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代执着于食与器的辩证之美?基于不同朝代食器文化,浅谈其内涵

  原标题:古代执着于食与器的辩证之美?基于不同朝代食器文化,浅谈其内涵

  相传在古代,曾有这样一次宴会:

  其时高月朗朗,树影摇曳,好不雅致宜人,而在雕梁画栋的府中,主人正在宴请他许久不见的客人。

  二人是许久不见的知己,佳肴前陈,气氛自然融洽,宴酣之余,客人忽然来了一句:

  “府上的锯子在哪里?”

  主人显然想不到客人的意图,便随口说了出来,谁知,那客人二话不说,拿起锯子便对着酒杯锯了起来。

  主人大惊问这是干什么,谁知客人答曰,每次倒酒,主人都只倒半杯,见主人如此吝啬,便干脆把用不着的地方锯了。

  这则笑话的出处不易考究,不过,纵然佳肴满桌,酒器的使用不当也造成了不快,从这笑话背后,也不难看出美食和美器的纠葛。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执着于食与器相连结的辩证之美呢?

  以历史的观点看,古人求美器,有的出于食用的需要,有的出于阶级的影响,有的出于对自身品性的寄托。

  而今人研究古人的美器,则更有益处,社会存在决定了社会意识,美器中总是蕴含着一个时代的脉络,一种文化的吐息。

  商周:威权与恐怖

  商周的饮食可谓是匮乏至极,在那个生产力匮乏的时代,谷物的加工也困难至极,脱壳的谷物已是王族的享受,更不必说百姓。

  不过,饮食虽然匮乏,商周的食器却异常精美,这又是何故?

  原来,作为奴隶制国家的统治者,商周的贵族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把自己的统治贯彻到方方面面呢?

  他们想到了一个方法——食器。

  在商周,食器上多有兽面,龙凤,水火,这些纹理并不让人惬意,相反的,这些纹饰多给人一种可怖之感。

  这样可怖的纹饰,正是君权的体现,由于生产力的落后,人在自然面前固然是渺小的,这样的渺小让人自然而然地对自然有所畏惧,统治者利用这种畏惧,宣扬君权神授,那么对于自然,凶兽,水火的敬畏也就被转加到了王权上。

  试想一下,如果人长期用这样的食具用餐,自然会潜移默化地对王权产生敬畏。

  出于阶级统治的需要,商周食器的纹饰也有教化之用,这不难从酒器的纹饰中看出来出。

  周公这样总结商的教训:

  “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

  可见,周公认为,商过于沉溺于酒乐之中,从而招致了亡国。

  到周代,周人在觚、爵、角、斝、觯、尊等酒器上对形制和纹饰进行了一系列设计,在酒器的设计中贯彻了礼制的精神,加强了对酗酒纵欲的约束,体现出了其道德教化。

  不过,无论食器多么精美,这也仅仅是统治者内部的欢娱,被压迫的奴隶绝无享受的机会。

  正是如此,随着井田制的瓦解,新兴地主的崛起,象征王权与旧礼的纹饰和周的统治一同消解了。

  汉:质朴与浑厚

  象征王权的纹饰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春秋线条活泼的青铜器,活泼的线条中蕴含着旧秩序的不再和对“人”价值的发现。

  在经历了漫长的过渡期之后,到汉代,饮食文化和食器迎来了一个新阶段。

  汉代的阶级构成和周代大有不同,在汉代,农民得到更大的尊重,而孝廉和军功的制度则带来更多阶级流动的空间。

  在这样的社会基础上,食具的纹饰也不再仅为少数人欣赏,而是更加大众化。

  在汉初,连年的战争极大影响了生产,面对这种情况,统治者大力推崇节俭,甚至要求裙摆不得拖地,连皇帝也“履不藉以视朝”。

  在这种节俭之风下,其食具也更加朴素了,汉初食具的纹饰不如商周精致,但是,汉代的纹饰雄健、有力,没有周代的可怖,不再是奴隶制时代压迫的侧写,其浑厚的风格更像是一个民族的吐息。

  到北击匈奴,南攻百越的时代,汉迎来了其繁荣时期,其纹饰以金铜勾勒。

  战争捷报频传,生活也日益富足,此时的纹饰多了几分飘逸,有穿梭散布的云纹,有姿态生动的人物。

  黄老之学让汉的饮食文化多了几分富足与悠闲,儒家之说则让汉的饮食文化多了几分优雅和端正,随着帝国疆域向西拓展,汉的饮食也有了些异域风情,种种百态凝结在了或纤细飘逸,或宽大厚重的纹理之中。

  汉代的食器没有周那样的繁复,这是否是工艺上的倒退呢?

  当然不是,从艺术上讲,简单的线条带来了更精炼的美,从更大层面上讲,汉的美食文化和食器不再是奴隶主贵族独有的,而是更多数人可以享受的。

  汉代美食和美器蕴含了庶民之美,正是这样的美,让汉的食与器超越了商周的贵族之美,周的神秘可怖风格随着王朝的灭亡消失,但即便汉寿终正寝,其纹饰中的价值取向也仍在后世闪耀着。

  魏晋南北朝:精致的背影

  和汉代相比,魏晋的阶级构成进一步变化,汉代末期大量的土地兼并带来了盘踞一方的地主豪强,而孝廉制度的变化更带来了世家大族的兴起。

  于是,社会资源的分配改变了规则,资源分配的天平不再对贫民有所眷顾,而是全然地倒向了世家大族。

  掌握了巨量的社会资源,骄奢的风气自然地蔓延了起来。

  此时的食器质地富有光泽,纹理精细优美,士族们的食具出奇地精致。

  中央集权的崩坏也催生了对儒家伦理的怀疑,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一批知识分子隐居山林,纵情畅饮,在追求潇洒自由的同时也带动了饮食文化的新发展。

  在周,纵情欢乐被扣上了祸国的帽子,在汉,放浪形骸则是对儒家主张赤裸裸地挑衅,但正是在七贤这里,中国的美食文化有了更多追求自然欲求的色彩,天性的解放本就富有魅力。

  于是这时食器的纹饰也不再过多强调秩序感,其线条更加纤细潇洒,更加灵动变化。

  同时,在南北文化的冲击下,美食文化进一步丰富,随着儒家主张受到冲击,食器也有了更多胡人色彩,纹饰更加夸张,变化也更加多样。

  不过,以今人看古人,我们看见的不过是一个看似精致的背影。

  倘若我们努力绕到这个时代的正面,我们便得以看见被史书写在角落的庶民。

  由于阶级的严重固化,世家大族追求奢侈精致的背后,实际上是贫民的苦难。

  尽管南北文化的冲撞带来了更多的菜式,放浪形骸的士人带来了更多潇洒的美食文化,但这一切并没有庶民的参与,这也成了那个时代最大的遗憾。

  隋唐:华丽与多元

  科举制的兴起和强大中央政府的回归带来了新一轮的变革,在科举的影响下,世家大族的地位迅速没落,阶级跃升的通道重新打开。

  同时,田制得到改革,农民又重新有了生存的空间。

  这一切,带来了多彩的饮食文化,在唐代,“无问贫富之家,教女不以针缕绩纺为功,但躬庖厨、勤刀机而已。”百姓不教女子针织,而教烹饪,可见,物质的富足带来了全民对美食的狂热。

  这种富足自然也凝结在了食器之中,纹饰上精致的花鸟和花卉颇具富足之气,而其浓艳的色彩和雍容饱满的形制无不彰显着一个时代的繁荣。

  另一方面,安史之乱前的唐朝保持颇为开放的风气。

  印度姿态各异的人物,西域变幻莫测的音乐,这一切都让唐的文化更加多元。

  于是,唐人的餐饮中也有了更多异国的元素,在餐具上也有了更多西域色彩的纹饰,比如葡萄形状的纹理,莲花等带有宗教意义的图案,都显示了这个时代的开放与包容。

  宋:诗意的时代

  在民族冲突加剧的时代,宋失去了原本的包容与多元,但却把汉文化挖掘出了新的境界。

  不抑制土地兼并让商品经济快速发展,奠定了美器发展的物质基础,而重文的国策则带来了文人活动的繁荣,给予了其美食文化几分素雅。

  宋的饮食文化有几分优雅,但也不像汉那样过于端正,有几分自然,但也没有魏晋那样的放浪。

  在理学的推动下,宋人渐渐找到了天性与礼数的平衡点。

  在宋代,你可以从东坡肉的肥而不腻中品出文人的逸趣,可以从鲜嫩的鱼肉中品出一蓑烟雨,自然,也可以在各式市井小吃饮尝出足足的人情味和烟火气。

  于是,宋人的食器也被点缀上了恰到好处的纹理,其食器没有过多的纹路,却有圆润的质地,每一根恰到好处的线条都将素和雅做到了极致。

  宋的食器点缀工整,比例协调,有着恬静舒畅之感。

  同时,商品经济的繁荣带动了市民阶层的兴起,宋的食器纹饰比起唐代更多反映了世俗生活,失去了磅礴大气的宋人却在轻薄精巧上更胜一筹。

  我们在评鉴什么

  中国古代的文化如此漫长,我却只选择了这几个时代,不是因为笔墨有限,而是从这几个时代的典型风貌中,我们可以较为清晰的看清食与器纠葛的脉络。

  这样的纠葛,总是伴随着天性和秩序的交织。

  在周,奴隶制的秩序几乎全然贯穿了食器的纹饰,春秋到汉的岁月中,食器纹路的变化的历程也展示了天性得到发展的过程,一方面,儒家的伦理赋予了美食文化以优雅,但另一方面,这样的伦理也给予其束缚。

  直到魏晋,人们释放天性,放浪形骸,试图冲破束缚,全然地回归自然,拥抱天性,但却终究归于虚无。

  在他们的纹饰中,做到了秩序与天性的统一,他们做到了平衡,并在平衡中取得了优雅。

  延续这样的脉络,食与器的纠葛仍将在明清、民国,甚至现代延续下去。

  不过,看到这里,我们应该知道,当今天的我们端起精致的杯盘,品尝佳肴时,我们品尝的更是千年的风雨,也是中国人对自然的态度和对自我的认识,是贯穿古今的辩证美学。

  参考文献

  《国史大纲》

  《商、周王朝的礼制变革——以酒礼器为视角》

  《六朝文化概论》

  《唐宋文化与诗词论稿》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