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普通的大学生活

  []

  [投诉]

  投诉色情有害

  投诉涉未成年有害

  投诉数据造假

  其他

  “对方辩友好口才啊,我竟找不到突破点。”周玉芬将电话挂掉的同时,徐子航由衷地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喻维没搭理他。他原本计划这个暑假呆在学校,一方面是想做家教挣钱,一方面是徐子航似乎也打算留在这里。其实徐子航没说回家,也没说去哪儿,他只说要是喻维在这里,他也呆在这里。

  “那你这个假期回家?”徐子航见他不说话,主动问。

  “···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你刚才也听到了。”喻维无奈地说。

  “好吧。”徐子航把脸转向一边,眼里又充斥着迷茫,只是恰好避过喻维的目光。

  “要不···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只是问问你哈,你愿意到广元去玩吗?”喻维试探着问,“我的意思不是回家,就是在广元······”

  徐子航兴奋地转过头来:“广元?你家?”

  “啊,对啊。只是不进我家门,千万千万别让我妈看到你。”喻维意识到这句话仿佛有嫌弃的意思,立马找补,“你别误会啊,我妈对我要求特别严格,从小她就不准我跟任何同学走得近,更别说带回家。”

  “哦,这样啊,没问题啊。”徐子航笑靥如花,比楼下的栀子花还招人喜欢,他兴奋地抱了抱喻维,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肩膀肌肉绷得有多紧。

  喻维就这样,把徐子航“偷-渡”到广元。徐子航找了个酒店住下,并大方地付了两个月的房费。

  周玉芬和李一江每天早出晚归,他们说是去竞标,不过喻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干嘛。李一江能挣钱,能保证一家老小不饿死,但他能力有效,挣不了大钱。周玉芬离开前会做好喻维和他弟一天的饭菜,叮嘱两句后放心离开。他不关心喻维会做什么,在她看来,大儿子带小儿子足以让她安心。而他的课业,她看不懂也插不上嘴,再加上喻维不怎么跟她说话,所以彼此就放弃了更多的交流。

  喻维等他弟睡着了之后会偷偷让徐子航进屋,徐子航也深谙这种作战策略,把偷摸猥琐发挥到极致,还装模作样地买了顶鸭舌帽,经过摄像头的时候压低帽檐,确保拍不到他的脸。

  他一进门就直奔喻维的床,自然而然地掀开被子,踢踏两下脱了鞋,躺上去,安详地把自己盖起来。

  他来了也不做什么,就打打游戏,刷刷视频,跟喻维吹两句牛,跟在寝室里没两样。

  喻维会给他拿些小孩的零食,或者给他热杯牛奶。

  “饼干磨牙棒?喻维,你平时吃这个啊?”徐子航手里拿着半截饼干,口齿不清地对他说。

  喻维平静地说:“这是我弟弟吃的,我平时不吃零食。”

  “我还是喜欢吃辣条,这玩意太甜了,吃多了腻。”

  喻维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第二天,徐子航的面前多了两包辣条。

  徐子航以诡异的目光盯着那包红得流油的辣条,若有所思地问:“喻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喻维问到,他起先的猜测是这不符合徐子航的口味。

  “以前我要是有什么要求,你一般会先给我两个白眼,然后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各种条件拉锯后才满足,怎么我昨天刚说我喜欢吃辣条,还没说我想吃,今天你就给我买了?”

  喻维心里咯噔一声,他最怕徐子航看穿他的心思,更别说看穿后还点了出来。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对他好,小到他想吃一包辣条,大到害怕他一个人呆着孤独。

  “哪有啊,你不是到我家做客吗?我应该尽地主之谊嘛,但我家确实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根据你的喜好来嘛。呵呵···”不得不说,跟徐子航呆久了之后,编瞎话的速度和质量都大大提高。

  喻维的一颗心悬在半空,手心攥紧,强迫自己坦然面对徐子航的目光,好让自己看上去冷静理智。可他知道,他在等待一场审判,只是案件走向暂不明朗,就看床上的法官和当事人有没有慧眼了。

  “嗯。”

  法官的注意力显然被再次开局的游戏吸引,并没有多说什么,习惯性地把撕开的辣条往枕头上一扔,然后将油腻的手指糊上手机屏幕。

  喻维趁这个空当连忙走开,佯装去热饭。

  徐子航在他走出门后,偏头看着歪斜在枕头上的辣条袋,只见里面的油差一点就要流出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将它拿起来,端正地放到床头柜上。他看得到,喻维自然也看得到。而看到之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反应剧烈,只有一个解释——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占据,所以对此视而不见。而至于是什么事,自然是自己口中的事。

  而为什么对自己口中的事投注如此大的关注度,向来具有慧眼的徐子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看了出来。

  该结束了——这是徐子航的第一反应。他不允许任何人喜欢上他,也不允许自己喜欢任何人。他从来不需要感情。有感情意味着有羁绊,意味着最后肯定会以死去活来收场,他的心里一颤,某种刀割般的刺痛浮现在手腕和脚腕上,直直痛到骨头里去,尽管他反复确认他的手腕脚腕皮肤完好,手边并没有刀具。

  他愣愣地坐在床上,任游戏里激烈的音效声在耳机里喧嚣,从悦耳的游戏背景音到队友的骂声,他没有一点反应。直到有个小孩的手扒拉开他的被子,爬上床坐到了他的怀里。

  “卧槽???”他的魂魄终于回归,并被震惊。

  小孩并没有被对方的国骂劝退,且尊崇本心地去揪他的头发。

  徐子航往后一仰头,及时阻止小孩的魔爪,他举起巴掌,随时要向小孩的脸上扇过去的样子。

  “徐子航,你在干什么?!”喻维端着餐盘,在卧室门口大吼。

  “是你弟弟,他先动的手,他要来扯我的头发!”徐子航义正言辞地辩解。

  喻维简直要疯了,他哪里管他弟弟要对徐子航做什么,他担心的是他弟弟看到了徐子航,肯定要跟他妈说这事。

  “徐子航,你吃了饭就去酒店吧,别到我家来。”喻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我去看你。”

  徐子航本来想说:

  “不用了,我回学校,你别来。”

  或者,

  “不用了,我回家,你别来。”

  可他最后闷闷地“嗯”了一声,一副被冤枉的样子,耷拉着头,走出了喻维家门口。

  回到酒店后,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是机械地上床,缩在被子里,直到憋不住气了,再探出头来,溺水般地呼吸两口,再把自己闷在里头。

  所幸小孩听进去了喻维的话,并没有把徐子航的出现告诉给周玉芬。

  家里有小孩,离不开人,喻维只能抽空给徐子航打电话。而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我在街上逛呢,别担心我,也不用过来。”

  尽管徐子航从没走出过酒店大门。

  喻维的心思在徐子航面前遮遮掩掩的,可他十二万分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作为一个网速36G的冲浪选手,他不仅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是同-性-恋,而且知道同-性-恋要遭受的道德伦理指责从来没停过,在主流中就是不可被接受的存在。而他注定活在主流中,未来做着一份社-会认可的体面工作,跟所谓“主流”的人打交道。他的一切都将以不同程度暴露在所有人如炬目光的审视之下,所以,他的身边怎么可能站着一个男-性-伴-侣?

  因此,他卑劣地藏着一份歪心思——他可以放任自己喜欢徐子航,但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何其有幸,在大学期间就能遇到这么一个人,一看到就想笑,一想到就会心生思念。他愿意倾尽自己的一切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哪怕只是对方随口一句胡诌,他都想去实现,因为当徐子航因为他所做的事情而开心的时候,那种由心迸发出的满足感无可比拟。大学五年很短,短到他一想到五年后可能与徐子航分开,他的心里就漫上阵阵痛楚,可五年又很长,长到允许他做一个绚丽的梦,并且可以坐在台阶上,等着梦醒。

  他的喜欢,注定与徐子航无关。

  徐子航在床上窝了好几天,他一想到喻维可能喜欢他,然后,他的心里一片空白,他的思绪像卡了一层厚实的毛玻璃,阻止他去找寻对的答案。可哪里需要思考,多次万无一失的决定早已摆在眼前,拒绝和远离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当喻维打电话说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老家去住一段时间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站在镜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第一次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最后镜子中的人说了声“拜拜”,然后转身离开。

  喻维说:他妈允许每个假期他去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喻维说:爷爷奶奶不会跟他妈说徐子航来过。

  喻维说:爷爷奶奶脾气好,让徐子航别担心。

  喻维说:······

  他只望向大巴车窗外,看着崎岖的山,满坡的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个摆设,不然怎么会完全听不懂喻维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