林池拿她什么东西,她总要想一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由于林池是大理寺少卿,她总害怕他看出点什么东西了,在他面前李瑜仿佛被看透一般,无所遁行。

  “听说你前阵子风寒了,便来看看,夫人可好多了?”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把她心中所有的那些弯弯绕绕都看出来了,李瑜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多了,多谢夫君关心。”

  “抬起头来说话。”威严的声音总令李瑜全身一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完全不同于傅景行,傅景行温润如玉,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将军,倒像是文人。

  而林池,人如其名般仿佛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阎罗王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心生畏惧。

  片刻安静,气氛直至冰点。林池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有些头疼,他确实不知如何和他这位娇妻交谈,李瑜每每看见他也总像是老鼠见了猫。

  “敢问夫君,案子查的如何了,是否还顺利。”李瑜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也是除了骠骑将军府的傅景行小将军死于战场不见尸首,后又被告有通敌叛国的罪名,似乎也没有其他案子或者事情或者人能让她如此上心。

  只是这案子极其棘手,他不能泄露分毫,以免招来杀生之祸。

  “还在查,有点眉目了,不要多问,你是知道的。”

  李瑜明白,这案子涉案之人非富即贵,查起来会是如何艰辛,况且已是盖棺定论之案,林池不顾杀生之祸,肯帮她暗中调查,已是天大的仁义了。

  她点点头,虽然已经是两年了,但她等得起。

  她转身,迅速整理好梳妆台,为林池沏茶。

  “夫君请用茶。”

  林池又好笑又好气,却因习惯紧绷着脸,他这个娇妻,只会在这个时候特意来讨好他,平时避之不及。

  他接过茶默默品着,又是一阵的安静。

  “夫君,今日这妙妙姑娘家中如何?”李瑜试探性地问道,见林池扫一眼她,李瑜立马心虚不已。低头解释道“妾身只不过瞎问问,见妙妙姑娘甚是不错,宜家宜室,虽不知道家中底细,但能让夫君带回家,定是人品极好可靠的。”

  她瞟一眼林池,见他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不如择良日纳入府中吧。”

  林池差点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不断地咳嗽,李瑜赶紧接过茶杯,拍着林池的背。

  见形势不对,大概没符合林池的心意,硬圆回来说道“若是夫君能告诉妾身她家世,妾身也可亲自去她家中说媒下聘,让她当平妻也是可以的。”

  这回林池咳得更厉害了。李瑜急了,心想究竟要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她自请下堂,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说道“若是夫君觉得,这样还是委屈了妙妙姑娘,只要夫君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妾身愿忍痛自请下堂。”

  这回林池不在咳嗽了,凛冽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用眼神把她当场射死才甘心。李瑜收手,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林池有些污泥的鞋子。仿佛在等待侩子手行刑。

  “忍痛自请下堂?我看你是求之不得,恨不得离开为夫,离开这个林府,好自在逍遥。”林池冷冷言道。

  李瑜开口敷衍道“妾身不敢,妾身已是大人的人,自是下堂也是大人的下堂妻,怎会自在逍遥。”

  “你知道就好,所以别想离开,也请你记住我们的约定。”他顿了顿,看着眼前一身素衣,乖乖巧巧有些瘦弱的女子说道“多吃点饭,少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只要多看着点此人,别让她出事即可。”李瑜默不作声。林池却又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王妙妙只是我路上捡的。”

  “捡来的?”李瑜心一惊,林池如此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捡来的人入住女儿的院子,到底是受了那张脸的影响。

  “具体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了的。”

  林池没好意思说,他那时与随行的官员一路从外省飞奔回京,马上到京城时,心想若是先回大理寺述职,定是要办案至深夜,一早还要上朝。他私心称还有一件事未了,让同伴先行压犯人回大理寺,自己先回家一趟,但与妻女见面时,一身臭汗定要遭嫌弃,路过一湖泊旁,便想着在湖中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在他草草结束穿衣时,一女子居然从天而降,他赤裸上身,下意识的接住了。

  李瑜惊的下巴都掉来了。“那岂不是天上掉来了的仙子。”又想往嘴里塞指甲了,只是手刚抬起来,见着林池正襟危坐的样子,想起每回父亲看见她咬指甲,手心挨三下打,立马回神。

  林池表情严肃,说道“她说她是从未来世界来的。”

  李瑜有些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神仙妖术。一个长得和亡妻一模一样的人,还说是从未来世界来的,这不是神仙便是妖怪吧,难不成还轮回转世,跑来认丈夫和女儿?

  “夫君信吗?”李瑜揣摩着林池的想法,这么离奇的说辞,说信,他不可能向她和盘托出,至少心中存疑三分存疑。但七分定是信了,不然也不会把她安排在亡妻院中,与女儿同吃同住。

  林池沉思片刻,对她说道“你做好妻子本分便好。”对于李瑜的问题,他自己也彷徨了。

  “妾身明白,不会忘记你我的约定。”她轻声提了一句,望林池也别忘记答应过她什么。

  但李瑜的脑中已经浮现,下堂妻的景象了,只要林池能说到做到,她也能为了他的幸福主动让贤,毕竟他书房挂着的是亡妻的画像,他的顾妙可是他的此生挚爱,她理解的。

  她和他现在只不过是有君子协定,鳏夫和寡妇搭伙过日子罢了。

  林池起身,云淡风轻,又不经意说道“用完晚膳后,我去趟大理寺,晚上我过来睡。”说完便抬起长腿就想跑。

  李瑜,眉头一皱,知他只不过是想在下人面前为她证明,他俩依旧恩爱,令下人不要起疑,她还是林池的正妻。毕竟其中也有不少是他人的眼线。

  从前李瑜便小心翼翼的问过,明知哪些人是眼线为何不除去。

  林池答道做到他这个位置上,总是会有人盯着,与其一波波在家宅中查人换人,还不如知根知底,时而顺水推舟,也好叫他人安心。

  但李瑜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演戏了。连忙叫住了他。

  “夫君,妾身风寒未愈,恐感染夫君,耽误正事,妾身每日令人打扫夫君的书房旁的卧室,夫君一路劳累奔波,可好好休息。”

  此时林池半只脚都跨了出去,硬生生收了回去,依旧面无表情,但声音僵硬了几分“有劳了。”

  李瑜松了一口气,这贤妻她觉得自己当的还算称职,至少是和傅景行一起时,好太多了。

  那时她娇娇气气,动不动就撒娇流泪,傅景行便哄着她,宠着她。

  他是天生一副软性子,温温和和,对谁都好,随遇而安的做派,连他父亲的小妾二房,争夺家产,欺负到他俩头上时,他也是都是一家人,给谁不是给的样子,况且他是嫡长子,继承家业,蝇头小利让给他们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气的她半死。

  傅景行就是生错了地方,若不是生在了将军府换成其他文人世家,当一个闲散公子倒也是舒适安逸,可他偏偏是将军府的嫡子,偏偏北境不安生。

  那么柔弱性子,随遇而安,不敢有半步差池的人怎会战死沙场,不见尸首,最后只找到了一件他的盔甲,上面早已破洞无数,里面内衬上的景字还是她绣上的。

  当了几天英雄后还被传出胆大包天到通敌叛国,可她不信,半个字都不信,二房对她不断辱骂侮辱,她也如傅景行一样不屑和他们吵。

  她去求父亲,求父亲帮帮她,帮帮她夫君洗刷冤屈。

  那时她父亲还是户部侍郎,可父亲没办法,傅景行通敌叛国的传言愈演愈烈,他这个老丈人也被卷入其中。刚听到风声,为了自保也为了李瑜。硬将李瑜拖出将军府,与将军府一刀两断。又随即登门拜贴去了林府,定下了亲事,两月不到便将她送入了林府。

  出嫁前,父亲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小鱼儿,阿爹也是为你好啊,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啊。”

  她还是新寡,却如同货物一样推进了林府的家门。

  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可她不能恨也不能怨。

  她看着本是精神抖擞满腹油肠的大侍郎,短短几月,头发花白,佝偻着双肩,肚子小了几圈,瞬间变成了干瘪的小老头。

  她看着原本人来人往的将军府,变得萧条落魄,最后落得满门抄斩,唯有她侥幸逃生。

  她父亲仕途被毁之际,为她求得了一线生机。

  她怎么能恨,怎么能怨。

  很难过…..

  她知父亲被罢官还乡时,还是林池告诉她,她父亲临行前想要见这唯一的女儿。

  她没去,在林府大门口站了一天,直至掌灯也都未踏出一步。

  林池散值归家时,看着她一脸苍白,又绝望的神情,站在府门口,便也猜出了几分。宽慰道

  “终究是父女,岳父终身未娶,只有你这么个亲生女儿,儿子也是过继来的,他这一生官至户部侍郎又被罢免也是不容易。做儿女的总是要体谅老人的良苦用心。”

  李瑜听罢,并未作答,转身离去了,随即在屋中捂着头,大哭了一场。

  她都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可她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自己,

  为何如此懦弱,

  为何当初不跟着傅景行殉情,

  为何会将那堕胎药一饮而尽,

  为何在父亲哀求下改嫁他人,

  为何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她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无颜面对的也是自己。

  对待林池她只有恩情在,李瑜感恩他的救命之恩,感恩他承诺帮傅景行翻案,她现在唯有依附于林池了,怀着感激之情报答他。

  可有些事情她还是做不到。

  林池,她从小便知这个名字,这是她母亲给她从小定的娃娃亲。

  母亲和林大人的夫人因自家夫君政见不合 ,本不相识,只是点头之交。但刚巧同年同月同日生子刚巧同时办满月酒,两家的共同好友都不知去哪里吃席,俩家的母亲也因此不打不相识,见面时聊开了,发现都是同类人成了手帕之交,生的孩子一男一女,二者觉得天作之合,也口头约定了亲事。

  只是李瑜的母亲去世后,两位大人在朝堂上越发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她青梅竹马的小将军傅景行,过来提亲。

  林池也攀上了高枝,娶了世代高门的侯府的嫡次女。

  二人婚事本没什么人知晓,至此更是无人再提,只不过,兜兜转转二人还是在一起了。

  这该死的命运。

  李瑜第一次见林池时,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那时她精神萎靡,浑浑噩噩上了花轿,将自己五感封闭起来,什么也不想,行尸走肉般的完成了仪式送入了洞房。

  被红盖头遮盖住,眼前一片黑漆漆,突然被人挑开,亮堂的屋子,衬得满眼红,她有些睁不开眼,回过神来

  便是林池一身红装站着,整个人红闪闪的在她眼前,嘴角抿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人穿红没有夫君穿的好看。

  这是李瑜第一直观的感受。

  待他们结束所有步骤,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池主动上前,缓缓解开她的扣子,李瑜漠然地看着远方,仿佛什么都没想,仿佛又思绪万千。

  完成敦伦之礼时,身上的反映出的欢愉和刺痛提醒着李瑜,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又成婚了,她的夫君不再是傅景行了,而是她身前这个喘着粗气的人。

  她再也不可能进傅家祠堂,入傅家墓地,与傅景行名字共刻一处了,她已是林家妇了。

  林池有一女,她也不是雏。但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享受这场鱼水之欢。微微一拨弄,便瘫软似水。

  这不应该,可身体却很诚实地在一陌生男子身下承欢着,尽管这是她现在的夫君。

  李瑜无法忍受,自己身体背叛了傅景行,

  自己每一次的呻吟,都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无耻和下贱。

  林池也感受到她的抗拒,几番之后草草了事。

  事毕,她连忙穿上衣物,侧身靠着墙壁。

  她虽不是一个贞洁烈女,但前夫身亡不到半年,她未守孝也就罢了,居然丧期未满,将军府大难临头之际,为求自保,另嫁他人。

  身体还如此欢愉,渴望着,她的身子脏了。

  她默默的流着泪,小声的抽泣声还是惊动了枕边人。

  听着抽泣的声音便知他的小娇妻哭了,他先是一惊,第一直觉便是怀疑自己,技术不行?

  小娇妻嫁过人,对方还是个温润如玉、日月齐辉的小将军。之前也暗自担心过这个问题,天天早起练功,怕小娇妻有所比较。

  但洞房花烛夜当场哭泣,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你不愿嫁于我?”他冷声问道。

  小娇妻光顾着抽泣,林池有些拉不下脸用蛮力将她翻转平躺,侧身撑着起身,对着她。

  正声问道“哭什么。”

  她被吓得居然停了下来,接着月光看着她娇嫩白皙的脸庞顿时脸红了起来,话都说的有些结巴了“你,你先把,把衣服穿上。”

  小娇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林池心觉有些好笑,刚刚还和自己坦诚相待,靡靡之味还未散去,转眼脸皮就薄成这样。

  林池面色如常,依言穿起了里衣。

  他穿上衣服,躺了下去,小娇妻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口说话了。

  “你可知我之前是谁之妻。”

  林池有些不是滋味,这话问得,娶她的时候,那些同僚们,各个像看见傻子一样看着他,娶了通敌叛国人之妻,有一个即将要罢免官职的泰山,于前途无益,还会卷入是非泥潭,怎么算都觉得的这笔账划不来。

  可林池偏偏做了,顶着无数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娶了她。

  她却问出来这种问题。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不知深浅,娶了你,会受到牵连。还是说,你本想为你亡夫守孝或者一同做一对亡命鸳鸯,无意再嫁。若不是你爹,你大概早死了,想说我这鳏夫配不上你这心如死灰的寡妇?”低沉的声音,不同于傅景行情意绵绵的语调,林池的声音仿佛冷的能结出冰来。最后一句的讽刺,真真是刺耳至极。

  除了最后一句,他全都说中了,李瑜的心思在他面前好像直接写在了脸上,一字不差。

  “为夫说的对吗?夫人。”

  她觉得她裹紧的衣物,像是没穿似的,令她浑身一颤。

  “大人,您相信吗?相信我夫君……”

  李瑜这话一出,林池立刻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将她带入身下,一手捏着她的脸,一手将她双手桎梏。

  “李瑜,你看看清楚现在谁和你盖同一张被,谁才是你的夫君。”暴怒的声音仿佛要将她吃了。

  李瑜挣扎着,吓得连忙道歉“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林池见到她如此害怕,意识到自己的不妥,送开了手,安分的躺在了一旁,给她盖上了被子。

  深吸一口气,“为夫刚刚有些失态,略有不妥,请夫人见谅。只是想让夫人理解,你我刚成亲。莫要再将称呼说错了。”

  李瑜吓得直点头,她理解的,现在李瑜充分感受到了,她现在的夫君是林池,大理寺最秉公执法,公正严明,犹如地狱爬出来的阎王爷林池,不是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傅景行。

  他与景行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前只有景行哄她的份,从未对她有半句重话。

  她改口轻声道“夫,夫君。”

  林池明显有些愉悦,轻快地说道“有些听不清,夫人能否大声点,你在说什么。”

  “夫君,妾身错了。”

  “夫人错哪里了?”林池憋着笑,故意刁难李瑜。

  李瑜有些不知所措,只听空气中一声憋不住的笑意,有些生气了,一转身不再想理会林池。

  只听林池轻声说道“傅景行通敌叛国案,人证物证充分,只是各种证据环环相扣太过于巧合。”

  一听,李瑜眼睛都亮了,连忙转过身去。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依旧靠近凑了上去,小声的说道“你也不信,是吗。”李瑜身上特有的香气充斥着林池的鼻中,令他有些心神荡漾。

  他定了定心神,说道“夫人,以后你便是林家妇,莫要随处议论朝堂事,以免令你我招来杀生之祸。”

  李瑜乖顺的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之后,黑暗中李瑜轻轻拉了拉林池的衣袖。

  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夫君。”

  “说”林池闭着眼,蹦出来一个字。

  “夫君能帮他吗?若是存疑,其中定有蹊跷,夫君身为大理寺少卿,便是判天下不公之事 ,罚天下所有不平之事,我…..傅将军为国战死,若有冤屈,如今无人击鼓鸣冤,无人带头重查,于英雄不公,若是真是有人黑白颠倒,这种人存在,于天下不平,如此不公不平之事,若是夫君能暗中相帮彻查此事,有朝一日峰回路转,明朗乾坤,夫君定能流芳百世,声名远扬。”

  林池认真的听完了李瑜的说辞,有点惊讶李瑜的牙尖嘴利,思路清晰。

  “你若是男儿身,便无御史大夫什么事了。可惜,今日你我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你却开始吹起了枕边风,若是查到不该查的,届时至于我林府何处。”

  李瑜有些不好意思了,确实为了与他无关的人,确实不该冒这个风险,若她是林池。她也不会接受这个意见。

  李瑜松开了林池的衣服,话已说完,林池不愿,她也无其他办法,只能今后另想它法,为其翻案。

  李瑜松开的手,却被一只大手抓住。“值得吗?”

  李瑜一愣“什么值得?”

  “你为了你的前亡夫。”

  李瑜的手被越捏越紧,热量滚滚从那只大手中传来,但她憋着一股劲儿,就是不喊疼。“不论其他,他是为国为民战死沙场的英雄。就凭这点我未死,就会给他翻案。”

  “那要看你做到如何程度了。”忽然的松手,冰冷的话语,平静的语调仿佛又开始冻人了。

  李瑜摸不着头脑,但也小心的试探,“夫君这意思是答应了?”

  “你若执意要去送死,定会牵连林府,倒不如交给为夫,你只需待在家里,听候消息即可,切莫多管多问,不然你我都不保。”

  李瑜有些激动,“此话真的?”

  林池说道“君无戏言。”

  李瑜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林池继续说道“无需你大恩大德回报,只需你在林府时做好妻子的本分,孝顺婆母,照顾好小女,管好府内事务,便是最大的回报了。”

  李瑜点头赞同,“那是自然,若是有朝一日沉冤得雪,妾身愿一辈子当林府的管家婆。”李瑜这话说的不错,但是林池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是为了她的亡夫,而在林府,自身并不情愿。

  只听李瑜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沉冤得雪,你也找到了比我更适合的夫人,能不能放我离开。”

  林池有些意外,但也意料之中。毕竟她感情深厚的亡夫刚去世不久。

  说道“若有朝一日,无需条件,你想离开的话,我定会放你离开。”林池只是说说,一个二嫁妇人哪还会有比他更好的去处。

  只听她愉悦的声音,说道

  “说好喽,一言为定。”

  林池闷闷地说道“一言为定。”

  林池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却只觉一只手伸了过来,僵硬的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又是做甚。”

  只听李瑜如临大敌地说道“做好妻子的本分。”

  林池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睡吧,明儿还要早起给我母亲敬茶。”

  李瑜松口气,像得了大赦一般,立刻离他远远的。突然消失的温润的小手,使得林池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他有些后悔了,觉得为什么非要娶她,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李瑜却心道,林池果真是不大行,难怪亡妻难产死后这三年都未有女人,这点她挺满意的,至少不用再为难自己。

  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搭伙过日子,挺好的,与他再行房事就免了吧。

  日子便这么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地过着,林池的母亲在他们成亲几个月后便因病悄然离世。李瑜衣不解带照顾她许久。

  离世前忽然回光返照,一晚她轻轻拍了拍,在她床边睡着的李瑜,叫醒了她,说道“小鱼儿,你是个好孩子,他们爷俩交给你,我放心。林池这孩子,我生的我了解。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往往嘴巴得理不饶人,但心确实好的。”

  “希望你能放下过往,用心看看林池,他是真的喜欢你,希望你能真心实意的成为林府的主母,林池的妻子,为我们林家开枝散叶。”

  “若真放不下过去也没关系,林池好歹有个闺女,再不济还能纳妾,再续妻。过几年,找个由头,你便走吧,去找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不想让林府委屈了你,活生生成了如我一般的深宅老妇,蹉跎了一生围着丈夫、儿子转实在是无趣……”她断断续续,直到林池凌晨连夜从大理寺赶回,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儿媳孙女后,这才满意的闭上了眼。

  直到婆母临终时,李瑜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短短相处了几个月的婆母是有多么通透人性,多么有趣有想法。

  难怪当年李瑜的母亲与她一拍即合成了手帕之交,还口头约定他俩的亲事,只不过后来没成,也不对,二婚倒是成了。

  李瑜现在想想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没有多和如此有趣的婆母真正的闲聊过。

  送走了婆母,林府的内务也日益熟悉了起来,林池的月俸奖赏多少,几亩良田庄子的租金账目,人情上的礼尚往来,逢年过节的开席设宴,家中的吃穿用度,因林家祖上家产不多,李瑜倒是管理的游刃有余,毕竟是户部侍郎的女儿,管钱还是有点天赋的,但也有超支的时候,时不时还得靠李瑜的嫁妆。

  每当超支时李瑜便有些头痛,要咬指甲,但最头痛的莫过于林府的小祖宗,现如今已经五岁的大小姐——林思安。

  这小丫头片子古灵精怪的很,从小就喜欢和她作对。她只叫她姨娘也就算了。

  李瑜刚进府时,那丫头3岁,便将院子弄的鸡飞狗跳,这儿捉个虫吓唬那些丫鬟,那儿揪了人护院大胡子。

  李瑜不是她亲娘,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请她亲爹在府中时管管她,但林思安那小丫头在她爹面前乖的像只小奶猫,他爹说什么她都听,什么坏事都不干。她爹外出,她便又开始折腾了。

  大了点更好了,把不要吃的菜全给李瑜,这还算轻的。

  撕李瑜的书,在账本上李瑜的衣服上乱涂乱画,在李瑜茶中放小虫子,将李瑜买给她小人偶折断头,扔湖里,更是家常便饭。李瑜板着脸,稍稍斥责她。她便到满院子的跑,说姨娘打她。有一次差点跑出府,要上街叫嚷,幸亏被护院一把拦住,不然她的脸可丢大了。

  李瑜常常气的抑制不住的咬指甲,现在十根手指,指甲都是短短的,倒也适合算账查账。也不能时常去打扰林池,关键去找他也没用。林池至多说两声,那小丫头现在完全不带怕了,等她爹一走,更是变本加厉的折腾她。

  李瑜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每每吃到小丫头的苦头,给她处理干净了后,便会在夜深人静时,打开绣着兰花的红布,抚摸着静静躺在红布其中的玉佩,偷偷哭一场。

  总幻想着若是傅景行没有出事,她的孩子也还安然无恙,他们一家三口会是怎样的光景。绝对不会生出林思安这样一个祸害来。若真是林思安那样的孩子,她的藤条巴掌早就上手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是那么美好,快乐。

  想着想着,也便含着泪睡着了。

  可一睁眼现实无一例外,总是那样的残忍。

  李瑜气归气,该为那孩子做的她照样做。为她纳鞋底,做小肚兜,每年为她量体裁衣。一有新衣服她就高高兴兴。

  偶尔为她做好吃的点心。看着她开心的吃掉,小手伸的高高的,求李瑜表扬她吃完了。

  那小丫头生病时,那小丫头“娘,娘”的叫,李瑜也心疼可怜她地喂她吃药,擦拭她身体,轻拍她入睡。

  只有这些时候林思安在她面前,才会像个正常的孩子。

  李瑜也仿佛感受到了带孩子的快乐,产生她的孩子还在的话,大概也是这样乖巧可爱的错觉。

  偶尔李瑜也会黑心的想着若是那小丫头一直病着,也挺好的,她挺乐意照顾病中娇气的林思安,而不是精力无限的小祖宗。

  如今府上又来了一个长得像她亲娘的人来了,她这个姨娘反到清闲了不少。也有空坐下来为那丫头缝制夏天的衣裳。

  王妙妙此人倒和这孩子有缘,玩的转。让护院做了一套过家家的小厨具,两人过家家,带小丫头去院中赏花捉蝴蝶,放风筝,爬树,去踏青,偷偷带她去街上玩,玩的不亦乐乎。

  她俩现在几乎形影不离了,小丫头反而很少来见李瑜,给她惹事,李瑜倒有些不习惯了。

  有时候李瑜在走廊上看她和王妙妙玩的不亦乐乎,有些心生羡慕。

  不禁问平儿“我这个后娘,当的是不是还不够好,所以那孩子以前一个劲儿的折腾我。”

  平儿说道“小姐,你一不打骂孩子,二为孩子尽心尽力,小姐你这后娘当的够好啦。”

  李瑜不解道“那为什么那孩子不曾像亲近妙妙姑娘一样,与我亲近呢。”

  平儿顿了顿说道“可能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啊,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几年遇到了种种事情,也让李瑜性子越加沉稳了。

  她也挺难想象,现在的她赏花捉蝴蝶,放风筝,爬树,去踏青,偷偷上街玩,是什么样子了,人终究是会长大的。

  罢了,这林府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将至清明,府里的事物日益繁多了起来,去年清明,婆母的坟牵置到了林池老家,排位安置在了祠堂中。是她劳心劳力安排的,因为林池年年要带她女儿去侯爵府祭拜亡妻。

  这是老侯爷要求的,说既然女儿死在了林府,那把尸首还回来,只需要林池每年清明带女儿来看她也顺带来看看这个外祖父,林池答应了。

  于是乎,今年又要带他女儿去了。幸好今年无事,林池很忙抽不出空回老家祭扫,她一个人也就不去了,正好也落得清闲,只需祭扫祠堂排位即可。

  一大清早,林池便抱着还未睡醒的女儿去祠堂祭拜,因为他只休沐这一天,还要去侯府,所以也只能趁早过来,李瑜也是一脸睡眼惺忪的站在一侧。元宝寿衣供品香烛是准备的一应俱全,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摆放着。

  祭拜之时,

  看着母亲的牌位,记忆中还是那样年轻美丽的母亲,居然别离了两年了。如今父母皆逝,林池也有些感慨,人生短短几十载,转瞬即逝,再转头看着身侧的人,有些庆幸,兜兜转转还是她,余生挺好。

  那时林池父亲早已亡故,母亲大病了一场,林池几年前成了鳏夫,硬是借口公务繁忙不愿续弦,他母亲想着时日无多,又担心林家后继无人,儿子孙女无人照料,便求国师算一卦林池的姻缘如何,妻子该找什么样的,好让她安心为儿子求一门好亲。

  哪知国师算出来的事:同年同月同日生,比翼双飞共患难。

  林池的母亲犯了难,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倒是有的,但是京都贵族女子中除了曾经口头定过亲,后因两家的大人政见不同又解除婚约的李瑜,倒也无人了。况且李瑜也早已嫁人,其他哪有20岁的姑娘还未嫁人。

  后又放低了要求,去外省亲族里找找是否有这样的姑娘,家境良好即可,居然还找到了,那姑娘因体弱将成婚时,被退婚了。本想着再无人求亲去道里做道姑,却遇上了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欢天喜地。但林池不愿,说那姑娘体弱多病,山高路远,不能让人姑娘折在半路。

  又是被他母亲一顿训跪了祠堂。但想想也是,自己是病急了乱投医,若真找了个体弱多病,且不说能不能生孩子了,连她儿子孙女是否能照料好都是个问题。

  只好作罢,哪知没几天李大人亲自登门,他自是知道林府续弦之事,舔着老脸扭扭捏捏地提到小女早已在那小将军和离,与将军府一刀两断。

  林池当时也在场,林母默不作声看着儿子。

  她内心是愿意的,时日无多之人,也没那么多期许了,这李氏虽说是寡妇,但她曾经和她母亲约定过婚事,现在一个鳏夫一个寡妇,若是成了也是美事一桩。

  只要儿子有人照料便可,怕只怕这李氏是最近风头正盛通敌叛国传言中小将军的新寡,明显李大人这是在给他女儿避祸,可这对他们林府是否有影响,朝堂之事,林池父亲早亡,现在还得看她儿子的态度。

  只见林池依旧一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势,沉思半晌,对他母亲说“儿子听母亲的,林府确实也需要人来管理,不能再让母亲受累了。”此时李大人早已汗流浃背,堪堪才松了口气。直夸林池是难得一见的乘龙快婿。

  祭拜结束后,李瑜送别了林池和林思安,便回屋,拿了些东西,让平儿假扮她,准备偷偷出去一趟。

  可谁知半路却被王妙妙拦了下来。

  王妙妙现在在拾掇下越发的像画像中的那个人了。

  “嗨,小姐姐,你去哪儿呀。”

  李瑜一愣,她穿着丫鬟们最普通的衣服,这都能被发现。

  “你怎知是我。”

  “氢 氦 锂 铍 硼 碳 氮 氧 氟 氖钠 镁 铝 硅 磷”她一边手指拨动着,一边嘴里念叨着。

  “看这可是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王妙妙得意洋洋的说道,那笑容真的快乐的无忧无虑。

  “莫名其妙”的傻瓜,李瑜不禁在后面填了半句。

  “妙妙姑娘,请让一让,妾身有要事要出去。”

  王妙妙双手交叉围着我打转,一本正紧得分析道“林大人和安安刚出门,你就打扮成这样偷偷摸摸出去,去做什么呢?”她眼珠子提溜一转。

  “难不成背着林大人,偷偷去约会情郎。”

  李瑜默不作声,约会情郎?也算吧。

  只见她仿佛高中了一般,兴奋的搂着李瑜的肩膀说道“真的啊!你这玩的也太刺激了吧。”

  “李瑜李瑜,你这条小鱼不得了。”

  李瑜一愣,“你是如何知晓,我小名叫小鱼儿的。”

  “这不很好猜吗,李瑜鲤鱼,不就是小鱼儿吗。”

  也是,李瑜想自己是傻了,真的有很久都没人叫自己小鱼儿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就变得激动。

  “你要去哪里呀?”王妙妙好奇地问道。

  李瑜打岔的说道“去一个地方,不过有些远,在郊外,是否愿与妾身同行吗?”

  王妙妙更加兴奋了,开心的跳了起来“真的吗,我太无聊了,你偷情这种事情都带我一起,你也太够意思了。够姐妹,我也向你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告诉林大人的,这是我俩之间的小秘密。”

  看她笑的那么开心,李瑜也只觉的好笑。

  他们坐上了李瑜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去了郊外,只是路途越来越偏,越来越远,李瑜的神情也越来越落寞。

  王妙妙越看越觉得不对,路上逐渐荒芜,时不时还冒出来几个坟堆。她晃了晃李瑜,“小鱼儿。你这是去哪儿,你这也不像去偷情的路啊。”

  李瑜看了一眼王妙妙,只觉得这人傻的可以。

  “难不成你喜欢和情人在人坟头蹦迪。”王妙妙一紧张后退了一步。

  蹦迪?什么是蹦迪?

  李瑜脱口而出。

  “就是,就是和情人做爱做的事。”王妙妙神情紧张地看着李瑜,仿佛下一秒李瑜就会把她推下马车。

  李瑜一挑眉,得,就知道王妙妙嘴里没好词。

  看李瑜有些动怒,王妙妙赶紧说道“别,姐姐别生气,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您来这儿定时有要事。我就不耽误您了,我也不会告诉林大人。您就把我放下去吧。”王妙妙脑中已经闪现了无数李瑜把她杀了的可能。

  撞破她偷情?1

  撞破她偷情?2

  撞破她偷情?3

  好吧,只有这一种可能,说不定到地方,她就叫情郎杀了她以绝后患。

  王妙妙此事演技飙升,哭天喊地要挤出马车,让马车停下。

  只可惜事情由不得她“别吵!不想现在就死的话,就给我安静。”李瑜发话了。

  王妙妙瞅着眼前美如画卷的女子,居然说出这样强悍的话语,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妙妙哭啼啼地轻声说道“今日是清明节,这次我认栽,谁叫我自愿跟你来,我若是死了的话,记得给我埋一个好点的位置,每年给我送点东西。若是高兴了我就立马转世投胎,不高兴的话,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作为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我希望世界上有轮回,这样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瑜被她说的一句都听不懂,却又不想自讨无趣去问说了什么。只能闭眼假寐。

  王妙妙倒是越说越伤心“我小小年纪,考研还没考上,游戏还没玩够呢,人生还没享受完呢,恋爱没谈过,蹦迪没去过,就来到了这个破地方,我爸妈定是现在急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句话一出,李瑜瞬间睁眼,眼神泠冽,仿佛林池附体,“说够了吗。”

  王妙妙顿时,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直至前面的车夫说到地方了,王妙妙这才面如死灰的跟着李瑜下了马车。

  偷偷瞄了一眼,一片乱葬岗,除了车夫并没有其他人。王妙妙感觉背后一凉,紧跟着李瑜的步伐,不过李瑜越走越快,王妙妙怕得扯着李瑜的衣服,直喊“姐姐慢点。”

  他们来到一个有些豪华,又较为干净的坟墓。

  不对,这是有人来过?李瑜思考谁会来看他。

  王妙妙有些放松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姐姐,你情郎呢,不是约会情郎吗。”

  李瑜反口便问道“谁说我要约会情郎的,不是你一直在自以为是吗?“

  王妙妙吐了吐舌头,拉了拉李瑜的衣袖,“这么说,你带我来也不是为了杀我?”

  李瑜瞟一眼她“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王妙妙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乘着李瑜摆弄供品的时候,四处走了走。

  “这地方不错啊,背后有山,旁边有水,挺清静啊,确实适合约会情郎。”

  王妙妙嘴又嫖了起来。

  李瑜边摆弄边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给我情哥哥选的地方是不错。”

  王妙妙一惊,她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看到了什么表演。

  王妙妙仔仔细细看了坟头的字,傅景行将军之墓,妻李瑜立。

  恍然大悟起来,“哦,原来你是二婚啊。”

  李瑜无奈道“无人告诉你吗?我其实是骠骑将军府傅景行小将军之妻。”

  王妙妙摇摇头,这几天除了陪林思安那小鬼,也没再接触什么人了,再饭桌上见过一两次林大人,就再无其他。

  王妙妙见李瑜深情的抚摸着那几个字,从一开始的默默流泪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李瑜在她心中从来是个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虽然看上去林大人和李瑜还是很相配的,但是她也向安安吐槽过,林大人对待妻子,不像妻子而像下人。

  李瑜这一哭仿佛把所有委屈痛苦都给哭了出来,李瑜这个画中仙仿佛真真正正的活了起来。

  王妙妙拍了拍李瑜,递过帕子。

  李瑜抽泣着接过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开始祭拜上香,王妙妙也跟着她一起拜了拜,祭拜过后王妙妙坐在一旁,李瑜靠在碑上,与王妙妙闲聊。

  “你看,我这样像不像私会情郎。”

  王妙妙看着看的双眼通红,肿胀的女子头靠墓碑。

  连玩笑都不敢跟她开了,王妙妙也知,这种玩笑开不得。皱着眉头也没搭话。

  “你和他曾经是不是过的像神仙眷侣。”王妙妙一点头,李瑜便知她指的是傅景行。

  李瑜哭完后,神情活跃了几分,笑道“还真有点像。你词可真多。”

  “你俩很相爱吧。”

  李瑜甜蜜的一笑,“是啊,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王妙妙有些奇怪“那你不爱林池喽?”

  李瑜想了想,说道“有些人并不是靠情爱才能走到一起的。”

  王妙妙说道“也是,人死而不能复生,做人吗,总要向前看,你这么做也没错。”

  “在我家乡,那个地方离婚,再婚的人多了去了,人嘛总要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人,短短一辈子才能过得潇洒。”

  见王妙妙丝毫没有对林池产生任何可怜,或者同情或者爱慕的想法,倒是对男欢女爱看法特别通彻。

  “这么说,你不介意当人续弦喽。”

  王妙妙说道,“不会啊,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若他正好身旁无人,我也孑然一身,在对的时间里遇上最好的人,那便是极好的。”

  李瑜了然王妙妙的想法了,看来她这个下堂妻当定了。

  “妙妙你也看到了,我并不心悦林池,我心中有人,也有放不下的东西,我迟早会和他和离。”

  王妙妙有些奇怪“小鱼儿,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林池的性格,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为何会看见你,便立即将你送回府吗?”王妙妙迷茫的摇摇头。

  “你知道府中有那么多房间,为什么非要把你和安安居在一处,住在妙人堂。”王妙妙迷茫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妙人堂与你的名字相近吗?”

  王妙妙这回开口说道“许是巧合?”

  “因为林池的亡妻名叫任妙可,与你长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八九不离十。而妙人堂,是离他房间最近的地方。你明白吗?”

  只见王妙妙一脸震惊。

  李瑜拿出婆母对她儿子的描述说道“林池是个好人,对我只不过是搭救之恩。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看他说了什么,你要看他怎么行动的。”好吧,李瑜承认她略有加工了一下。

  见王妙妙正在思考着什么。

  只能隐晦地提到:“您能与林池相遇,来到这里,是冥冥之中天意,或许天道轮回,林府的一切,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本该是你的。”

  只见王妙妙瞬间脸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

  紧张的说道“我没有,我不是。我可不是什么任妙可,我就是我,我叫王妙妙。而且,而且来自未来世界,我要回家的时候,在这里我是过客,我迟早要回去的。”

  李瑜反问道“若真是这样的话,上天把你送到我们这儿来,定是天选之人,你觉得你不做点什么。他就会把你又送回去吗?或许把你送到这儿来,就是让曾今的你,把最遗憾的事情,圆满。”

  王妙妙不再言语,若有所思。

  李瑜看着差不多成了,说道“你说的对,有些深情不变,但有些人需要向前看。正视自己的情感,像我一样诚实的对自己的情感,你说的,做人嘛总要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人,短短一辈子才能过得潇洒。说不定,你也能像我一样干出私会情郎这种事。”说完朝着墓碑亲了一口。

  王妙妙恶心的瞟了一眼,身子抖三抖,满脸嫌弃。

  “你真会和林池离婚?“王妙妙眨巴着双眼看着她。李瑜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说的是和离。

  李瑜满意的看着王妙妙,

  她只不过情窦未开,若是稍加点播,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她这么顺水推舟,事成。她这个妻子她自己做的挺满意。

  “会”李瑜坚定的说,她早已想好了她的去处,只不过不可能是当下就走。

  李瑜将她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出来,王妙妙惊得下巴都掉了。

  嘴里嘟囔着“老婆一开始就精神出轨,一心想着离婚,两人结婚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约定,林池头上一片绿,他这太可怜了吧。”

  祭拜完,李瑜拉着王妙妙匆匆回府,刚收拾妥当,林池便抱着林思安回来了。

  一进屋中,平儿正用鸡蛋滚着李瑜的眼睛,见林池来了实相的退下了,林池发现王妙妙也在这儿,李瑜双眼红肿似是哭过。

  林池将思安放了下来。

  拍拍她的头叫她和王妙妙,出门玩去。

  思安兴奋地拉着王妙妙的手,叽叽喳喳的说道“姐姐,外公说想见你,说你就是安安的娘,舍不得安安,回来找我啦。”

  王妙妙一愣,又联想到了李瑜的话,羞涩地看了林池一眼,仔细看看这万年的冰块,长的确实很好,身形颀长,神采英拔,剑眉入鬓,目光如炬。常常一袭深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虽然有一孩子,好歹孩子和她亲近,况且一想到初次见面他裸着上身,身材健硕,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瞬间羞红了脸,忙低下头。

  林池被她看了这么一眼,心中有些发毛。面无表情对思安说道“还不走。”思安被突如其来的冰冷话语激到了,翘着嘴巴就是不愿走。

  王妙妙拉着思安说道:“你爹可能和你姨娘有事情要说,我们走吧。”

  李瑜倒是很镇定,坐在椅子上拿着鸡蛋滚着自己通红的双眼。

  “你怎么哭成这样。”林池见他们要走了,便顺手接过鸡蛋想帮她接着滚。

  “小憩了一会儿,居然做了个噩梦,只知道很可怕,却忘了做什么梦了。”李瑜镇定得说。

  王妙妙快走出房门一听这话,扑哧笑了一声,她转头看着林池拿着鸡蛋,正亲密的要给李瑜敷眼睛。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是滋味。

  林池奇怪地看着王妙妙,笑什么,他的小娇妻就是这样,眼泪很多,动不动就会吓到哭泣。

  王妙妙尴尬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听见……”说完拉着思安就跑了。

  “莫名其妙。”林池不禁吐槽了一句,接着轻柔地为李瑜敷眼。

  只是李瑜身上浓重的烟熏味让林池不禁起疑,她究竟干了什么。

  却也没好意思问,总之她还在就好,其他的事他并不想多深究。

  林池手上的动作未停,对李瑜说道“任侯爷过几日想来看看王妙妙。”

  李瑜毫不意外,林思安刚刚的话她又不是没听到,懒懒散散地说道“妾身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到时你在我身边便可。”

  李瑜没搭话,想着当年她嫁来林府时,老侯爷隔天就来登门拜访。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好像李瑜害死他女儿一般,本就不受待见她,届时他们一家团圆,李瑜站一边像什么样子。

  “还有什么事呢。”李瑜这么随口一问,倒问出事情来了。

  “侯爷可能想收王妙妙为义女。”林池手上一顿,慢慢吞吞的说道。

  “妾身觉得这样挺好的,王妙妙若真的是你亡妻转世,回来找你们。侯爷收她为义女,日后名正言顺能和思安呆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

  “你不生气?”见她明白侯爷是想让王妙妙抢她的位置。

  李瑜奇怪道“我为何要生气。”

  林池松开了为她敷眼,“自己敷。”说着坐在了一旁,喝起了茶。

  李瑜看了一眼说道“这茶凉了,妾身叫人再换一杯。”

  林池赌气一般一口气全喝完了,说道“人走茶凉,为夫喝这冷茶,正好。”

  李瑜默默地又不说话了,林池看着李瑜哭红的双眼,现在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心中懊恼,当初自己为何要娶她,她心本就不向着自己的,现在何必管她气不气。一遇到什么事情,生气的总是自己,她倒一点事都没有。

  喝了一大杯凉茶,他平静了下来,说道“为夫会解决这件事情的,不会叫你为难。”

  李瑜又看了一眼林池,为难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为难啊,大不了下堂罢了,这有什么。

  只是见他神色凝重,她也没多什么,让林池一个人去想吧。

  她应付了事“嗯”了一声,林池这才好过些。

  斟酌半天,继续问道“当年你在将军府中,可知傅将军经常和谁人来往。”

  他从不过问李瑜的往事,就像李瑜从不会问他与亡妻的故事,这是他们两人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今日林池主动来问,定是重要。

  李瑜立马挺直了腰板,端坐着,来了精神仔细回忆起来“有挺多人的,他爱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赏花游船,登楼望塔,每回总是有不同的人一起,用膳时,女眷们一桌,男人们一桌,也不知他们聊什么。有时打马球,或者同僚诗会,他便一个人去。经常来家中一直看见的好像也就是侯爷府的任二爷。”

  侯府任二爷,任昀霆,任侯爷的嫡子,任妙可的亲哥哥。不过他可是个花花公子,哪儿有美人哪儿就有他,可谓万花丛中生,花名远扬,却并无一妾室,私生子,连个妻子都没有。

  林池一听,便知他这过去的大舅子还曾把主意打到李瑜身上过。

  “以后见到任二爷,躲远点,别跟他说话。”

  李瑜点点头:“他花名在外,妾身怎能不知。”

  林池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问道“你可曾听傅将军提起过,五皇子?”

  李瑜更加谨慎起来,牵扯到皇室了,果然景行的冤屈着实难翻。“他一直和五皇子打马球。”

  林池冷笑,果然如他猜想的不错。

  前阵子他外出办南岭省知州贪污案,抽丝剥茧,人赃并获,但搜查他家中时,却廉政清明的很,连米都快见底了,金银财宝掘地三尺都没挖出来。

  那知州也是硬气,大笑三声,只道世间为官,哪有非黑即白,有的只不过是世家子弟和寒窗苦读十年的区别,大骂林池世家子弟,不懂无钱无背景的人如何为官。

  人刚关到大理寺,便自杀了,他最后追查到那知州用水路送金银进京城,兜兜转转最后竟发现了五皇子手下人的身影,但无证据,那金银也落入深水中无法打捞。

  两年前傅景行的通敌叛国案中,也是说傅景行贪污军饷,并将军粮交至敌国,虽最终获胜,但损失惨重,而这消失的军饷也不见了踪影。他暗中追查了两年,最后也是在这同一水路中军饷消失。

  “是知道了点什么吗?”李瑜问道。

  她曾在宴会上看见过五皇子,他是几个皇子中最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举手头足间有说不出的皇族优雅,彬彬有礼,连太子都比不上他。

  小姑娘们都爱这种,每每看见他,偷瞄一眼,暗地里兴奋到不行,但她总觉得没有她的景行哥哥好。毕竟坏人总不可能在自己脸上写上坏人二字。

  林池说道“看来,事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李瑜看着林池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眼便相信他所说的。自己内心也充满了希望。不知不觉林池真的成了她的依靠。

  她突然心一跳,连忙低下了头。她这是怎么了,有那种和景行在一起心跳的感觉,果然身子由不得脑子。

  林池清了清喉咙说道“不过事情不会那么快,春天了,好久没放松了,改日为夫休沐,我们去赏花游船吧。”

  李瑜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两年他一直在忙,赏花游船,风花雪月的事仿佛与他毫无关系。李瑜刚刚只不过提了一下过去的事,

  他就这样,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在埋怨他不解风情?

  “妾身,并不是那么喜欢出游。”李瑜解释道。

  林池冷笑了一声,“你是不喜欢出游。还是不喜欢和你一起出游的人啊。你前亡夫带你去玩,你怎么就高高兴兴的去。”

  李瑜奇怪道“夫君怎么知道,妾身高高兴兴出去。

  林池当然不能说,他从小便知他与李瑜是娃娃亲,但两位父亲政见不同,导致他们没有任何的接触。没几年接着父亲便身故了,幸好还有祖父照拂孤儿寡母。十四岁时,他情窦初开,也因好奇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长什么样。

  他在学堂中特意结交了与李瑜家亲戚的同龄朋友,果然没过多久,那人便叫上林池一同出门踏青,李瑜便说两人出去没意思,叫上一大帮人才有意思。

  于是,那人便呼呼啦啦叫了一堆兄弟姐妹,他也拉了一帮兄弟姐妹,组了一个局。

  李瑜便在其中,现在的她端着贤妻的架子,在人面前一副无喜无怒,时不时躲起来偷偷哭泣。王妙妙有句话说得不错,现在的她确实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如一缕青烟一般,凑近了也抓不住她。

  年少的她是那些姐姐妹妹里最漂亮的一个。天真烂漫,爱哭爱笑爱撒娇,是个活生生的人。林池有些看痴了,小未婚妻挺好的,他挺满意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她总是一副哥哥长哥哥短,围在傅景行身边。傅景行看见河边有划船,便拉着她去玩,那时候她笑盈盈的,脸都红透了。

  那时林池就想这明明是他的未婚妻,凭什么傅景行那样子,男女大防他不知道吗。因着私下里组局不能被母亲知道,只能忍气吞声。

  又心想着过两年就把她讨过来,关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了,爱哭爱笑爱撒娇也只能对着自己。

  可惜没过两年,李瑜便和傅景行定亲了,他们之间母亲间的口头的婚约自然没人再提,而他也在祖父的安排下定了侯爵府之女。

  不久祖父也就去了,家中的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他身上了,少年时得意气风发,嬉闹玩乐,仿佛都被时间快磨平了。

  时光不仅改变了李瑜,也改变了他。

  林池一听她的话,连忙想堵住嘴让她别再问下去“夫人说那些话时,分明带着喜悦,为夫听得出来。”便姗姗然走开了。

  李瑜想来半天,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有表现得愉悦吗。

  翌日,一大早侯爵府便来下贴拜访,没过多久,老侯爷朝服都没换,下了朝带着一帮人过来,李瑜刚起,看这架势,以为老侯爷要来拆府呢。

  她请老侯爷一大家子人进了内厅,等着王妙妙和林思安起床。看看时间,老侯爷下了朝来的,林池也定是下朝回了大理寺。还叫平儿赶紧把林池从大理寺中叫回来。

  她请老侯爷上座,一帮亲属坐满内厅,丫鬟们端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他们一大家子人呜呜泱泱便围坐在一起,还添了多把椅子还有人站着,没位置了,李瑜只得离老侯爷较远的一侧,右上座旁边一站,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

  当然也有眼熟的,就是那任二爷任昀霆,只见他今日穿着祥云暗纹蓝袍,整个一风流公子的气质,斜侧靠在下首的椅子上。

  含着笑看着远处的李瑜。

  “林夫人真是貌美如花,风采不减当年当将军夫人的时候啊。”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乱哄哄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李瑜。

  李瑜暗中叹了口气,这样的类似的调笑这两年参加必要的宴会时,也不知听过多少。

  曾今自以为要好的手帕之交,如今也一个个敬而远之,各过各的生活了。

  李瑜自以为脸皮已经磨的够厚,但也止不住这是老侯爷一家子,刚嫁进林家时,隔天老侯爷就来了,指桑骂槐将她骂得当场哭出来了。

  那时幸好有婆母和林池护着,要不然她能当场找堵墙撞死,去寻傅景行,一了百了。

  即便是当年在将军府,那傅景行的姨娘和庶弟,都没那么会骂人。他们至多小事情刁难刁难。

  李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过奖。”并不掰扯什么。

  哪知任二爷继续刁难“都知你是一女嫁二夫,讲讲二者之间谁更厉害些?”

  李瑜真的是脚趾头都扣地了,也只有这个风流公子大庭广众之下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任二爷一讲完,大家哄堂大笑。

  老侯爷砸了砸拐杖,大家肃然起敬。

  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骂道“成何体统!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老侯爷看了眼离他远远的女子,“今日不是来说教你的,不必如此装模作样。”

  老侯爷一直觉得李瑜就是只狐狸精,他宝贝女儿没了,就剩个天真可爱的小外孙女了。既然他阻止不了林家的婚事,那就要好好整治她,若不好好整治她,她将来定会欺负他的宝贝外孙女。

  李瑜福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是。”

  心中盘算着林池或者那两位大小祖宗怎么还不来。

  “你们在说什么!”冰冷话语如同利剑一般破开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说曹操曹操到。

  林池刚进大理寺,平儿就让正义来通知他,府上老侯爷一家来人了,林池也一惊,原以为要几天之后老侯爷才来,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他命正义去大理寺卿那儿告个假,他自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林池明白,小娇妻脸皮薄,当初要不是他与母亲护着,老侯爷都把李瑜骂得快要血溅当场了。

  林池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内厅,他刚刚从大门口就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任昀霆,他记住了。

  只见他向老侯爷行礼,看见李瑜站在另一侧上座的一旁。直接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了右边上座上。

  李瑜急忙站起来“不可如此。”

  林池发怒道“让你坐,你就坐。”

  李瑜被吓到了,眼含泪花,却愣是没流下来,乖顺的坐在那儿。

  林池现在顾不得她了,转身朝着侯爵府一家怒道“这儿是林府,内人现在是林府的当家主母,容不得外人随意折辱。如有下次,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在外,定会双倍奉还。”

  他眼神扫过任昀霆,任二爷汗毛竖起。不愧是大理寺少卿,几句话就说的场内鸦雀无声。李瑜屏住了呼吸,望着那高大的背影,那颗冰冷许久的心仿佛有所触动。

  还是老侯爷轻咳几身,说道“贤婿,此事确实是昀霆不对,昀霆还不道歉。”

  任昀霆漫不经心的起身向林池道歉,林池却道“任二爷,你开口侮辱了谁,就向谁道歉。”

  任昀霆死死瞪了林池一眼,林池丝毫不惧,眼泛寒光,他又瞄了一眼老侯爷,老侯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喝着茶。

  他无奈的走到了李瑜面前,愤恨地低头行礼,说道“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李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忍住泪水,平静地说道“听任二爷的口气,好似很不平啊,这样口是心非的道歉,妾身也不是很需要,免礼吧。”

  任昀霆恨得牙痒痒,又看了眼坐在旁边装聋作哑的老侯爷,只能继续开口。

  此时,林思安牵着王妙妙的手一蹦一跳的进来啦。“外公!”清脆的声音让整个内厅寒冰都融化了不少。

  任昀霆也松了一口气,默默站了回去。

  只见老侯爷笑道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诶,安安,外公的宝贝呦。”说着伸出双手要抱抱这个乖外孙女。侯爵府任谁都知道老侯爷最疼这个外孙女了,打小二小姐最受宠。

  老侯爷为她选夫婿的时候,操碎了心,没舍得让二小姐进宫,也没挑那些势头正盛的高门之后,挑了个落魄贵族,但人品能力俱佳的林池,本以为婚后,有他这个老丈人扶持,即使将来林池位极人臣,那也会敬重二小姐三分,可惜二小姐没过生产这道鬼门关,生下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可怜他的女儿哟。

  “爷爷你为什么来这么早呀,妙妙姐姐早上起都起不来,我都拉了她好久了。”

  只见老侯爷抱着思安,愣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儿,眼中饱含热泪。

  “外公?外公?”思安揪了揪老侯爷的胡子,老侯爷也未做反应。

  只听林池低沉的声音,严肃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林思安”思安转过头朝他爹做了一个鬼脸。

  “像,像,真的太像了。”

  王妙妙一脸莫名其妙,又恍然大悟,昨儿正义来通知她,这几天林池的亡妻,任妙可的娘家,侯爵府可能会来人想看看她。

  这些都是任妙可的亲人。

  她朝他们笑了笑,大家都哄了上来,看着她七嘴八舌的说道“实在是太像了。”

  有的甚至还伸手摸摸脸看是不是真的。

  有的开始介绍起自己来“我是你二姨。”

  “我是你三舅。”

  ……

  王妙妙也只能陪着笑脸一个个的认亲

  “二姨好。”

  “三舅好。”

  ……

  李瑜那边成了人群的角落,无人再关心了,人认亲,她在这儿杵着做什么,悄悄起身,低头便想要回房。

  还没走几步,手被人拉住。

  林池也被挤到了角落,神色紧张地问道“去哪儿?”

  李瑜低头,疲倦的说道“妾身有些累了,想回房。”

  林池点点头,说道“去吧,为夫待会儿过来。”

  李瑜老脸一红,他们两年间一直相敬如宾,总是有事说事,从未袒露过心房,有时为了装装样子,一个月一晚两人躺在一起,免他人猜忌,但那时她总是先睡去,林池很晚过来,又早早出发,根本碰不上,除了洞房那晚,他俩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

  李瑜回答“你忙你的吧。”说着便匆匆走了。

  回房后,李瑜并未直接休息,整理了这几天的账目。

  咬着指甲,看起了藏在游记书中的地图,看了那么多游记,也略知了各地的人土风情。她很早之前就有一个想法,她想要去北境,想在途中看看玩玩,到达目的地之后,便站在景行曾站过的地方,吹着景行曾吹过的风。从城门一跃而下,同景行死在同一片土地上,那才是归途。

  只是今日,心并不是很安宁,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情感充斥着酸涩的心。

  她并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刁难,但确实头一次被人如此坚定的护着。

  当初在将军府二房当着面骂她小肚鸡肠,满眼金钱,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景行都装作没听见的走开了,只是二人在一起时,景行哄了她许久。

  那时她渐渐觉得傅景行挺对的,天道好好轮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将军府满门抄斩,何必事事都计较。

  可自来到林府,慢慢觉得人是不是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从林池今日挺身护她时,她猛然发现,如果当年景行再刚硬一些,哪怕只有林池一半的性格,自己是不是都不用受气了。

  李瑜懊恼地扔开了手中的读物,躺在了床上,有些埋怨林池今日的举动。让自己对过去产生了怀疑,对景行起了过去残存的怨恨。

  不可以,她不能这样子。

  李瑜凌乱复杂的思绪中渐渐睡去。

  睡梦中,李瑜仿佛在云中行走,看到了白衣决绝的景行在向她挥手,她开心的向他奔过去,却总觉得身后落了什么东西,她转身想去看看,却突然从云中跌落了下来。

  她身子猛然一颤,大叫起来。

  睁眼时发现,身旁靠在床沿上也有些睡意的林池,吓到随手拿的游记书都掉地上了,跳了起来。

  “怎么啦!”

  李瑜下意识朝床前一张望,定睛一看,不是她放地图的那本书,稍稍放下心。

  她坐了起来,盖着被子蜷起身体背靠墙壁,放空一切的看着前方。

  林池的语气有些焦急“小鱼儿,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他一手晃了晃李瑜的眼前,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听到“小鱼儿”这几个字李瑜稍稍回过了神。

  她拍了拍林池紧握手,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林池松了一口气,李瑜已经快睡了整整一日了,眼见现在天都有些暗沉了,林池怕她今日被吓得失了魂。

  林池脱了鞋子,同李瑜一起靠着墙壁。

  “若是想哭的话,肩膀借你靠靠。”低沉的声音也似乎柔软了几分。

  李瑜不答话,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累了。”

  “明日我们出去玩吧。”

  李瑜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去,仰着头看着林池,反问道“你不上朝不去大理寺上值?”

  “嗯,递条子请假了,这些年都没怎么请过,挺容易的。”

  李瑜奇怪道“你用什么理由啊。”

  林池微微一笑“夫人身体有恙。”

  李瑜敲了一下他胳膊,皱着眉头“你咒我!”

  被打了一下的林池显然心情很好,他难得的大笑了起来,李瑜看着笑声爽朗不似之前不苟言笑的林池。

  仿佛变了个人,变得有些陌生了,不,是李瑜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李瑜静静地看着他笑,强压心中的悸动,平静地说道“笑够了吗。”

  林池收住了笑声,也静静地看着她,双眼对视,两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到,李瑜先败下阵来,低下了头。

  此时平儿在外室问道“小姐、大人要用晚膳吗。”

  如今夏日逼近,天色暗的越来越晚,李瑜着这才惊觉居然自己睡了一天。

  只见林池穿上鞋子,说道“传膳吧。”

  之后对李瑜说道“去吃饭吧,睡了一天了,该饿了。”

  说着手便伸向了李瑜,李瑜微微看着他的手,没动。

  林池丝毫没有不耐烦,手臂伸向她,招招手,絮絮叨叨说道“起来啊。再不起来饭要冷了,难不成你想在床上吃吗……”

  终于在林池即将放弃,把手放下之时,李瑜伸手抓住了。

  “好”

  一个字,让林池差点高兴地抱着她去吃饭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拉她坐在床边,蹲下帮李瑜穿鞋,尽管李瑜十分别扭,开口让她自己来,但林池一句话便让她闭嘴了。

  “下人在外面上菜。”

  穿好鞋子后接着林池愉悦的给李瑜穿上外衣。

  十指相扣,紧紧握着她的小手,面带笑容的来到了外室。

  只见林池难得扬起嘴角,拉着李瑜的手,李瑜一脸羞涩地低着头,平儿一惊,这俩人算是好上了吗?

  屏退下了旁人后,林池一个劲地给李瑜夹菜。

  “夫人多吃点,之前生病定是因为太瘦了。”

  李瑜默默吃着碗中堆得越来越高的菜,有些奇怪。

  “思安和妙妙呢?”

  之前李瑜为了撮合妙妙和林池,从不和他们一同在饭厅吃饭,自己一个人在房中吃。

  今日林池来这儿,她们俩呢?

  林池瞬间变得如往常一样,放下筷子说道“夫人,管她俩作甚,她们自有侯爵府管,你管好自己便可。”

  又是如常的语气,刚刚的体贴入微反倒是镜花水月,似是幻觉。

  李瑜并不想触霉头,说道“妾身明白。”

  不知为何林池听见她自称妾身,就烦躁不已,一说出口就觉得她只是在做好妻子的本分,无关情爱。

  可林池是真心为李瑜好。为了替她出口气,侯爵府那边他已经说开了,以后除了思安的事情,就不要有所往来了。也不想李瑜被侯爵府一家宁的心神不宁。

  只见李瑜默默的吃着饭,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随即就洗漱睡去了。

  只剩林池在一旁凌乱,之前还好好的,他刚有说错了什么吗?看着李瑜瘦弱的身躯窝在被子里,林池洗漱完,熄了灯硬着头皮挤了进去。

  李瑜感受到背后庞大的热量靠了过来,当下说道“夫君,你有被子的,妾身身体瘦弱,怕夜里抢被子,容易风寒,那就真的是身体有恙了。”

  林池一听,她在怼他,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只得乖顺的拿起一旁的被子,讨饶似地缓缓说道“小鱼儿,你别这样。刚刚说那些也是为你好。”

  李瑜一听当场炸毛,坐了起来,怒声斥责道“为我好为我好,你们各个都为我好,你们有没有一个人来问过我的想法,有没有想过我本人觉得好不好。我恨透了这句话!别再打着我的名义来说为我好了。”说完又嘭的一声躺倒,连床都抖了三抖。

  李瑜的气势连林池都有些吓到了,沉默片刻之后,心虚的轻声喊着她“小鱼儿,小鱼儿。夫人,夫人……”

  只换得李瑜的一声“睡觉!”

  林池见李瑜还未真正睡着,轻声说道“对不起。”

  李瑜紧闭双眼,但听到这句时并不想搭理他。

  “很多时候,习惯了一个人思考,想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好身边每一个人,希望身边每个人都不要再受伤害,但往往总会事与愿违,对不起。”林池说完便转了过去。许久,李瑜缓缓消化着耳旁有些触动深情的话语,林池居然在向她剖析内心,震惊不已。

  “我接受你的道歉。”李瑜转过身来平静地说“朝堂的事我管不着,但以后但凡家中有事你一定要和我商量。”

  林池一听,也转了过来。“好!”

  只不过这次的约定和第一次的不同,

  李瑜说要拉勾,说着伸出手如同孩子一般。

  林池也乐意配合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完李瑜便想抽出手来,但林池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李瑜放弃了,想拉就拉吧,她今天确实有些自暴自弃了,太放纵自己的性子了,仿佛曾经那个爱哭爱笑爱撒娇的她又回来了。

  林池握着柔夷,心情仿佛又舒畅了几分,

  说道“今日为夫与老侯爷说开了,日后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除了思安的事情,不会再有任何往来,清明节为夫也不必去了。”

  李瑜有些吃惊。侯爵府在朝中盛有威望,林池也是依靠他这位泰山才能爬这么快。“为了我,和你的靠山岳父说闹翻就闹翻,不大好吧。”

  “有何不可,若是只靠祖上荫封,老辈提携,那这国家早亡了,况且难道你不相信你夫君的能力吗。”又是这种欠打的腔调。

  “那思安和妙妙呢?她俩是回侯爵府吗?”

  林池痴笑道“夫人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李瑜猛然从他手心里把手抽了出来,着急地晃了晃他的手腕“你难道就不急,你女儿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还有王妙妙,那可是你带回来的人诶,你就这么拱手送给侯爵府?”

  林池抓住摇晃的手,说道“就思安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子,没两天把侯爵府闹翻了,也就回来了。”

  李瑜想想这倒也是,那小丫头回回都会把自己气个半死,也该轮到侯爵府吃吃亏了。

  “那你派人跟着没,毕竟是半大的孩子,即使老侯爷护着,也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林池自是心头一暖,他知李瑜的好,把思安当作亲生的养,比对亲生的还要好。虽有时恨的牙痒痒,但从不会打骂,只会背地里躲着哭。他是知道的,这一点很感激李瑜。

  “嗯,那是自然。她奶娘跟着呢,也跟了俩她屋子里的丫鬟,一有什么事情就会把她带出来的。”

  李瑜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王妙妙,侯爵府要收为义女就收为义女,腿长在人家腿上,我们家又没有她的卖身契,管她做甚。”

  李瑜说道“可是她和你亡妻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就不想再续前缘?你别顾虑妾身,妾身还是那句话,实在不行,妾身愿自请下堂。”

  林池重重握紧李瑜的手,疼的李瑜直喊“松开。”

  林池突然拉着手凑的更近了,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吹动。

  “万一你亡夫死而复生了,你会不顾一切和他私奔吗。”

  李瑜咬着唇不再言语,这个答案她现在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永远不可能有这个问题。

  见李瑜这样。害怕她真说出他不想听的,他赌不起。

  林池赶紧开口,说道“我告诉你,我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累了,赶紧睡吧。”

  说完他立马松开了李瑜的手,赶紧躺到床的另一侧,与从前一样的泾渭分明。

  “若是这样的话,纳妾吧,婆母临终前就许你纳妾。你见的人多,挑中哪户人家家人子,妾身去说。若是看上了艺妓官妓,虽说有些难办,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生孩子……”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就整个呼住了李瑜的脸。

  “睡觉!”

  一大清早,李瑜便在一温暖安逸的怀抱中醒来,当李瑜一睁开眼,林池便松开了她。

  “醒了?”

  李瑜四周一看,居然睡进了林池的被子里,林池又故意似的,在她睁开眼时,松开了她,表情夸张的松了松胳膊。仿佛在告诉她,昨晚她就是搁在他胳膊上,躺在他怀中睡的。

  李瑜心里盘算着,这不可能,她睡姿一向安稳,动都不带动一下。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她看着床帐顶,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林池也没在意,说道“醒了就起吧,春日正好,赏花游船去。”

  李瑜看着林池说道“真去啊。”

  林池说“为夫何时说过假话。”

  说着起床穿鞋。见李瑜呆在床上还是不动弹,说道“夫人,为为夫穿衣。”

  好嘛,一句夫人,仿佛是李瑜头顶悬着的刀,他俩的约定她是真的刻到了骨子里。

  做好妻子的本分。

  不就是穿衣服嘛,又不是没干过,李瑜一咬牙起身穿鞋。拿起林池的衣服便开始套了上去。

  为他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