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超大的尺度和被撑破的野心
《三夫》开场第一幕。
一只鲍鱼，一根生姜，一架炉火。
火燎之下，鲍鱼痛苦地扭动着肉体，而生姜却纹丝未动。
鲍鱼形似什么？生姜又意指何物？
无需赘言，诸君一看便知。
在《三夫》中，导演陈果注入了大量的象征性符号，供人们去臆测解读。
而在充盈肉欲的大量性爱场面之下，影片所叙述的，依旧是一个属于陈果式的香港故事。
一条破旧渔船，连接着香港社会底层的心脏。
一个性瘾患者，揭穿历史与实现的邪恶游戏。
30岁的曾美慧孜第一次担任电影主角，就凭借《三夫》成功斩获金像奖影后。
但在豆瓣上，《三夫》仅获得了5.8分的不及格分。
这远低于“妓女三部曲”的前两部《榴莲飘飘》（7.7分），以及《香港有个荷里活》（7.3分）。
陈果，又做错了什么？
今天，我们就聊聊这部超大尺度的争议之作：
《三夫》
1、人尽可夫
（本章节内容含剧透）
2018年冬天，陈果和曾美慧孜在北京第一次见面。
两人相谈甚欢，对于陈果提出的拍戏要求，曾美慧孜一口气全部答应。
随后陈果返回香港写剧本，曾美慧孜则留在北京增加体重，为角色作准备。
《三夫》中的曾美慧孜：体态丰腴，肤白紧致，充满着欲望的气息。
在影片中，她饰演了一位低智商的女性瘾患者，每天都要向男人索欢，否则就会痛痒难忍。
聚焦底层社会的生活，是陈果镜头中一贯的主题。
《三夫》中的人物都没有名字，他们唤做老大，老二，老三（四眼仔）和小妹，这也暗示着其卑微的社会身份。
小妹是老大的亲生女儿，老大与其乱伦产下一子，随后将其卖给渔夫老二。
老二难以满足小妹的需求，就让小妹在渔船上做皮肉生意，明码标价招揽顾客。
老三原本是一名嫖客，得知真实情况后十分生气，便训斥道：
但老三的内心却十分中意小妹，后来花费7万将其买下与之结婚。
很明显，老三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老三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自己已经不能满足小妹的欲望，而小妹就只好与邻居通奸。
最终被逼无奈的老三，又将小妹送回了渔船，也过上了让小妹出卖肉体赚钱的日子。
直至后来，当有嫖客光顾时，老三甚至开心地说：
戏谑吗？
关于影片中“三夫”的语义解读，其实可以分为两个维度。
从历史观的角度来看：三夫意指近代以来，主政香港的三任政府。
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将丰腴肥美的香港领土，割让给了英国殖民政府。
而九七之后，英政府退出历史舞台，香港成立特别行政区，组建新香港政府。
关于这三任政府的作为，如何与片中的影射含义对标。
（超小声）由于过度敏感，我就不能在这里一一仔细解释了。
而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影片末尾出现的港珠澳大桥，也是陈果苦心寻觅的一个落题点。
三夫，即指港珠澳三地。
大桥则是通连三地的“工具”，即小妹。
小妹难以穷尽的欲望，将三夫折磨的骨瘦如柴，如人似鬼，伦理颠倒。
而大桥建设的预算严重超额，也需要三地的民政财力共同承担。
这，够清楚了吗？
2、底层叙事
陈果有一个绰号，叫“草根导演”。
不同于周星驰等导演的商业化叙事，陈果的电影往往更具现实主义味道，轻戏剧化情节而重符号表现。
如在《香港有个荷里活》中，底层贫民居住的破旧大磡村，落脚在气派豪华的荷里活大厦之下。
鲜明而强烈的形式对比，隐喻着社会阶级的天然分层，以及各个群体的不同命运。
在香港主流商业电影中，城市风貌总是以繁华、喧嚣、时尚国际化大都市形象风貌。
比如，周星驰《少林足球》中的香港都市，辉煌而璀璨。
《少林足球》
但就像一枚硬币，也有其正反两面。
商业片中的香港，是香港人脑海中做的美梦。
而文艺片中的香港，则是香港人脚踩的现实。
《三夫》中，导演对于摩天大楼展现采用冷色调处理，而大角度仰视镜头的运用，则让主人公更像被困在都市的监狱之中。
《三夫》
陈果曾在一次采访中说:
“很多人以为香港经过二三十年的进步，已经清除了贫穷，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屋村依然是屋村，你去上海街、 钵兰街看一下，地方还是那么残旧，人还是那么穷，我拍旧的地方，并不表示我怀旧。”
陈果的故事，总是会发生在一个特殊的场域。
如《香港制造》中的“公屋”和“墓地”、《细路祥》中的“棺材铺”、《人民公厕》中的“公厕”，以及《三夫》中的漂泊渔船。
在灰暗、冰冷而凌乱的空间构建中，与之呼应的是，主人公在都市生活中的底层身份。
很明显，《三夫》继承了陈果一贯的思维审美和电影符号。
但影片除去在表现尺度上的突破之外，剩下的，只是导演本人的审美重复和自我呓语。
如果不是依靠曾美慧孜的表演，我们不跳跃着看完这部电影，将会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在《三夫》中，对于性爱场面的展现，是过滤掉美感后赤裸地欲望博弈。
我们只能感受到出于生理本能的嘶鸣呻吟，和社会边缘人群在交欢时的机械与无力。
影片前半段尚有构筑现实魔幻主义的野心，都随着影片的进行，后半段彻底沦为导演恶趣味的色情狂欢。
无论是用鳝鱼，还是断肢，亦或是疯狂叫卖，无意义、无节制地性爱场面，都严重冲击了电影文本的秩序感。
随着故事接近尾声，影片画面的饱和度逐渐降低，而一股巨大的绝望感也随之袭来。
只有小妹，站在船头时，一抹红衣显得无比艳丽。
这似乎是说：
任凭时代变幻，政权更迭，香港依旧是那个欲望充盈的香港。
也任凭“三夫”骨瘦如柴，生计艰难，而大桥依旧顺利完工，雄视蓝海。
3、撑破野心
宿命的感伤，身份的困惑，以及道德的焦虑，是陈果电影一直在寻找和表达的主题。
《三夫》穿着三级片的外衣，在视觉表现上无比大胆，但在主题的抒发上却显得扭捏晦涩。
于三级片而言，影片粗俗而机械，缺乏艺术想象力的美感。
于寓言片而言，影片直接而浅白，关键处又稍显含混不清。
陈果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但最后又沦落到一个不知所求的尴尬处境。
电影结尾处出现关联当下的时政新闻，是导演付诸的最后努力，也为本片在立意上挽回一点薄面。
也许，本片最大的惊喜，就是发掘了曾美慧孜。
《三夫》在今年金像奖上获得5项提名，但最终只收获最佳女主角奖，这似乎也印证了些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三夫》的表达手法并不高级，甚至有些粗暴且笨拙。
即使用超大尺度的场面作为艺术支撑，却也难掩本片在叙事上的无力感，最终也撑破了导演描画众生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