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演变与定型
原标题:明清以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演变与定型
明清以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演变与定型
朱浩
摘要:“十二寡妇征西”故事自明代产生以来,流传非常广泛,遍及小说、戏剧、说唱等通俗文学领域,在继承原来故事传统的同时也发生着演变。“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必须紧戴两副脚铐——“十二”之数与“寡妇”之名,而明代以来各种版本的十二寡妇名单驳杂不一,有的只是“凑数”而已,但变动之中有一大趋势,即努力坐实“十二寡妇”之名,使其合情合理,最终由建国之后的扬剧《百岁挂帅》完成,即佘太君及其八房儿媳、两个女儿和孙媳穆桂英。在继承“西番兴兵来犯——杨家男将被围(或阵亡)——十二寡妇征西——敌我双方大战——胜利凯旋回朝”原有叙事框架下,扬剧《百岁挂帅》创造性地增加了出征之前杨家与宋王朝矛盾的情节,“十二寡妇征西”故事至此得到基本定型。
关键词:十二寡妇征西演变扬剧《百岁挂帅》定型
清代张澍(1781—1847)有首诗云:“延州四载厉锋铓,总管泾原武又扬。此地高台何日筑?传讹不异寡妇杨。”[1]在这首诗之下还有作者的题注,对所谓的“狄台”、“狄青敖”等古迹进行了辩诬,以为本无其事,乃民间讹传所致,而“寡妇杨”即“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也是如此,当其为“嗢噱”一笑而已。张澍是清代乾隆、道光年间著名学者,精通金石考据之学,他从事实出发来判断“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为讹传虚构,自然无可厚非。但今天的文学研究者当然不必以“史实”为藩篱而自限,而应从民间文学角度研究其产生与演变之轨迹。“十二寡妇征西”在杨家将系列故事中比较独特,壮怀激烈之中又带有几分悲怆,笔者曾撰文考证“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在明代产生的原因[2],本文拟顺流而下,继续探讨明清以来该故事的演变与定型。
一、戴着镣铐跳舞:明代两种版本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
最早完整记载“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是明代万历年间的两部杨家将小说。一是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唐氏世德堂刊印的《南北宋志传》,共一百回。其中的后半部《北宋志传》(十卷五十回),叙述杨家将故事,后来单独成书。另一种是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卧松阁刊印的《杨家府世代忠勇演义志传》(以下简称“《杨家府演义》”),八卷五十八则。这两部小说,都是以说书人的话本作为底本,兼采已在民间流行的众多杨家将故事编写而成。
首先看《北宋志传》。《北宋志传》从四十八回至第五十回,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作结。其梗概为:宋真宗年间,西夏达达国王李穆派遣号为“殷太岁”的殷奇和号为“黑煞魔君”的束天神两位大将,率领十万兵马侵犯宋朝边境。杨宗保挂帅出征,不料中计而受困金山,形势危急之下,大郎之妻周夫人率领十二寡妇征西,随行还有穆桂英、八娘、九妹三人,解围成功,凯旋回朝。战场的较量,多以“法术”取胜。此次征西的统帅是周夫人,令婆(佘太君)虽健在但没有同行。
为了行文方便,我们先来计算《北宋志传》中杨宗保的年龄。大破天门阵时,杨宗宝十四岁挂帅(见第三十六回),破阵时柴郡主生下杨文广,乃杨宗保的弟弟(《杨家府演义》中杨文广是杨宗保的儿子)。当“十二寡妇征西”胜利回朝接受皇帝封赏时,小说中明言“时文广一十五岁也”(第五十回),可知杨宗保此时二十九岁。杨宗保是杨六郎之子,那么据此推算,十二寡妇征西中杨家众儿媳的年龄,高于杨宗保一个辈分,应该大概五十岁左右。
《北宋志传》给出了十二寡妇的姓名及详细介绍:
桂英曰:“令婆勿优,小妾当部兵救之。”令婆曰:”汝一人如何去得?”八娘、九妹曰:“女孩儿二人愿相助同往。”令婆未应。堂前十二寡妇:
周夫人(杨渊平妻,最有智识),
黄琼女(六使之妻,好使双刀),
单阳公主(萧后之女),
杨七姐(六使之女,尚未纳婚),
杜夫人(杨延嗣之妻,十二妇中,惟此一人乃天上麓星降世,幼受九华仙人秘法,会藏兵接刃之术,武艺出众,使三口飞刀,百发百中,杨府内外之人,莫不尊敬之),
马赛英(杨延德之妻,善使九股练索),
耿金花(小名耿娘子,延定之妻,好用大刀),
董月娥(杨延辉之妻,目力精锐,乃有百步穿杨之能),
邹兰秀(延定次妻,极善枪法),
孟四娘(太原孟令公养女,为渊平次妻,有力善战,军中呼为孟四娘),
重阳女(亦六使之妻,善使双刀),
杨秋菊(杨宗保之妹,武艺高强,箭法更精)
一齐近前请行。周夫人曰:“既侄儿有难,凭我等众人武艺,一者为朝廷出力,二者省令婆烦恼,定要救回宗保也。” [3]
这份十二寡妇名单,即杨家第二代男将的9位夫人们(大郎夫人2位、二郎夫人2位、三郎夫人1位、五郎夫人1位、六郎夫人2位、七郎夫人1位)、杨家第三代杨七姐、杨秋菊以及萧太后之女单阳公主。
表面看来,人出有名而且介绍详细,但其实存在很多疑点。杨秋菊是杨宗保的妹妹,杨宗保此时二十九岁,其妹妹年纪应当在二十岁上下,不知为何也成了寡妇;单阳公主是十五年前大破天门阵时俘获的萧太后的女儿,当时年纪应当在二十岁上下,现在是三十五岁上下,书中未言其结婚,不知为何也成了寡妇;最荒唐的是名单中明言“杨七姐(六使之女,尚未纳婚)”,明明年少还未结婚,为何也成为“十二寡妇”之一员?如果一定要凑足“十二”之数的话,为何不用八娘、九妹来代替杨七姐和杨秋菊呢?八娘、九妹不是更有寡妇的可能性吗?可见这个“十二寡妇征西”的名单其实虚实不清,情理不符。
再看《杨家府演义》。“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情节,被安排在该书第八卷第六则,标题即是“十二寡妇征西”。其梗概为: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西番新罗国大将“八臂鬼王”张奉国率领十五万兵马侵犯宋朝边境侵,年已六十岁的杨文广挂帅出征,不料中计受困白马关,军情险急。但此时朝廷没有良将带兵去救应,佘太君、穆桂英也都已去世,情势危急之下,杨宣娘(杨文广的姐姐)率领十二寡妇出征,解围成功,凯旋回朝。战场的较量,也多以“法术”取胜。
该书十二寡妇的名单是:周氏女、孟四嫂、耿氏女、邹夫人、董夫人、白夫人、马夫人、刘八姐、殷九娘、满堂春、杨秋菊、杨宣娘。下面我们根据《杨家府演义》上下文的具体情况来仔细分析这份名单。
杨宣娘,是杨宗保的女儿、杨文广的姐姐。既然杨文广此时已经六十岁,那么杨宣娘也至少六十几岁,《杨家府演义》提到她曾因战功被皇帝封为“鲁国夫人”(第七卷第六则)。我们按照“寡妇”的标准,默认其丈夫已经去世,是一个寡妇。
满堂春,是杨文广和杜月英所生的女儿。书中杨宣娘对满堂春说:“我只怕你年幼,去救不得”(第八卷第六则),可见她大概十几岁到二十来岁之间,即使已经嫁人,其丈夫也是年纪轻轻。我们暂且也按照“寡妇”的标准,默认满堂春年轻的丈夫已经早死。
杨秋菊,前文未见此人。前文曾提及杨七姐,是杨六郎的女儿,只在天门阵里出现一次,后文没有再出场。我们假设杨秋菊就是杨七姐,属于杨家第三代,此时最小也应该超过百岁(详见下文分析)。她是寡妇无疑,但这么大年纪是否还能出征打仗,这也暂且不提。
董夫人,前文未见此人。如果只从名字上考察,董夫人在前文其实曾出现过一次,是辽国女将,在天门阵中扮黎山老母,早已被穆桂英射中眼睛而死,不可能成为杨家的寡妇。所以这个已经死去的辽国女将董夫人,肯定不是“十二寡妇”中的董夫人。
其它周氏女、孟四嫂、耿氏女、邹夫人、白夫人、马夫人、刘八姐、殷九娘等八人,小说前文没有提及,都是第一次出现,比较突然。
也许读者会问:佘太君有七个儿子,难道这些寡妇不是众儿媳吗?佘太君还有两个女儿,难道“刘八姐、殷九娘”不是八娘、九妹吗?答案是不可能。在《杨家府演义》人物系统里,第一代是杨业和佘太君,第二代是七个儿子及其夫人、两个女儿(八姐、九妹),第三代是杨宗保及其妻子穆桂英、杨七姐,第四代是杨文广(杨宗保与穆桂英儿子)及其三个妻子(杜月英、窦锦姑、鲍飞云)、杨宣娘(杨宗保女儿)。十二寡妇之所以要征西,是因为要营救因征西而被敌人围困的杨文广,而此时“杨文广年已六十”(第八卷第一则),“时木(穆)夫人已死”(第八卷第六则)。穆桂英已经去世是合理的,因为前文穆桂英曾说过“妾年五十才生文广”(第六卷第七则),如果此时没有去世,那就已经110岁了。那么,以此为标准来推算,穆桂英的长辈即杨家第二代中的众儿媳和八娘、九妹,此时如果尚在人间,也至少125岁了(按照比杨家第三代的穆桂英大15岁计算)。活着尚且不可能,何谈去征西呢?由此可见,《杨家府演义》中十二寡妇的名单也是本糊涂账。
以上明代两个版本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令人疑惑之处在于:为何一定要凑足“十二”之数?为何一定要是“寡妇”?如果实在凑不齐“十二”个“寡妇”,为何不叫“十一寡妇征西”或者“十二女将征西”呢?为何不顾现实的荒唐和书中的自相矛盾而一定要定为“十二寡妇征西”呢?答案要追溯到该故事产生之初。据笔者考证,“十二寡妇征西”故事来自于明代社火中由十二位手持武器的白衣女子组成的舞队,白衣女子对应“寡妇”,手持武器对应“征西”,民间艺人在看到这种民俗场景时,突然灵机一动将其编入杨家将故事,遂成“十二寡妇征西”的传说[4]。也就是说,“十二”之数与“寡妇”之名就像镣铐一样,必须伴随该故事的始终。
但是一下子到哪里去找十二个寡妇呢?只能生拼硬凑出来,完成“十二寡妇征西”这个情节即可。如此不符情理,为何老百姓还能欣然接受呢?《缀白裘?十一集序》曰:“事不必皆有据,人不必尽可考。有时鄙俚之俗情,入当场之科白,一上氍毹,即堪捧腹。”[5]什么是“鄙俚之俗情”呢?就是中国传统伦理与道德观念下的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在杨家将系列故事中,杨家“天波府”从来不计较个人、家族的得失,个个都是忠君爱国、抗击异族侵略的忠臣良将,其它一切“合理”与否,统统都不在话下[6]。人们不(愿)去考虑:十二个白发苍苍的女子是不是真能驰骋疆场,大败来犯之敌。既然杨家众多男儿多战死,朝廷又昏庸无能,那就由剩下的女人们来承担保家卫国的重任吧!此外,按照民间伦理中的“孝”与“贞节”观念,既然是杨家的女子,丈夫离世之后,断然没有再嫁的道理,故必须守寡!此乃难以抗拒的“鄙俚之俗情”也,所以不计较年龄,不问合理与否。
《杨家府演义》十二寡妇名单中的周氏女、孟四嫂、耿氏女、邹夫人、董夫人、马夫人等,从作者的情节安排初衷来看,显然应是杨家七个英雄男儿的夫人们,就如《北宋志传》中的周夫人、孟四娘、耿金花、邹兰秀、董月娥、马赛英等。但在《杨家府演义》人物系统里,这些夫人因在年龄上自相矛盾,所以该书索性只列名字,而没有像《北宋志传》那样详细介绍。而刘八姐和殷九娘,从作者的安排初衷来看,也应是佘太君的两个女儿,但也因在年龄上自相矛盾,索性各加一个外姓以示区别。
对比来看,两部小说中“十二寡妇征西”故事情节有所不同:《北宋志传》救的是杨宗保,挂帅的是周夫人(大郎之妻),征的是西夏国,敌方将领是“殷太岁”殷奇和“黑煞魔君”束天神;《杨家府演义》救的是杨文广,挂帅的是杨宣娘(杨宗保女儿),征的是西番新罗国,敌方将领是“鬼王”张奉国。此外,两书中的十二寡妇名单也不尽相同,敌我双方大战的细节也多不相似,故笔者猜测二书之“十二寡妇征西”情节可能来自不同的底本。
然而,两部小说中“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相同之处更值得留意,对后世影响深远:一、叙事模式都是“西番兴兵来犯——杨家男帅被围——十二寡妇征西——敌我双方大战——胜利凯旋回朝”;二、十二寡妇名单中都以杨家第二代男将(从大郎到七郎)的夫人们为主;三、以战争情节为主,而且都有巫术色彩。这些相同之处,被后来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继承的同时,也有新的演变,尤其是十二寡妇之名。
二、 十二寡妇到底是谁:清代“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演变
入清以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在民间流传非常广泛,遍及戏剧、小说、说唱等通俗文学领域,虽然在叙事模式和战争情节巫术化等方面继承原有,但是十二寡妇的名单多不一致。如前所述,明代两部小说中的十二寡妇之名,存在虚实不清、情理不符之处。入清以来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为了凑足“十二”之数和“寡妇”之名,可以说是各尽所能,虽然不尽相同,却可看出努力坐实十二寡妇名单、尽量使其名实相符的共同倾向。需要说明的是,下面只讨论与明代两本杨家将小说有所不同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清代翻刻本小说以及像潮州歌册《新造十二寡妇征西番》内容完全袭自《北宋志传》等照搬原有者,则不予赘述。
在说唱方面,清代宫廷升平署抄本《鼓词绣像十二寡妇征西》多袭《杨家府演义》中“十二寡妇征西”情节。例如十二寡妇救的都是杨文广,鬼王都摆下迷魂阵并毁坏可救命的井水;《杨家府演义》中鬼王妻子管氏被杨家将所杀,鼓词中则是鬼王的姐夫管太岁和管夫人被杨家将所杀;都有杨宣娘用黄布条施展法术破了鬼王妖术;都是杨宣娘活捉鬼王并用三昧真火烧炼鬼王取出仙丹,才让鬼王命归西天等。[7]但鼓词比《杨家府演义》中的“十二寡妇征西”内容多出将近一倍,原因是更改和增添了一些内容。更改的是十二寡妇名单,增添的是敌我双方大战中用阴阳神怪的法术斗法的情节,但仍延续原有的叙事模式。
鼓词中的十二寡妇是:董夫人(大郎夫人)、周氏女(二郎夫人)、邹夫人(三郎夫人)、孟四嫂(四郎夫人)、王怀女(六郎夫人)、杜夫人(七郎夫人)、八姐、九妹、穆桂英(杨宗保夫人)、杨秋菊(六郎女儿,柴郡主所生)、杨宣娘(穆桂英女儿)、满堂春(杨文广女儿)。对比《杨家府演义》,这份十二寡妇名单做了如下修改:删去了杨五郎夫人马夫人、刘八姐、殷九娘等三人,增加了穆桂英、八姐、九妹等三人。这种修改有其合理之处:杨五郎出家并未身亡,所以其夫人不算是真正的寡妇[8];穆桂英名气最大,而且夫君身亡,适宜加入十二寡妇的队伍;刘八姐、殷九娘在《杨家府演义》中身份交代不清,这里换成与杨家众儿媳年龄相仿的八姐、九妹。
这些变动虽然较为合理,但是鼓词不仅保留了杨家第四代杨宣娘、杨家第五代满堂春,而且因袭了《杨家府演义》年龄上的混乱。鼓词中明言杨文广已经“年近七旬”,若按照每代20岁来推算,其母杨家第三代穆桂英大概90岁,杨家第二代的众儿媳则至少110岁,如何上阵杀敌?鼓词中明言满堂春“年方二八”,16岁如何成为了寡妇?
由此看来,鼓词《十二寡妇征西》中的十二寡妇名单,保留了杨家第二代众儿媳为主体的传统(虽然删去了五郎夫人),增加了八姐、九妹和穆桂英,这是较为合理的改动。但其仍然存在杨家几代人在年龄上的混乱,而且为了凑足“十二”之数,不惜拉入16岁的满堂春。所以,鼓词在努力坐实十二寡妇名单方面,虽有进步,但效果并不理想。
小说和说唱文学的叙事较为线性、平滑,读者和听众对故事中的十二寡妇名单可能不会过于深究,但戏剧的叙事和表演直接面对观众,在情节、细节上需要更为用心,否则观众可能当场就会产生疑惑或不满。正因如此,坐实十二寡妇名单的努力和效果,在戏剧方面体现地最为明显。
“十二寡妇征西”故事被编为戏剧,首见于清代杨映昶《都门竹枝词》“其四”:
林丑矮张逗笑频,贴来满座抖精神。
亮台新戏今朝准,寡妇征西十二人。 [9]
杨映昶,字米人,安徽桐城人,《都门竹枝词》共一百首,乾隆六十年(1795)写于北京。既曰“新戏”,说明“十二寡妇征西”首次编演于乾隆年间的北京;既曰“十二人”,那么舞台上出现有12名杨家女将。
这部乾隆间的“新戏”,在整个清代再也没有文献提及,更别提会有剧本流传了。乾隆之后该剧目是否仍在上演?剧中“十二寡妇”到底姓甚名谁?这些信息都不被文字记载,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类似的遗憾还有很多,因为地方戏较少文人关注,故文字材料较少,其剧本、剧目等重要问题的探讨都无法据实展开论证。然而,文献虽无考,我们却可从清代两幅民间年画中获取该剧在苏州和山东演出时的一些信息。
苏州桃花坞有一幅晚清时的戏曲年画,画中纯是杨家女将,表现舞台演出中周夫人升帐点将,众女将两厢排列的场景。从左至右分别为:穆桂英、杨秋菊(宗宝之妹)、孟四娘、重阳女(六使之妻)、单阳公主、黄琼女(延昭之妻)、九妹、周夫人(渊平之妻)、八娘、杜夫人(延嗣之妻)、马赛英(延德之妻)、董月娥(延辉之妻)、耿金花、杨七姐(六使之女)、邹兰秀(延定之妻)等15人。该年画顶部用大号字写着剧目名称“杨家女将征西”六字,但在这六个大字中间,又夹入“十二寡妇”四个小字[10] (图1)。这幅年画可能反映出绘制者的矛盾心理:一方面,画中是15名女将,所以题名为“杨家女将征西”;另一方面,在大号字的题名之间,又嵌入“十二寡妇”小字,大概因为忌惮“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在民间的普及性,特地告诉观众这出戏演的是该故事,至于哪些是寡妇就不必说明了。
山东杨家埠的一幅晚清时期的戏曲年画,在十二寡妇名单合理化方面则更进一步。该幅年画顶部用大号字写着剧目名称“佘太君点兵众女魁征西”,是“大横披,55.5×115cm,清代,半印半绘,复茂益画店,上海图书馆收藏”[11] 。该年画采用半印半画人工粉脸的形式,表现舞台演出中佘太君升帐点将,众女将两厢排列的场景(图2)。从舞台场面来看,该剧目以“升帐点兵”为重要场景,中军帐中的主帅估计少不得要念一句“众将少礼,站列两厢”,为了烘托舞台氛围,大概还要把每位女将的名字点一遍,烘托出悲壮豪迈之氛围。
画面中佘太君坐在中军帐中,两边各有五名女将,身后两边各有两名持军旗的女副将,场地中间还有一名男将和一名女将。这名男将叫“杨宏”,花白胡子,右手持大刀,左手持马鞭,是杨家天波府的老家将。这名女将手持金枪,名为“□英”,应是穆桂英。画中人名有的模糊不清,这里全部列出:佘太君、八姐、九妹、王怀女、柴郡公主、大夫人、三夫人、五夫人、排风、□夫人、□英,□夫人,正好是12人。
从这幅画可得知,清代后期山东演出《十二寡妇征西》戏剧时,严守“十二”之数和“寡妇”之名,十二寡妇是佘太君及其两个女儿、七个儿媳、一个孙媳和一个烧火丫头,而且挂帅之人是佘太君。相比于明代两部杨家将小说,戏剧中增添了佘太君、八姐、九妹和排风等四人,同时撤消了容易使人怀疑年龄不符的杨宣娘、杨秋菊、满堂春、杨七姐等晚辈,使得“十二寡妇”名单更趋于合理。
其中,只有杨排风的身份比较可疑。民间有一本叫《杨排风》的戏,讲有一次辽兵犯境,镇守三关的杨六郎向天波府搬救兵,一个烧火丫头叫杨排风的,她说由她带兵去打仗,焦赞、孟良笑话他,却都被她打败了。杨排风作为杨家天波府的一个丫环,作用就像这幅戏曲年画中的老家将杨宏一样,体现杨家上上下下都能忠君爱国,在主人的感召和影响下抵抗侵略。也就是说,杨排风可以加入征西的队伍,但却不适宜作为“十二寡妇”之一,因为“十二寡妇”是一个家庭及血缘的集体,只能在杨家的女性成员(佘太君及其女儿、孙女、儿媳、孙媳等)中产生,不适宜突兀地拉进来一个丫头家将。
清末苏州桃花坞年画“杨家女将征西”(小字“十二寡妇”)
清末山东杨家埠年画“佘太君点兵众女魁征西”
由上可见,清代“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在继承明代小说原有情节和模式的同时,在“十二寡妇”名单上可谓各显神通,共同倾向是尽量使其名实相符。完成度最好的是晚清时期山东地区演出的《十二寡妇征西》戏剧,十二寡妇分别是佘太君及其两个女儿、七个儿媳、一个孙媳和一个烧火丫头,删去了年纪较为年轻的杨宣娘、杨秋菊、满堂春等杨家第三、四代女将。虽然杨排风的身份仍然令人怀疑,但相较其它版本的十二寡妇名单,在总体上这份名单更趋于合理。
三、扬剧《百岁挂帅》:建国之后“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的基本定型
民国时期,扬剧连台本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曾在上海演出过,深受观众欢迎,但后来由于戏班解体,演员分散,该剧绝迹于舞台[12]。所谓幕表戏,就是没有剧本,只有一块牌子或一张幕表,写这本戏的分幕,以及谁先谁后、如何表演等提纲,演出时演员自由发挥,所以主要依靠口耳相传来传承。
到了建国后的五十年代末,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这部虽是扬剧的传统剧目,但已有二、三十年不演,“不但没有剧本,也找不到比较详细的幕表”[13],而且“已无人能说出个明堂,只有扬州老艺人周荣根还记得几个人物名字和一个极简单的路子。”[14]这个简单的路子就是一个悲剧开头、喜剧结尾的提纲:清明佳节,佘太君正欲率领众家儿媳前往祖庙祭扫,忽见杨宗保灵柩运回,众人痛哭昏倒。边关危急,在八贤王的劝说下,大夫人挂帅,杨家十二寡妇征西。两军阵前,穆桂英使用生死相克、阴阳神怪的法术取胜,结尾用杨文广招亲的大团圆收场。[15]
从此简单的提纲看来,民国时期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将之前该故事中的杨宗保被困改为阵亡,增加了哀伤的氛围,由此穆桂英也成为寡妇。可能为了缓解剧中的过分感伤,最后又增加了杨文广阵前招亲的喜庆结尾。虽有这些改动,但该故事“西番兴兵来犯——杨家男帅被围——十二寡妇征西——敌我双方大战——胜利凯旋回朝”的基本叙事模式并没有本质地改变,只是把杨宗保“被围”改为了“阵亡”。
1958年12月,江苏省扬剧团开始改编传统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但是第一稿效果不好,走的是原本提纲的老路子。从第二稿起,江苏省委宣传部指定吴白匋以文化副局长身份具体主持整理改编工作。吴白匋先生精通戏曲,以“古为今用”的理念,在保持原著基本精神不变的情况下,采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方法,“不拘泥于历史和演义,或者本剧种的老路子”[16],进行大刀阔斧地删除和增益。
吴白匋先生认为,过去扬剧《十二寡妇征西》的老路子由于受时代限制,存在着一个主要缺点,即是“伤感有余,悲壮不足”,所以在保留开头杨宗保边关阵亡的情节下,“删去了剧中过分哀伤的情节,突出了爱国主义精神”[17],然后“细加研究,确定主要写四场戏:第二场写是否将宗保噩耗告诉太君,介绍杨家人物和存在的困难;第三场写宋皇是否信任杨家,亲来请兵,说明矛盾;第四场写杨家是否决定发兵,将宋皇和杨家的矛盾推到顶点,并加以解决;第五场写是否携带文广出征,写杨家解决一切困难,终于全家出动”。[18]吴白匋先拟好一个详细提纲,后与石增祥(银洲)、蒋剑峰(江峰)和石来鸿(仲飞)分头执笔,到1959年3月,共修改五次,终把故事的全部骨架充分树立起来。
由上可知,正如主持改编的吴白匋先生所言,该剧“名为整理,实际上是创作”[19] 。正因如此,本文将《百岁挂帅》的著作权归为吴白匋先生,而与民国时期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区别开来。
与之前各种版本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相比,扬剧《百岁挂帅》主要进行了以下四个方面的变动:1. 彻底合理化十二寡妇名单,即佘太君及其八房儿媳、两个女儿和孙媳穆桂英。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增加了杨八郎夫人这个人物。2.以描写杨家与宋王的君臣矛盾为主。通过解决这个矛盾,既描述了朝廷的薄情寡恩以及杨家在“留根”和“出征”之间的左右为难,也表现了杨家女将在大敌当前时仍以天下百姓为重,捐弃君臣私怨,克服家族困难,慨然出征的英雄爱国行为。3. 将挂帅者改为百岁的佘太君,将其定为全剧主要英雄人物,因为“把大夫人挂帅改为佘太君挂帅,不仅为了由她率领全家上阵,比较合理,更因为百岁挂帅可以更好地突出爱国主义主题,加强浪漫主义色彩”[20],由此剧名改为《百岁挂帅》。之前只有晚清山东地区的戏曲将佘太君作为挂帅者。4. 删除对西夏征战中以阴阳神怪法术取胜的迷信情节,即“去巫化”,增加穆桂英与杨文广“比武”以及老太君智取敌军的情节。
前两点是扬剧《百岁挂帅》最具原创性的部分,而后两点更多是承接前两点以及当时社会背景之下的自然呈现。第三点将挂帅者改为佘太君,乃是佘太君进入征西十二寡妇名单之后的必然结果,既然她带领全家上阵,挂帅者自然非其莫属;第四点删除巫术化的战争情节,是建国之后党破除封建迷信风气之下的自然反应。
吴白匋先生作为一位由传统士大夫到新时代的知识分子[21],不仅极谙传统戏曲艺术,而且先后在多所大学担任教授。作为一位“文士”,面对一个充满传奇、浪漫乃至荒诞色彩的民间故事,吴白匋先生采用“现实主义和积极浪漫主义相结合”[22]的创作方法,一方面要保持原著基本精神以及民间的视角和风格,亦雅亦俗,这在表现杨家与宋王的内部纠纷上体现得最为充分;一方面要兼具文学性和现实性,尽量使内容和情节符合逻辑与常理,这在“十二寡妇”名单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增加杨八郎夫人,是十二寡妇名单合理化的关键。明清以来“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中的十二寡妇名单,以佘太君的七房儿媳、两个女儿为主体,佘太君和穆桂英后来也陆续加入,唯独剩下一个名额不好安排,有的甚至把杨家第四代年轻女子或者烧火丫头杨排风拉进来凑数。扬剧《百岁挂帅》则将最后一个名额给了八郎夫人,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从而彻底合理化和坐实了十二寡妇名单。
在扬剧《百岁挂帅》之前,各种版本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中从未出现过杨八郎夫人。[23]杨业原本并没有第八个儿子,即使在明代戏曲小说中,杨八郎的故事也不见踪影。郑骞先生说:“元明小说戏剧,从无所谓义子八郎,其见于记载,始于《昭代箫韶》。”[24]清嘉庆年间的宫廷大戏《昭代箫韶》中,杨业多出了一位义子杨顺,其乃“令公王贵之子,自襁褓继为螟蛉。”杨顺在救援呼延赞时被擒,改名王英,假意降辽,与青莲公主成婚,八郎杨顺显然“身在辽营心在宋”,最终与宋军里应外合,使得辽国萧后同意投降。这个情节对后来晚清连台本戏《雁门关》(又名《八郎探母》)有直接影响,这部剧才让杨八郎的名声真正光大起来[25]。有了杨八郎这个人物,自然就会有八郎夫人,但“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从未将八郎夫人吸收进来,直到建国之后的扬剧《百岁挂帅》。
梳理明清以来十二寡妇名单的演变,可制成下表:
从此表可知,明清以来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中,佘太君的众儿媳和两个女儿,一直都是十二寡妇名单的主体。不同的是,明代两部小说中的众儿媳中,有的是杨家男儿的正妻,有的则是其次妻,然而清代以来则全部是一夫一妻,这也体现出民间的情感趋向和婚姻观念的变化。此外,十二寡妇名单中,在佘太君的众儿媳和两个女儿之外,还有三四个名额需要分配下去,小说和说唱处理该问题时有“凑数”之嫌,不惜把未结婚的少女也拉进来,大概因为读者或听众不会太过留意和深究。但是到了直接面对观众表演的戏剧,就在十二寡妇名单上更为用心,不断使其合理化,直至建国之后扬剧《百岁挂帅》的最终完成。
1959年初,由吴白匋等人编成的扬剧《百岁挂帅》,在江苏省第三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亮相演出时,被评为优秀剧目,同年秋赴京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献礼演出,受到各界热烈好评。田汉、马少波、曲六乙等人纷纷撰文赞扬,并将其作为“戏改”成功案例进行推广,不仅拍摄了同名戏曲电影,而且被京剧、豫剧、滇剧以及其他全国各地剧团纷纷移植和改编。至此,产生于明代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由于扬剧《百岁挂帅》的艺术性以及国家力量的推广,得到基本定型。
当然,基本定型并不等于完全照搬,而是继承和借鉴扬剧《百岁挂帅》最具原创性的两点。一是十二寡妇名单,即佘太君及其八房儿媳、两个女儿和孙媳穆桂英,佘太君挂帅乃是其加入这份名单的自然结果。二是增加出征之前杨家与宋王朝的内部矛盾,这是之前各种版本“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中没有或未充分展开的部分。也就是说,之前的“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其情节重点是敌我双方大战,决定出征只是杨家自然生发的爱国行动,没有多少犹疑、顾虑或受到阻碍之处,而从扬剧《百岁挂帅》开始,除了原有敌我双方大战的情节之外,增加了杨家在出征之前与宋王朝的纠纷。这个纠纷,在扬剧《百岁挂帅》中表现为杨家与朝廷的积怨,在京剧《杨门女将》中表现杨家“主战”与朝廷“主和”派之争[26],在豫剧《十二寡妇征西》中表现为杨家与奸臣的斗争[27],等等,而最终都以杨家十二寡妇慨然出征作结来解决纠纷。
综上所述,“十二寡妇征西”故事自明代产生以来,流传非常广泛,遍及小说、戏剧、说唱等通俗文学领域,在继承前代故事传统的同时也发生着演变。“十二寡妇征西”故事必须紧戴两副脚铐——“十二”之数与“寡妇”之名——跳舞,此外还基本沿袭了明代小说构建的“西番兴兵来犯——杨家男将被围(或阵亡)——十二寡妇征西——敌我双方大战——胜利凯旋回朝”的叙事框架。而各种版本的“十二寡妇”名单驳杂不一,有的只是凑足“十二”之数而已,但变动之中有一个大趋势,即努力坐实“十二寡妇”之名,使其合情合理,最终由扬剧《百岁挂帅》完成,该故事至《百岁挂帅》亦得到基本定型。“十二寡妇征西”故事,以后也许还会被不断地改编,而若要超越扬剧《百岁挂帅》,就须在尊重民间“鄙俚之俗情”的基础上,在现有叙述框架的某个环节处找到创新点。
扬剧电影《百岁挂帅》海报,1959年上海电影制片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新闻与文化传播学院
原载于《南大戏剧论丛》2018年第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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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注释
[1] (清)张澍《养素堂诗集》卷十《还辕集》之《闲居杂咏》其四,清道光二十二年刻本。
[2] 朱浩《“十二寡妇征西”故事新考》,《文化遗产》2015年第2期。
[3](明)熊大木《杨家将演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70页。
[4]朱浩《“十二寡妇征西”故事新考》,《文化遗产》2015年2期。
[5](清)钱德苍编选《缀白裘》(第六册),汪协如点校,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页。
[6]参见洛地《说破·虚假·团圆:中国民族戏剧艺术表现》,吉林美术出版社1999版,第150页。
[7]清代升平署抄本《鼓词绣像十二寡妇征西》,载《故宫珍本丛刊》第714册,海南出版社2011年版。
[8]出家即为出世,所以将五郎夫人视为寡妇,其实也未必不可。
[9]赵山林选注《安徽明清曲论选》,黄山书社1987年版,第241页。
[10]冯骥才主编《中国木版年画集成﹒桃花坞卷》,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18页。
[11]冯骥才主编《中国木版年画集成﹒杨家埠卷》,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94—95页。
[12]曲六乙《看扬剧<十二寡妇平西>》,《戏剧报》1959年第3期。
[13]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2页
[14]石增祥《扬剧名旦高秀英》,江苏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第89页。
[15]宋光祖《<百岁挂帅>与<杨门女将>比较》,载《戏曲写作论》,百家出版社2000年版,第204页
[16]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5页。
[17]扬剧《百岁挂帅》“提要”,《中国地方戏曲集成》(江苏省卷),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第542页。
[18]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3页。
[19]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2页。
[20]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5页。
[21]吴白匋 ( 1906—1993) , 江苏扬州人,金陵大学毕业并留校执教, 先后任多所大学的教授, 有《风褐庵诗词集》四卷。由于家庭影响及吴梅的指点,自幼钟爱戏曲, 建国后先后担任江苏省文化局戏曲审定组组长、文化局副局长、省剧协名誉主席等职。曾主持创作、改编过 30 余种戏曲作品, 其中有锡剧《双推磨》、《庵堂相会》、《红楼梦》,扬剧《袁樵摆渡》、《百岁挂帅》等。晚年复返教坛, 任南京大学戏曲史专业教授, 有《无隐室剧论选》行世。关于其生平,参见吴白匋《无隐室剧论选》中的“作者小传”,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1—2页。
[22]吴白匋《整理<百岁挂帅>的几点体验》,载《无隐室剧论选》,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5页。
[23]民国时期幕表戏《十二寡妇征西》有无杨八郎夫人这个角色,因无文献佐证,目前不得而知。笔者推断,该剧中可能没有八郎夫人,原因如下:一、该剧挂帅者是大郎夫人,说明其本事来源于《北宋志传》,故其十二寡妇名单与《北宋志传》亦相似,没有八郎夫人;二、关于该剧,“已无人能说出个明堂,只有扬州老艺人周荣根还记得几个人物名字和一个极简单的路子”,周荣根老人只记得的这几个名字,应是该剧中戏份较重的人名,例如挂帅的大夫人、最终用法术取胜的穆桂英、阵前招亲的杨文广、劝说杨家出兵的八贤王、忠君爱国的佘太君等人,而不太可能是用来凑足“十二”之数的边缘人物——八郎夫人。
[24]郑骞《杨家将故事考史证俗》,《景午丛编》(下),台北:中华书局1972年版,第25页。
[25]参见康保成《<四郎探母>源流考》,《戏剧艺术》2016年第6期。
[26]京剧《杨门女将》,范钧宏、吕瑞明编剧,北京宝文堂书店1960年版。
[27]豫剧《十二寡妇征西》,艾青整理,北京宝文堂书店195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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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鑫杰,常用名杜对对,曲艺演员、文博讲师、画家,评书师承袁田先生,马岐先生义子。1990年生于天津,本硕均毕业于南京大学文物鉴定专业。09年起学习相声、快板和曲艺理论,10年创办南京大学永遇乐相声社并担任首届社长,13年举办个人艺术专场“欢乐对对碰”,同年创办对对书场,受到江苏省文旅局邀请在明城墙开讲长篇评书《大明英烈传》。16年起在北京长期现场表演评书节目,创编评书作品有《何以笙箫默》、《欢乐颂》、 《三体》、《龙穴》、《红楼梦》、《庆余年》、《国宝双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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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类:长篇《倚天屠龙记》、《连城诀》、《碧眼金蟾》、《包公奇侠传》,短篇《神州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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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类:长篇《三体》,中篇《龙穴》、《女神之心》、《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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