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 呵护猴猿

  本文转自:人民日报客户端

  杨文明

  蜂猴时不时进村,滇金丝猴种群数量翻番,无量山景东片区内的西黑冠长臂猿由2010年的500多只增加到600多只……彩云之南,呵护猴猿,成效初显。

  中国是世界上灵长类物种多样性最丰富的五个国家之一,新版《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包含29种灵长类动物,超过一半在云南有分布。随着森林得到越来越严格的保护,栖息环境改善,我国不少灵长类动物种群数量稳中有升。近日,记者登云岭、探哀牢,穿越高黎贡山,试图呈现中国、特别是云南保护人类近亲灵长类的实践。

  如鱼得水 猿猴得林

  “经常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怒江金丝猴的猴毛都找不着”。如今再回忆起9年前在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泸水片马辖区的野外调查经历,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陈奕欣感慨万千。彼时怒江金丝猴才发现没几年,国内对怒江金丝猴的野外研究刚起步,猴群具体分布位置的信息几乎处于空白。

  “当年5月底回收红外相机时才发现,当时‘背道而驰’,找错了方向。”如今博士在读的陈奕欣再次谈起怒江金丝猴时,多了几分欣慰:一来自己的研究更深入;二来他发现,2019年以来,观测到的怒江金丝猴猴群正呈稳定、上升趋势。

  统计显示,片马地区的怒江金丝猴种群已经从最初的约100只左右增加到了至少149只,国内已知的两个怒江金丝猴猴群规模估计达到了约250只。“近4年观测到的怒江金丝猴,几乎都有婴猴或青少年猴,种群结构也明显较以往稳定,说明目前种群繁殖比较正常。”

  片马怒江金丝猴种群数量的增长,是我国灵长类保护工作成效的缩影之一。调查显示,我国特有的珍稀濒危灵长类物种滇金丝猴从最初的1400多只,如今增加到了3800多只,猕猴更是遍布云南省所有州市。

  “如今的景东,猿声常鸣。”近年来,在云南无量山、哀牢山内,西黑冠长臂猿数量稳中有升。云南省普洱市景东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科研监测科研人员刘国庆介绍,目前无量山有西黑冠长臂猿104群,其中景东片区90群,近600只。

  夜行性的蜂猴,近两三年被救助的数量也逐渐增多。云南省德宏州芒市户拉派出所所长董杰告诉记者,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有三五起蜂猴进村、需要救助的警情。

  “不只是云南,海南长臂猿也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不足十只增长到了2022年4月的36只,随着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的建设,海南长臂猿的保护力度也将持续加强。”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研究员蒋学龙表示,如鱼需要水,猿猴离不开森林,保护灵长类的关键,在于保护、修复灵长类的栖息地。

  千里迢迢 需要搭桥

  运气不错,记者到达位于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的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护局赧亢管护站时,恰逢附近的天行长臂猿活动到离保护站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下车后下山,管护站护林员杨有山两手插兜前面带路,记者却已手脚并用,很快手就被树枝划伤。

  追猿十余载,杨有山对这片长臂猿栖息地早已轻车熟路。“哪怕天气再差,一个月也至少追猿5天;多的时候,一个月有20天跟着长臂猿漫山遍野的跑。”

  杨有山口中的长臂猿,其实只有一个家庭:父亲背头、母亲阿珍,以及3只陆续出生的小猿。“老大尚未成年就被林雕捕食;老二因为生病从树上坠落死亡;老三‘米粒’按说应该成年,可附近再无其他家庭的长臂猿能与“米粒”组成新的家庭。”赧亢管护站站长赵世杰告诉记者,天行长臂猿正常来说三到四年一胎,可阿珍已经七八年未育,很可能已经丧失了繁殖能力。

  “‘米粒’怎么找对象?”成为杨有山的愁事。“最近的种群离这儿少说20公里,可天行长臂猿的鸣叫声,只能传播一两公里。”杨有山说,上百只一群的猕猴,被林雕猎捕一只对种群影响不大,但是受栖息地碎片化影响,对于种群规模小、家庭结构单一的长臂猿来说,一旦损失一只成年长臂猿,可能整个小种群就注定会自然消亡。

  相比之下,高黎贡山百花岭管护站区域的情况要好些。“辖区里的5群天行长臂猿,有两个单身汉。虽然有一群多年未育,但有两个家庭有繁殖能力,未来如果出生的是母猿,两个单身汉就有望脱单。”对自己监测的天行长臂猿,护林员蔡芝洪充满了期待。

  实际上,不光是天行长臂猿面临极小种群生存繁衍的挑战。在大理州云龙天池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南北两个片区的滇金丝猴同样因为森林不相连无法实现种群基因交流。

  “像修建桥梁一样,我为猴子建廊道。”北片区的巡护员赵定宝如今充当起了生态廊道“工程师”的角色,用冷杉、华山松等树木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给滇金丝猴建设生态廊道。在高寒地区,从树到林,动辄十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赵定宝现在种下的树,并不能立马让南北片区的滇金丝猴相遇,但在蒋学龙看来,保护、修复灵长类的栖息地,受益的并不只是灵长类。蒋学龙说:“不能急功近利,而应该现在就开始付出努力。”

  多措并举 协同共生

  “相隔距离较远的极小种群,必须有所行动,否则有些物种只能在悄无声息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中国灵长类专家组组长龙勇诚表示,由于不少地区森林呈现片段化,要保护高度依赖森林的灵长类,不能仅靠单纯的守护,同样离不开必要的人工干预。

  在德宏,这样的尝试已经开始。“根据相关物种野外濒危程度和中心收容动物种群情况,我们优先选择了救助数量相对较多的蜂猴和野外濒危程度较高的长臂猿进行人工繁育尝试。”德宏州野生动物收容救护中心主任卢靖希望,未来能够建立非人灵长类人工繁育中心,将人工救助的珍稀濒危灵长类相对集中管护,研究人工繁育技术,逐渐建立、壮大人工种群,为今后的野外回归创造条件。

  不过,人工繁育并非简单配对。“长臂猿只有一个成年母猿,试了四对终于有一只看对了眼。”母猿到了白天就将“十五”放在地上弃养,工作人员只能在白天将它带回中心进行人工照料,等到晚上再把“十五”送还母猿。“蜂猴试了三对,只有一对成功繁育。”为何本地蜂猴种群持续增加仍然尝试进行人工繁育?卢靖说,“德宏多不代表全国多,随着人工繁育蜂猴数量逐渐增加后,可以探索野外回归,帮助其他地区蜂猴野外种群的恢复。”

  种群少的需要人工繁育,可如果某一小片区域单一灵长类物种过多又没了天敌,同样有可能影响生态系统平衡,进而导致其他物种的消失。近年来已有多地报道猕猴下山肇事,别处罕见的熊猴、菲氏叶猴在保山市隆阳区已有肇事记录,当地通过野生动物肇事补偿,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人兽冲突。蒋学龙认为,从长远来看,种群管理势必会成为猕猴分布区的重要课题。

  去年,丽江市老君山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针对青少年开办了以“滇金丝猴保护”为主题的研学营。“过去的保护项目认为人是生态环境最主要的干扰因素,而现在我们认为人与生态系统是协同发展的关系。”老君山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理事长张芳说。

  龙勇诚表示,灵长类保护离不开社区群众的主动支持和参与。“要兼顾经济发展和灵长类栖息地的保护,‘生态友好型’的产业发展方式就显得尤为重要,长期来看,要让群众在保护灵长类栖息地的同时获得合理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