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世界》:在真实的世界沉沦,在欲望中苏醒
1976年10月2日,一部电影在日本上映,这部由日本、法国联合拍摄的时长109分钟的影片《感官世界》引起轩然大波,该影片尺度大到在一段时间内日本不允许上映。

《感官世界》讲述了曾经的京都红艺妓阿部定在一户富贵人家做佣人,与主人吉藏发生关系,倾倒于主人吉藏的风流潇洒的姿态下,出于对女主人的愧疚,阿部定提出离开吉藏家,然而却与主人吉藏私奔,在一家旅馆成婚,整日沉迷在rou欲之中,为提高二人的快感,二人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方式获得快感,追逐死亡的感觉。在一次仪式过后,阿部定勒死了吉藏,并割下吉藏的器官,影片定格在吉藏死亡之后。
其实很多人对《感官世界》的初步印象是出于对大尺度的好奇,作为日本的r 级禁片,观众的好奇心在于各种大尺度的画面,近期台湾传出即将上映一刀未剪的109分钟版本,更是吸引无数观众,这里面也包括了我。
作为一名对此类电影有极大好奇心的观众,更关注的是猎奇的画面,荒诞离奇的故事,观众以为性是噱头,然而在认真观看过后,才发现,性以及各种大尺度画面不过是导演表达故事内核的工具而已。

01 苏醒在欲望之中
《感官世界》改编自1936年日本发生的猎奇艳情事件,佣人阿部定与主人吉藏发生关系,出于对吉藏身体的强烈占有欲,在她把吉藏勒死以后将吉藏的生殖器官割下,用血写下”定吉永不分离“的语句,用杂志包裹器官,游走数天被捕,在她被捕时面带微笑,仿佛解脱。
而电影的情节大致延续了案件的基本脉络,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了二人在旅馆中数月缠绵的情节,旅馆外的世界与二人在旅馆内的世界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影片大部分场景均是在狭小的旅馆之内,这个旅馆房间,是阿部定与吉藏的云雨世界,也是阿部定在真实世界中沉沦的象征。
通过旅馆老板娘与服务员的话语中得知,阿部定与吉藏已经成为当地的”名人“,整日不事生产,沉迷情爱整日缠绵,在世人眼里,二人已经成为”不正常的人“,也没有艺妓和旅馆服务员愿意来为他们服务。表面上,阿部定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不在意人言可畏,但当服务员说没有人愿意为他们服务是因为他们终日不事生产使人厌恶时,她愤怒了,她愤怒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清楚知道服务员说的是正确的,这样沉迷情欲的自己其实她也很厌恶,所以她厌恶服务员说出来。
回望影片前段没有私奔的阿部定是什么样子的?
作为曾经的京都红艺妓,她对曾经的恩客,一个肮脏的老乞丐产生了怜悯之心,满足他的要求,尽管现在的他没有财物只是一个肮脏的乞丐而已。与主人发生关系,对女主人产生愧疚之情,在没有彻底被欲望控制之前想要离去。
这是阿部定充满人性的一面,这是她作为”人“的一部分。
主人吉藏就像是专属于她的毒药,就像是一株充满了诱惑的罂粟花,勾起她内心的欲望与占有欲,与吉藏在一起,沉迷于旅馆内与吉藏塑造的云雨世界,逐渐剥离了人性中”善“的一部分,谁也不能阻挡她跟吉藏在一起,每当她跟吉藏玩笑似的说不允许吉藏与其他人发生关系时,眼神流露无比的坚定与疯狂。
在观看完整部影片之后,对阿部定只有两个字,病态。
她病态的沉迷吉藏,沉迷到每时每刻都想跟他在一起不分开。人的欲望都是逐渐上升的,最开始得到一颗糖就像拥有全世界,在吉藏家帮佣的日子,阿部定只要能与吉藏云雨就觉得很满足,到后来得到一整罐糖了,就不让其他人碰这罐糖自己一人独享,最开始的阿部定没有产生独占吉藏的想法,是吉藏的放任,与之沉沦,引导阿部定变得痴迷,变得癫狂。
老板娘终是一语成谶,吉藏死于阿部定手下。
前半生的阿部定,悲悯,善良,有羞耻心;后半生的阿部定,痴迷与渴望,病态与沉沦,初期富人家想”从良“的红艺妓女佣与中后期的欲女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阿部定这个角色因爱而生,对吉藏极端情欲的产生来源于爱,她爱吉藏的风流潇洒,爱他的放荡不羁,更爱他的若即若离,即便是吉藏每天与她痴缠,也能感觉到吉藏的疲倦以及隐隐约约想要逃离的心,旅馆是他们的伊甸园,但更像是一座囚笼,将二人囚禁在情欲世界无法自拔。
02逃离真实世界
在整部影片中,吉藏表现出来的一直是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整日沉迷唱小曲,喝酒,云雨,他是阿部定的春药,是阿部定的罂粟花,但阿部定何尝不是他的罂粟花,美丽而致命,却又令人沉迷其中。
《感官世界》的背景设定在1936年二战开始,于中国而言,1936年是”七七事变“爆发的前一年,大战在前,于日本本土人民而言,这个时期四处弥漫着军国主义的味道,影片中较有意味的一个画面,吉藏理完发,孤独地一个人走在村子中,日本军队迎面走来,个人与军队擦肩而过,背影显得茫然、寂寞。于吉藏而言,他将心思爱好花在唱歌喝酒请艺妓上,物质条件上他是丰富的,但他的精神世界及其荒芜、空虚,他不理世俗事务,表面上看起来整日寻欢作乐,内在是个厌世者,只有靠qing欲才能纾解内心的忧郁,阿部定是美丽的罂粟花,同时也是他的解药。
他爱阿部定吗?我认为是爱的,不是每个人他都会私奔,不是每个人都令他沉迷,但这份爱随着阿部定对他的痴缠与极端的占有欲而变质,他的爱不再纯粹,他爱阿部定的身体,但我认为对情欲的痴缠大于对阿部定的爱,云雨只是他排遣消解寂寞的唯一手段,所以他可以强jian旅馆老板娘获取快感,也可以和艺妓云雨。
我注意到当旅馆老板娘劝他离开阿部定时,他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这个姿势表达出他的无助与孤独,此刻他的内心在挣扎。
因为他很清醒地知道,他和阿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在家的时候,虽然不理事务,整日寻欢作乐,但起码不会像在旅馆内如此沉迷,不会得到”令人厌恶“的评价,与阿部定在旅馆的副作用在此;但内心更挣扎的是,他既离不开阿部定的身体,也离不开阿部定的占有欲,虽然影片表现出他隐约想逃离阿部定回归正常生活的心思,但其实内心在冲撞、挣扎、逃避,甚至让我有个疯狂的想法,他这是患上情爱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最开始他是引导者,私奔、结婚是他的主意,但在旅馆内的生活变相地被阿部定绑架了,沉迷在情欲世界中,在他以前的世界里,情爱是调味剂,最理想的生活是随时能云翻雨覆,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在阿部定的世界里,他只能做这一件事。但明显能感觉到,他逐渐习惯与阿部定纵情声色的生活,是对阿部定的爱,也是欲望驱使他沉迷阿部定的身体。
这时候想逃离,阿部定也不会让他离开。
他离开阿部定回家以后,眼神依旧是茫然忧郁的,对比以前的得意、风流潇洒,完全没了那股子风流劲儿,与妻子在浴室缠绵恍惚间好像看到阿部定的身影,他在恐惧害怕,他害怕回到那个狭小的旅馆,但是当阿部定找到他时,就好像悬在头上的利剑刺下来,二人一番云雨,他可以确定的是,吉藏离不开阿部定。
03爱会消亡,肉欲也会消亡
看着《感官世界》,总会让我想起另一部电影《女性瘾者》,女主跟男主结婚后,突然有一天她没感觉了,为此她抛下孩子去体验SM,想找回从前的感觉,用对肉体的虐待刺激她的感官。在一定程度上吉藏与阿部定同样也是用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方式对身体产生刺激,以求更大的快感。
两个相爱的人天天在一起缠绵,他们对对方身体的熟悉程度,每一个反应都了如指掌,在那方面来说会变得更默契,但同时,会逐渐变得索然无味,探索也是伴侣之间的一种游戏。
虽然阿部定与吉藏一直在旅馆里痴缠,但从二人都想用窒息的方式来追求更大的快乐上看,二人也面临这个问题,并且与其他伴侣不同的是,他们二人天天在一起,获取快感的阈值逐渐增大,走窒息获得快感这条路是必然的,当爱欲濒临死亡时,吉藏死在阿部定手里时必然的。
04
《感官世界》中的性,由最原始的欲望演变成为一种近乎纯洁的仪式,释放二人天性的仪式,当爱与死亡逼近时,吉藏心甘情愿,于他,是释然,于阿部定,是从内心深处的解脱,是对吉藏极端的占有欲的释放。
大岛渚导演拍摄《感官世界》,用性来当作爱欲与肉欲表达的工具,从男女二人天性的释放中深刻表达出人物对性yu的茫然无措,层层推进,阿部定从从良的京都红艺妓转变为直面情Yu的欲女,吉藏从随心所欲的花花公子的形象转变为内心无助、沉迷情欲甘愿去死的男人,导演意图在于传达出他对阿部定与吉藏直面qing欲的怜悯。
他对阿部定的同情、怜悯也是在警示世人,爱欲本无对错,但过于沉溺于情欲无法自拔,只会陷入qing欲的怪圈,就像旅馆内的阿部定吉藏一样,在”人性“与”兽性“之间来回挣扎,当人褪去廉耻之心沉溺情爱时,与野兽又有什么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