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运

      《红运》是20世纪越南最为著名的作家武重奉的代表作,于1936年首次出版,讲述了一个街头流浪者在殖民社会中荒谬的经历。小说以现实主义笔法描写了20世纪初的河内之所见,从旧商业区肮脏的人行街道,到新兴的上层阶级华而不实的豪宅,全景式再现了时代潮流中的众多人物形象,充满对殖民时代晚期西化中的越南的愤怒和讽刺。

      “啊,你的命运也不是太差。很快就要吉星高照了,很快你就会名扬四海,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太好了。可啥时候开始呢?”    “今年开始转运。”    小说描写法国殖民统治下河内的各种小人物、殖民政府中本地官员,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生老病死的观念,各种社会风俗行为;描写人们对于西式时尚的仰慕与追求,换了洋装又脱不掉旧俗的思想冲突等,深刻,生动,耐人寻味。

      武重奉之于他的时代,正如巴尔扎克之于他的时代。    ——刘重庐

  第一章

    红毛春的桃花运/文明夫妇/副关长夫人的同情心

  第二章

    官府与太岁/为人民哀叹!文明被毁了?/警察与罚款

  第三章

    天子,佛子/鬼谷子转世/一个可疑事件

  第四章

    宦姐发怒/为人生的艺术/欧洲化的产物

  第五章

    红毛春的进步经验/有关家庭和社会的两种观念/头上长角的丈夫

  第六章

    网球场再探/文明家庭的生活/红毛春跃入科学世界

  第七章

    活人的祝辞/科学辩论/爱情,你还在等什么?

  第八章

    欧化店平民的胜利/一场金融阴谋/一场爱情阴谋

  第九章

    人间的蓬莱仙境/女人的通奸哲学/“半个处女”

  第十章

    诗人红毛春/一场关于头上长角的辩论/副关长夫人的保守思想

  第十一章

    网球场落成典礼/演说家红毛春/一场婚姻的安排

  第十二章

    今古奇言/勇敢的母亲/命运的讽刺

  第十三章

    生理学调查/和尚的语言/红毛春改革佛教

  第十四章

    唉,人情世态/忠诚的女朋友/阿春医生发怒

  第十五章

    丧家的幸福/再文明也要说/葬礼楷模

  第十六章

    一场光荣又幸福的误解!/红毛春征服警界

  第十七章

    未婚夫/强奸事件/国家专职人员的调查

  第十八章

    一场阴谋/红毛春探访廉风署/医生的诺言

  第十九章

    御驾北巡和东巡/山呼万岁之罪/治疗风情的解药

  第二十章

    红毛春救国/伟人红毛春/没被“打脸的岳父”的烦恼

  译后记

      《红运》:一幅殖民地风俗画    彭世团    我长期从事中越文化交流工作,见证了越南对中国文学大量的、几近同步的翻译介绍。在越南的书店里,可以看到从中国四大名著到当代中国作家作品的很多越南文译本。但反过来,中国人,包括学习研究越南语言文化的专业人士,对越南文学都所知甚少,这与越南作品极少被译介到中国有关。    越南文学从早期的汉文文学、喃文文学,到20世纪初的现代越南语,或称为越南国语文字文学的创作,经历了上千年,有着丰富的积累,也形成了自己独到的风格。如脱胎于唐律(格律诗)的六八体诗,双七六八体诗,如1945年以前越南作家创作的《红运》《志飘》《穷途末路》等一系列小说,却没有几本被翻译成中文并在中国出版。交流是双向的,我特别希望有更多的人参加到越南小说翻译的队伍中来,把越南的优秀文学作品介绍给中国读者,让中国读者也了解越南。双向的了解将有利于两国友好关系的深化与长期发展。    近日,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东南亚系越南语教研室副教授夏露找到我,讨论她在翻译越南1930年代作家武重奉小说《红运》时遇到的问题。我第一次知道有《红运》这部小说,是还在大学学习越南语的时候,但并没有读过小说的内容,更别说对作者有更深入的了解了。这次与夏老师探讨翻译问题,使我得以进一步了解作者武重奉的情况。    武重奉1912年生于河内的一个贫困电工家庭,不满一岁,其父亲武文麟患肺结核去世。在他八岁的时候,母亲把他送进由殖民政府全额资助的小学,学习了六年,该校用法语、越南国语双语教学。但他小学毕业之后就不得不辍学打工,先后做过书记员、记者等,1931年开始进行小说、话剧等创作,其作品深受大众喜爱,被称为“越南的巴尔扎克”。也许是宿命,1939年,年仅二十七岁的他也同其父一样,因肺结核去世。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共创作长篇小说九部,短篇小说三十五篇,剧本七部,翻译雨果剧本一部,采访文集九卷,是一位高产作家。他1936年创作并发表的《红运》是迄今为止,1945年以前越南语小说中被再版最多的一本。     这本小说如果能被译介到中国,对中国人民了解越南、了解越南的文学发展将起到积极的作用。但要翻译好这本小说实属不易。1993年到越南工作时,我有幸看到了越南电视台播放的八集电视连续剧《红运》,是越南电影故事片厂于1990年拍摄完成的。二十多年过去,电视剧中红毛春、副关长夫人、鸿老爷、WAFN先生、长角通判等人物的生动形象,仍然活跃在我的脑海。单就人物名字的命名,是脸谱化的,也是越南社会伦理与社会心理的体现。如鸿老爷,名字叫鸿,职务是顾问,所以被称为鸿顾问。越南社会的习惯,是以名字加上职务称呼人,而不像中国大部分地区以姓氏加职务来称呼。副关长夫人,因丈夫的名字与职务而得名。长角,则是指夫人出轨者,在中国叫戴绿帽的男人。至于红毛春,中越都有把西洋人,特别是把荷兰人蔑称红毛鬼的历史。作家把红毛春头发变红的原因写成是晒出来的,一方面红毛春头发晒红,是天意,另一方面,预示他多少与洋人有些关系。WAFN先生是服装店的时尚服装设计师,是越南语“我爱妇女”这句话学着法式发音的结果。这种脸谱化的人物命名,与当时作家翻译雨果的话剧《弑母》,以及武重奉自己写话剧的习惯有关。     小说《红运》的人物对话、场景细节的选取与描写都非常生动,令人难忘。《红运》电视剧播出的时候,街头就经常听到越南人说起那句鸿老爷的口头禅:“知道啦,真烦,说个没完。”我曾经试着以不同的方法翻译这句话,但总翻译不出越南语那种语气与感觉来。此外,书中描写的风俗、俚语、诗歌等非常多。书中的一些生活现象如算卦,现实的城市生活中早已经难得一见,特别是算卦用的紫薇斗数的卦象等内容,如果不是专门研究,确实已经很难理解,更别说是翻译了。又比如越南是个佛教与本地民间信仰并存与盛行的国度,庙宇中的一些专用术语,如果没有亲身体验,很难理解其内容并做出准确的翻译。还有越南的六八体诗的翻译,诗歌翻译本身就很难,再加上诗体的特殊性,翻译难度就更大。     2017年,我重读《红运》,对小说的社会风俗画性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小说描写法国殖民统治下河内的各种小人物、殖民政府中本地官员,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生老病死的观念,各种社会风俗行为;描写人们对于西式时尚的仰慕与追求,换了洋装又脱不掉旧俗的思想冲突等,深刻,生动,耐人寻味。读的时候,有时候想起鲁迅《阿Q正传》,有时候想起曹禺的《雷雨》,有时候想起钱锺书的《围城》。     越南有研究者认为,武重奉1936年发表的四部小说《暴风骤雨》《决堤》《红运》《妓女》,其中的《暴风骤雨》有模仿、甚至抄袭《雷雨》的嫌疑。顺便说一下,曹禺的《雷雨》越南语译名“Giong to”与《暴风骤雨》是一样的。越南在1986年、2018年曾排演过这部戏剧,1930年代也介绍过。但个人认为,中越两国1930年代的社会生活与社会矛盾、社会思想有太多相似之处,作家的作品有这样那样类似之处不足为怪。《红运》的社会背景放在河内,这是当时法国殖民政府北圻统治的中心,越南数百年的都城,这里人们的社会思想保守与急于现代化以自救并存,因而也使《红运》这部小说具有中国那个时代小说所没有的很多特质。     书中提到的蓬莱宾馆,就是现今河内的和平宾馆,是1926—1930年河内大规模建设的一批法式建筑之一,是当时河内时尚的中心。现在每次走过那里,我想到的是《红运》中出现在这个宾馆的场景,真不知道是这个宾馆让小说有了地域与历史标识,还是小说给宾馆加上了文学标识。     这次得知夏露老师翻译了这部小说,我特别高兴。夏露老师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中越文学交流的博士,经常到越南做研究,研究中越间文学的传播关系,研究越南的文学发展,并教授越南文学,特别是越南的诗歌。她在翻译这部小说之余,还撰写了一些论文,如2017年发表的《1930年代越南的西化潮流:以武重奉及其小说为个案》和《与越南的文学传统》,展示了对《红运》这本小说的独到见解。2019年,她翻译的保宁的小说《战争哀歌》在中国出版,受到欢迎。她既翻译又研究的做法,为她成功翻译《红运》这本难度极大的小说提供了保障。与夏露老师共同探讨翻译问题的过程中得知,《红运》一书的翻译工作她早已经完成,但感觉还有不足,需要进一步修改,于是她又找出该书的英译本来参考核对,足见其对翻译质量精益求精的态度。     在《红运》中文版即将出版之际,夏露老师希望我来为该书写个短序。我知道我对《红运》的研究并不深入,但出于促进中越文化交流的使命,我愿意向中国的读者推荐夏露老师的译本,推荐武重奉这本越南1930年代风俗画式的小说。     是为序。     2021年5月10日     于中国驻越南大使馆

      一    越南与中国山水相连,文化相近,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它与日本、韩国一直是汉语文化圈内国家,古典小说艺术与中国非常类似,基本长期受到“史传”和“诗骚”两个传统的影响。如果说中国古典小说有文言和白话两条道路,越南则有汉文和喃文两水分流。汉文小说方面有在《三国演义》影响下的《皇黎一统志》等历史小说系列,《剪灯新话》影响下的《传奇漫录》等传奇小说系列,《搜神记》影响下的《岭南摭怪》等神话小说系列。而中国才子佳人小说也被越南吸收和模仿,但主要是被改编成喃文长篇诗体小说,例如明末清初青心才人的《金云翘传》就被越南大文豪阮攸改编成了《断肠新声》  (又称《金云翘新传》《翘传》等),成为越南文学史上熠熠生辉的杰作,并在20世纪初被翻译成法语走向世界。因为受中国影响巨大,相关作家作品也常常被用来与中国相提并论,对他们最高的评价莫过于“与中国并驾齐驱”。例如《传奇漫录》的作者阮屿被誉为“越南的蒲松龄”,阮攸被誉为“越南的曹雪芹”。    不过,自19世纪后半叶开始,越南逐渐沦为法国殖民地,越南文学也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1918年,法国殖民当局在包括越南在内的印度支那地区实行新的语言政策,并于1919年取消了越南长达千年的科举制度。从那以后汉文的官方地位消失,喃文也逐渐成为死文字。彼时虽然还有不少人从事汉文创作(例如革命志士潘佩珠在1920年代还用汉文创作了不少小说和传记作品,胡志明在1940年代著有汉文诗集《狱中日记》),但总体而言,随着汉文官方地位的消失和拉丁字母文字的推广,越南文学逐渐远离中国,开始向法国靠拢。越南社会和文学开始了现代化进程,文学的现代化在1930年代最为显著,因而越南把1930年作为现代文学的开端。此时越南作家的比较对象不止中国了,例如《红运》的作者武重奉就被誉为“越南的巴尔扎克”。 最早这样比较的是武重奉的朋友——诗人刘重庐,他认为武氏在越南当时的文学生活中的重要性堪比巴尔扎克,并指出:武氏作品中描写的二战前的越南社会全景图,与《人间喜剧》中19世纪法国社会有相似之处。刘重庐与武重奉同龄,是越南新诗运动的旗手之一,其诗风深受法国诗人瓦莱里影响。武重奉在人间仅仅度过二十七个春秋,然而这位天才作家从事写作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却给后世留下了九部长篇小说,九部长篇纪实作品,两部长篇话剧,数十部短篇小说、笔记、小论、译著等诸多类型的作品。2012年,越南曾隆重纪念武重奉诞辰一百周年,并发行相关纪念邮票,版面是作家肖像和他的《暴风骤雨》《红运》《决堤》《妓女》等著名作品。 武重奉1912年出生在河内。当时,随着法国殖民统治的加深,资本主义经济及西方生活方式迅速向越南渗透,河内这样一个越南古代文明的摇篮很快变成了印度支那资本主义经济首府。武重奉的父亲武文麟,出身于河内东南部两百公里之外的兴安省美豪县一个贫困家庭,年轻时来到河内,成为一名电工;母亲则是缝纫厂的一名工人。跟许多从农村移居到城里来的人类似,他父母租住在河内著名的36古街的一个窄小房子里。不幸的是,在他七个月时父亲因肺病去世,彼时其母年仅二十一岁。 …… 我还要感谢我系印尼语同事罗杰副教授把自己珍藏的英文版《红运》赠送给我,2018—2019年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学时曾有幸与英译者之一阮月琴(NguyenNguyet cam)女士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见面并旁听她的越南文学课,在这之前六年我就与另一位译者,也是月琴的先生,现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历史系主任彼得·兹诺曼(Peter Zinoman)取得联系。感谢他们的翻译,我在最后修订过程中曾从头到尾对照过英译本,有些地方通过英译本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又不断请教业内同人和一些精通中文的越南朋友;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英译本中的一些误译问题,可见这部小说的翻译难度,即使与母语为越南语的人共同翻译也难免出错。感谢中国驻越南大使馆文化处彭世团参赞为我答疑解惑,并在百忙之中为此书作序,感谢暨南大学古籍所越南留学生陈来德、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越南留学生暨胡志明社会人文大学中文系教师裴幸娟、越南河内社会人文大学中文系教师丁秋怀等朋友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相关问题。感谢我的师姐彭慧英的支持和帮助,她从北大越南语专业毕业之后多年从事中越贸易工作,却一直热爱阅读越南作品(我相信这是她事业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常常与我分享心得体会;她也时常告诉我越南客户对《三国演义》等中国文学作品的谙熟,这也令我深感作为讲授越南文学课程的中国人,有责任把越南文学作品译介到中国来。感谢四川文艺出版社,选择出版包括越南小说在内的东南亚文学作品,在强调民心相通的今天,无疑是一件嘉惠于中国与东南亚文化交流的好事,这充分体现了出版社的眼光和魄力。最后感谢策划人曾嘉慧、冯俊华和编辑周轶、苟婉莹的辛苦努力,感谢艺术家子杰。如果说人的一生就是不断与一些人、一些作品相遇的过程,那么我感谢这样的相遇,虽然,有些相见恨晚,但毕竟相遇了,也期待读者能借《红运》与越南文学、文化相遇。 夏露 2021年6月29日 于北大肖家河教工住宅区

      第一章    红毛春的桃花运    文明夫妇    副关长夫人的同情心    周四下午3点。    雀肾木环绕的网球场里,两个法国人在右侧打球。两个无精打采的球童在球场里来来回回地跑着给他们捡球。而打球的两人只是懒洋洋地挥动着球拍,汗水早就浸透了他们的衣衫,看他们的样子也很疲惫,就像迫不得已才进场的运动员。    “Xanh ca(五平)!”    “Xanh xit(五六)!”    喊声、球打来打去的砰砰声,混杂在一起,就像几万只蝉鸣聒噪。    球场外面的人行道上,一个卖柠檬水的人,蹲踞在车把上,正跟他的一个同行聊天。    “奇怪了,不是星期四吗,人都死哪儿去了?”    “等一下他们就会来的。现在不过才3点嘛。从今天开始,他们会加大训练强度,怕是每天都要来打球的,可不是只有周四、周六或礼拜天才来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    “糊涂了吧。再过三四个月,皇帝不是要来吗?这次会有很厉害的奖项的,所以,他们要拼死训练了。”    人行道上,在木棉树的树荫下,一个上了年纪的算命先生漠然地坐着,他面前摆着一张竹桌子,上面有墨砚、印泥、签筒,还有几张紫薇算命样签。他时而打个哈欠,那姿态俨然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距离他那里十来步远,红毛春在跟一个卖甘蔗的姑娘坐着说悄悄话。他们是在谈生意?不,他们是在调情。若是按照时下报业界的那些先生们的话说,这是一种平民恋爱,“平民”两个字要打上着重号哈。    看,红毛春正粗鲁地伸出手来要索求那姑娘的一点爱呢。    “老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给我一点,就一点点。”    “又装可怜?”    “摸摸又不吃亏!”    “这倒是真的。我要是一本正经的,也不可能被贴金描红供起来。不过,你跟我注定没什么缘分,也就别情不自禁,搞什么诗情画意的事情了。老子的货卖不动,你也不帮忙买一点,就知道往我身上贴。”    红毛春腾一下子站起来,摆出一副好汉样,赌气说:“我不要了!”    卖甘蔗的姑娘瞠目看了好一会儿,撒泼道:“不要就给滚一边去!”    红毛春又张着马嘴嘻嘻一笑,坐下:“我跟你开玩笑的,开个玩笑嘛。我当然要你的啊,我们都互相需要嘛。放松点,给我一分甜嘛。”    “先把钱给我看看再说!”    红毛春朝裤兜里摸了一下,解开一颗像猪耳朵一样的扣子,把一枚硬币“啪”一下扔到板上,硬币又“吭哧”一声蹦到了砖墙水泥地上,那声音听起来颇为壮烈。    姑娘拿起甘蔗来,削了一截给红毛春。    红毛春嘴里嘟囔着:“五毛还剩两毛呢!昨晚花了三毛。好好招待了一下朋友。两毛买了票去戏院看戏,然后又各自吃了一碗五分的牛肉米粉。这么玩儿才是本事,对吧?有点像王公贵族吧?这么潇洒地吃喝确实要命呢。不过,你别担心,你要是跟了我,我就再不会这么花钱如流水了。可是,你总是不听我的。”    卖甘蔗的姑娘沉默着,没回答。    红毛春吧叽吧叽嚼着甘蔗,把甘蔗渣扔向一根电线杆。末了,他把手伸进裤子,站起来抻抻肩膀。卖甘蔗的姑娘找给他一毛九,他两手插在背后没有接。    “你帮忙放进我裤兜。阿妹,把手插进去。”    卖甘蔗的姑娘生气了,把钱甩到地上,阿春飞快地低头捡了起来。    “你那根甘蔗根本不甜,啥水都没有。”    “唉,寂静的深秋夜晚,怎不教人惆怅啊。”他唱着几句南圻改良戏,大摇大摆地走到算命先生跟前。站在那里盯着看,那神情就像乡巴佬第一次看见小公主的猴子笼,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喊道:“给我算一卦!”    算命老头经他这么一喊,立刻从小憩中醒来,迅速拿下别在耳朵上的毛笔,那速度之快不亚于一个要做笔录的警察:“两毛!两毛一次,同意就给你算,不同意就拉倒。”    “一毛!便宜一点算一次,比空坐着强。”    “好吧,你得先把钱放在这儿。”    “马上就给你,你先给我好好算!”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