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美地穴：从“红肚兜”引发的伦理对抗，看旧时代女性的悲凉境况
原标题：美地穴：从“红肚兜”引发的伦理对抗，看旧时代女性的悲凉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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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贾平凹的名字，大家可能立马想到饱受争议的《废都》、传唱商河的《秦腔》等众多长篇小说。
其实作为文坛“鬼才”的贾平凹，在短篇创作上更让人拍案叫绝。
贾平凹的短篇作品大多诞生在早期，如《黑氏》《天狗》《五魁》……这些短小精悍的作品，却因为充满了对人性和命运的撕扯，读来让人感触颇深！
特别是发表于1990年的《美地穴》，更是围绕风水先生和深宅四姨太的爱恨纠缠，用凄美浪漫的笔调，刻画了未知命运的毁灭与成全。
【风情万种的四姨太：无爱无性是封建礼教的束缚，怒扯“红肚兜”是对原始情欲的向往】
对于《美地穴》这篇带有悲剧色彩的作品，贾平凹完全是倾尽全力来书写的！
作为核心人物的四姨太，她的命运始终饱受封建礼教的摧残和束缚，是典型的旧社会女性！
年轻貌美的她被家境富饶的姚家掌柜买来填房，意图用她的美貌来弥补私生活的力不从心；面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丈夫，四姨太即便衣食无忧，却被剥夺了生而为人最原始的情欲。
本是大好年华，却被困在这暮色沉沉的深宅，在漫长岁月中忍受无爱无性的煎熬……四姨太的这份悲剧命运，又何尝不是时代社会的悲剧呢？
几千年来，传统的封建婚姻观念以及社会礼教道德，彻底将女性变成了生物链最末端的卑微动物；根深蒂固的男权主义，不仅从肉体上对女性进行捆绑，更在精神上对女性加以束缚，通过压制她们对爱情和婚姻的自由选择，来成为女性命运的掌控者。
而如同金丝雀被豢养在深宅中的四姨太，更是丧失了女性的尊严和权利！
“人本心理学之父”马斯洛曾将人的基本需要分为七个层次，其中人类的生理需求排在首位。
当正常需求被无视和压抑，这些基本需要最终会以另外的形式发泄出来，作为主题的自我补偿！
所以在备受煎熬的婚姻中，四姨太性格日益泼悍与尖锐；摔最贵重的东西，骂最歹毒的话……这些看似蛮横和跋扈的行为，成为她宣泄悲剧命运的方式！
而此时，姚家下人苟百都的一顿烂酒，无意间将年轻英俊的风水先生柳子言推到了姚家，前来为姚家踏吉穴。
一个是美丽风情的女子，一个是年轻英俊的后生；两人在这充满封建气息的深宅中相遇，注定是场无法释怀的虐心爱恋。
柳子言的到来，彻底拯救了四姨太绝望的内心！
在原始生理欲望的刺激下，风情万种的四姨用热烈和大胆的引诱，来引导柳子言冲破封建伦理道德的枷锁；这份对干柴烈火的向往，是她对无性婚姻的剧烈反抗，更是对自由情爱的勇敢追寻。
可无奈的是：她是烈火，柳子言却非干柴。
相比四姨太肆意而热烈的情爱，柳子言的爱恋却显得隐秘和怯弱。
因为深受尊卑分明的礼法束缚，柳子言的爱恋始终夹杂着难以摒弃的自卑感！
正是这份自卑，让他无法相信风情万种的四姨太会是真心爱上自己这个乡巴佬；也正是这份自卑，让他害怕女人的引诱有套路，因此即便到了“美人在怀、衣襟开解”时，怯弱的柳子言最终还是推开了她！
而这一推，也让两人的感情更加坎坷和揪心！
四姨太面对懦弱的柳子言，实为气愤和委屈，遂将贴在身上的红肚兜丢在了院子中。
而这份怒扯“红肚兜”的动作，也象征了封建礼教与自然情欲的对抗。
对四姨太来说：这层红布曾是她和柳子言最后的界限，然而柳子言最终没有胆量为她脱下。
所以象征热烈情爱的红色肚兜，落在古老青砖的院中，便也显得尤为刺眼！
这场初次相遇便也落寞结局，身为风水先生的柳子言以“讨个彩头”的名义拿走了院中的这块红布，从此远走他乡，继续以踏吉穴为生；风情万种的四姨太则继续困在这暮色深宅中，在无法安放的情与欲中煎熬着、痛苦着！
【命途坎坷的四姨太：美貌本是女人的资本，却也让她如猎物般被狼叼来叼去】
这世上之事，总是变故多于安稳！
有人忙着安稳的生，自然也有人不认命的反抗！
性情怯懦的柳子言按捺着内心的爱恋和不甘，留给了四姨太匆匆离去的背影；可殊不知，在这富饶的姚家，还有无数贪婪的眼睛盯着美丽风情的四姨太。
其中，行事毒辣、手段凶残的苟百都便是其中一个！
苟百都原是姚家做工的下人，后因不甘心永远被东家压榨，便选择了落草为寇，并因为垂涎四姨太的美色，将其掳作压寨夫人。
面对这个凶残的亡命之徒，为保命的姚掌柜，笑呵呵地送出了视为珍宝的四姨太。
美貌是女人的资本，可在四姨太的人生中，却成为她悲哀宿命的原罪。
因为美丽，她被男权主义锁在了不见春色的深宅；也因为美丽，她如同猎物般被狼叼来叼。
这样的命运转变，也映照出了四姨太的薄命！
“不爱着的人，狼一样地龇牙咧嘴敢下手，爱着的人确实羔羊似的软，红颜女人的命就是这等薄了”。
面对这个如畜生般的悍匪，四姨太无法反抗，却从未有过去死的想法！
她不甘心，却不得不认命；被强行糟蹋后，只能用流动的河水洗去身体的肮脏。
然而在这命运转化中，倍感绝望的她再次与柳子言相遇。
当看到日思夜想的风水先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四姨太如同在绝望中抓到了获救的绳索。
可这份救赎的绳索却是虚幻的！
看着凶残的苟百都和乌黑发亮的枪管，柳子言纵有万般不甘，只能在愤恨痛苦中无奈离开，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悍匪霸占。
这样的短暂相会，除了徒增自我软弱的痛恨，留下的是命不由我的悲伤和凄凉。
读柳子言和四姨太的这场相遇，是无比揪心的！
这是一个奉行礼教的乱世：尊卑有别，贫富分化，悍匪辈出……
不管是嫁到姚家，还是被悍匪掠走，风情美丽的四姨太不过是男权私欲的勋章。
这样的故事书写，不仅仅是简单的刻画人性，更是展现命运的宏大和无可奈何！
在特定的历史框限之下，贾平凹赋予了女性无限的美感，然而这种美却在她们的生存空间中无比狭窄，即便看得动心，却也充满悲凉！
【四姨太遇到柳子言：备受现实压榨的底层人物，在绝望中该何去何从】
贾平凹最擅长描写女人，在他作品中，无论是美妇抑或丑妇，大都热情妖娆，对爱情有着自我觉醒的态度。
但相比他短篇《黑氏》中辗转多次才遇到相爱之人的女人，《美地穴》中四姨太收获爱情结果的代价尤为沉重！
被困在土匪窝的四姨太，直到匪头苟百都被杀后，才得到解放！
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被听闻消息的姚家掌柜接走！
面对心爱女人命运的再次转变，此时的柳子言也彻底觉醒：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她！
所以，善良的柳子言提出再次帮姚掌柜挑选吉地，来换四姨太的自由！
墓地选好的那天，柳子言与四姨太再次相见！
却没想到，四姨太是以自毁容貌的代价，才换来了与柳子言相守到老的机会！
可以说：贾平凹笔下的四姨太，有着封建社会妇人少有的大胆和反叛；相比众多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四姨太爱的更加勇敢无畏！
但也是这样一个对爱与欲的主动追寻的勇敢女子，却在作品中没有自己的名字；贯穿在她整个辗转流离的生命轨迹中的，是“四姨太”这个带有封建礼教烙印的标签。
相爱之人从此安稳相守余生，这就是圆满结局吗？
若没有贾平凹突如其来的转折，这大概就是一个完美的故事！
可偏偏作者意不在此，除了女性与封建礼教的对抗，贾平凹更想表达的是：备受现实制度压榨的底层人物，在无奈世事前要何去何从的沉重命题！
柳子言是著名的风水先生，书中对他踏吉地的事情也有详细描写：
先是为姚掌柜的老爹踏坟，此后姚家数年内果然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后来再为姚掌柜老母踏坟，姚家再次有了更多的水田和佃户。
后又在被迫下为苟百都老娘踏坟，从此不学无术的苟百都竟也成为兵强马壮的匪头，不仅如此，家产更是囊括丝绸绫罗、真金白银、青堂瓦舍。
对于柳子言夫妇来说，他们前半生品尝了太多辛酸，经历了太多曲折转变！
所以两人觉得：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顺心适意，必须得去当官。
为了让自己后代不再饱受现实凌迟，柳子言踏遍山山水水，终于为自己和妻子觅得一处吉穴。
为了让儿子早日成才，两人决定提前入土为安，用凄美的死亡为儿子铺路！
但命运的吊诡之处在于：他们的儿子未能在现实中做成大官，只能在戏台上扮演。
因为柳子言为柳家踏的“吉穴”，不过是看走眼的“假穴”而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的命数有岂是一座吉地能改变的？
姚掌柜的成功，依赖于祖上曾为他积累的原始财富；这样的家族资本给了他投资买田的能力；所以他能够以奴隶工人的方式实现家族兴旺！
而苟百都的翻身，则是因为摒弃了良善；他先是凭借凶狠毒辣的性格占山为王，后又把自己的亲生老娘推下山沟，此等毒辣行事，在乱世中又岂能无所效应？
而柳子言呢？
恪守本分一生，胆小怕事一生，就连本属于他的爱情，也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再三遭难。
在贫富悬殊的大环境下，柳子言夫妇已然成为了失语的一群人，他们的人生始终是被框定在狭隘的生存空间的。
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又何来改命一说呢？
也是贾平凹对这种身不由己生存困境的细腻刻画，再次将作品推上了悲剧的巅峰。
【文坛鬼才：写山野农夫之事，暗喻人世情爱与伦常】
作为文坛有名的高产作家，贾平凹创作的短篇作品多展现命运的神秘和畸形；而这种悲剧美的展现方式，则被他赋予在了女性的命运走向，以及男女的爱恨纠葛上！
比如《五魁》中因欲火煎熬最后走向毁灭的温顺少妇，比如《倒流河》中对丈夫接近病态顺从的妻子，再比如《黑氏》中因备受欺辱而后辗转不同男人的可怜妇人……
这些从时代背景中走出来的女性人物，在落后和进步的夹缝中挣扎；她们完全是以献祭的方式，来试图寻找爱的真理，以及欲望与人伦的制衡点。
其中不乏有挑战伦理的桥段，但这样的故事场景也恰恰反映了道德和人伦的撕扯，以及至情至性的无畏挣扎。
写山野农夫之事，暗喻人世情爱与伦常！
这样的写作方式，是难能可贵的！
如果你想走进贾平凹的创作世界，进一步探索他笔下的人性书写，不妨读读他新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平凹的短小说》。
这本小说集中收录了12篇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大多取材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
那些犹如草根蚁命的人们或愚拙、或平凡、或痴蛮，但却在秦风楚韵的土地上，演绎着动人心弦的奇闻，诉说着辛酸凄怆的传奇轶事。
其中包括：对女性充满崇拜意味的《倒流河》，戳穿人性虚伪的《阿吉》，大胆讨论“性”的《五魁》……
读故事你会发现：他笔下的这些小人物充满道德瑕疵，一心追求私欲；但正是这些不光彩的事迹，恰恰凸显出：身处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们，如何在大时代中艰难求生的沉重命题！
透过故事，我们亦能看到无比真实的人生：
生而为人，无论是富有或贫贱，始终都面临着一个困境，那就是：每个人都逃不过你要成为什么人的选择。
利益也好，情欲也罢，这都是人本来的模样；也正是它们的存在，成为了我们人生选择的依据！
如果你想读懂生活的本来面目，真的不要错过这本直戳人心的《平凹的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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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愿我们在这本短小精悍的小说集中，更加全面地认识多变的人生，以及复杂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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