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着急去医院生孩子，却被不讲理的男司机谩骂，结局爽翻了
因为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我成了被网暴的对象。
孕妇、女司机、女员工……这些标签每个都是我。
我的信息被人肉，我的家人被辱骂，而我，又该怎么阻止这一切继续恶化？
1
孕妇慢慢从来都没想到，自己生个孩子，居然还能被网暴。
事情的起因，是她在孕38周+2天的时候突然见了红。
因为只是中午在洗手间看见了少量红褐色的分泌物，量没有很大，也没有阵痛或者宫缩，自测胎心也很正常。
所以按照她的闺蜜兼产科大夫林思琪之前交代的，慢慢并没有太过慌张。
她淡定地进行了简单的洗漱，给正在上班的老公木子阳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明情况，让他从单位直接出发去医院。
证件包和待产包是早就准备好的，就在后备箱里放着，慢慢再次清点了一下物品，便驱车前往妇产医院。
谁知，就在导航显示离医院只剩不到三公里的位置，慢慢在操作向右变道之后，突然听到自己的车子右后侧发出了一声很不友好的刮擦声响。
慢慢急忙踩刹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由地叹气：完了，追尾了！
她赶紧开始解安全带——
因为安全带加了孕妇延长带，再加上她此刻身体状况特殊，所以她的动作比以往缓慢。
慢慢这边还没把安全带解完，驾驶位的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后车司机没等慢慢车窗完全摇下来，就暴躁地喊了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闭着眼睛变道啊，看不见后面有车啊！”
慢慢没在意他语气中的气急败坏，客客气气说了句“稍等我看下”，
便扶着肚子走到车尾，认认真真地把所有的细节都拿手机拍下来。
在她拍照的间隙，后车男子跟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说说你怎么赔吧，我这车买了还没俩月呢，怎么就遇上你了？真是倒霉！”
慢慢一直等到拍完了，才开口：“大哥，您看，我虚线路段正常向右变道，车身已经整车进道了，这真不是我全责，这算您追尾。”
“我追尾？！”男子仿佛被羞辱了一般，突然暴怒，
“你是不是瞎？你个女司机不会开车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还在这给我上课？”
司机群体对于女司机的歧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慢慢懒得理他，转身往自己的车里走：
“大哥您别激动。您不信没事，我也只是初步判断随口说说，不一定全对。
咱们报警走流程呗，大家都有保险，管它谁全责呢，让保险公司处理就行了。”
男子却拽住慢慢的车门不让她关上：
“那不行，我这刚买的车，要是今天因为你出险了，明年保险金得涨多少？
你一开大众凌渡的，你知道宝马三系一年保险金多少钱么！”
“那您想怎么着？”慢慢在驾驶位上抬头看他。
“直接私了！”男子不耐烦地伸出手，
“你赶紧赔钱，我自己找地儿修车去，大白天的谁不是一身的事，有功夫在这听你胡诌！”
“不是，这还没定责呢，您就直接要钱了？”慢慢觉得有点好笑。
“我开几年车，你开几年车？我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男子冷笑着摆摆手，“算了我跟你一女的说不明白。
毕竟你还怀着孕呢，咱们别互相耽误时间，赔钱走人，行吗？”
话说到此，慢慢已经知道没办法跟这个男子继续讲道理了。
木子阳曾经教过她，出事故遇到情绪激动的司机，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车里，然后立刻报警。
因为言语冲突而使对方有过激的动作，是非常划不来的事情。
慢慢再次打量了一眼男子的宝马车，又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大哥，别着急，这不交警已经来了么。”
趁男子愣愣地回头张望的空档，慢慢果断地推开他的手，使劲关上了车门。
2
“你骗我！你这个娘们你……”
听到车门声，男子突然缓过神来，明白自己被骗了，大力地一把砸在慢慢的车门上。
“你是不是想跑！你这个女人，你给我下来！”
慢慢一边用手机拨打122，一边冷静地透过车窗的一点缝隙对他说：
“大哥，您别动气，这点小剐蹭不至于的。但是我跟您说过了，我是向右变道整车进道后跟您撞上的，这事属于您追尾。
“您要是着急，想私了也行，我马上要生孩子了，我比您着急，我巴不得私了，但是我不能不明不白地私了。
“我这小破车不值钱，剐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您赔点油漆钱我自己回去补漆，算我们和解，你看这样行不？”
慢慢说得很中肯，语气也很和缓，但是男子的情绪却愈加激动起来：
“我赔你？！你想钱想疯了吧，你一个女司机你在这胡诌？你肇事你还想讹钱，简直笑话！”
慢慢摇摇头，放弃跟他继续争执，“那既然咱们意见统一不了，没关系，我还是报警吧。”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您好，122吗？我发生了交通事故，要报警……”
男子还在敲着车门大声嚷嚷什么，慢慢不得不用手将话筒稍微捂住，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在话筒里更加清晰。
但是男子开始“邦邦邦”地敲击车窗，慢慢只得停下话筒中的对话，将车窗开了一个小缝，抬头看他。
“别报警了。二百，赶紧走人，算我今天遇见你倒霉！”
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那意思是打算微信支付。
慢慢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先协商，先不报警了”，笑着对男子摇了摇头：
“算了，我这小破车我都懒得去修，回头自己用补漆笔涂一涂就算了，不要您钱，只要您同意和解就行。
“我还要赶去医院，既然确认和解了，咱们就别耽误对方时间了，您这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慢慢说着，启动了车子。
男子听完她的话，愣了愣，慢慢的车从他的身边擦过，开始缓缓地起步加速。
过了几秒钟，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杯开水，缓过神来的男子突然暴怒：“你耍我！”
他快走几步想要上去拦住慢慢的车，但是奈何车子已经开始加速，男子跑了几步，却只和车身擦了个边。
男子见拦不住车，突然想到什么，掏出了手机，对着慢慢的车尾大喊：“你信不信我到网上去曝光你！”
回答他的只有慢慢的车尾喷出的一小股尾气。
3
孙强看着慢慢的车在前方路口拐弯，消失在了视野里，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录下的视频，嘴里咒骂了一句什么，转身回到了车上。
一想到刚开了不到两个月的宝马车前脸被顶出一个大坑，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直到回家，他整个人都被烦闷的阴云笼罩着。
他推开家门，把钥匙“啪”的一声摔到餐桌上，“咣当”一声摔上了防盗门。
正在卧室床上美滋滋地浏览社交网络的妻子月月听到门口巨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出了房门。
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机还亮着光，屏幕停留在月月的社交网络，那上面最新的一个帖子，是一张月月和宝马三系的合影。
下面还有几句配文：“跟老公抱怨逛街太累，转身就给我买了新的代步车，真不知道是应该谢谢他还是抱怨他乱花钱。”
评论区里，是一大片羡慕和赞叹之词。
当然，也偶有一些不合群的声音：
“看相册和IP地址也不是什么高档小区的名媛，把宝马三系说是代步车，有点夸张了哈！”
月月刚刚的回复带了一个冷笑的表情：
“为什么社交网络上总有那么大的戾气？有老公疼是错吗？你没有，不代表别人都买不起。”
还没来得及看对方又回复了什么，月月走出来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孙强：
“你这是怎么了，耷拉个脸，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孙强还在咬牙切齿地摆弄手机里的视频，恨恨地道：
“别提了，瞎变道，把我的宝马剐了。她说她要去生孩子，也没赔我的钱，开着车就跑了。”
“啊？车剐了？！”月月心疼地惊呼，“剐的严重么？”
“能不严重么，前脸老长一道划痕，我那车几乎是全新的啊，就让这女司机瞎变道给撞了！”孙强直跺脚。
“那你怎么还能让她跑了呢？你报警啊！”月月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
“你以为我不想拦着她？关键她是个孕妇，这种人就是逃逸交警都不敢抓她！再说……咱家那车，怎么报警！”
他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你看我不上网上曝光她去！”
一想到自家的新车被“毁容”，肇事司机还大摇大摆地跑了，月月也是又气又急。
但是孙强此刻看起来怒发冲冠，她也不敢瞎出主意，只能一边在心里暗骂倒霉，一边默默地看着孙强将视频发给了他在新媒体工作的朋友阿坤。
“哥们今天太委屈了，被一孕妇把车撞了，还得吃个哑巴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曝光她？”
孙强把他眼中的事故情况和阿坤详细描述了一遍。
阿坤确认得到了足够的细节之后，给孙强发来了一个“OK”的表情。
孙强这才把积压了半天的浊气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抬头看了一眼月月：
“对了，你给我拿两千块钱呗，我手里钱不够了。”
一听说拿钱，月月就炸了毛：“你又要两千块钱干什么？！我手里钱也不多了呀。”
“还能干什么，还车贷呗！”孙强既有点心虚，又有点不耐烦，
“上个月公司销售不好，奖金太少了，我这个月还车贷的钱不够了，你赶紧给我拿点。”
月月不肯动：“你钱不够你还要买宝马！打肿脸充胖子，现在还不上贷款了又开始惦记我那点私房钱！
我没钱！我的钱都花给这个家了，哪还有闲钱给你还贷款！”
“哎呀你烦不烦！”孙强感觉她的唠叨犹如一只围着自己打转的苍蝇，不耐烦地喊出了声，“就两千块钱，你那么多废话！我只是这个月周转一下，又不是不还你！”
月月回答他的方式是狠狠地甩上了卧室的房门。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觉得心里气不过，又烦闷地使劲捶了两下枕头。
扔在枕头上的手机随着她的动作弹了起来，又掉落在床垫上，月月无聊地捡起手机，接着刷起了社交网络。
一会儿功夫，她刚刚的回复收到了好几个点赞。
而那个留言者又发来了新的回复：“对对对，你老公最好，你炫富你名媛你有理。”
月月看着消息通知的点赞数，心情缓和了不少，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想了想又去回复那个留言者。
“我只是在分享自己的和老公的生活日常罢了，宝马也不是什么顶级豪车，我也没什么炫富的必要。
“不清楚一辆普普通通的宝马三系，怎么分享到了网上就有这么多人酸……”
4
木子阳和林思琪在病房门口来回晃了三百趟，谁也不敢进去。
慢慢到医院的时候，她的临产征兆并不明显，宫缩频率比较低，宫颈也没开。
但是她的出血量有增加，并且有果冻状黏膜排出，门诊医生诊断48小时内极有可能会分娩，便给她开了住院单。
丈夫木子阳比她早几分钟到医院，给她挂好急诊号之后，就坐在大厅等她看完诊，帮她把住院手续办好，又从护士台借了一把轮椅，将她推到病房里。
测完胎心、血压，做完血常规，拍完B超，木子阳又满头大汗地给她订晚饭。
等他把晚饭零食和奶茶外卖取回的时候，却在病房门口被林思琪拦住了。
今天林思琪值夜班，接到慢慢的电话之后，怕木子阳一个人搞不定，便提前到了医院。
此刻她用手对着木子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木子阳不明就里，拎着大包小包被林思琪薅到了楼梯间。
“怎么了？”看着林思琪那张如临大敌的脸，木子阳有点紧张，“慢慢情况不好吗？”
“她身体倒是没什么不好，只是……”林思琪欲言又止，把手机递给木子阳，“你自己看吧。”
木子阳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点开的帖子。
博主用文字声情并茂地描绘了某宝马车主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不公遭遇，并且在博文附上了欺负人的凌渡车主驾车离开前的短暂视频。
视频中并没有对凌渡的车牌进行遮挡，所以木子阳立刻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车。
“这、这什么情况？慢慢说就是发生了个小剐蹭，已经和解了，怎么会被说成这样？！”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条一条地往评论区翻。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迅速发酵，这会儿已经有了十数个转发和几百条评论。
绝大多数的评论都在指责女司机的欺诈和霸凌行为，有人支持宝马车主维权……
甚至还有一些“正义之士”通过车牌号人肉出了慢慢的工作单位，要求对道德败坏的员工进行严惩！
用词之极端，斥责之激烈，让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木子阳都有些触目惊心。
“这摆明了是引战，”林思琪叹了一口气。
“我没看第一个发文的是谁，但我猜不是那个宝马车主写的，
至少是个有撰文经验的人才能写出来这种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这宝马车主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人肉出慢慢的工作单位了，八成这会儿把慢慢的社交网络，什么小红书之类的也找到了。”
林思琪朝病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慢慢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让她看见这个她不得直接气心梗？
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不让她看到网上这些东西，踏踏实实地把孩子生了，
咱们再想办法解决这个事。”
木子阳一时之间也有点六神无主，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些评论，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地喃喃：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慢慢！
慢慢是我见过的最守交规的司机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写她……”
“嗐，造谣一张嘴！你没见过我的患者当年怎么在网上骂我的呢！”
林思琪拍了拍木子阳的肩膀，
“现在不是心疼你媳妇的时候，先想想，怎么能让她看不见这些信息？”
木子阳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抿着嘴想了想：
“这样吧，咱俩一会儿一起进去，你就说你看过她刚才那些检查单了，
说她有点营养不良睡眠不足之类的，反正就说她需要休息。
“我就趁势跟她说那就别玩手机了，吃完饭赶紧睡觉。
“一会儿你跟她聊天的时候，
我就把她手机拿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app先卸了再说。”
林思琪点点头：“就这么干！”
5
木子阳和林思琪又在门口对了一遍台词，确认没有漏洞之后，这才调整好表情，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慢慢从病床上抬起头：“这么巧？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她把手机放下，从木子阳手中接过奶茶啜了一口。
林思琪的表情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嘻嘻笑着：
“这不是想赶着上班之前过来看你一眼，正好在门口遇到木子阳了。
“你趁着现在不疼多躺着休息休息吧，你本来就贫血，
我刚才看你报告，血压也有点低，生孩子有你使劲的时候呢。”
“对对对，”木子阳忙不迭点头，伸手试探着去拿慢慢的手机，
“一会儿吃完晚饭先躺下，一动也别动，别看手机了，
怪累眼睛的，保不齐晚上宝宝就要出来呢。”
慢慢有点困惑地看了看林思琪，又看了看木子阳：
“刚才测血压我自己也看了，我血压不低。
再说刚才白班的大夫说了让我自己多走动走动，有助于顺产，
老公那会儿你也在，你也听到了的啊。”
木子阳和林思琪都僵在原地。
慢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二人被她的目光盯着，心虚的表情开始浮到面上。
木子阳手里还握着她的手机，惴惴地站在床边，连坐下都忘了。
林思琪怒其不争地踩了一下木子阳的脚，接道：
“人家大夫的意思是让你休息好了体力充足了，临产的时候再走动，你现在着什么急？”
说着，她直接上手，把奶茶和晚饭一股脑推到慢慢面前：
“来来来，快吃，吃饱了抓紧时间睡一觉，说不定今晚后半夜咱们就要干大事呢！”
总算连哄带骗地将吃完饭的慢慢放倒在病床上，林思琪和木子阳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趁慢慢睡着的空档，木子阳忍不住掏出手机，找到了那条。
他没有想到这事到了网上能被写成这样——
“女司机挺孕肚肇事，变道剐蹭直行宝马车主。事故发生后称自己着急生孩子，
大摇大摆离开现场，宝马车主不敢阻拦，只能自认倒霉。”
女司机、孕期、变道剐蹭直行、离开现场，哪一点都没说错，凑成一句却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木子阳想起林思琪的话：
“有一说一，它这帖子写的的确有水平，有太多吸引人眼球的要素了，难怪几个小时就在网上火成这样。”
他一条一条翻看帖子下面的评论。
“女司机能不能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了，这年头在路上看见女司机都巴不得绕路走……”
“孕妇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吧，不要出来到处碰瓷……”
“我要是宝马车主我也只能认栽，孕妇你敢惹？弄不好往地上一躺，生孩子的费用都要你掏！”
木子阳的眉头越锁越紧，整个人的心都狠狠地沉了下去。
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大吼：
慢慢不是这样的，你们怎么能通过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就这么说她！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还有一些评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一个临产的孕妇自己开车去生孩子？
她老公是死了吗？这种人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
“难道是孩子爸爸见不得光？该不会是个小三吧……
“老公连生孩子都不来。就是因为有这种自轻自贱的女人，才会有丧偶的婚姻和废柴的男人……”
木子阳的拳头都快捏出响了，感觉他下一秒就会顺着网线爬到对面去跟人干一架。
越往下看，木子阳的脸色越难看。
这帮人可真有本事，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不仅连慢慢工作单位翻出来了，
连她高中的学校都翻出来了。
只见一条评论写道：“我能说你们贴的女车主是我高中学姐么？
上学的时候脾气就挺古怪的，没记错的话是单亲家庭……”
6
木子阳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忍不住在那些难听的留言下回复：
“你们怎么能在没搞清楚状况的前提下，这样恶意中伤一个人！
你们认识她么，就这样在网上污蔑她？！
大家能不能先搞清楚事实真相，再来客观地评论？”
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经非常克制了，并没有强制大家将天平倾向于慢慢，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理性地判断——这难道不是一个社会个体最起码的素质么？
打完那些字，木子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祈祷众人恶意的狂欢可以就此停下来，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停下来，也好。
作为众多留言中的异类，没几分钟，他的话就引来了好几条评论。
可是，和木子阳所期待的不同，他看着那些只能用“恶毒”来形容的评论，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圣母心？那我祝你的车也天天被孕妇撞！
“你老婆生孩子你也别去现场呗？那你怎么能确定孩子的亲爹一定是你呢，
哦不对，是不是你的你都会喜欢，毕竟你这个人同情心泛滥……
“这人是水军吧。这孕妇有本事，肇事逃逸不算，还能请得起水军来给自己洗白！”
……
一条一条的评论仿佛一张张狰狞的嘴脸，用长满獠牙的嘴对着木子阳高声叫嚣。
“你快别看了！”
不知何时回到病房的林思琪夺过了木子阳手中的手机，压低了嗓音说道，
“慢慢马上要生孩子了，你给自己添那个堵干嘛？
你现在最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不然你让慢慢怎么办？”
木子阳忿忿不平地低下了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闷闷地说：
“我知道了，我不看就是了。”
林思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慢慢知道，让她踏踏实实……”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一段手机铃声打断了。
睡梦中的慢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谁给我打电话？”
木子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递到了慢慢的手上。
来电显示的是部门HRBP的电话，林思琪和木子阳互看了一眼，都有点迷茫。
慢慢接通了电话：“喂，梅姐？”
HRBP梅姐在电话那头熟稔地呵呵一笑：“慢慢，你身体还好吗？”
人资组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着梅姐的笑声，慢慢心下有点困惑：
“梅姐我挺好，在医院待产呢，您有事吗？”
梅姐关心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啊，是这样的，我们看见了你出事故的新闻，想着你已经快到预产期了，
老板让我打电话问问你情况是否安好。”
“事故新闻？”慢慢以为自己睡迷糊听错了，“我出什么事故上新闻了？”
“啊呀，你还不知道呀！”梅姐似乎在电话那头呸了一口，
“我这个脑子，我怎么忘了，你这会儿在医院忙忙叨叨的，
哪有时间看新闻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嘴……”
慢慢心下的疑惑更重了，她捂住话筒，向木子阳伸出了手：
“借我看一眼。”
木子阳心虚地将自己的手机藏到了身后：
“不、不要了吧，我平时都不用，估计也没给我推送什么新闻……”
看着老公的表情，慢慢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肯定已经看过了，”她果断地说，“手机给我。”
木子阳只得悻悻地把手机给她递过去。
慢慢接过手机，皱着眉头将话题下的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这才对着话筒说道：
“梅姐，连你这从来不上网的人都听说了，这事估计在公司都传开了吧？是不是给老板添什么麻烦了？”
“没有没有，”梅姐忙不迭否认，“我们都了解你是什么样的性格，网上这种消息基本都是扭曲事实的，
谁会把它当真？再说你现在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身体最重要，
别跟网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一般见识。只是吧……”
慢慢呵呵干笑：
“梅姐，你就不是个喜欢聊闲天的人，直说吧，是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麻烦？”
梅姐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为难，犹豫了几秒钟才开口：
“你在医院待产，本来这些话不应该跟你说的。
“只是刚才集团公关联系咱们部门老板了，说现在@公司的人太多了，
论坛上也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完全视而不见的话，影响也不好。
“所以让我来问问你，事情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了解之后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到底是保持沉默，还是删帖，
或者发公告，总得有个预案。”
“都惊动公关啦！”慢慢扬了扬嘴角，她的苦笑有点讽刺。
“梅姐，这件事我的确是冤枉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公关沟通一下，
我生完孩子就给一个回复，预计48小时之内吧，行吗？”
梅姐在电话那头答应得非常爽快：
“可以可以，我跟公关说一声，
哎呀你这种时候我还来跟你说这个，想想真是有点张不开嘴……”
“没事的，”慢慢客气道，“都是为了公司形象考虑，应该的。”
梅姐讪讪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祝生产顺利”，就挂断了电话。
“太落井下石了吧！”全程在一旁听电话的林思琪忍不住道，
“你还在生孩子，她们怎么有脸这个时候来找你处理公关危机啊？”
慢慢没回答，她的目光在木子阳和林思琪身上来来回回地兜了一圈：
“所以，你们俩都知道了是吧？”
林思琪讪讪地闭上了嘴，往木子阳的身后蹭了蹭。
7
孙强看着阿坤截给他的那些留言截图，手机屏幕后面的他，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阿坤也很高兴，因为第一篇博文的点击率出奇地好，
他在帮孙强出气的同时，也让自己的账号有了更高的热度。
他趁热打铁地将早已编辑好的第二篇博文点击了发布。
在第二篇博文中，
他化身第一个对此事进行追踪报道的热点记者，第一时间对宝马车主进行了采访。
宝马车主在他的文章中，热切诚恳地呼吁大家不要继续关注这件小事，
毕竟司机之间剐蹭时常发生，对方是个女司机，又是孕妇，情绪不稳定也应当被谅解。
因为有第一篇博文的话题带动，这篇采访稿引来了理想之中的热度。
孙强看着博文留言中的那些对自己的溢美之词，
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正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众人的掌声和鲜花。
他一条条向下翻看评论，嘴边的笑容一直咧到了耳根。
与此同时，在网络的另一端，同样在阅读那一条条评论的慢慢，咬着嘴唇使劲地吸了一口冷气：
“思琪，我现在终于理解你那会儿的心情了。”
林思琪撇了撇嘴，没说话。
不知情的木子阳困惑地皱起眉头：“这事跟思琪有啥关系？”
往事重提，林思琪的笑容看起来有一点苦涩：
“那会儿你还没和慢慢结婚，所以你不知道，我也曾经被网暴过一次。
“那是我刚考上住院医师的时候，我们科徐主任带着我上手术，遇到一个羊水栓塞的孕妇。
“你们都知道，羊水栓塞有多危险，徐主任拼了一身的本事，最后也不得不切除了孕妇的子宫，才保住她的命。
“结果因为孕妇那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子宫又切除了，老公和婆婆没有好脸色，麻醉刚醒，这一家子就在病房打起来了。
“要是他们自己家事也就算了——妇产医院的住院部天天有人吵架，
关键是这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开始把矛头指向徐主任了。
“他们怪徐主任徒有虚名，花了大价钱天天挂专家号，
前期产检都正常，结果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肯定是徐主任的问题。
“于是一家老小就开始闹，要求徐主任道歉，要求医院赔偿，住院部闹完门诊部闹。
“有一次，那个老公在门诊一边骂一边拉扯徐主任，把徐主任白大褂的扣子都扯开了，我看不过，我就上去推了他一把。
“就那一下！被人拍成视频发到了网上，说我们三甲医院店大欺客，藐视人命，霸凌患者……
“还有人跑到我们医院贴纸条、扔东西，呼吁院方对我进行处理。”
一想到那段时间，林思琪的目光都黯淡了：
“这件事里最讽刺的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其中一个骂我的IP，是我曾经的患者。
“我治好了她的病，但是因为她对我当时的态度不满意，就借着这件事到网上指责我。
“因为她和我接触得多，所以她的帖子有很多细节，在网上获得了特别多的点赞。
“那段时间我真的不想干了，我看到每一个患者，我都会想：这个人有没有在网上骂过我？
“为什么我们日夜颠倒，辛辛苦苦地治病救人，换来的却是患者的责骂、甚至诅咒？
“这些敲敲键盘就能颠覆我们生活的人，当他们走进病房、躺到手术台上，我们作为医生没有选择，只能拼尽全力治病救人；
“我们不能拒绝曾经骂过我们的病人，可是等他们离开医院，他们又可以生龙活虎地坐在电脑前，对我们开始下一轮的谩骂。
“凭什么？！这太不公平了。”
木子阳听得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揪紧了。
慢慢悄悄地握住林思琪的手。
“那后来呢？”木子阳问。
“后来啊，”林思琪叹了口气，“后来我们徐主任给我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想起师父徐主任的话，林思琪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点笑容。
“她跟我说：思琪，委屈是医护人的常态，如果连委屈都不能忍，那你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行业。
“你们大学老师可能教过你要看淡生死，但是生死之内的这些撕扯，往往更加让人心力交瘁。
“你出去转转吧，好好想想，如果想开了，就回来上班；想不开，就趁着年轻赶紧转行。”
“然后，”林思琪耸耸肩，“我出去浪了一个月，就回来继续上班了。”
木子阳咬了咬牙：
“这帮键盘侠简直就是有病，也不知道他们生活里到底怎么了，天天在网上叫嚣。
仅仅是因为互联网没有实名，犯错没有成本，就可以为所欲为地中伤别人，这样的人简直太恶心了。”
慢慢看着他和林思琪，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看了半天手机有些疲惫，
还是网上那些刺眼的词语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报警吗？我行车记录仪里有当时的全部录音，事故的细节照片也都拍下来了，
我现在报警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停下来？”
林思琪作为“过来人”，有点犹豫：“你报警未必有用吧……”
她轻抚慢慢的后背，轻声劝她：
“互联网都是没有记忆的，这种断章取义的帖子，两天就没有热度了。
说不定啊，等你出院的时候，帖子都不存在了，你就别关注它了。”
木子阳有点心疼地摸了摸慢慢的头：
“你现在就什么都别考虑了，踏踏实实在医院生孩子，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大不了，这个班咱们以后也不上了，小破车我们也换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慢慢有点感动，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酸，赶紧把头扭开：“哎呀我没事，这种键盘侠我见得多了，我才不会往心里去的……”
嘴里话虽这么说着，但是一个没忍住，眼泪还是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8
林思琪上岗之后又给慢慢做了一次内检，确认情况正常之后开了催产素。
两个小时之后，慢慢感觉自己的宫缩频率已经达到了五分钟左右一次，
并且痛感越来越强烈，她赶紧叫木子阳按铃喊护士。
确认慢慢的宫口已经开了两指，林思琪便安排护士和木子阳一起推她去产房待产。
一听说要进产房，木子阳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扶着轮椅的时候，他一直在嘴里轻轻叨念着：
“慢慢不怕，慢慢不怕啊，咱们肯定会很顺利的，咱们生完就回家……”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安慰慢慢，还是在安慰自己。
林思琪在产房的大门口将他拦了下来，眼神里除了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医生的冷静：
“放心吧，接下来慢慢就交给我了！”
过了一会儿，慢慢侧躺在待产室的床上，听着胎心监护仪发出的婴儿心跳声，看着从仪器里缓缓吐出的监护图上的宫缩和胎心曲线。
她感觉自己和宝宝的连结好像在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
那个小家伙每一次强有力的心跳，以及慢慢每一次强烈的宫缩，似乎都是ta在向慢慢无声的宣告：
嘿，我准备好了，我要来了。
慢慢发现，真实的待产和自己的想象完全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被慌张地推进手术室，然后开始狼狈而又撕心裂肺地全程大叫。
但是真实的待产，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安静。
高频的宫缩痛攥着她的神经，让她在每次疼痛的间歇除了大口呼吸，再无暇他顾；
脑海里有对新生儿的期待，也有对产程中各种意外情况的恐慌，
两种情绪交替占据着思维的高地，让她上一秒欣喜，下一秒又悲伤。
待产室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夜间待产的产妇，也都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位上，
忍受着宫缩的痛，偶尔发出一声疼痛的哼哼。
待产室有点冷，寒凉的温度让这种安静更多了一点悲悯的情绪，
仿佛造物主在同情地俯视这些人类的繁衍者，默默地祈祷她们一切平安。
林思琪进来检查产妇情况的时候，慢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她。
“想啥呢！你要是现在就开始喊，真正生孩子的时候可就没力气了。”
她拍了拍慢慢：“放轻松，匀速呼吸，以你现在的状态，很快就能打无痛了。”
和长达几个小时的待产室经历相比，最后在产房的过程似乎显得短暂而又潦草。
因为打了无痛，慢慢并没有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种感觉是钝钝的酸胀感，仿佛有人在使劲地把她的盆骨向两侧扩张。
助产士有节奏地大声指导她使劲和放松。
每次宫缩结束之后，慢慢都觉得自己虚脱到四肢发抖，再也不可能使出一分力气了；
可是下一次，她却又有了莫名的力量，随着助产士的呼喊，弓起了脊背，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腹部上。
慢慢在那一瞬间突然理解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道理。
因为在生下宝宝的那个时刻，妈妈已经使出了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
当那个还带着胎脂和羊水的宝宝被放到慢慢胸前的时候，隔着手术服和一次性中单，感受着她湿漉漉的体温，慢慢的内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
林思琪干脆利落地剪断了小婴儿和妈妈最后连结着的脐带，伸出两根手指弹在了宝宝的脚底板上。
“听好了啊，你闺女要哭了！”
一声清亮的哭声，正式宣布了宝宝的到来。
在林思琪给慢慢缝合撕裂伤口的时候，已经注射完维生素K1的宝宝被暂时放到了一旁的婴儿车里。
慢慢扭过头去看她，发现宝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隔着婴儿车透明的侧面，也在直直地凝视着慢慢的方向。
慢慢做过很多功课，看了很多育儿书，知道宝宝刚出生的时候，视力是几乎没有的，何况她们还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小婴儿是根本看不清妈妈的模样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慢慢就觉得宝宝在看她。
看着小宝宝懵懂的大眼睛，慢慢感觉刚刚被掏空的腹部，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填满了。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心底缓缓流淌，流向四肢百骸。
后续精彩内容提前看：
让已经近乎虚脱的她，突然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那一刻，慢慢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购买专栏解锁剩余26%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