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晚清海外竹枝词：知识分子打量域外世界，从而留下的历史文化瑰宝

　　原标题：晚清海外竹枝词：知识分子打量域外世界，从而留下的历史文化瑰宝

　　竹枝词，又称竹枝歌、竹枝曲，原是流行于巴蜀一带的地方民歌。它本是一种音乐、舞蹈相结合的歌咏形式，后经刘禹锡等人的发掘改造，多咏记当地风俗事物为主而渐趋文人化，成为一种诗体。

　　从唐代开始，历代文人骚客写竹枝词者甚众，大多是以记述时事，叙写风物，反映当地的男女爱情、地方的民俗风情等为主要内容。形式上不拘一格，有七言二句体、五言四句体、七言四句体，较为常用的是七言四句体，且多为联章。语言通俗自然、浅近质朴、清新活泼，音调轻快，流传较易。

　　到了清代，竹枝词获得了较快发展。特别是晚清时期，海禁大开，面对着社会剧变、西方入侵、内忧外患的形势，中国与西方各国的交往频繁。许多知识分子或随访出使，或域外讲学，面对域外城市发达的科技文明与绚烂多彩的民土风情，他们发挥了竹枝词的表现功能，书写的范围从本土转向了异域，从而建构了多姿多彩的海外城市画面，海外竹枝词成为晚清文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伦敦的女性风貌

　　晚清知识分子在走向域外之际，不自觉地会以一种搜奇猎异的眼光去打量域外世界。在展现域外城市新奇之处时，多数以夸张、异化或美化的视角去满足自己心理需求，以此契合自己的审美标准和价值理念。西方女性对于从未踏出国门的知识分子而言，无疑是一类重点的描摹对象。

　　在鸦片战争之后，诸多晚清知识精英走向海外，在他们域外游记或考察报告中，对于域外世界女性都作了许多描述，但更多以一种负面评价而呈现。他们不满异域社会“女贵于男”的行为方式，认为一切“有违圣人之道”的行为都应该受到贬斥。

　　在晚清海外竹枝词中，潘飞声、局中门外汉、潘乃光等人的竹枝词多多少少也涉及到了异域女性。特别是局中门外汉在其《伦敦竹枝词》中对伦敦女性的生活方式、社会地位、服饰装扮以及职业取向等都作了细致描绘，展现出西方女性的独特风采。但其审美取向是站在传统儒家“三从四德”的立场上去审视，更多充满了一种疑惑、贬斥态度，对这些异域女性以丑化、妓化的倾向去描绘。

　　张祖翼曾短期游历过英国，以异域的风俗民情、科技文明、经济文化等为题材创作了100首诗歌，回国后结集为《伦敦竹枝词》，收录在《观自得斋丛书》中。在《伦敦竹枝词》中，我们看到了一个自由、开放、淫佚的西方女性世界。

　　首先，伦敦女性的交友方式较为开放和大胆。在作者看来，西方女子与男子交往时无视他人的存在，行为暧昧的出没在街头巷尾。诗句的注解显现出作者对西方女子浪漫行为方式的贬斥心态。

　　其次，伦敦女性的穿着较为性感和暴露，显现出作者的嘲讽之意。在作者传统儒家文化的视野下，这种过于暴露的装束真是难以接受，认为她们过于“招摇”，从字里行间我们体会到了作者的一种贬斥和厌恶之感。

　　再次，伦敦女子虽然从事的职业工作千差万别，但多带有轻浮和挑逗行为，显示出当时社会的淫佚风气。在张祖翼的海外竹枝词中，他对诸多伦敦女子所从事职业感到惊讶和不解。比如有的女性从事教师职业，在他看来这些女子和男学生们“并坐谐笑，毫无顾忌”。

　　总之，张祖翼以中国男权社会“三从四德”的女性节烈观审视西方女性，使得他竹枝词中所描绘的女性大多带有丑化、妓化的痕迹。实质上，作者思想意识中恪守着中国传统儒家伦理的规范，认为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遵守封建社会所规范的“三从四德”教条。

　　柏林的民俗风情

　　清代之后，中西经济文化交流的频繁，许多文人走出国门，或讲学游历，或考察出访，或经商旅游。他们采风问俗，写下了许多诙谐生动的竹枝词。其中对西方社会风俗礼仪、男女交往方式书写的较为生动风趣。

　　尽管在其诗句中有对西方风土人情的猎奇因素，但显现出西方文化对清末文人思想上的强烈冲击，使得他们更多带有一种自省意识。在这众多的海外竹枝词中，潘飞声的《柏林竹枝词》对德国柏林民俗风情描绘的较为丰富，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多姿多彩的异域生活图景。

　　在《柏林竹枝词》中，有许多场景是对柏林风俗民情的描绘。比如对当地民众宗教信仰的展现，由于柏林民众大部分信仰基督教，其宗教信仰仪式显示出了域外的独特风貌。柏林民众在平时生活中没有跪拜之礼，即使遇到国家元首也只是鞠躬。但他们对耶稣非常崇敬，在向其祈祷时屈膝下跪，以表忠诚。

　　在中国传统礼仪看来，跪拜之礼是中国人儒家等级观念的体现。如臣子见到帝王要有跪拜之礼，臣妾见到夫君也有跪拜之礼。而对德国信仰基督教的民众而言，跪拜耶稣才是自己的信仰所在。

　　柏林女子的恋爱婚姻风俗也别具特色，彰显了这一域外城市的独特风貌。在潘氏的竹枝词中，我们看到众多柏林女子多才多艺，有着独立意识和担当责任。她们不仅画艺高超，而且有着非凡的商业头脑。正是这么优秀的异域女子，在婚恋定情方式上也显得别具匠心。当一些女子有了意中人之后，她们把这份痴情通过在树上刻下彼此的名字，以此表达永结同心的心愿。

　　另外，潘氏在柏林讲学期间，发现异域城市中的文化氛围较为浓厚，教育体制较为发达。潘飞声认为之所以德国能成为欧洲强国，关键在于学校对人才的重视，在于对教育的普及。

　　总的来说，潘飞声对于柏林城市风情是持一种猎奇与欣赏的眼光来进行展现的。这主要与他出访目的和德国的生活经历是紧密相关的。潘飞声是出于讲学的缘由来到柏林，因此他能客观地描绘异域城市的文明事物与新奇景象。另外，他也经常走向柏林的街头巷尾，深入生活，了解风俗民情，他的竹枝词俱表现西国的采风之意。

　　因此，柏林的文明和风情给他带来了感官上的刺激。总体而言，潘飞声对19世纪中后期的柏林城市表示赞赏，对工业革命带来的新风尚表示认同。正是出于传统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和良知，使得他的竹枝词能够客观描述德国柏林的民俗风情，为之后自己的改革设想提供了诸多借鉴。

　　圣彼得堡的市民生活

　　在光绪二十年，由于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去世，清政府派湖北布政使王志春去悼念，潘乃光作为参赞陪同前往。因此他有机会路过西贡、新加坡、锡兰、苏伊士运河、马赛、巴黎、柏林等地。一路写下了许多竹枝词，将吟咏的诗作题名为《海外竹枝词》。

　　在潘乃光的《俄都比得堡》16首组诗中，对圣彼得堡进行了全方位描摹，但其中的市民生活更能彰显这所城市的独特魅力。市民们在宗教信仰、艺术演出、生活习俗等方面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展现。由于俄国是一个具有浓厚宗教传统的国家，其中对东正教的信仰历史久远。

　　在潘氏访问俄国期间，他目睹了民众对东正教的虔诚。正月二十八日是俄国东正教的纪念日，为此诗人展现了当时市民的宗教祭祀方式：“教崇希腊敬天神，礼拜堂开茹素真。上下例同鸡蛋戒，不同松树插元辰。”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东正教的祭祀不同于天主教的祭祀方式。为了表达对东正教的忠诚，全国民众采取斋戒的方式加以祭祀。在斋戒期间，民众严格遵守戒律，不能吃肉类及奶制品，也不允许有任何娱乐活动，这些都显示出圣彼得堡民众良好的宗教信仰风貌。

　　潘氏不仅展现了圣彼得堡市民们良好的宗教信仰，也描绘出他们丰富的日常生活。当时的俄国虽然是沙皇封建统治，但以观光游历为出行目的作者并没有对其国家的政治风貌和科技文明有过多描摹，反而对城市中的民众生活有着精彩反映。如在夏天的时候，圣彼得堡的富贵人家为了避暑，可以带领家眷到乡下或国外去消夏。诗句显示出富户人家的奢侈之风，也透露出作者对其委婉的讽刺。

　　其实，圣彼得堡市民丰富的业余生活还呈现出一种高雅情调。19世纪中后期俄国的音乐艺术非常发达，以其鲜明的民族风格，悠扬而富有感染力的曲调为世界乐坛做出了重要贡献。在竹枝词中，作者描述了自己与王志春等人一同观赏俄国精彩的戏剧演出——《天鹅湖》的场景，从而侧面反映当地市民的高雅生活。

　　另外，作者以一种猎奇的眼光打量着圣彼得堡的市民生活，对他们世俗的生活风貌也有所体现。比如，众多男女可以一起洗温泉，人们毫无顾忌，其场景别具一格。对此，作者表示了一种欣赏，“温泉出浴忆华清，别有风光彼得城。学得鸳鸯同戏水，偷闲成趣仿东瀛。”这些也显现出当地民众开放的思想意识。

　　总之，在潘乃光的海外竹枝词中，他能详细地展现俄国的市民风貌和民俗风情，情感倾向上持一种肯定和赞赏的态度。他作为清政府派往俄国的随行参赞，跟随王之春游历了诸多西方国家，其出行更多的带有一种观光远游的目的。他的竹枝词题材没有受到政治活动的限制，对众多西方城市的风土人情及市民生活描绘的客观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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