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第一悍匪魏振海,背负11条人命,拒签认罪书实行枪决第一人⑥

  魏振海,绰号“小黑”,曾是西安“道北”黑道所熟知的“老大”。1986年10月20日,他在小寨东路一家属院公然持枪杀人抢劫,这个家伙跃入了普通西安市民的视野。西安市在建国以来是没有犯罪分子持枪杀人的,西安警方为之震惊,与其展开了一场历时3年多的惊心较量。1990年的1月30日,一度让西安市民谈之色变的暴力抢劫杀人犯魏振海越狱两年后再度落网。两个月后的3月20日早晨,在省体育场举行公判大会后,这个在“道北”“成名”多年、背负11条人命的26岁罪犯,作为当时西安最大暴力犯罪团伙头目与其同伙谢峰、王玉安、郭公道等人,在北郊草滩被枪决。

  

  第九节 峰回路转

  尽管郭振平、魏振海这两个重大嫌疑犯相继落网,但刘平心里一点也不轻松。至少还有一个罪犯逍遥法外,他是谁?他在哪儿?!

  郭振平、魏振海这两个家伙看来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至死也不会开口了。转眼间,抓捕魏振海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审讯工作仍然收效不大。虽说掌握了一些证据,但基本事实还没有弄清,做案过程还一无所知,要想判他们的刑还差得很远。

  这一天,同往常一样,办公室工作人员送来了当天的报纸和信件。刘平拿起信件看着,在众多牛皮纸公文信封中,夹着一只皱皱巴巴的普通白色信封。没有落款地址,用手捏捏,信也很薄,他疑惑地打开。一看开头,他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这是一封署名为"一个走错路的青年"的检举信,信中提到魏振海所用枪支就是出自他的手,他愿意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公安人员。并说,他不能一错再错,眼看着魏振海等一步步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刘平立即通知专案组全体人员,指示他们不惜一切,一定要循着这封信的蛛丝马迹找到这位迷途知返的青年。

  峰回路转,干警们的情绪被这突然出现的曙光所鼓舞,立即投身于查找行动。他们首先按照邮戳来到发信邮局,向工作人员询问。但谁提供不出有价值的情况,无奈,只得比照信的笔迹,在邮局附近象蓖头发一样,一个单位一个单位,一家一家地查访。

  功夫不负有心人,干警们终于找到了写这封信的的人。他叫钟远,是某工厂的一名车工。最初,他还有些犹豫,但在干警们的耐心开导下,他终于打消顾虑,来到市公安局。

  马继志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递上一支烟。他拘谨地接过,马继志又替他点燃,这更叫他惶惑不安,坐在椅子上很不自在。马继志说:"不必拘束,走错了路改正就好,检举犯罪还可以立功嘛,你慢慢讲。"

  钟远喝了一口茶,慢慢回忆说:"那是1985年夏天,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哩,小涛来了。他还带来一个人,我不认识,小涛说是他表哥,叫啥'老瘫'的。我让他们进屋,小涛说有点小事要找我帮忙哩……"

  钟远深深吸了一口烟,让呛人的烟雾尽可能在肺里停留的时间长些。半晌,他呼出来,接道:"……我问是啥事?老瘫就拿出一张图纸让我看,还说你钳工技术不错,想请你给干件私活。我一看,这是一支手枪的图纸,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说不行不行,这个我干不了……"

  钟远大概是被烟呛了,剧烈地咳了起来。马继志端起茶杯递给他:"别急,来,喝点水。"

  

  钟远将烟掐灭,喝了口水,接着说:"……当时,老瘫怪怪地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哎,老弟,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让你加工的是摩托车零件,又不是别的啥东西。我说这个太复杂,我真的干不了。他就说,老弟,你不干咋整?这份图纸你都看见了,这件事也只有你知我知我表弟知,我肯定不会让你把这事传出去的……我知道他在威胁我,心里很害怕。小涛也在一边说,我表哥买了一辆旧摩托车,想把刹车改成油汽混合刹,你只是用你的技术加工几个零件,至于这些零件是干啥用的,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他们这些人啥事都干得出来,推也推不掉,就答应了……"

  "你给他做了?"

  "我一共给他加工了三套同样的零件,他们拿走去组装的。后来我听说小寨东路杀人案用的就是自制手枪,就猜到是他们干的,我想来自首,可是又害怕,就没来。前几天老瘫又来找我,让我给他再造一支,还说要去商县抢劫银行当经费,劫持外国人作人质来交换他的一个姓魏的"坚钢",我怕这事越闹越大,就写了信……"

  马继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从魏振海身上搜出的那把自制手枪:"你仔细看看,这把是不是你造的?"

  钟远接过去,看了一眼道:"不会错,这些零件就是我加工的,但是我没有组装……"

  马继志又问清他和小涛认识的经过,确定他所说非虚,安慰一番后就让他回去了。他刚走,马继志就向干警们布置,一方面要保证钟远的人身安全,一方面立即拘传小涛。

  正在车间干活的小涛,接到通知说让他到工会去一趟。他问啥事,通知的人也不知道,他只好一边棉纱擦着手上的油污,一边哼着小曲向工会办公室走去。来到门外,他抬手敲了两下,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他推开门,刚探进半个身子,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等候他的正是王爱军,未及他喊叫,双手已被戴上手铐。卢振田向他亮亮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你要不想让全厂的人都知道,就放老实点!"

  王爱军从小涛身上搜出一串钥匙,与朱瑞华一道拉开门出去了。

  卢振田问道:"你知道为啥抓你?"

  "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小涛惊魂未定地回答。

  "你不是叫小涛?!"

  "对哩……"

  "那就没有错!"

  "我啥也没有干!"

  "你干啥没干啥会搞清楚的。我问你,老瘫是你啥人?"

  小涛似乎有点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答道:"是……是我表哥……"

  "他现在在啥地方?"

  "他家住在土门……"

  "我问你,去年的10月20日下午,你去小寨东路省军区家属院干啥呢?"卢振田出其不意地问。

  小涛一听,急忙辩解:"我没去!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卢振田微微一笑:"啥事不是你干的?我问你啥了?!"

  小涛低下头,小声地:"你……你说的是不是那件杀人案……?"

  "咋了?你知道?!"

  小涛抬起头:"那事不是我干的,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谁可以证明不是你干的?嗯?!"

  正说着,王爱军和朱瑞华进来,他们将手中所提的一个布包往桌上一抖,只见里面包着一堆造枪的零件和配制火药的原料。小涛一看,"扑通"跪倒在地:"我说!我都说了,这是前不久我表哥和张启祥拿来让我进行热处理的,我还没来得及干……"

  卢振田与王立军等不由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启祥?!"

  "他是我表哥的一个'铁锅'(好友),经常在一起的……"

  "这个张启祥住在啥地方?"

  "住南郊泾渭三路174号……"小涛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今年有雨水好象格外多,刚交8月,一连几天大雨滂沱,这给一直处于高温中的西安城带来了一些凉爽,却也给干警们的抓捕工作带来了困难。

  钟远的揭发和小涛的交待,使陷入僵局的侦破工作出现了新的转机。枪是老瘫让钟远造的,那么,老瘫很有可能就是"10.20案"的同伙;还有,新冒出的这个张启祥,也有一支这种枪,说明他与魏振海、老瘫等也属于同一个团伙。

  但经调查,自从魏振海落网后,张启祥就已不知去向,老瘫也在半个月前悄然失踪。刘平指示各分局,日夜监视这两个特大嫌疑犯的住所,不能有丝毫懈怠。

  1987年8月3日深夜,天空还在下着大雨,路灯好象罩在雨网之中,街道上行人稀少。西安市土门村附近的街道上,从下午起就一动不动地停着一辆吉普车,谁也不会怀疑这车上还会有人。更不会想到,在这风雨之夜,干警们仍在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老瘫的住所。

  今天领班蹲坑的是新城分局局长秦立民,坐在他身旁的,是负责辨认罪犯的钟远。他们躲在吉普车里已经好几个钟头了,饿了就啃点儿面包,渴了就喝点儿凉水。大小便只好尽量忍着,直到天黑才瞅空子出去。这样的生活对于干警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可对钟远就不那么轻松了。他由衷地说:"过去,我一直躲着你们公安,现在才知道你们比啥人都苦……"

  正说着,前面小巷里冒出个黑影,只见他全身裹在军用雨衣里,骑着自行车从巷口出来。左右张望了片刻,才贴着人行道向前骑去。

  秦立民捅捅钟远:"快看!是不是他?"

  钟远瞪大眼睛,半晌犹豫道:"个头差不多,但我不敢肯定……"

  秦立民转对司机道:"慢慢靠近,把他撞倒。但要记住,不能撞伤!"对坐在后排的干警张广福说:"做好抓捕准备!"

  汽车启动了,闭着灯向黑影慢慢靠近。巨大的风雨声淹没了汽车的声音,黑影全然不知,只顾低头骑车。就在汽车接近黑影的一刹那,车灯突然大开,猛然加速,将对方连人带车撞翻在地。

  

  秦立民和张广福立即分别从两侧跳下汽车,一把将黑影按住:"哎呀,对不起,刹车失灵了……!"秦立民说着将那人的头扳起来,扯去雨帽,在车灯的照耀下现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钟远大喊:"就是他,老瘫!"

  秦立民和张广福闻听,立即将其铐上,从他怀中搜出一把同样的自制手枪。老瘫仇视地望着钟远,一言不发。

  回到分局,秦局长一方面向市局作汇报,同时立即开始对老瘫进行突审。

  虽说外面风雨交加,但窄小的审讯室内还是一片闷热。"哗哗"的雨声,和不时夹杂的雷电,给审讯室增添了威严的气氛。老瘫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断地唉声叹气,两只眼睛却"骨碌碌"乱转,心里打着鬼主意。

  秦立民问道:"老瘫,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咋发现你的?"

  老瘫抬起头来,眼中闪出异样的光,显然他很想知道。

  "你们团伙中连你一下子有三个人进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要造枪,还要劫持外国人作人质,交换魏振海,你以为你们是'坚钢'呢!我问你,你敢讲你们的'坚钢'都不想保命?!"

  老瘫猜测着这番话的意思,目光游移不定,内心充满矛盾。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的罪行是最严重的,你不讲也足可以杀你好几次了,但是我们还想听听你的说法。如果你不想为自己辨白,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根据现有的证词给你定罪了……"

  老瘫咬牙切齿,发狠道:"一定是'小黑'这松乱咬,他的话不能当真的!这松心太黑!"

  秦立民一笑道:"他心黑?我看你心才是最黑的,至少他比你聪明……"

  见对方没有反驳,秦立民出示从他身上搜出的自制手枪:"杀死魏文华用的就是这种枪,这种枪你一共造了三把,一把你给了郭振平,经过调查案发时那把枪不在郭振平身上;第二把你给了魏振海,还有一把你自己用,魏振海讲不是他干的,那就只能是你干的了……"

  老瘫连忙否认:"不是我干的!'小黑'是主犯,我只是从……"说到此,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停下了,怀疑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秦立民抓住战机:"究竟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不是你讲了算的,我们会从你们的口供中对照分析出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可对呀?"

  老瘫低下头,半晌,他要了一支烟,默默吸了一气。最后,好象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问道:"我现在讲出来算不算主动,能不能宽大?"

  "只要你讲的是实话,不但解脱了你自己,还帮助我们澄清了事实,就算立了功,当然可以减轻罪行。"

  老瘫想了想,说:"你说我不信,我要见你们领导。"

  秦立民笑着,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说:"我就是分局局长秦立民,我的话算数。"

  老瘫接过证件看了好一会儿,又说:"我要见我弟弟。"

  秦立民说:"那好办,你告诉我们地址,马上给你叫来。"

  老瘫说了地址,秦立民立即吩咐张广福去叫,张广福得令出去。

  老瘫又问:"秦……局长,我说了你能不能保证我不死?"

  秦立民回答道:"杀人偿命,自古如此。那要看你犯的罪有多大……"

  老瘫慌忙说:"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

  "既然你没杀人,那你坦白啥事?"

  老瘫低下头:"我参与了这件事,但我没动手……"

  "如果真象你说的,只是参与,没有动手,我可以答应你不死。"

  "真的?!口说无凭,一会儿我弟弟来,你们得写在纸上……"

  秦立民笑着说:"我们是国家专政机关,啥时候都不来虚的。你不要跟我讲条件,讲来讲去只能对你自己不利!"

  老瘫讨好地笑道:"秦局长,不是我信不过,只是……"

  "你只管老老实实坦白,说清楚自己的事情,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你再给我一支烟……"

  秦立民上前帮他点上一支,然后将整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放到他面前。

  老瘫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好吧,我讲,我全讲……"

  第十节 嗜血禽兽

  时间溯回到1986年10月。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西安市革命公园门前游人如织。用植被铺成的"欢度国庆"的造型还未拆去,平时忙忙碌碌的人们扶老携幼,乘着这难得的好天气来到这里,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星期天。

  大门一侧,有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围作一堆。人群中,蹲着一个瘦小青年,他的名字叫赵永胜,外号"赵八斤"。此人从没正经上过几天学,斗大的字不识半升,从小出没于街头巷尾,虽说没犯过什么大事,却也惹上一身浓厚的江湖气。他没有工作,更没啥手艺,全靠一张嘴坑蒙拐骗,混点小钱儿。此时他正在玩一种叫作"三张牌"的骗人把戏。只见他山呼海吹,唾沫乱飞,手里捣咕着三张扑克牌,让人们拿出钱来押红押黑。

  这本来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骗人魔术,可就是有些人经不住诱惑,或出于好奇或心存侥幸而参与进去,但只一眨眼工夫,大部分钱便收入了赵八斤的腰包。

  

  这时,也在公园门口招揽生意的汪立琴挤进人群。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自以为可以识破对方的障眼法,便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押了上去。可惜,每次她都押错,不一会儿,就只能抱着肩眼馋地看着别人玩。

  赵永胜抬头瞥了她一眼:"押呀,赶紧押呀!"

  汪立琴没搭腔,挤出人群走了。赵永胜想了想,突然宣布不玩了,说着就开始收拾摊子。他冲出人群,叫住了汪立琴。

  赵永胜走近问她道:"你输了多少?"

  "60。"汪立琴疑惑地望着他。

  赵永胜抽出60元钱还给她,不怀好意地笑着打量她说:"我知道你是做啥生意的,都是一条道上的伙计,交个朋友。"

  汪立琴接过钱,眉开眼笑:"那就谢这位大哥啦!"

  赵永胜乘机拉住对方的手:"只是嘴上谢不顶用呢,大哥我要看行动。"

  汪立琴甩掉他的手:"这点点钱就要沾身啦?你以为干我们这一行就那么贱?""这点钱咋啦?你也看到了,一身汗一身泥辛苦挣来的,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赵永胜嘻皮笑脸。

  汪立琴正色道:"大哥,我看你干这个也没啥出息,不如找个'凯子'编他一下,那才来得快。"

  西安人把"傻瓜"蔑称为"凯子",所谓"编凯子"就是利用这些傻瓜对女色的贪婪心理,做套诱惑,然后敲诈。赵永胜一听这话,心里一动:"好是好,哪里有现成的'凯子'呢?!"

  汪立琴回答:"我昨天去过一家,真正的大款,澳门商人,你敢不敢去骗他?"她说的正是程金学。

  "啥地方?"

  "小寨东路省军区一个家属院……"见对方听到此有些犹豫,便激道:"咋啦?不敢去呢?!"

  赵永胜脖子一挺:"这有啥不敢呢?我要找几个帮手一起去。你明天还在这里等我,带我们去踩点。"

  二人定下此事,又说了一些轻薄的闲话,方分手散去。

  第二天,也就是1986年10月20日的上午,赵永胜果然领着郭振平来了。他找到汪立琴,介绍说:"这是我大哥,昨天讲的事咋样?"

  汪立琴一看对方当了真,便谈起了条件:"我又没啥好处,去干啥呢?我要做生意呢。"

  郭振平插言道:"事成之后,分你四分之一,咋样?"

  "这话可是你讲的!我可说好了,干的时候我可不参加!"

  "你就只是带我们去,其他你都不要管……"

  见她同意了,赵永胜便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上车,直奔小寨东路。出租车停在军区家属院门前,三个人下了车,向院内走去。老练的郭振平一边走,一边察看着周围的环境。

  进了院,汪立琴将他们带到一号楼前,指了指二楼廖苇丽家的窗户:"就是那间。"

  郭振平让她上楼看看有没有人在家,汪立琴起初不情愿,但经不住二人劝说,只得独自上了楼。时间不长,她下来说屋里没人。郭振平不放心,自己又上楼看了一遍,确认家中真的无人。下楼后,他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出了大院。

  回到革命公园,郭振平给了汪立琴10元钱,让她和赵永胜下了车,他自己则掉回头,重新向南驶去。

  出租车七拐八拐,停在张启祥家门前。郭振平踌躇满志地进了屋,恰好魏振海和老瘫两人也在这里,三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甩扑克。郭振平说:"嘿!都不要打了,有生意做了!我已经踩好点了,咋样?敢不敢干?"

  张启祥一听,兴奋得两眼放光:"有啥不敢的?干!"

  郭振平又征求魏振海和老瘫的意见:"咋样,你两个干不干?"

  老瘫说:"我俩没说的,你讲咋干就咋干!"

  "那好,说干就干,下午就去做了,那家上班时间没人。"

  下午,老瘫因为家里出了点事儿,没有按时来。张启祥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手里拿着根撬杠,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早就讲过老瘫这松靠不住……"说着,瞥了魏振海一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郭振平换上了一身警服,正低头看着是否合适,听到这话接口道:"老瘫这松一定是有事来不了啦……"

  魏振海手里摆弄着枪,不满地对张启祥说:"他不来我们自己干,我一个人也能干好!"

  张启祥用嘲笑的目光盯着魏振海,刚想反驳他两句,郭振平说:"好了,我们三个人去干,走吧!"说着从桌上扯过一张旧报纸,让张启祥把撬杠包好,带头出了门。魏振海将枪装进衣袋,跟了出去,张启祥看外面有雨,返身抓起一件雨衣穿上。

  三个人乘坐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来到军区家属院门外。下车后,郭振平吩咐司机原地等候,然后三人向院里走去。来到楼前,郭振平让张启祥留在楼梯口把风,他自己和魏振海一前一后上了楼。

  郭振平先敲敲门,听听里面没有反应,便开始撬门。这是一栋老楼,门框的木料已经陈旧,没费多大劲儿,便将暗销撬了下来。二人屏住呼吸,听听四周的动静,推开门进了屋。进屋后,他们用一把椅子将门顶住,然后开始大肆翻找。魏振海将客厅的沙发掀翻,将座下的木板撬开,打开钢琴,曲谱散落一地。郭振平冲进卧室,掀翻了床头柜,取下了皮箱,因为没有钥匙,就用刀把箱面划破。他撬开大衣柜,将衣物胡乱扔着。突然,从最下面发现了一只黑色提包,他急忙打开,只见里面装满崭新的票子。郭振平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压低声音说:"小黑,快来看,找到啦!"

  魏振海进来,探头看看提包,二人不禁眉开眼笑。郭振平说:"那个'蚌'讲,这家是个澳门人,还有美元和港币,再找找!"说着,二人又分头开始更为仔细地翻找。

  也就是在这时,廖苇丽从机埸回来了。一进门,她便被魏振海从身后搂住,一连捅了20多刀。她刚倒下,魏文华又挺着大肚子来了。她正在敲门时,被张启祥从身后推了进去,又是这个魏振海,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可怜她只喊出了一声:"我怀着娃呢……!"就命赴黄泉。

  三个罪犯见连死两人,不敢再耽搁下去,连撬杠也顾不上拿,拎着提包仓皇而逃。出租车司机很守信用,果然还在雨中等着,三人钻进车里,急驰而去。

  天空滚过一阵闷雷,起初悄无声息的小雨陡然大了起来。

  讲到此,窗外闪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老瘫不由地哆嗦了一下。秦立民:"好吧,其他的以后再讲,这个张启祥现在在啥地方?!"

  "他媳妇前不久流产了,张启祥送她回了山西老家……"

  "山西啥地方?!"

  "是个啥万荣县……"老瘫说着,带着格外讨好的表情主动提醒道:"你们抓他可要注意呢,这伙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这以前,这松就杀过三个人,都是引到他家,杀死后肢解的,这松对肢解有一套。他讲他还吃过人心,吃过娃娃肉……我说他,你这都成了啥嘛!"

  在埸的干警们听了这话,都象吃了苍蝇似地感到恶心。

  刘平接到审讯的汇报,当即增派警力,对张启祥家加强了监视控制。

  再说魏振海,此时正戴着脚镣,关在看守所号子里。别人可以放风,而他不行。他只能两眼望着窗外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脑子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这时传来看守干警的喊声:"魏振海!出号!"

  魏振海不情愿地慢慢起身,向同室的另外六名罪犯望了一眼,戴着脚镣一步一停地走到门前。看守人员将门打开,给他戴上手铐,领着他向号子外走去。出了门,他眯起眼睛,仰头望着明亮的天空。贺键走上前来:"走吧!魏振海!"

  魏振海一看又是贺键,脸上立即挂满轻蔑、挑衅的笑,说:"又是你,你算啥逑本事呢?咱们一对一地干,你还是抓不到我……"

  贺键闻听这话并不生气,而是讥笑道:"有没有本事要看是谁栽了,现在是你翻在我手里,不是我翻在你手里。可对?!"

  魏振海一楞:"哼!我不服气!"

  "服不服气是你自己的事情。魏振海,你已经恶贯满盈,寿限到了,你想重新来过,我看只能是下辈子了!"

  魏振海气狠狠地说:"我会记得你!"

  贺键一笑:"我也会记得你,因为抓你是我干得最漂亮的活。你已经死到临头还在充'椽子硬',替别人担罪,我看你智商并不高,'翻把'也是必然的!"

  魏振海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智力,所以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想发作,但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词语,只好气哼哼地闭口不言。

  今天主审他的还是梁培勤,老梁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不急不慌的样子。他先递给魏振海一支烟,乘他低头吸烟时,突然发问:"魏振海!你跟郭振平、张启祥、老瘫、还有赵永胜都是'坚钢'吧?"

  魏振海手上停止了动作,全身绷得紧紧的,眉毛一跳,腮帮上的肌肉鼓了两下。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装出不解的样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培勤又扔出一枚重磅炸弹:"泾渭三路174号张启祥家你很熟悉吧?"

  魏振海更加不安,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我……我就没有去过那地方。"

  "那好,我再提醒你一下,你的枪是老瘫给你的,可对?!"

  魏振海心里清楚一定是有人反水了,但他仍不甘于束手就擒,干脆眼睛一闭,开始狡赖:"我不管别人是咋讲,我反正是没有杀人!"

  "魏振海,你可以否认,我也只是给你点到为止,其实你的事我们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最近的案子我不先讲,留给你自己讲,给你一个争取主动的机会。我只讲讲你以前做的案子,可好?"

  魏振海微微睁开眼睛,显然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罪行到底暴露了多少。

  梁培勤从桌上拿起一个记录本,边看边念:"1985年6月,你刚刚出狱,就伙同金林、张谨玉在西宁火车站商埸盗窃价值4万多元的冬虫夏草等中药材,在西安市销赃得1.8万元。为了避风,你们逃到河南许昌,在小饭馆为了争一条凳子杀死一人,重伤一人……"他抬起头加重语气道:"人家都跑了,你还追出去50多米,把人家杀死,把人家的脚筋挑断,你说你还有点人味儿么?!"

  魏振海低下头去,老梁接着念道:"逃跑途中,张谨玉说了一句'为一条凳子真不值得'还说'我可没有动手啊!',你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在峨眉山上,你和金林把张谨玉砸死扔下悬崖。你口口声声讲,你最重'闲人味气',说啥重义轻利,我问你,你连自己的同伙都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还有个啥义气?!"

  魏振海被揭到痛处,突然异乎寻常地大声嚷道:"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梁培勤与贺键交换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山西省万荣县公安局打来电话,说让他们协查的张启祥昨天刚刚离去,据他老婆说是回西安了。马继志放下电话,正要布署警力,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小涛打来的。经过教育,小涛表示愿意戴罪立功,协助公安机关抓住张启祥。他在电话里报告说,刚刚在西安火车站见到了张启祥。

  马继志听罢,立即抓起对讲机,向在各处执勤的侦察员们下达指令:"各小组注意!张启祥出现在火车站,特征:戴一顶旧草帽,上身穿白衬衣,下身穿蓝裤子,绿色解放鞋,戴墨镜……"

  虽然干警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火车站及其附近地段,但还是来晚了,张启祥依然没有露面。经分析,他很有可能要回家,于是,曹楠华等干警便扮作房管局检查危漏房屋的人员,来到了张启祥家。

  张启祥的弟弟迎出门来,他怀疑地望着曹楠华,连连说:"自家的房子好着呢,用不着检查。"

  曹楠华笑道:"我们也是工作呢,每家每户都得检查。"说着,他示意其他干警进屋,张弟想跟进去,但被曹楠华缠在门外。

  不一会儿,干警从屋里拿出一顶草帽和一身刚刚换下的脏衣服。曹楠华接过一看,白衬衣蓝裤子,便问:"这是谁的?!"

  张弟显出一丝惊慌:"是……我一个亲戚的。"

  "你亲戚?啥亲戚?"

  张弟愠怒道:"你是干啥的,问这干啥么?"

  曹楠华亮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公安局的,你哥张启祥今天回来了!"

  张启温装作不懂:"我哥咋啦?"

  "你哥的事与你无关,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

  张启温恼羞成怒:"我就不知道你说啥呢,你们无权到我家乱找乱翻!"

  "这是你的家,也是张启祥的家,快说!他在啥地方?!"

  "我不知道!我要告你们!"

  "那好!你要是不配合,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张弟还想继续无理取闹,但被干警们带到了市局。马继志等人苦口婆心地对他讲了一大堆道理,使他认识到了自己包庇其兄也是一种犯罪。最后他说:"好吧,我讲,我全都讲了……我哥今天是回来过,不过只回来了一下下,换了衣服就走了,去哪里我不知道……"

  马继志说:"这就对了!我再问你,你嫂子有个表弟在西安炸油条呢,他叫个啥?"

  "叫李志业。"

  "住在啥地方?"

  "在黄雁村租的房子。"

  "你带我们去认一下。"说着对一旁的卢振田道:"通知专案组,立即出发!"

  这是1987年8月13日凌晨。暴雨如注,11名全副武装的干警冲出大楼,分别跑向4辆汽车,车灯大亮,雨箭如网。

  汽车开到城南黄雁村附近停下,坐在马继志身边的张弟指着一条小巷说:"就在巷子里面,第4家,是个二层小楼……"

  马继志命干警下车,他压低声音分配着任务:"你们三个绕到后面,防止他跳楼逃跑;你们两个从东面翻墙进院;你两个把守巷子,其余的人从正面进去……!"

  正说着,卢振田突然叫道:"有人出来!"

  果然,微明的天光下,只见一人身穿雨衣,挑着油条担子从巷子里出来。

  张弟说:"那就是我嫂子的表哥……"

  马继志:"全体隐蔽!"

  大家得令,各自找好隐蔽位置,街上立即恢复了寂静。李志业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切,慢慢吞吞地走远了。大家重新聚拢在马继志周围,他接着强调:"进去后,老卢,你带人上二楼!爱军,你带人搜一楼!注意安全,行动吧!"

  王爱军踩着人梯上了院墙,向院里张望着。看见没什么动静,他回头做了个手势。卢振田点点头,用手轻推门扇,黑色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干警迅速冲了进去。

  这是一栋新盖的二层楼房,不知张启祥究竟藏在哪一间屋子。干警们挨门搜查,只见大部分房间空着,屋里胡乱堆放着一些木料和未油漆的家具。

  卢振田推开李志业所租的房间,李妻从床上惊慌地坐起:"你……你们……"

  "快说!张启祥躲在啥地方?!"

  李妻发不出声,用手指着楼下,卢振田返身向楼下冲去。

  楼下,王爱军一脚踹开楼梯拐角处的一间小屋。手电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人睡在狭小的床上,他大喊:"这里有人!"

  众干警闻声冲来,窄小的楼梯间塞满了人。大概是多日惊慌失措的生活使张启祥太累了,也许是他认为这地方万无一失,尽管外面已经闹成一片,他却刚从睡梦中惊醒。

  大家一拥而上,将张启祥压在床头,由于人太多,木床经受不住,竟"咔嚓"一声断了。王爱军掏出铐子,但见张犯两只胳膊被密密麻麻的手摁住,一时竟找不到下铐的地方。好不容易铐上,为了保险,大伙儿又找来长长的绳子,将张犯从头到脚捆上,连拉带扛地弄出屋去。

  王爱军翻开枕头,枕下放着一把长长的军用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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