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圈渣男多是真的吗?为什么?
看知乎好几次看到说“金融圈全是渣男”的言论。请问为什么金融圈会有大量渣男呢? 请从行业影响角度来回答产生这种印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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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圈有哪些真实的惊天大八卦?
01
2023年。
韩一明的身体慢慢地沉入海底,彩色条纹的鱼,橙红色的海星,幽幽地发着蓝光的水母,婀娜多姿的海藻......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才活了31年,心却像干瘪的核桃,布满褶皱和裂纹,明明跳不动了,却不得不拼死裂开一个口子,以血为名,获得微弱的跳动。救赎?开什么玩笑呢。怎么救赎?对谁救赎?这个世界如此冷漠,当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价值用完了,只能一边凉快去。不管是什么关系,父母与孩子,同学,同事,恋人,合作伙伴,夫妻.....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从小到大,这个男人几乎没哭过,被大年纪孩子欺负,上学饿肚子啃冷馒头,大冬天穿布鞋和破洞袜子,裤子破了被同学嘲笑,母亲被继父揪头发,7岁的时候被继父扇巴掌关小黑屋,考试无法突破第二名.....此刻,韩一明的眼角出现一滴泪,像一颗晶莹的玻璃球,久久悬浮在深海里。玻璃球里,是他短暂又珍贵的记忆画面。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他荡秋千,捉蝴蝶,给小黄狗洗澡;父亲的葬礼上,母亲抱着他,欲哭无泪;母亲在家里做好饭,蹲在门前喂着鸭子,小韩一明放学回来,奔向母亲的怀抱;还有......还有一个女人,总是喜欢双手搂着他,眼里全是他,温柔笑着,露出两个梨涡,好看极了.....可他却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韩一明,这一生自打有意识起,就只要一样东西:钱。
钱是个好东西,如果二十六年前我们家就有钱,爸患癌之后,就不用因为担心连累我们母子,选择放弃治疗。如果有钱,母亲就不用改嫁他人,被那个男人殴打。如果有钱,大学期间,我就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谈一场恋爱,去图书馆看上一整天的书,而不是一天三四份兼职,白天黑夜,永远在计算学费够了吗?疗养院是不是又要催款了?150块一个月的生活费没超标吧?便利店过期食物的放送别忘了去抢一下........
如果有钱,我又何必吃饱了撑的,去到他们的世界,与之交缠。都说人贵在自知之明,知不可为就不必为,守住的是个人的底气和尊严。如果失去了这些,倒不如趴下,回到原始时代,踏踏实实地四肢行走。但我那个时候,已经到了要不起这些的地步,生存,始终是第一要务啊。落到现在这样,难看,但我不后悔。
我唯一后悔的,是招惹了那个女人。她是我的劫数,也是我的解药。
她站在海边,看着那个男人沉入海底,面无表情,好似往常欣赏海景的游客。
她依旧面色平静,此时海上成群海鸥飞过,她被吸引过去,抬眼观望的时候,眼眶明明是血红色的,但她硬是吝啬到一滴也不肯流下。
周晨转身离开,越走越快,最后开始拼尽全力跑起来,似是在逃离一座炼狱。她明明在笑着,但脸上分明已经泪流满面。
他看着她走远,在英国无数个梦里,他都梦到过这个背影。
他知道,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的世界,他再也等不到她回头了。
即使那个男人死了,她也不可能再回头。
丁凯抽出一根烟,走近海边,看着那个男人沉没的方向。
依旧是潮起潮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02
2021年。
宁海市是周晨老家,从小学到大学都在这个城市,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将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工作,结婚,终老。但是,大学一毕业,周晨就消失了。那是2016年,除了父母和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华宁大学法律系高材生就这么在律圈销声匿迹。
“那个女孩父亲是市开发局局长,我爸要求我跟那个女孩一起出国,将来.....”
“将来跟她结婚,再利用你老丈人的关系直接进入红圈所?”
“恩。对不起。”
“总是这样,你爸要求,你妈跟你说.....那你自己呢,你就不能听听自己怎么想的吗?”
“对不起.....”
“滚!”
以上,就是周晨现在能想起来的,关于丁凯的所有了。大学三年的恋情,过往的甜蜜,所谓的真爱,在一条免费的康庄大道面前,显得如此幼稚,苍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知道,一条免费的、舒坦的捷径,比什么狗屁努力、励志奋斗、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还是给人使唤打工........强百倍。也许是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比衣服的牌子开始,也许更早,是从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让介绍父母的职业开始的。他的选择,现在想来,并不过分。过分的是,当初为什么要动了所谓真心?如此廉价,像快递的包装袋一样随处可见。
周晨踩着高跟鞋,走进自己“法务总监”的办公室。看到摆在桌上的合同,翻看几页,皱眉,然后平静拿起手机:小张,你过来一下。
坐在外面的小张看到微信,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等进去之后再出来,整个人比霜打的茄子还要蔫儿,脸色比街道上两个月没洗澡的流浪狗还要苦情。没人知道他在周总监办公室10分钟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晨笔直端坐在电脑前面,面无表情地打字,像一台好看的机器。偶尔瞥见微信消息:
晨晨宝贝,今晚7点别忘了啊,朋友的朋友,绝对靠谱,条件很好的,觉得差不多就往下处处看,可费了我不少人脉啊!
周晨回复闺蜜杨娜:好的,放心,谢谢宝儿。只要我愿意,谁不是我勾勾手指就过来的。
杨娜只是发了个微笑表情过来。
六点下班,周晨准时关闭电脑,她不喜欢加班,虽然身为公司法务总监,但她可不是什么爱岗敬业的好员工,公司一秒也别想剥削她。很快,她便踩着高跟鞋,来到B2层,坐在自己的奥迪车里,刷手机。她喜欢看Running man,一个人在车里笑得前仰后合,如果非要她说一个男神,那一定是刘在石,机智幽默,不失队长风度。李光洙就是个傻子,他就算待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她也觉得好好笑。直到手机蹦出:
周晨周总监,您老人家到了吗?我快成你老妈了!
周晨立马放下手机,对着车上的镜子补补妆,然后一脚油门踩出去。
四季酒店。选址不错,低调奢华的代表,装修风格自成一派,与霸气各种漏的古都着实格格不入,更像是宁海等南方城市的调调。7:35,周晨依旧按照往常步速上电梯。
一个目测38岁上下的男人,个高体壮,脸型圆润泛着油光,大背头上的发胶依稀可见,穿着紧绷的灰色西装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是一个开始脱发的油腻大叔无疑。
“你好,我是高鹏,31岁,在金融街做基金经理。”
“哦哦,你好,我是周晨,29岁,在一家私企做法务。不好意思,临时加班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理解理解,这是菜单,咱们先点菜吧。”
高鹏给周晨递过菜单,周晨接下,专心点菜。几乎是拿上菜单,周晨便报起了菜名:
“你好,我要奶油汤,一份红酒香草烤羊排,蓝莓酱煎鹅肝,”菜单递给高鹏“我点完了,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对服务员“那就跟这位女士一样的吧。”
“好的。那两位要喝什么酒呢?”
“我没什么讲究,看这位先生吧。”
高鹏重新拿起菜单:“恩....那就一瓶Las Moras,”对周晨娓娓介绍,“这款Las Moras,用的是阿根廷特色的马尔贝克葡萄。浓郁的巧克力搭配成熟的李子香气,咽下后嘴里还有很长的余味。你待会儿可以细品一下。价格的话还可以,在3280之间,我经常跟朋友小聚的时候,来上几瓶。”
高鹏说完,服务生忍不住瞥了一眼他。
“那真是荣幸,能跟高先生喝到这么特别的酒,待会儿我一定好好品尝。”
“没有没有,美酒配佳人,周小姐过谦了。那就麻烦尽快上菜吧。”
“好的。”
此间,高鹏一直在看着对面的女人,一头浓密棕色大波浪,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小巧,眉毛细长松软,一看便是南方女孩。拿起菜单就熟练点菜,且都是店里最经典的菜品搭配,整个套餐下来,菜色好看,价格其实中档,着实给足了男方面子,是个有品位又细腻的女孩儿。想到这里,高鹏眉眼的褶子提早暴露了他内心的欣赏和窃喜。
高鹏:“那个,我先详细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做金融投资的,就是西城那个金融街。今年31岁,看不出来是吧,因为我皮肤白,有书卷气,别人总以为我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呢。哦对了,我有南都户口,在中关村买了一个八十多平的房子,中关村哦。父亲是教授,母亲是医生,二老都退休了。基本呢,就这些情况。大家都是成年人,那我就不兜着了。”
周晨耸耸肩,作出请便的动作。
“你今年多大?”
“29。”
“做法务的话,现在到什么位置了?税后多少?”
“恩,只是个法务,给人打工的,工资税后两万刚出头吧,您不需要再问一万多少吧?我不是南都人,没有户口,没有房子和车,本科毕业,家庭普通。”菜端上来,周晨自顾自拿起刀叉吃东西。
高鹏点点头:“嗯嗯,没事房子我有的。你长得还行,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呢,希望未来的另一半经济独立,将来呢,肯定要跟我一起还房贷的。你现在的工资水平,说实话啊,有点低哦,没事你还年轻,还有上升空间的。哦对了,你会做饭吗?我平时工作挺忙的,希望回到家有口热饭吃。”
周晨喝一口红酒,头几乎不抬一下。
周晨:“不会。”
高鹏的语气更加温柔:“没事,简单的,可以学。哎多吃点,酒好喝吧?诶要小口喝,慢慢品。啊,还有一个,你谈过多少男朋友啊?”
周晨切肉的手顿了顿。
周晨挑眉:“谈过几个怎么了呢?有什么说法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妨坦诚地谈一谈?”
高鹏:“是这样哈,我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洁身自好,谈过的男朋友不超过两个,这其中包括我。超过的话,那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希望她全心全意对我。”
周晨冷笑一声,放下刀叉,整理了一下头发。
周晨:“哦,了解。那在您问女孩子这个问题之前,您有想过您自己呢?是否知道洁身自好?据我所知,您平均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此外,我建议您试着抛开您那上个茅坑、转个身都嫌费劲并且还要还贷三十多年的房子,抛开一抓一大把的什么金融贵子身份,您还剩下什么?八戒的身材,泛黄还粘着菜叶的牙齿,油腻的大脸,您确定您今年31岁而不是51岁,还大学生,大学生他姥爷吧!哦对了.....还有您那把女性当物品一样品头论足的变态心理,就这,还指望姑娘对您守身如玉呐?猪八戒都比您有自知之明!拜拜了您内!”
周晨的声音很大,高鹏脸憋到通红。
周晨背起包:“不好意思,我很忙,看我朋友的面子才过来跟您吃这顿饭,装这个逼。先走了,以后也没必要联系了。对了,账我付了,您慢慢吃。这酒....您刚刚挑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选了个几百块的,您把人家的价格乘以10是几个意思呢?唉,真是个勤俭居家的好男人呢,我等怎么配得上呢。”
周晨甩甩头发,大步离开。
男人手上的刀叉彻底掉落。
周晨快步走到洗手间,打开马桶盖,狠狠地吐了一番,稍微喘过气来,站起身,漱口,洗手。
“妈的!”
03
国庆,周晨回家。杨娜去机场接人,老远看到周晨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挎着一个背包。也只有她那张白皙的脸才能看出她还是个快奔三的“边缘年轻人”。
看到杨娜,周晨快步跑上去熊抱这个女人。杨娜,29岁,周晨的大学室友,铁铁的死党一枚,也是周晨唯一联系的朋友。她是周晨最好、最重要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那么杨娜一定是拼死也要把她拉上诺亚方舟的那个人。这一点,周晨从不怀疑。
不同于周晨明眸善睐的美,杨娜更加小家碧玉,五官不算惊艳但看着很舒服,是那种邻家姐姐春风化雨型的长相。毕业后,杨娜就在宁海市律所做律师。这次来接人,杨娜开着别克,挎着Gucci包包,妆发精致,看得出,混得也不差。
“娜娜,没发现啊,大学你不爱打扮,毕业后反而爱臭美拉?”
“姐们儿也是女的,不趁年轻臭美臭美,留在家里发霉啊?”
“哈哈,有道理!”
“对了,过几天朱刚婚礼,你去不去?”
“谁?”
“朱刚,咱们系二班那个胖子,邀请咱们几个老同学去参加婚礼,你去不去?”
“又是个蹭红包的,不去!都几百年不联系了,大学也没什么交集吧好像。”
“去嘛,好多咱们学校的老同学哦,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周晨撇撇嘴,她心里莫名好像在期待什么。但一定不是那个绿了她的前男友,丁凯。
“去嘛,就当是陪陪我,反正这几天你也没啥事。”
“好吧...”
周晨看向窗外,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真真是没什么变化。
04
君成律所,会议室内,一男一女正破口对骂,鸡飞狗跳。
调解律师韩一明坐在两人中间位置,淡定吹着杯子里的热气。
女方:“今儿必须离婚!一秒钟都不过了!毛毛是我的全部,必须给我。房子你要给你,就那五十多平的公厕房,老子不稀罕!”
男方:“买不起就说不稀罕,老子付的首付!老子还的房贷,你干嘛了?你有脸稀罕吗你?!毛毛也是我儿子,我每天遛它,做绝育也是我带它去的,它谈恋爱的对象也是我找的,我才有资格做它爹!跟你?不出三天就饿死街头了吧?!”
女方:“你说什么屁话!毛毛打我来宁海工作就陪着我了,是我一口奶一把屎地把它养大,我是它亲妈!”
男方:“生而不养算什么亲妈!它的一日三餐都是我来,身上的每一颗跳骚都是我捏死的,下雨的小靴子是我买的,冬天的小背心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给它织的,连哄它睡觉的儿歌都是我唱的!”
拉架的工作人员戴着口罩,眉眼间肉眼可见地开始憋笑。
女方:“屁大老爷们儿!你个臭娘娘腔,让你照顾毛毛是你的荣幸!你要是敢抢走我的毛毛,老子跟你拼命!”
男方:“去你妈逼,你才是个糙男人婆,从来都不知道心疼人家和毛毛的!就知道天天看电视追剧,一把年纪的妇女了,还看着那些年轻的小鲜肉流哈喇子,禽兽!要是好色犯法,你早就判几百年无期了!”
女方:“你说什么!有种你给老子过来!”
.........
韩一明优雅放下茶杯,从桌子下面掏出一把水果刀,缓缓站起来,把刀放在桌子正中间。
夫妻俩噤声。
韩一明:“你们大致情况呢,我了解了。你们有各自的工作,房子是夏先生独自付首付、还房贷,没有孩子,只有一只.....已绝育的哈士奇,这只哈士奇是王女士买的,但在你们婚后是夏先生照料比较多。二位,我说的可有偏差?”
两人看了看韩一明,再看了一眼刀,摇摇头。
韩一明:“好的。离婚协议我已经给二位拟好了,财产分配按照你们的要求写的,二位没什么问题的话签字即可。至于毛毛呢.....我这正好有把刀,还算锋利,咱一刀下去(挥着水果刀做劈开的姿势),一人一半,同意吗?”
夏先生吓得大惊失色,率先捂脸流下热泪。
夏先生:“不要啊!我让,我让,毛毛跟它妈妈就是了,只要它好好的.....”
王女士看到对面的男人因为担心毛毛吓到大哭,有些动容。
王女士:“你....你别哭了,出息!毛毛....给你了!我工作挺忙的,确实没那个精力照顾毛毛。”
夏先生停止抽泣:“真的吗?”
王女士:“真的,老子说话算话。我签完了,你签吧,再不签我可后悔了啊。”
夏先生急忙抢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左手捏着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眼睛。
王女士翻着白眼,一脸嫌弃。
韩一明:“行吧,你俩回去把东西收一收,好聚好散,祝各位未来更好。”
两人齐声:“谢谢韩律师!”
夏先生、王女士拿着离婚合同离开。
韩一明松口气,准备坐下。
微信收到信息,韩一明离开会议室。
05
财务总监室,财务赵芬熟练操纵着电脑,她的办公室挂着当红少年团的海报。
韩一明:“芬姐您找我。”
赵芬:“恩来了,今天发工资,这是工资条,咱们对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按照这个单子上来了。”
韩一明接过工资条坐下。
看完工资条,韩一明的脸上有些不快。
韩一明:“芬姐,单子上的案子都是我从头到尾负责的,怎么有的三成,有的两成?我不太懂,之前老汪明确说这些案子我负责的,那至少每个也在四以上的。”
赵芬扶了扶镜框,有些被动无奈。
赵芬:“这个....是老汪定的,他说这些案源是他牵头的,你只是执行,再说......其余的发票、补贴什么的,我从没有卡过你,你懂的。”
韩一明叹口气:“谢谢,您忙吧。”
韩一明推门出去。
诺大的办公室大厅,被分成大小的格子,似马蜂窝。
韩一明回到自己的工位,手上拿着工资单。
员工甲对着员工乙使眼色,员工乙会意。
员工乙走近韩一明:“哟,韩律师,律所就你最忙,连发工资都有明细呢!不像我们,就一个死工资。”
员工甲:“那是老汪器重咱们韩律师呢。韩律师,这不发工资了,请我们喝咖啡呗!顺道给我们分享分享你的经验,大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跟着起哄。
韩一明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故作轻松地双手抱胸倚在工位上。
韩一明:“大家都差不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请大家喝咖啡没问题啊,就当提前庆祝国庆哈哈哈哈。”
起哄的两个同事带头过来,其余同事跟上,盯着韩一明的手机点东西。
几分钟后,韩一明微信付款单显示扣除352元。
同事们得了便宜,麻雀一样散开。
06
韩一明买完一盒打折的饭,在收银台结账。
支付完,韩一明看到收银员把顾客不要的小票单子碾成团扔一边,有些可惜。
韩一明朝四周看看,店里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
韩一明:“那个.....您好,那些单子您不需要的话能给我么,我们公司最近缺票。”
收银员看了看那堆纸:“额....好吧,你拿走吧。”
韩一明:“好的,谢谢。”
支付9.8元后,韩一明走出便利店,坐在外面的板凳上打开饭,对面坐过来一外卖小哥,狼吞虎咽吃着盒饭。
韩一明顿了顿,盖上饭,走开,进入地铁站。
地铁人人来人往,好像永远有很多人。韩一明站在车厢的角落里,望着忽明忽暗的窗外发呆。
到达某一站的时候,韩一明被一则广告吸引,眼睛里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红圈所里八大律所联合打造的广告,中间C位是方达律所,其次是通商律所,明航律所......
他炙热的眼里,写着渴望。
随着地铁的开动,广告变得模糊,韩一明眼里的光逐渐消失。
开门回家,15平的一居室公寓,还算整洁。单口煤气灶,桌椅,单人沙发,衣柜,床,构成了一个独居男人的住所,单调的色系,清冷的屋子。
韩一明扯开领带,洗完澡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微信收到一则消息。对方是他的大学同学朱刚,好像多年不联系了。
朱刚:哈喽老同学,还记得我吗?是这样,我国庆结婚,诚邀你参加我的婚礼,你这个老同学可一定要给我面子啊。
韩一明想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跟这个朱刚有过什么交集。懒得回复。
朱刚又一条微信:老同学拜托你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人少不热闹了就,到时候我老婆非得活剥了我,我还请了咱们系其他同学呢,像是赵庆,韩圆圆,张可为,周晨啊,都是咱们的老同学哦,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过来帮兄弟撑个场子吧。
片刻后,韩一明无奈:嗯嗯,你到时候发我时间地址就行。
07
参加同学婚礼,而且是那种不近不远的同学,穿什么的好呢?周晨选择低调的灰色衬衫,搭配黑色鱼尾裙,那架势,俨然出席某个产品发布会的女老板。
杨娜:“哟,这谁,呀,原来是周老板!周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杨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色长裙,看到周晨的霸总穿搭,哭笑不得。
“去你的,我穿得有那么老土么?!”
“不是老土,是太正式了,我出庭都没你这么正式!”
周晨帅气搭肩杨娜,俨然姬圈大佬:“你可拉倒,你出庭不是都穿裤子么,你要是穿裙子,人还能集中精神听你辩护嘛。”
杨娜一个白眼翻过去,引着周晨坐下。
“哎大学霸,你可是咱们学院第一个通过司法考的啊,后来怎么没你什么消息了?是不是偷偷瞒着我们去别的地方干大事了?”
周晨这样的样貌和气质,不管什么时候,很难不是焦点,更何况是当年的老同学们。
“就是就是,说说吧,周晨。有什么好事带着大家伙一起啊。”
周晨淡然一笑,脸上早已没有当初学校意气风发、睥睨天众生的样子。
“哪有什么好事,那会儿生了一场大病,去南都治了挺长时间。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我不能太操劳,想想也是,那么拼干嘛呢,于是就留在那里做法务呗,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哈哈哈......”周晨一本正经,半真半假地胡说八道。
“阿?生病了?我们都不知道呢。好了就好,命最重要,听医生的。法务也不错啊,哪像我们这些当律师的,动不动就要舔着金主爸爸,常常是两头不讨好哟。”明明说着这些的时候,嘴角是笑着的。
“你可拉倒吧,郑大律师,咱们同学里,目前就你混得最好,案子一个接一个,哪儿挖的客户啊,给我们老同学也介绍介绍呗....”
“喔唷,哪有哪有......混口饭吃的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哟”
不值一提你提了干啥?还特意拉高嗓门儿那种。
“看看咱杨律师,年纪轻轻就进红圈所了,咱们可比不了。”
“诶,是是,比不了,咱们还是喝酒吧,干杯!”
“哪儿的话啊,都是混口饭吃,干杯。”
周晨倒是不反感杨娜的谦虚,看杨娜的眼神,就是一股子“我姐们儿就是这么牛”的骄傲劲儿。不过杨娜这几年倒真是变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喜欢躲在周晨后面的女孩儿了,她变得成熟稳重,人情世故方便更是游刃有余,周晨还真是自叹不如,索性偷懒,仰仗着她帮自己当下外面的一切嘈杂。
08
婚礼主持:好,各位来宾,婚礼即将开始,请伴郎伴娘先就位。
伴郎伴娘按照之前的走位,排排站好。
婚礼台两侧的人,自觉安静下来,看着台上的新人。
韩一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台上的新人,瞥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尽管身在暗处,但如此耀眼,让他挪不开眼。他的眼里无限惊喜和难得的温柔。
新人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上台,说誓词,交换戒指,喝交杯酒。
随即,一段伤感的音乐响起,主持人引导新人父母上台。
主持人:新娘,这两位未来也是你的爸爸,妈妈,此刻,你想对他们说什么?
新娘:我想说,爸,妈,以后,你们的儿子有我照顾,他高兴的时候有我陪着,累了回家就有我靠着,生病了我带他去医院,总之,我会好好做他的老婆,你们放心,等你们老了,我也会跟小刚好好孝敬你们。
新郎眼里泛着泪花。
双方父母都红了眼眶。
主持人:新郎,这两位是你丈人丈母娘,你想对他们说什么?
新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深呼一口气。
新郎:我想说,爸,妈,谢谢你们养了这么好的女儿。有我在,以后风风雨雨,永远有我护着她!等你们老了,我把你们接过去跟我爸妈住一起,你们天天只要负责吃吃喝喝,打麻将遛狗晒娃就行!
大家刚酝酿出的悲伤情绪,被新郎一秒逗乐。
角落里的周晨,看着幸福的一大家子,红了眼眶。
09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晨反感参加婚礼的原因,不是因为在乎那点份子钱,而是她真的不喜欢看到别人一个个花前月下,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就是不喜欢,因为总有一些画面,或者一句话,让她想起那个人,那个如果科技足够发达,她想把他从脑子里挖出去的人!
五杯啤的下肚,周晨渐渐恍惚了起来。
“我将来啊,要在海边举办婚礼,不用那么多人,就咱们的爸爸妈妈,还有亲友们。然后我穿过一片粉色的玫瑰花丛,走向你,对了对了,婚纱我要穿短款轻便的那种,不要传统的公主裙,我要自己设计...我还要给你设计新郎服,独一无二的哦....”
“好!只要是你设计的,我都穿!你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给你办到,只要....新娘是你!”
“哈哈,丁凯同学的新娘子肯定是我啊,不然还能是谁?”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男孩最后还是转身离开,女孩倔强地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敢回头,万一....万一他真的没有回头看她,她岂不是输得很彻底?!
.......
周晨抓抓头,还不够醉是嘛,还需要酒....眼睛开始搜罗着白的,或者红的也行啊,新郎新娘家真是抠搜,酒都备不齐,对得起那两千块红包么。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蓝瓶子,周晨伸手去拿,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拿过酒瓶,为他自己满上.....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抢姐姐的酒!转身一看,来人就坐在周晨隔壁,眼神涣散,脸红到脖子。看来也是个不能喝硬灌的主。
试了几次,这家伙给自己倒完酒就算了,还死抱着酒瓶不肯松手。这人谁啊?为什么坐在老同学这一桌,她怎么不认识?那些家伙还在互灌中,一副非要把自己喝成准备上架的啤酒鸭的悲壮之态。要说套近乎,当下也不是这么个套法。你敬人一杯酒,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别人就真把你当兄弟了?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能给别人什么?搞清了自己的筹码,不用舔着,别人有需要了,自然会找上你,交你这个“朋友”。杨娜在其中,依旧游刃有余。
“这位大哥,麻烦松个手,给我点儿酒呗。”
周晨伸手倒酒,酒瓶同时被一个男人抓住。
10
周晨不耐烦:“喂?”
男人微醉:“不给,就不给!”
周晨:“你给不给!我也给红包了,凭什么你一个人喝!”哟,大家都是给过红包的,酒不得喝痛快了?这个男的莫不是也心疼自己给出的大红包?
好像是被周晨突然的大声吓一个激灵,男人努力睁开眼,凑近看她的脸。
周晨一个巴掌呼过去,他仰头倒至半空,又像不倒翁一样折回来,比之前更靠近她的脸。
“不是做梦啊,额,这是脸,这是鼻子,这是.....”醉酒的男人居然开始上手了!先是轻轻捏捏周晨的脸,又点点她的鼻子,等他的手开始往嘴巴那边,周晨反应过来,挥手又一个巴掌准备呼过去.....
敢摸老子的脸!下一秒,周晨发誓她真的没想到他会那样,刚那一巴掌她根本没用力,手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进行作用力的,不至于让他疼到.....哭吧???
是的,他哭了。一个大男人,在周晨面前,流下两行泪!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不再迷离,看着周晨的时候,更多的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以及小心翼翼......
那哀怨、激动的眼神.....像看一个许久不见的爱人。这个眼神,她似曾相识。刚来南都的第一年,也就是跟那个人分手的第一年,每每在地铁上看到陌生的男人,发型、穿衣风格、个子、面部轮廓....稍微像他的,她都会忍不住追上去看一看,短的是几节车厢,长的是几条马路......偶尔从玻璃屏幕上看一看自己的样子,那是一个失落的、希望落空的女人,在傻傻地追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周晨有点懵,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她压根不认识他!
“好久不见,周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11
好久不见,周晨。
五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句话,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2016年,到了南都之后,我经常会想,会不会有个人从宁海过来,找我吃饭,聊天,跟我说一句,好久不见?这个人,就算不是,至少也是曾经的大学好友之类的吧。
那我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特意来看我的朋友,假设对方是个女生,我会带她去南都最好吃的餐厅,每顿都换着花样吃;入夜,我要带她去特色酒吧小酌几杯,叙叙大学的时光,喝得差不多了,再一起听个相声,这个.....全国可只有南都有,其他地方都没有。听完相声,就该去七里屯的夜店蹦迪去了,最嗨的club有三家,十一点半之前去的话比较冷清,还没开始热场呢,十二点半入场差不多,带着相声场分发的“我最酷”的扇子,进入舞池里,谁都不认识谁,只管跟着DJ摇摆。体力好的,能连续摆上两个多小时,不好的,特指28岁以后的男人女人,差不多一个小时得了,别逞强。第二天大概会睡到十一点多,考虑宿醉的情况,下午一点多,带她吃点清淡的,港式茶餐厅最合适,完了一起逛街,买衣服,做头发,做指甲,走得累了,约个足疗舒舒服服享受三个小时......
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玩过,也就是听同事们零碎说的。
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没有人找我,像是生活在一个孤岛上。孤岛是我选的,也不知道现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儿。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了一个男人,没想到不小心丢了一座岛。
至于杨娜,她进入律师事务所之后,整个人忙到起飞,偶尔彼此问候两声,就当是尽了老朋友的义务。
2017年,工作,下班,刷视频,洗澡,关灯,发呆,睡觉,做梦。
梦里有个人,他踏着七彩祥云,从美国飞回来,飞到我身边,拉着我遨游天际。我一直抱着他,再也没敢松开。
7:05的闹钟响起,梦碎,关闭闹钟,上厕所,卸掉膀胱里一整夜的负担后继续睡觉。
7:30的闹钟响起,关闭闹钟。
7:40的闹钟响起,关闭闹钟,起床,洗漱,化妆,出门上地铁陷进人流里,半个小时后,出人流,打卡,上班。
如此反复,整个人像是被拖拽着进入2018年。
2018年,部门来了几个实习生。其中有一个实习生每天早上第一个到,他只给我一个人泡咖啡,只给我一个人偷偷塞零食,我布置的活儿他从不怠慢,完成得保质保量,他叫林涛。
我是法务总监,他这样,不奇怪。换别人,这招对我行不通,但如果是他,我可以接受。为什么?等会儿再说,急什么。
很快,我结束了林涛不满两个月的实习期。转正后,他不再给我泡咖啡,送零食,工作的完成质量也是差强人意。我像往常一样跟他亲切打招呼的时候,他不再回之以前的阳光灿烂,天真明媚,而是像其他人一样的官方弧度。之后,他微信我:
“晨姐,谢谢您的厚爱。但很抱歉,工作就是工作,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然后办公室里一度是“御姐总监告白小奶狗失败,险被小三!”的头条八卦。
恩,果然不出所料。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精致利己物种。
我无法拒绝他的示好,只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个人。如今的实验结果显示,性子也蛮像的。
一个仿冒品,我能有什么留恋的。不过留在自己部门,好好把玩,不是更有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陆续转正了两个实习生,林涛是实习生里活儿最多的。
“小林,干得不错!”
“小林,就数你合同处理快,误差小!”
“看看小林,几百份合同来了,就他一个人周末加班!”
实验结束后,我对他依旧亲切,却不再温柔。我故意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夸他,经常夸他,变着花样夸赞他能干,就是给出“小林确实能力强,深得总监大姐重用”的假象。
其实吧,林涛能力一般,审个合同漏洞百出,给到我手上,想都不用想,肯定要返工。但我一次都没骂过他,反而更加和风细雨地......给他加大工作量,一再对外释放“即使总监大姐告白失败,仍然器重小奶狗”的信息。
不多久,林涛耐不住工作的高压,主动辞职。
“哎呀真是可惜,得力助手就这么走了,小林工作能力真的很可。我真的挺遗憾的,现在到哪里去找这么高效的、任劳任怨的员工啊,下次招人可要跟人事说清楚,我就要这样的,来了就能干活儿!”
“没办法,你都那么重用人家了,他也得到了不少经验呢。”
“就是说啊,你也教了他不少,公司待遇也不低,谁知道他在想啥呢。晨姐不用太遗憾,再招呗。”
“好吧.....咱也不能耽误了人家的路。”
好吧,确实不好玩。
2019年,我很少想起那个人了。 我开始做饭撸猫,饭依旧难吃,但猫还是很可爱的,希望它不要责怪我把它阉了。但它老是掉毛,还不爱洗澡。不洗澡就别上我的床!它还是乐此不彼地一遍一遍地上来,不管我是明着嫌弃,还是委婉着嫌弃,它怎么能感知到我的嫌弃呢?毕竟它只是一只猫,听不懂人话。从无例外地,它总会在我下班的时候第一个奔向我,蹭蹭我,虽然我知道它只是饿了,催我赶紧发放粮食。晚上它会及时出现在我的脚边,春夏秋冬,直到有一天,我彻底习惯脚边这个毛茸茸的家伙,它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它是爱我的吧?毕竟它的世界只有我,可它大概不知道,它只是我世界里很小的一部分。
人的感情,要是像它一般简单、纯粹就好了。这绝对是千百年来,毋庸置疑的傻问题之一。
2020年,到了开始参加各种婚礼的年纪。我拒绝一切手捧花,就算交到我手上,我也会扔给其他女生。一束花能带来什么。招苍蝇用吗?
2021年,踏着三十岁的门槛,谁都挡不住老母亲想嫁女儿的心,包括操碎老母亲心的老友杨娜。我有时候真的不懂,这个女孩儿为什么这么爱我?只是因为我们大学同宿舍四年?说实话,其实我们三观不是很契合,但我却很享受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我们与其说是闺蜜,不如说是同龄的母女吧。
被迫也好,死猪不怕开水烫也罢,我开始了漫漫的相亲之路。
权当尽孝。
12
“你是谁?”
“你应该不知道我,我是韩一明,”韩一明,晃了晃脑袋,尽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手里还是死死拽着酒瓶子,如同第一次喝到人间佳酿不肯松手。男人继续自顾自说起来,“你肯定不知道我,大学的时候我跟你一个系,你永远是专业第一,我,我就是那个专业第二。”
大学时候,他是法律专业永远的第二,不过第一名他并不想超越,在他心里,周晨就是他的第一名,他喜欢她白白净净的样子,还有脸上若隐若现的梨窝,喜欢她就算不梳理也依然乌黑发亮随风起舞的头发,他喜欢她辩论赛能言善辩的自信,她迎新晚会上小提琴演奏的《天空之城》他用手机悄悄录了下来,听了四年,她专业课太好经常翘课,但只要她上课,他一定放下手上的兼职,赶过去坐在后面跟她一起上课........她喜欢上什么课,经常翘什么课,课上走神喜欢干什么,肚子饿了喜欢偷吃什么小零食,他一清二楚。
他就这么默默喜欢着周晨,比任何人都久,从未改变,只是,周晨太耀眼,他自觉不配不敢表白,当得知她跟学校的风云浪子谈恋爱,他第一反应是担心她被欺负,第二反应才是心酸,但当她看到脸上扬起只有看到那个人才会有的幸福笑容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嫉妒,什么叫求而不得,什么叫成全,什么叫遗憾.......
大四那年,看到她失恋,也只敢在远处看着,后来....周晨毕业后,突然消失,所有人都联系不到她,韩一明找遍了宁海大大小小的律所,都没有她的踪迹,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离开了这个城市。
找不到她,韩一明选择在宁海扎根,因为他知道周晨的家在宁海,他要变成更好的自己,等她回来,至少,给自己一次这么多年来,告白的机会......大学毕业,他就去律所实习了,家里没钱支撑他读研究生。律所的活儿很苦,也很枯燥,但他觉得没什么,执业五六年来,他基本算是在宁海扎根,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律师,不负大学四年老师的教导和当初跨入校门所坚定的“公平、公正”的信念,尽全力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这几年来,律师圈流行的那句“睡得比小姐还晚,起的比鸡还早,干得比驴还累” 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但好在,他坚持了下来,他始终在努力变成更好的人,等她回来的时候,至少他敢堂堂正正地告诉那个女人,他真的喜欢了她很久,很久.......如果她愿意,他会用尽自己所有,去保护她,爱护她。不,他不奢望这个,他只希望她好,工作挺好,生活挺好,身边有个男人给她一个安稳的、能遮风挡雨的家,当她累了,他会讲笑话逗她开心,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在无根的城市里,守着家等她回来......哪怕,这个人不是他,他也非常虔诚地希望周晨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出现。
韩一明说完就醉倒了。
周晨那颗沉寂得死死的心,如严冬结冰的湖,被湖底涌动的热流狠狠地冲破,水珠溅到半空,倒映出彩虹的颜色。
13
同桌的其他人还在把酒言欢。叙旧情......有一点吧,不过大家都围绕着那个开特斯拉的张勤,反而开宝马的赵涛在一旁显得有些落寞。继续叙吧。
韩一明趴在角落里,安然睡着。
周晨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阵的,很热。
酒席快散的时候,杨娜坐过来,摇头晃脑的,居然能把控场女王喝醉,看来她今天还是很放松的。
“走吧晨晨,咱们叫个代驾。”
“额好,我叫个代驾啊!你坐好。”
代驾很快就到了,这多少有点出乎周晨的意料。
她扶着杨娜,带着代驾立场,但总是回头看一看那个男人。
回去路上,杨娜倒在周晨肩上睡觉,周晨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到家后,周晨把杨娜扶到床上,一眼瞥见了她床头柜上的三人合照。
那是她,杨娜,还有丁凯的三人合照。
丁凯是他们的大学同学,周晨的初恋,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可是那张照片上,周晨被丁凯大手搭着肩,旁边还挽着好闺蜜杨娜,那个时候的周晨,觉得自己的世界很简单,很幸福。
这家伙怎么还保留那会儿的照片啊?她手机里不是有很多他们一起玩的合照,把那些打印出来不就行了?摸一摸,没有灰尘,她就这么珍惜大学友情啊?直接拉着她拍张新的不就好了?真是个怀旧的家伙呢。
周晨摇了摇脑袋,懒得想那么多,此刻,照片根本不是重点。
周晨给杨娜倒了一杯水,盖上被子后,打了辆车返回婚礼现场。
车上某人深呼吸,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婚礼现场的人散的差不多了,一眼就能看到有个人还趴在桌上睡着。
周晨松一口气,径直走向那个人。
“韩,韩一明,听见我说话吗?韩一明,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周晨轻轻摇着韩一明。
“家?不.....不要回家,家里太冷了,不回,这儿,这儿好,这儿热闹。” 韩一明被摇醒,开始不耐烦地嘀咕。
“人都散了,热闹什么呀,傻不傻~”
周晨拿上包,跌跌撞撞地扶着韩一明出去。
打上车,宁海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兴许是因为很久没回家了,从没发现,十月的雨,夹杂着幽幽的桂花香,还是......这个男人身上的香气?
韩一明侧身倚在周晨肩上,沉沉睡着。
“去哪儿?”师傅看着周晨一脸娇羞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哦哦,不好意思。那个....韩一明,你家在哪儿?地址给我一个?韩一明?”
韩一明扒拉着周晨的胳膊,睡得贼香。
周晨没办法,翻箱倒柜从他身上找出手机,拿出他的手指依次按压后打开手机,手机联系人第一位的昵称设置居然是“我的晨光”。周晨哭笑不得,那是她大学时候的手机号,现在已经不用了。翻开打车记录,周晨判断那个使用最多的地址应该就是他家,于是就让司机这么开了.....
14
“热,好热,难受,窗户开一下!”韩一明半撒娇地指挥周晨,周晨哭笑不得,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撒娇,还是靠在她肩上。以前的时候,那个人从来就是搂着她的肩,一口一个“我媳妇儿”,呵呵了。
周晨打开窗户,小雨夹着清风飘进来,撩弄着两个人的头发。
“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一章总则,第一条,本法是婚姻家庭关系的基本准则.....”韩一明被风吹得舒服了,开始背诵《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周晨翻翻白眼,作为学霸,其中有几条背得不是很准确呢。
下车后,韩一明跑到路边大吐一场,稍微清醒一点后,坐在地上,仰着头,晃着脑袋看着周晨。
“你....你是谁,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刚巴拉巴拉找我一顿告白的人是谁,小狗吗?”
“小狗?你才是小狗。我不是小狗.....你...你是谁?”韩一明突然双手抱住周晨的脸,轻轻晃动着,表情困惑,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这个生物到底是何方妖物。
周晨试探回答:“我是周晨,你的大学同学,总是考专业第一,害得你第二的那个女孩。”
“唔.....周晨,周晨!周晨是第一,我喜欢,很棒,她很棒!周晨喜欢翘课,肚子饿了喜欢吃巧克力棒,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头发很长,还有....还有,她喜欢的是别人.....唔,后来啊,她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呢?”韩一明放开周晨,开始蹲在地上找东西。
“韩一明,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雨还在断断续续下着,“咱还是先别废话了,告诉我,你家住几号楼啊?”
韩一明早上醒来,头很疼。去客厅转悠一圈,居然发现许久不冒烟的电饭锅里竟然煮着小米粥!
桌上有张纸条:
下雨了,借了你一把伞,回头联系一下,还你。
18301225348 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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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晨,你不是说你今天就要走吗?怎么还睡着,要迟到了呀!”
“额,妈,我暂时不走了,那个,找几个老同学叙叙旧。”
周晨用被子蒙上头,老妈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行吧,那你继续睡吧,我买菜去了,早饭在锅里,起来饿了就吃点。”
“恩恩,好的,知道了知道了。”
“别老是睡懒觉,这么大姑娘了,天天睡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到了婆家肯定得挨说,哎呀,都三十多了....”
“我29!29!还没过生日呢!”
女的临近三十岁的大槛,是不是都免不了挨说、挨嫌弃的命???天下父母一般催。
周晨踢开被子,手里拽着手机。明明告诉手机号了,他应该知道微信同步吧?等等,看看微信设置有没有出问题,松口气,没有,手机号可以同步添加微信。
昨天其实就几滴毛毛雨,根本用不到伞,幸好他醉了......他现在干嘛呢,那张纸条应该够显眼吧?
这都十点零一了,应该醒了吧?周晨左手刷牙,右手拿着手机;右手脱裤子上厕所,左手接替着拿手机,抹抹护肤品,眼睛盯着桌上的手机。洗漱完毕之后,周晨化上了精致的妆,穿什么呢?
该死的,以为就待几天没带几套衣服回来,昨天那身已经是最好看的了,不行,不能连着穿同一件衣服......白衬衫吧!简单大方,但会不会太过板正了?黑色那件有点低胸,不行,他看着会不会觉得我不正经?条纹那个....不行,太随性了,家里穿还差不多!
啊!!!怎么办,周晨开始挠头,现在临时买估计也来不及。瞄一眼手机,手机一直黑着,仅有的几次还是微博新闻。
十一点多,电话响起,陌生号,宁海市的!周晨将电视静音,清了清嗓子,数了5秒之后,周晨按下手机接听。
“喂?”
“你好,周晨,我是韩一明,大学里我们是同学....就是那个....那个我昨晚喝醉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关系,不麻烦,还好。”周晨坐在沙发上,手已经把沙发垫拧成一团。
“那个....我昨晚喝多了,没瞎说什么吧?”
阿?他忘了自己昨晚表白的事了?周晨有点不开心。
“........没,没说什么。”
“那就好。对了,伞就不用还了,小事。再次谢谢了,老同学。”
“哦....没事。”
那头的电话挂断。
杨娜发来微信:晨晨昨晚你没睡我家啊?大晚上的还回去干嘛啊?
周晨一脸心虚:哈哈,不回去会被老妈说
杨娜:哦,我待会儿要去见委托人,就不找你了啊
周晨:好好,你忙吧
周晨百无聊赖,看着窗边的那把伞。
那把黑色的伞,它压根没被打开过。
窗外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又要开始下雨了。
周晨白皙的脸突然放晴,露出好看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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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喝了多少,韩一明感觉头还是很疼,简单吃过饭后,韩一明倒在床上继续睡觉,难得没有案子折腾。
约莫下午六点半,门铃响起。
不知道响了多久,韩一明挣扎着起身,头感觉像被铅球砸过一样。
门打开,周晨拎着菜站在门外。韩一明一脸吃惊。
“下雨了,我是来还伞的,万一你上班没有伞怎么办?”
“额,我有....”
“顺便到晚上了,那就一起吃饭呗,我买了菜。你酒还没醒吧?咱们吃点清淡的怎么样?”
周晨不客气地单刀直入。
“啊?做饭?那....那我来做吧。”
“不用,你躺着吧,看你这个样子估计还在宿醉吧?”
“恩.....还有一点,那谢谢了,你真的会做吗?”韩一明的表情,明显在质疑,毕竟周晨一副不太贤妻良母的样子。
“必须会,都是老同学,不客气哈~那么...我开始了,先把菜洗了,”周晨拿出西红柿,青椒,土豆。
青椒被周晨掰得四分五裂,土豆削皮过后,只剩下1/2,分不清切丝还是切块。下锅之后,鸡蛋上面还粘着壳,周晨的手溅到油,吓得四处逃散......
总之,周晨笨拙的样子,完全是照着“傻白甜”话本去演的,不然呢,还能再明显一点么?明显是在勾引一旁的男士上手。
韩一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洗洗手,接过铲子开始炒菜,很快,三菜一汤,完事。
周晨拖着下巴,乖乖坐在一边,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韩一明认真做饭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脸色有些苍白,短发散在头上,虽然没有婚礼上看着精神,但却多了些温柔。
“吃饭吧,看啥呢?”
“没什么,好的,吃饭,”周晨抓起筷子尝了一口,“恩!好吃!像我妈做的饭!”周晨扒了一大口饭,西红柿炒鸡蛋,加了青椒更鲜;酸辣土豆丝加醋味更酸爽,芹菜炒肉味偏咸,不过就米饭是正好的,紫菜蛋花汤,里头加了香油和很多香菜,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香菜?
在南都市的那些年,早上上班,楼下的早餐摊子两个包子+一袋豆浆,中午外卖,晚上回去打完游戏,饿了点个外卖,如果外卖停了,就煮个泡面。康师傅的吃腻了,换汤达人,汤达人烦了,就泡菜拉面,总之,有“超市”的存在,她可以有很多选择,超市不会倒,货架上的东西似乎永远都在等着她去把它们领回家。厨艺确实一般,但懒得精进,反正好吃难吃,都是自己吃。
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可以找个人靠一靠,撒个娇的。找个人,回家就算什么都不说,但会一起做饭,简单闲聊一天的趣事,吐槽吐槽工作,饭后她刷碗,他洗澡去。洗漱完,两人互相倚着,一个看剧,一个打游戏,或者一个看书,一个加班。
但是在南都的这几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撑死就是玩玩居心不良的小奶狗,或者刷一刷电影什么的。以前她是很爱看那些甜甜的影视剧的,后来就不喜欢了,尤其近几年出了不少玄幻剧,男女主动不动要么就是“为了你,我宁愿负了天下人”,问过天下人答应么?天下人没了你不照样好好活着。要么就是“女主为了救男主甘愿死去”,生命是爸妈给的,这么早死了,谁给他们二老养老?死之前咋不交代一下男主,让他好歹将来记得给老人送个终呗?要么就是男女主爱了恨不能十好几世.....来来回回的都同一个人,不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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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点,土豆丝切得稍微有点厚,削了皮也没多少了,下次直接放过土豆吧.....”
周晨眼角刚想夸,但很快打住,换了个大白眼!
“就不,我跟土豆有仇!”
韩一明噗嗤一声笑出声,他一向严肃,或者总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这么一笑,像夜里走在路上偶遇的路灯,无需说什么,就那么在那里,已经能暖到一个路人荒芜的心里。
再一次,周晨看得入了神。
饭后,周晨抢着洗碗。
韩一明看着不太像是会马上停的雨,打开手机。
“走吧,我叫好车了,送你回去。”
“啊?”
“送你回去。”
“送你回去”这句话有歧义,是叫好车让她自己上车回去,还是他跟着她一起坐车回去?这不太可能...吧?!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周晨拿起包,拍拍自己的脑袋。人肯叫个车把自己送回去,已经很绅士了。
车到了之后,韩一明打着伞送周晨上了车后座,然后自己从另一边上车,挨着周晨坐进来。
“你?你怎么也上来了?” “送你回去啊。”
“不是,我是说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不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回?”
当然可以,公司来活儿的时候,她半夜两点多自己打车回家的时候多不胜数。
“有道理,这么晚了,确实不安全哈,我当然有点害怕。”周晨背过脸,被自己的厚颜无耻差点恶心到。
“恩,更何况你来看我,送你回家是应该的。”
一路上,两人加上司机都没说什么话,车上放着陈奕迅的《十年》,配上小雨,和十月的桂花香,周晨闭上眼,忍不住享受这一刻。
这个男人,感觉很不一样,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待着,她也感觉很舒服。
要是司机师傅能开慢点儿就好了,或者半路轮胎被轧?不不,这个太损了,要么是堵车,对,堵车好,可马路上的车况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堵车的样子,周晨有些泄气。
要知道,她家到韩一明的出租屋,大概一个小时十分钟,周晨安排自己六点半左右到他家,加上下雨天,那会儿肯定入夜,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蹭饭”,他肯定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在那之前,周晨在家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每隔五分钟都要看一下手机,那个人会不会邀请她吃饭叙旧之类的?自己对他而言应该是特殊的吧?
肯定是特殊的,九年的喜欢不是一般人可以替代的。
但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过就算不记得那天晚上说过什么,至少这份感情一直在的吧?这个家伙,就.....这么淡定吗?真是块百无聊赖的木头!车窗外的夜景都比这个人有趣。
18
“谢谢师傅,等她下车了,麻烦您再送我回去。”车停下,周晨的思绪被韩一明的话打断。
“到了?这么快?”周晨立马意识到自己不矜太持。
“恩,到你家小区,回家后给我发个微信吧,谢谢你给我做饭,拜。”韩一明的话,真是礼貌得太有距离感。
“恩好的,拜拜。”周晨慢吞吞下车,眼看着出租车驶远,撇撇嘴转身回家。
“回来了,不跟你那些同学多待会儿?”老妈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在意她在家的时间了。
“没,没啥好聊的。”有气无力的回答。
“多聊聊嘛,说不定他们有认识的单身男孩儿给你介绍一下呗。”老妈七拐八拐,总会最后拐到这个话题。
“说了没啥好聊的嘛,睡觉去了。”
“死丫头,洗洗再睡,在外面野了几年懒成这样,以后嫁人了不得遭人家嫌弃......还有那个....”
周晨关上门,老妈的话越来越模糊。
灯也不开,周晨倒在床上,像一只努力想充气,但无奈还是泄掉最口气的气球。
周晨叹口气,打开手机: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家。明天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吧,老同学。
放下手机,周晨脱光衣服进去洗澡,管他回什么,不重要了,他这样的态度,她还能期待什么呢。韩一明这个胆小鬼!胆小鬼!
这短暂的悸动,就当是这次回来的一次小插曲吧。
热水洒到身上,周晨闭上眼睛惬意享受短暂的个人时光。
不用期待任何人回复的感觉,真好。
床上的手机亮起:好的,你早点休息。一路顺风。
宁海机场。周晨耷拉着脑袋,在候机厅等着。
还有四十分钟才登机,周晨来得确实早,还不是因为家里那俩老头老太太,知道她要走,几乎毫无波澜。
“走了?哦好,记得给老爸领个女婿回来。”
“看天意吧,说不定刚出生呢。”周晨拖着行李嘟囔着,渐行渐远。
“你说啥?”
“这孩子,老大不小了都,都三十了,可怎么弄。”
.........
机场也好,火车站也罢,都是从一站去到另一站,或者从一站,来到另一站。
有送别的拥抱,也有再次重逢的喜悦。
恋人,家人。
老人,年轻人们,小孩儿。
空姐空少,免税店殷勤的服务员,行色匆匆的乘客,面无表情的乘客,低头看手机的乘客,发呆的乘客。
男人,女人。
周晨把脑袋架在行李箱推拉赶上,像个等待回到自己的星球的外星人,一双大眼睛,里面写着,好奇,不解,羡慕,落寞。周晨不喜欢一切车站,上学的时候去汽车站坐车离家去学校,手提两个大包,一包是零食,一包是干净的换洗衣服,背上再来一个书包,里面是成沓的卷子、习题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模拟个鬼.......工作的时候去火车站离家去另一个城市,就一个行李箱,母亲倒不会再塞零食,但会望着自己的孩子越走越远,她就那么在门口站着,一句话都不说,但又说了很多,天下的母亲都在说着:
孩子,你走吧。在外面好好工作,好好听领导的话,不要跟同事起争执。一顿三餐要吃饱,出门多带件衣服。家里不用担心,干不顺心了就回来,家里的房间永远给你留着,床单被罩还是你喜欢的样式,我们永远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
还有十五分钟,空姐开始广播还未登机的乘客登机。
周晨从发呆中惊醒,起身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跑。
手机收到韩一明的微信:周晨,你在哪儿?!
19
周晨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分钟,是他的消息,问她在哪儿。
周晨怔住,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莫名紧张。
空乘人员:“女士,您该上飞机了。”
再次收到第二条微信:别走,好吗?
第三条:我到机场了,没找到你,你在哪里?如果你没走.....能不能今天就别走了?
周晨呼吸开始急促,嘴角却已经笑开花。
周晨回复微信:在出发层等我。
周晨:“抱歉,我不上飞机了,谢谢!”空乘人员有点懵。
转身拽着行李箱,一路小跑,远远的,周晨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焦急张望着。全然没有前一天近乎冷漠的“客套样”。手上那是什么?花么?
周晨努力管理自己的表情,花的话......不对,可不可能只是过来送人的?不可能!他说了,别走。周晨自顾自点点头,出来后,刚刚还很远的韩一明,此刻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周晨内心一股热流乱窜,但,必须冷静下来。这个胆小鬼,终于开窍了。
“还....还好,你....你没走。”韩一明小口喘着气,手里玫瑰花已经是半残的状态。
“恩,我差点就走了,你.....”
“我刚忙完手头的案子,刚从事务所赶过来,想说买束花给你,女孩子不是喜欢花么?”
“就......只是送花?”
韩一明深吸一口气,把花堆到周晨面前:“不,不是送花的,我....昨晚你跟我说你要走,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但今天必须把那个案子结了,今天一整天,一想到你要走了,不知道再几年你才回来.....我心里就开始打鼓,坐立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
“你.....??”
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韩一明将花往周晨面前一横:“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还是得说.....我.....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韩一明高举着花,低着头,笨拙到语无伦次,“大一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可能你不会相信,我自己也不信,这么多年来,自从你大学毕业后消失,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跟他分手后,抱歉,我心里还挺高兴的,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守护你,但你突然消失了,我找不到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别说是韩一明,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周晨离开宁海之后换了手机号,注销QQ,除了父母和杨娜,谁也不联系,之前的一切人和事断得很干净。
“我知道,我们好几年不见了,加上.....你大学甚至没注意过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知道你,你叫周晨,法律系永远的第一,而你不知道,我就是那个紧跟着你的永远的第二名.....现在,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必须说出来,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一个交代吧。如果你不....”
“我愿意.......”
“什么?”韩一明抬起头,惊喜,但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等着我没有放弃,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周晨眼神闪烁,白嫩的脸蛋泛着粉红色的光泽。
韩一明眼眶泛红,直起身子,一只手拿着花,一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尝试插了几次兜好像都没插进去。
周晨接过花,被逗笑:“你这一路是被抢劫了么?花碎成这样?”
“没....没有,宁海的治安很好的.....就是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刚急着在机场找你,它就变成这样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再买一次,或者你不喜欢玫瑰花,我买其他的。”
“不用换,我就喜欢这束。”
两个人相视一笑,像两个好久不见的孩子。机场的其他人,其他的声音,此刻自动隔开,变成另一个世界。可不是,成年人有时候就像小孩子,或者说,恋爱中的人都是蠢人。
只一天两夜的时间,韩一明追到了这位法律系的冰山美人。
20
仅仅是一天两夜的时间么?阿不对,不能这么说。这对为爱苦苦守候十年,宁海第一痴情男人韩一明同学来说,挺不公平的,对吧?
“我饿了,带我吃饭去!”
“好,你想想吃什么?宁海的馆子我基本都知道。”
“哟,看来韩大律师平时可不少下馆子。”
“还好,我自己不常去,业务需求。”
周晨想起那天晚上他说起自己的奋斗史,一阵心酸。
“我不想下馆子,我想吃你做的饭!”
韩一明一愣,笑了,好,只要你想吃。
“我想吃,吃一次就放不下了,其他的饭都没有那顿香!走吧,我们去超市。之前看你家冰箱都没什么菜。你平时都不做饭吗?”
“偶尔做,太忙了就点外卖随便吃点。”
周晨把行李箱丢给韩一明,拉着他的手打车去超市。
“对了,某人既然喜欢我,昨天为什么对我那么客套疏远啊?”
“我....我是觉得你不可能喜欢我,这么多年了,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可你说你要走了,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的消息,你走也好,留也好,至少,我必须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你真傻......”
周晨把脑袋深深埋进韩一明的怀里。
韩一明感到胸口热热的,那是她的眼泪。他把头撇向窗外,神色复杂。
韩一明小区附近的超市。
“我在南都的时候,其实不怎么做饭,厨艺呢....你也看到了,不咋地,我喜欢去超市买一大堆零食。火腿泡面瓜子必备,然后来点薯片干果之类的,再来5听可乐,可我结完账发现,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我根本拎不动,那会儿才发现,两只手那么没用,哈哈,哈哈.....”韩一明推着车,周晨热情搂着他的胳膊,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了很多,韩一明微笑听着,“那会儿我就想,我一定要找一个高高大大的男朋友,这样去超市不管买多少零食,都有人帮忙拎着,而且是单只手哦,知道为什么嘛?因为....另一只手要牵着我呀!”听到这里,韩一明住脚,摸摸周晨的头:“这么多年,你怎么过得跟猪一样。”
没有几个人可以经得住这样温柔的抚摸,更何况是一个在外漂泊,独自疗伤的女孩儿。
周晨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外她本高冷、洒脱、反矫情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想拉着一个人,一直说,一直说,就说那些家长里短,生活琐碎,鸡毛蒜皮,甚至是睡觉前喝几杯水,她都想说一说,因为遇到这个人之后,她发现周围的一切变得生动极了,可爱极了。
他说,她怎么过得跟猪一样?
周晨只是笑着看着他,眼里全是他。
21
“韩一明,下次你早点找到我好不好?”
婚礼的那天晚上,周晨叫车带韩一明回家,安抚醉酒的韩一明。
韩一明借着酒意,撒着娇,将头暧昧靠在周晨肩上,嘴边的热气,不均匀地吹在周晨微红的耳垂上。这个动作是韩一明特意设计的,作为女人,一个封闭自己多年、再没有其他男人的女人,不可能招架得住这样的暧昧动作。
确实,周晨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开始没有规律。
早点找到你?我也想早点找到你,如果早点找到你,我倒是不用为卡在红圈所外面那么长时间发愁了。作为一个律师,一个有追求的律师,进入红圈所,意味着身份和荣耀,大把大把的案源上门,我不用舔着脸打电话,或者拉着那些人喝酒,赔上笑脸问最近有没有案子?
婚姻家事,房产纠纷,合同纠纷,刑事诉讼.....都可以的。
“没有,肥差都入了红圈所的口袋,你们就踏实接些小案子吧。”
凭什么呢?一样是解决问题,我们还便宜。就因为招牌不行?
这种请客吃饭还讨不到单子的场合,花费了我不少钱,好像都是这样,一听说是免费的,别人请客的,不管难吃与否都往死里吃,不管难喝与否,都要把白的,红的先叫上桌,啤的?拉低档次,配不上一身小心熨烫的西装。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身西装之一。
大家都这么喜欢贪便宜是吗?那什么时候轮到我。
还真是巧了,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当我从朋友婚礼的嘉宾名单里看到她的名字,阿,真的是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啧~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是比如说你千方百计想买到一个玩具但钱不够的时候,玩具店忽然就出了一个打折活动,而且力度很大那种。
周晨,你知道你有多值钱?
你最值钱的地方,就是“周晨是红圈律所金牌律师丁凯的前女友”。
22
半个月前,某商务晚会上,韩一明穿着正装,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
韩一明拿出名片:“李总好,我是君成律师事务所的韩一明,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您随时找我。”
李总接过名片,笑笑点头,转身把名片放进服务员的托盘里。
韩一明依旧礼貌微笑着。
韩一明转身走到一个身穿银色礼服的女人身边。
韩一明:“王总监,好久不见。”
王总监愣了一下:“哦....小韩呀,有事儿吗?”
韩一明:“额...没事儿,就是跟王总监打个招呼。”
王总监:“哦哦,是好久不见呢,那什么,你喝好哈。”
王总监有些不耐烦,韩一明识趣离开。
韩一明:“那您忙,我先去谈个事。”
王总监:“嗯嗯好呢。”
韩一明拿着名片满场跑,像一只大个儿苍蝇。
王总监转头看到丁凯,惊喜的尖叫声充斥会场。
王总监:“哟丁律师,你说你最近忙啥呢,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姐姐打牌。上次你给姐办的那个版权案,已经收到赔偿款了!”
丁凯,方达律所金牌律师,风度翩翩的他一出现,很快像吸铁石一样把众人吸过去。
丁凯标志性礼貌自信的微笑:“那就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最近我们在忙一个金融投资的案子,等忙完了,一定约上姐姐的时间练练牌技!”
王总监喜笑颜开:“哦哟,必须的呀。!“
丁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骚动的。
韩一明(画外音):怎么说呢,有时候咱们费尽心思,舔东舔西仍然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有了。
韩一明在角落里,看着光柱下的男人,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回到当下。
朱刚又一条微信:老同学拜托你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人少不热闹了就,到时候我老婆非得活剥了我,我还请了咱们系其他同学呢,像是赵庆,韩圆圆,张可为,周晨啊,都是咱们的老同学哦,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过来帮兄弟撑个场子吧。
韩一明看到“周晨”的两个字,眼睛发亮。
韩一明回复微信:嗯嗯,你到时候发我时间地址就行。
周晨,呵呵,不就是那个丁大律师大学时期,什么轰动全校的“校草与学霸甜蜜之恋”么?
连他这个整天忙着到处兼职打工的穷学生都听说了他们的事,可不轰动么。
后来好像分了,QQ群里还八卦过一阵他们的分手理由,当时他觉得烦,就屏蔽了。
那会儿大三下学期,除了必备的司法考大关,大家要么忙着考研,要么开始找律所实习,家庭条件好的,出国是不二之选。没钱的,就算出了国,那点钱,都不够在国外承担被一两次抢劫的费用......
韩一明泡在网吧里死盯着电脑,旁边是两桶泡面,里头插着火腿肠包装袋,还有半个包子。
律师这一行,第一家,很重要。第一个老师、第一个团队更是关键因素。大致是这么个情况:
好的律所(红圈)>国内大所>当地一线大所>普通律所。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是团队,比如你在一个好律所里跟着一个不好的团队,那也是会耽误一辈子。
这一点,韩一明比谁都清楚。韩一明必须比别人早好几年筹划自己未来的路,并且为之付诸行动。他的人生,错不得半步,没有退路,没有人为之买单。
司法考他是院里第二个过的,第一个,是学霸周晨。
23
五岁的时候,母亲杨秀告诉他,爸爸走了。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去天上了。”
小小的韩一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手里的冰棍都化出水了,“不回来了呀......唔.....天上是哪里?我要去天上找爸爸,爸爸还说给我折飞机呢!”想到这里,小韩一明得意地舔了舔冰棍儿。
听着孩子的话,葬礼上的人无不哽咽。一直拼命压抑自己的杨秀最终瘫坐在地上,搂着小韩一明开始放声大哭。
韩一明点燃一根烟,他时常回忆脑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把他高高举起,捧在手心疼的人:
每个人都有爸爸,我只有了五年,他给我留下比沾水的相片还模糊的记忆。那年,我5岁,跟他坐轮渡,没什么地理位置的概念,不知道去到哪里,只知道船缓缓开着,船下的水是暗黄色的,不断涌动着,好像随时会冲上来把整个船卷走,我下意识往后退,离开人群,钻到他怀里。他摸摸我的头,微微笑着,嘴巴干裂,皮肤比那船下的水还黄,皱巴巴的。那会儿我不知道他生病了,只是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可劲儿钻,他是我们全家的柱子,他在,一切都是安全的。不一会儿,船上有个人推着小车过来,里面装着吃的,现在想想,大致就是泡面瓜子卤蛋之类。小孩子不懂什么叫饿,但是遇到好吃的就知道叫唤,天性吧,我看着推车走过,依依不舍。他看到了,买下一盒泡面,我记得很清楚,尽管我不认字,红色的包装,后来想起来,那一定是“康师傅”。
我看着他缓慢撕开一包一包的调料,倒入开水,漫长几分钟后,香味开始飘出来,我迫不及待打开,他用叉子叉着面条,吹了又吹,然后送到我嘴里。真的很好吃,我也只能这么形容,我一下子全部吃完了,喝了几口汤,打了几个非常满意的饱嗝,他笑了,然后缓缓端起泡面喝起了汤,汤面上悬着几根面条,已经不冒气了,他还是喝光了,我习以为常,因为他总是吃我的剩饭,好像天生就该这样。天生该疼我,喂我吃饭,吃我的剩饭,把我抱起来举高高,骑大马,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他撕个包装袋撕得很慢,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他故作神秘,后来想起来,原来他只是没有力气而已......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泡面。
“明明,你看,太阳要下班了。”父亲指着远处,海天一色,太阳如被打破的颜料盘,最鲜艳的橙红色跌进了海平面,海面瞬间燃起一片红色。
“啊!爸爸,着火了!”我指着远处,惊恐尖叫着。
“没有,那不是着火了,那是太阳公公下班了,下班了就开心,开心了脸就红扑扑的。”
“为什么下班了就开心?”
“因为下班了,就可以回家了呀,比如爸爸下班了,就可以陪你一起踢球,给你讲故事了。”
“唔.....爸爸,我还想听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我要是小红帽,我就不会怕大灰狼,因为我可以叫上爸爸一起把它打跑!”
父亲被逗笑,摸摸我的头,但我那个时候看不懂他的眼睛......
“明明,如果.....如果爸爸有一天走了,很长时间不回来,你要乖乖的,不要让妈妈操心,好不好?”
“爸爸你为什么要走啊?”
“爸爸.....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那个地方每个人都要去一次,因为很远,所以得需要很长时间。”
“旅行.......就像小蝌蚪找妈妈那样吗?去很远的地方。找到了,是不是就能回来跟妈妈、明明在一起了?”我有点失落,毕竟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并不会像爸爸那样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恩......明明你看,”父亲指着远处的夕阳, “爸爸要去那里,听说太阳上面有很多又大又神奇的动物,比如长着翅膀的鲸鱼,会游泳的白马,头上长着三只角的狮子,还有恐龙呢......”
“哇!那爸爸你赶紧去吧,然后早点回来告诉我它们的故事。”小男孩儿的脸瞬间又放晴了。
父亲点点头,脸上的笑渐渐苦涩。
后来,他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我跟母亲两个人过,后来又多了一个男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24
七岁的时候,韩一明已经开始自己上下学了。别的小孩儿,且不说那种家里条件好坐小汽车上下学的,至少也能坐上大洋摩托,呼啦呼啦,老远都能听到引擎的声音,咆哮着一路疾驰,威风凛凛,路过桑塔纳,车里的女人孩子们都要伸出头看上一眼。再不济的,那也是雅迪电动车,轻巧快捷,粉粉的,上面还有帅气哥哥或者漂亮大姐姐的头像......
韩一明家只有自行车,买了好几年了,上面的“凤凰” 标志都磨掉了一大半。
“妈妈,今天下雨,你送我一下好不好。”
“妈妈也想,可是今天答应要帮你李伯伯家赶着大雨之前收麦子,一天给50哦。然后我就可以给我们家小明明买肉肉吃啦!”
韩一明开心拍拍手,背上书包,费劲打开一把笨重的伞,卯足劲儿冲向雨里。
还没冲出院子,韩一明突然想到什么,踉跄举着伞转身大喊:
“妈妈,老师让我问你,啥时候把这学期的学费交一下.....妈妈,我走了。”韩一明腾出手,使劲儿朝韩一明挥手,消失在雨里。小韩一明从来不会告诉妈妈,其实他很怕一个人放学回家,如果碰到冬天,天黑得早,路上没有灯,走着走着,就担心自己迷路了回不了家怎么办。有时候同学欺负他没爹,笑话他妈妈给别人洗衣服做佣人,他只是蜷缩着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起语文书背课文。
奇怪的是,他从来不会哭。即使是真正明白什么是“走了”,他还是哭不出来。
杨秀看着韩一明的背影,7岁了,个头比正常人小一截,身上没一块地方有肉,屁股蛋子都是深深陷进去的.....她总是很忙,给东家做席水宴,给西家哭丧,给王家收稻子,给张家的大棚挑菜,喂猪喂鸭喂羊,晚上上了床,绣一绣半成品衣服.......拼尽了全力,每个月她才能保证儿子十天见一次荤,半个月吃一次水果,早上能有带馅儿的馒头吃.....而她自己?早不当自己是个人了,猪狗牛羊虽是畜生,但至少不需要去拼命干活儿养活谁,只管把自己吃肥了,脖子一抹,一了百了。
韩一明只记得,那天之后的没几天,有个王叔叔上门,给他们家带了好大一块肉,还有很多零食。比如薯片,沙琪玛,那些零食韩一明见过,班里的赵小胖他们经常吃,但他没吃过,也从来不会像其他小孩儿一样伸手去要。
王叔叔撕开一包沙琪玛递给韩一明,小韩一明小心咬了一口,甜甜的,带着特有的芝麻香,跟平时吃的馒头可不一样,嚼一嚼,有些站在牙上,伸手抠一抠继续扔进嘴里,还是那种待着粘粘的、腻腻的甜味儿!韩一明开心笑了,沙琪玛真好吃,有人给买的时候真的很幸福。
从那之后,韩一明爱上了沙琪玛,甜腻的感觉,很长时间里就是他记忆里幸福的味道,因为他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25
杨秀是村里最好看的寡妇,就算带着7岁的孩子,放在年轻女人堆里,身段和脸蛋也绝对出挑。杨秀死了丈夫之后,自然,也惹得那些没结婚的、离异的男人们,明着抢着献殷勤,结婚的男人们,也只能心里干痒痒。王建国属于“明着”的那一群,长相一般,但是贵在会来事儿,见着杨秀懂得把握分寸,最关键的,做点小生意,收入稳定。杨秀心里清楚,有钱的男人,就算天天追着说喜欢,得到手了,也就跟他们柜子里的名牌商品一样,最后都是落灰的下场。而王建国属于“有点小钱”的人,精打细算。
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吧,杨秀带着韩一明住进了王叔,也就是王建国的家。
“爸!”
“哎!”
渐渐长大的韩一明,怎么着也明白,这声“爸”意味着什么。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小韩一明只知道学费能按时交上了,还能常常吃到肉,还有了个家。王建国经常呼啦呼啦骑着摩托,一路风驰电掣,接韩一明放学,路上遇着卖糖葫芦的,或者烧烤摊子,王建国一定会停车给他买点烤肠、臭豆腐什么的,辣得后座上的小男孩龇牙咧嘴,王建国抽着烟,露出一口黄牙大笑。
韩一明后来常会梦到这一画面,恍惚间,在梦里,他甚至会觉得,王建国那会儿应该是真心将他当成亲儿子疼他的吧?
除此之外,他又能知道什么呢?风一样的年纪,韩一明也跟其他普通男孩儿一样叛逆,泡吧买碟打游戏,篮球场更是他的主场,加上韩一明学习成绩一直是第一,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关注到,每次回家,母亲那疲倦的眼神里,带着多少无奈,甚至是.....恐惧呢?
高中之后,韩一明寄宿在学校,一个月回一次家。
“妈,我回来了。这次期中考,第一名!怎么样,你儿子有出息吧?”
“好,好,我儿子必须有出息!”杨秀端着成绩单慈爱笑着。只是很少散开头发的她,这次居然散着头发,遮住了本就不大的半张脸。
“妈,你还是把头发扎起来吧,看着精神。”
“恩....妈最近不喜欢扎头发,勒头皮。换个发型,妈是不是好看点儿?”
韩一明故意仔细端详一番,母亲在他眼里怎么着都是好看的,只不过,她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整个人黑了不少,不行,还是扎起来精神!
韩一明伸手拿起桌上的皮绳,转身撩起杨秀的头发,杨秀慌张躲开,可韩一明还是看到了!
杨秀左半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成了核桃。
“妈!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就是磕地上了。”
“谁打的,妈你说,谁打的!”韩一明在学校也好,村里也罢,就算顽皮,也从来没有跟人打过一次架,因为他不想让杨秀去低眉顺眼给人赔不是。就算挨大孩子欺负了,韩一明也只是冷冷躲开,从不冒进。可这并不代表,别人可以欺负他妈妈!任何人都不可以!
杨秀坚决不说,只是让他别管。
王建国摇摇晃晃进来,大白天的,打牌输了喝酒,醉了,回家!找媳妇儿要下酒菜!
“臭娘们儿,给老子炒个花生米,再....再炒个鸡蛋.....还有....”
韩一明什么都懂了,是他!韩一明转身去厨房,眼里冒着少见的寒气。
杨秀觉察出来跟了上去,韩一明已经抄起了厨房的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会想到杀戮。 “把刀放下!他再不济也供你上学,供咱们娘俩吃喝这么多年,妈被他打一下,就当是还他的债了!你是妈的命根子,你必须考上大学,将来工作挣到钱了,妈才有好日子过!”
韩一明大口喘气,杨秀说的......没毛病。如果非要换算,王建国对他们母子是不差的。
“儿子,你要是现在把他砍了,你就进去了!学上不了了,妈还有什么指望.....妈也不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26
后来,韩一明没有动王建国。临走前,韩一明警告王建国不要动他妈,王建国冷哼一声。
再后来,韩一明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杨秀被王建国拽着头发死磕脑袋大出血,好不容易醒过来,整个人都是傻的......韩一明拿刀架在王建国脖子上,逼着他签下离婚协议,然后带着母亲来宁海市,将她安置在最便宜的老人院,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打工,一边照看母亲。从那个时候起,韩一明就学会了精打细算,长远规划。
家教,餐馆服务员,酒吧、夜店服务生,陪喝陪聊陪唱歌,只要是有小费的肥差,他都会抢着干。至于吃饭....客人留下的,或者店里的零食,只要是吃的他都不挑,都可以就着凉水,对付着解决一顿饭。
一个圣诞节的晚上,同寝的同学忙着给女朋友准备礼物,规划着今晚的通宵路线,他则简单洗好衣服,背包出门。
“真是个书呆子,什么聚会也不参加,装什么清高,干咱们这一行,不多认识几个人,能混么?”
“算了,算了,人韩一明将来是要进红圈的人,哪稀罕跟咱们混啊!”
“就是,麦88走起!”
入夜,被圣诞节装饰一番的西海市,在零碎的雪花覆盖下,勉强变成了一座童话镇。只要童话镇里,大部分人是笑着的,它就有资格在童话故事里占用一席篇章。
麦88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再好听的歌,也经不住每个房间里,不同人种的蹂躏。
韩一明换上黑白色工作服,系着蝴蝶结,一手端着酒,一手端着水果,面带招牌微笑,熟练出入每个房间。
“您好,打扰一下,这是本店附赠在套餐里的水果,请享用。”
“您好,打扰一下,你们点的酒,我给你们开一下。”
“您好,打扰一下,给你们换一下麦....”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一秒,一秒就好,韩一明是绝对不会进入308房间的!
“卧槽,韩一明?!”
“哎,是他,韩一明,你怎么......”
韩一明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跑开的时候,已经被他的同洗同学们团团围住,像一只猩猩,一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拼命想要融于人类社会的,努力晋升为“人”的........猩猩。韩一明的脸红到耳根,忽暗忽明的霓虹灯下,他那张瘦削的脸透着倔强,无奈,还有...自尊被撕碎的惊恐。
他一直伪装得很好,在学校,是老师同学眼里的优等生,暖男学长,在外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家教哥哥。可他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流连在宁海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