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友女上司》(耀单人回忆向,隐极东)
俄又纳李义府之策,永徽六年十月,废后及萧良娣皆为庶人,囚之别院。武昭仪令人皆缢杀之。一一《旧唐书·王皇后传》
"武媚娘,你好狠的心!!愿来世我为猫,你为鼠,生生世世擒你入口!!!"
电视剧的声音越发聒噪,屏幕里的年轻女人如厉鬼般发着天底下最恶毒的誓言,王耀的表情却隐约透出丝丝兴奋,好像这并不优美的一幕极大的取悦了他。
"快,搞快点!武媚娘到底啥时候才能当皇后啊!老子都看了40多集了喂!!"王耀好像无所事事的八卦妇女一样抱怨着剧情,直到‘biu’的一声,有人按下了遥控开关。正在兴头上的王耀极为不悦的抬头一看,面前是抱叉着两腰、气鼓鼓的王春燕。
"王、耀!!!!!"王春燕的声音响彻云霄。
"王耀你清醒一点!武媚娘已经走了一千多年了!你已经不吃不喝连续煲剧48小时以上了!真就仗着自己不老不死任性是不?!说什么'不看到结局我心痒呀~”你无聊不?别人这样也就算了,你一个亲历者凑什么热闹?"燕子连珠炮般的责问让王耀来不及还口,还不等他做什么动作,燕子已经揪他起来往外拖。
"现在,立刻,马上,去洗澡换衣服!"末了别有用心的加了一句:"阿菊他们要过来。"
"菊要过来?!"王耀一改前态利落的跳了起来,"我去洗澡。"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呵,男人。"燕子轻蔑的一笑,俄而望着电视屏幕出神,"武媚娘……"
永徽六年十月,高宗册立武氏为后,同时大赦天下,文武百官朝拜新后,皇城大内一片喜气洋洋。
然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废皇后和废淑妃昔为五姓女,今作别院囚,王后和淑妃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女人搞到这般田地,又是否余生只能在怨恨武媚娘中度过。
"吱呀一一"是院落柴门转动的声音,"是陛下!"淑妃将望眼欲穿演绎到极致,只凭借声音就兴高采烈的对王皇后如此说道。
"一定是陛下,我就知道陛下断不会如此铁石心肠。"见王皇后略有躲闪之意,淑妃急躁的欲拉她起身,"振作一点姐姐!你的嚣张跋扈何在?你贵为五姓女的骄傲呢?是陛下啊陛下……"
"不必麻烦了,是我。"有人声音清冷的应道,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拉扯的两人顿时停了手,齐齐的望向门槛:"王……相公……"
"我们的王先生倒是有趣,守着一部电视剧不知东方之既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梦回大唐呢~是不是还得让我称他声'王相公’才好?!"燕子仍然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喋喋不休的向来人控诉着他的罪状。
"是那部《超感性的中国三大恶女之武则天》吗?"本田菊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的确是这部没错,但你说的这是什么鬼名字?!不要把什么都改的一股轻小说味儿好嘛~"燕子有些无力吐槽。
"是啊,上次你改成了《则天武后》,我还觉得你中二病好了不少,有些欣慰呢~"被批斗了老半天的王耀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不会改直接沿用旧名也行呀,不知道你的改名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菊这是老毛病了,从假名的时代开始,他的魔改欲什么时候消停过?魔改狂魔说的就是他吧!"本田樱一副深受其害的表情,又转头向着燕子,"不过阿燕你还别说,被这些名字吸引过来的日本观众大多特别满意,也算种另类的本土化吧……"
………日本观众的口味可真是奇特……王家二老互相对视一眼,把吐槽欲憋回了肚子。
"不过日本这些年确实很喜欢引进中国古装剧,上次我还看到京都在家里追这个啥啥中国三大恶女,她还煞有其事和我介绍说,这个色调太辣眼剧情太弱智,还是95版比较舒服,哪怕11版也好啊,可惜这两个没引进她只能去买中文版看……哎不说这个了,耀哥和阿燕觉得哪版最贴近呀?"樱发觉王耀的脸色逐渐尴尬起来,还是善解人意的叉开了话题一一想来也是,居然让一个外国人嫌弃起剧作的考据,出品人真是糊弄菜市场大妈都能力堪忧。
"其实,每部都是符合了一部分……"王耀看似欲言又止,燕子见状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短,"害,少听他啰嗦,他与那武后,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病友。"
"嗯……那的确是段、难以忘怀的陈年旧事。"王耀的思绪飞回了一千三百年前的过往。
"王相公,是陛下让你过来的对不对!淑妃就知道,陛下并非那薄情寡义之徒,定是那贱人挑拨离间,淑妃和皇后早已等候多时了,王相公,咱们即刻启程吗?"
望着萧淑妃坚信不疑的表情,王耀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小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平静,王皇后觉察到些蹊跷,她示意淑妃稍安勿躁,随即转向王耀。
"王相公,是武皇后让你来的吧。"王皇后一副看破红尘的寂寥表情,发出这惊天暴雷般的提问。
王耀欲言又止,"武皇后说……我与废皇后好歹有着十多年交情,至少……"王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恸,"让我…来送二位娘娘一程…"
"那贱人竟要残杀我们吗?!好个贼心不死的贱人,淑妃早就告诫过皇后娘娘,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王相公,本宫要见陛下!陛下,陛下!您的妻妾要被那胆大包天的贱人残害了!陛下!!"淑妃此刻多么希望,自己的声音如同百灵鸟的吟唱,传到那圣人天子的耳旁一一可惜这声音刚出了这院落,便被那无情的栅栏拦了回来。
"淑妃娘娘!"王耀着实不忍再相瞒下去,"忘了陛下吧……他不会来了!!!"
"难道……是陛下的默许吗?"沉默良久的王皇后仿佛领悟到什么可笑之至的事儿,见王耀不作应答,她径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个九五至尊,好个圣人天子!"王皇后笑出了眼泪,转头向着王耀:"昔日本后对陛下多有冒犯,落到如此结局本后并不意外,替我转告武媚娘,就好好做陛下的鹰犬吧!哈哈哈哈哈一一"王皇后犹如陷入了癫狂,无意义的狂笑仿佛是她为自己敲响的丧钟。
王耀正想做点什么阻止她的癫狂,木门外却响起宫人走动的声音,同时领头公公尖细的嗓音已经传来:
"传皇后娘娘口谕~废皇后、淑妃擅行巫蛊,秽乱后宫,今赐鸠酒一盏、白绫三尺,望王萧好自为之,钦此~"领头公公收了旨文,摇头晃脑的对着王萧:"王氏萧氏,请吧~"
"我不听,让我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淑妃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要出那院门,领头公公见状向随从使了个眼色,一伙人便七手八脚的将淑妃拖了回来,三下两下的用白绫将她悬挂于房梁之上,不消一阵儿,淑妃便彻底失了生气。
公公随即又向着王皇后:"王氏,到你啦~你是自己选还是老奴来帮你选?"
王皇后并不理睬他,只是颤抖着手端起了那杯鸠酒,王耀见状颇有些悲从心来,只见他免了冠去了服,面向东方叩拜:
"送,皇后殿下!!!"
在王耀悲壮的送别声中,王皇后终是毒发身亡。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王耀尚未起身,领头公公见状忙来搀扶:"王相公快快请起,莫要着了风寒,方才事态紧迫,老奴顾不得照应王相公,别是惊吓到了相公。"
王耀这才谢绝了公公的搀扶,连忙起身:"无碍无碍,方才是我反应太过,别是惊吓了公公才是。"
"相公这是哪里话?皇后娘娘还说了,请您赶紧回去,她和您的棋局才下到一半呐~"
"我知道了。"王耀闭目仰首,"我很快就回去了。"
"哇,阿燕家的宫斗果然不是一个档次,这也太毛骨悚然了吧?"本田樱觉得自己心理受到了冲击。
"为了那至高的权力,多少兄弟反目、骨肉相残?李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毕竟不是小樱家那种千年皇权架空所能比拟的……"燕子有些担心的望了王耀一眼。
"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我经历的很多伦理惨案电视上都不敢放,怕是要禁。"王耀无所谓的吐吐舌头。
"所以萧淑妃原来并没有咒骂武则天吗?!武则天也没有把她们削成人彘?!""本田菊居然只觉得这点出乎了他的意料,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王耀。
"害,叫你引证就近史料你不听,非要看些几度魔改的玩意儿一一"王耀白了他一眼,"《资治通鉴》还说武则天养狸猫和鹦鹉呢~那岂不是自相矛盾?"眼见本田菊再次陷入沉思,王耀还是轻叹一声。
"其实,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
王耀一身素白、免冠散发的出现在甘露殿的时候,已是斜阳时分。正巧撞上王春燕在试穿新制的秋裳,她见王耀这幅模样归来,心里已是明白了大半,连忙迎了上去。
"耀,怎地如此狼藉?皇后娘娘见了怕是会怪罪,还是去收拾一下为好。她们……已经走了吗?"
"嗯……"王耀不想多加言语,春燕自是明白,不再追问。只是话锋一转,示意王耀快些进去,武皇后已等待良久,而她则是望着王耀素白的背影无力的一叹。
王耀进入内室的时候,天瞬间黑了下来,宫人奉命依次掌灯。烛火插曳之下,那正值娇容美艳的武皇后的脸也是忽暗忽明的。见了来人,她热情的招呼王耀来棋局的另一侧落座。
"小相公,快快,来本后这边,这双陆还没下完,你可不能爽约呀~"
王耀闻言无奈的走了过去坐下:"皇后娘娘,耀已经不小啦!您总这样称呼我,怪不好意思的。"
"本后才不管,小相公分明生得青春靓丽,本后才不要像别人一样叫些老气横秋的称谓。"武皇后此时却耍起了小孩子心性,王耀其实也见怪不怪了一一十几多年了,她总是喜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武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勾起耐人寻味的微笑:"小相公为何穿的如丧考妣?和这普天同庆的气氛怪不搭的~"
"皇后娘娘分明清楚,何必多此一问?"王耀毫不畏惧的直视武皇后的眼睛:"还是说,您要将我一并问罪?"
武皇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相公真是好生有趣,给本后一百个胆子本后也不敢啊~您是这大唐的天下,是这黎民苍生的化身,本后何德何能,敢对您妄加怪罪!"
"您是对那王萧尚有一丝怜惜吧?"武皇后光影交错的脸庞妩媚一笑,然后唠家常般边走动棋子边说道:"本后已经得线人来报,那王氏让我好好当陛下的鹰犬呢~"她握着棋子的手指轻微收紧,"果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贱人!"随即又变回她那风轻云淡的表情,随意调侃道:"本后本想着现如今应以安定人心为先,又念她毕竟五姓女出身,又曾经贵为国母,就让她们死得体面些。谁曾想人家根本不领情~"武皇后轻笑一声,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善举,"所以呀~本后已命人将她们的尸首肢解,扔入酒缸里泡酒!"
王耀被对方事不关己的表述着实惊了一跳:"皇后娘娘却是为何?逝者已矣,好生安葬了就是,何苦再做计较?"
"她们便是再骂本后一千声、一万声‘贱人’,本后也不会计较。"武皇后顿了顿,咬牙切齿起来:"但是那王氏到死都在暗喻陛下,真是其心当诛!"
王耀知道,眼前这个美艳动人、狠毒非凡的大唐皇后,她最后的底线便是自己的丈夫一一那是看朱成碧泪湿石榴裙的一往无前,也是甘为锋芒的款款深情。王春燕也曾经和他感慨,这位新立的大唐皇后可是个有情义有脑子的狠角色一一当年他俩一起在太宗后宫看着这个温婉的小才人长大,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这副局面。
"这么说……皇后娘娘当真爱着陛下?"王耀问了个有几分讨打的问题,人家总不能'啊其实我恨死陛下'了吧?⊙ω⊙
没想到武皇后直视着他开始笑,从一开始的隐忍笑意到最后笑到花枝乱颤,她拼命直起腰来,对着王耀:“是,本后太爱他了,爱到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爱到要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这……可真是非比寻常的感情啊……"王耀被她搞的有几分尴尬。
"我也爱你啊,小相公~"武皇后带着几分魅惑靠近王耀,"瞧瞧你,面若桃花、眸若星辰,谁人见了不爱呀~"
"娘娘,娘娘!恕耀无礼,您再这样取笑耀,耀就要告退了!"王耀被她突然靠近的美颜搞到一时不知所措,竟像是少年人般羞红了脸。
"啊哈哈一一"武皇后收回身子,恢复了常态:"小相公莫要见怪,本后只是开个玩笑。本后明白小相公为天下计,断不是凡夫俗子的小情小爱可以比拟的一一但如果是您一定可以理解,不然那被搞到分崩离析的匈奴人和我朝初被灭亡的几十个国家可真是死不瞑目~"
她是个聪明人。王耀突然明白了她在大唐后宫一路无阻的原因一一她为了爱人的一切,爱乌及屋式的冷血残暴;而他为了自己一脉相承的子民,也从来算不上是个温柔的国家。他对着自家子民有多呵护,对着外族就有多冷血。
"我们说到底……也是同病相怜的病友罢了。"分不清是谁的发言,屋内的烛火逐渐幽暗。
"后来有宫人看到王萧尸首的惨状,不久后宫里就传出武后骨醉了王萧的说法,还说萧淑妃死前诅咒武后为鼠自己为猫,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武后也懒得解释,只是再后来养起了猫,说是小猫咪解压……"王耀仿佛回忆起武皇后的调皮模样,不由得失笑。
"哇……这武则天,倒真是个有手腕的女人。"本田樱突然有了把今天王耀的回忆整理一下,画个连载作品的打算,"不过小女可不会再让菊魔改小女的作品了!"
本田菊不满的白了她一眼,转而对着王春燕:"所以这就是燕姐说耀君和她是病友的原因吗?"
"哦~其实还有个原因。"王耀见状拼命示意她住口,燕子反倒幸灾乐祸起来:"我偏要说~他和武后可都是妥妥的年下控一一控一一控!!!!"
最后一个字的回音都快飘到十里外了,王耀自觉社死捂着脸跑开了,本田菊赶紧追上去安慰。王春燕望着一地鸡毛唯恐天下不乱,分外狂妄的笑着。
"那个……"本田樱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到:"阿燕你好像也一样……"随即也羞红了脸。
"啊……"王春燕再也笑不起来了一一小丑竟是我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