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1+1】苏州，能治好“非法一日游”吗？
央视网消息（新闻1+1）：团购票做诱饵，套票里藏陷阱。苏州拙政园，年年出现的老问题。导游不守信，一日游变一日购？苏州非法一日游，年年出现的老问题。媒体连续曝光，顽疾依旧存在。《新闻1+1》关注：苏州，能治好“非法一日游”吗？
在中国各地的风土谣谚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应该算得上是流传最广的了。苏杭美景人尽皆知，一直以来也是旅游者最向往的旅游目的地之一。以苏州为例，我们先来看一组数据。
国内游客的接待量逐年攀升，去年的时候已经达到了1.2亿人次，这是一个让很多城市，甚至是一些著名旅游城市在内，都非常羡慕的数据。
2018年国庆长假期间，全市共接待境内外游客660万人次，同比增长9.8%，旅游收入86.56亿元，同比增长13.82%。
——苏州市旅游局
数据反映的是一个旅游城市的吸引力，而对于每一个普通游客来说，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体验。就在最近，我们的记者就前往中国“四大名园”之一，也是苏州园林中游客人数最多的拙政园进行了一次调查，坦白说，体验非常不好，让我们来看看记者的遭遇。
一、“团购票”诱饵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苏州园林的代表，被誉为“中国园林之母”的拙政园，应该是苏州旅游的一个门面。但遗憾的是，就是在这个重要景区的门口，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们，却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幕。
旅行社销售员
销售员1：拙政园的票，30块一张，自己买原价票90多，团购票30。
销售员2：拙政园团购票需要吗？30一位，老板这边买票了。
在拙政园售票处，成人门票旺季是90元一张，但是，这些在景区门口不断向游客们推销的人，却声称他们可以拿到30元的拙政园门票，那么，他们的票，又从哪儿来呢？
旅行社销售员：为什么卖30我跟你讲嘛，我们这是拿的团购的，你自己买散客票零售价贵一点的知道吗？
但是据记者了解，苏州拙政园的门票，从不对外打折，那么，这些声称可以拿到30元门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拙政园管理处 工作人员：他是一组的套票，要套你到其他地方去的。懂吧。我们90块，他们为什么卖30块？你自己动脑子，我不能多说，我多说我要给他们揍的。
既然拙政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不能多说，游客就需要自己去搞清楚。这些自称是旅行社销售员的人跟游客们说，苏州拙政园、狮子林、姑苏水上游、定园、盘门三景、千年古街等景点的门票，都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但前提是，游客必须选择去3个景点以上，才能享受团购价，也就是票价优惠。
旅行社销售员：我们是三个景点售团购票，三个景点总共140块钱。
但是，当游客选择了包括拙政园在内的三个景点时，销售员却又说，去拙政园，主要是赏荷花，但现在没有荷花了，所以不建议前往，他会推荐你去游览定园、盘门三景和姑苏水上游。
旅行社销售员：（我主要想去拙政园）单卖一个（拙政园）90（元）你不划算。
为了进一步核实，记者又暗访了另一家门店，同样被告知，三个景点优惠套票，但是不建议去拙政园。
旅行社销售员：拙政园赏荷花，这个季节荷花没有了，我不建议你进去看，那你要会玩的话，你就这样子玩，坐个游船看我们苏州最美的地方小桥流水，然后看看盘门，看看老街，就3个地方给你（按）80块钱。
原来，所谓的拙政园景区门前30元的“团购票”，实际上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骗一些不知情的游客去游览别的景点，并把一些购物店伪装成景点藏于其中，诱骗游客们参加他们的“购物团”。
记者：这么厉害。
拙政园管理处 工作人员：苏州市都管不了他们。
工作人员：我们领导就跟我们说，不用你们管，他们（游客）相信就他们去买，你们就提示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去多说，多说了找麻烦。
事实上，关于拙政园门前黄牛诱骗游客的问题，近年来，已经被媒体多次曝光。
记者：警方也不管？
工作人员：警方的话，他们又没犯法，能管吗？
记者：那旅游局应该管啊？
工作人员：管不了。今天管他们走了，明天他们又来，不能天天在这边。
到苏州，慕名奔着拙政园而去，遇到“黄牛”和“野导游”，说拙政园90元的票价太贵，不值得、不划算，建议游客去购买团票去其它便宜的地方游玩。这种再简单不过的说辞，对于不了解拙政园的建筑之美，同时又对价格敏感的游客来说，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有吸引力。而这种套路，无非就是低价吸引，听上去好像性质也不是特别恶劣，顶多算是误导，但是仔细想想，这样的行为又实在是太坏了，我们来看看被误导的结果。
错过 江南古典园林的代表作品，中国四大名园 国家级特殊游览参观点……
陷阱 低价一日游、景点缩水、变更行程、诱导购物
陷阱的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说，仅仅就错过“拙政园”这个景点来说，我们试想，日后会有多少人因此遗憾，还会选择专门来一趟？游客对苏州旅游环境的印象又会是怎样的呢？我们再来看看记者的报道播出后，苏州市旅游局官方微博发布的处置方案，一共是7条内容，
苏州市旅游局官方微博
昨晚，央视《东方时空》就部分苏州“一日游”不诚信问题进行报道。节目播出后，苏州市旅游局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响应，立即出台处置方案……对非法从事一日游行为的企业和个人，从重从快，坚决予以打击，进行严肃处理。
网友留言：
鼙猊：这么漂亮的地方，这么差的旅游环境，这么敷衍的旅游局，白瞎了上有天堂……具体的实施办法有没有，比如便衣保安。
找不到我qi：今年去的时候被坑惨了。
不系之舟201009：早干嘛去了，每次带亲朋好友去拙政园都觉得丢脸。
日阳光下的老顽童：苏州是个很好的城市，能自查自纠就行，不能让黑导败坏苏州的名声！
这些都是网友们的留言，而从事后处置的角度，我想苏州市旅游主管部门首先恐怕应该对真的受到误导蒙骗的游客表示歉意。
苏州发布“一日游”旅行社监管公告
…….苏州市旅游局向全市从事“一日游”业务的旅行社企业及其相关从业人员发出公告与警示：
……
四、其他事项
1.严禁旅行社店外拉客，严禁雇佣“黄牛”拉客。旅行社要主动拒绝“黄牛”，通过“黄牛”招徕的客人引发投诉，“黄牛”承诺视为旅行社承诺。
……
来源：2018年10月25日 苏州旅游政务网
怎么看待记者调查反映出的问题。接下来马上连线嘉宾，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吴必虎。
【1】今天，苏州市也发布了对相关旅行社的监管公告，其中也有对这种拉客行为的要求。您怎么看从监管角度，给出的这样一种警示？“黄牛”承诺就被视为旅行社的承诺？公司的责任是什么。
【2】拙政园门口的这个现象，今年有，去年有，前年还有这是多年的一个老问题，而不同之处在于，去年因为有了“旅游警察”的设置，曾经情况大为好转，但是警察走了，黄牛来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解决这个问题，真的要像网友建议的那样，设置便衣吗？您怎么看“旅游警察”的这种执法尴尬？
作为一种治理旅游乱象的新举措，“旅游警察”不仅仅是苏州有，在其它很多地方也有，这个被看做是破解职能交叉，管理难问题的措施，曾经受到好评，而今天苏州拙政园门口的乱想则在提醒我们，对这一措施，还需要再次审视。接下来，想逛拙政园，门都没进去，就被“黄牛”和“野导游”忽悠走了的游客大有人在，而这之后，游客将经历的又是什么呢？
我们继续关注。
二、多年不治的非法“一日游”
苏州的非法“一日游”，变成了购物团。
导游：你坐船看的那条就是老街，这两站是同时进行的，坐船看老街，要不然坐船看什么呢。
旅游合同上，“姑苏环古城水上游”和“百年老街山塘街”，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景点，但在导游那，游客们一边“水上游”，一边就游过了他们压根就没看到的老街。
另外一条线路，旅游合同的行程是，游览完苏州护城河，下一站是去看盘门三景。
游客：盘门好不好玩啊导游。
导游 小陈 ：其实这是你今天坐船看到的一个城门老城墙。
司机：就一个老城门。
盘门三景，包括吴门古桥、瑞光古塔和古城门。而导游，故意说只有一个老城门，而一旦有游客坚持要去看盘门三景，导游就会让他们下车，加入到别的旅游团。旅游合同上的3个景点就变成了2个。
按照行程下一个景点是千年古街，意外再次发生。
记者：你不带我们游了？
导游 小陈：大哥，我总共赚了你们100块钱。我下班回家了，快点（下车） 去。
导游丢下游客下班回家了，整个行程游览时间只有45分钟，合同约定的3个景点，实际上只游了1个景点。
那么，游客的时间去哪儿了呢？就是去了那些包装成旅游景点的购物店。
导游 小陈：不要那么没有人情味，两手空空出来，你买一盒面膜出来我都很开心，两个人往墙角一蹲干吗，又不是逃难来的。
这样的旅游，诚信皆失。
这样的非法一日游，已经在苏州存在多年。
2016年3月17日 黄牛：三位打折走吗，拙政园门票70元，打折30元。随便你们看哪里，园林都在这里头。
2018年10月24日 旅行社销售员：拙政园的票，30块一张，自己买原价票90多，团购票30。
2017年8月，媒体曾报道过《苏州非法一日游猖獗》。其中提到，火车站、汽车站、拙政园等地，是非法一日游集中的地区。近年来，虽然苏州也在大力整治，但非法一日游，仍问题不绝。
2016年3月17日 导游：你去商场里面就这一条1500，这一条2000。厂家里边只按斤，多少斤就多少钱，这样是最划算的，首先大家来往上边看，有个价格表，基本上三斤就能成为一个被子。三斤的被子多少钱，550块钱，价格很便宜。
2018年10月24日 购物店经理 ：4980元的也批发嘛，你买一套4980的，再送一套4980的，再送两个被子，用一套的钱批发两套。
当问题再被曝光，苏州市政府，也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对旅行社门店和购物场所进行了紧急执法检查。对非法从事一日游行为的企业和个人，从重从快，坚决打击。
这一次，苏州的非法一日游，能得到有效治理吗？
针对，“一日游”市场出现的问题，苏州市旅游、工商、税务、公安等多部门联合突击，进行整治。
1、比如这家名为勤王府酒店，十一前，门店整治过程中，就已经发现这家酒店中有私设旅游业务，没有营业执照，但是在店内却发现了业务点，包括旅游合同。
2、比如说在这家拙政园旁边的苏贵人旅游公司，这里主打一日游套餐。执法人员赶到时，店里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旅游宣传图和胸贴。
3、另一个背景是，就在今年7月底，苏州市刚刚开展过为期一个月的针对“一日游”市场的整治行动。怎么看待这种治一阵，好一阵，查一次，少一批，但是过后却照常的现实？
步步惊心！苏州非法一日游猖獗
针对非法一日游的种种乱象，苏州市旅游局近年也在大力整顿。2016年，苏州市共出动执法人员10.5万人次，帮助整改企业1789家，约谈企业541家，向900家企业发出警告，并对企业或个人罚款或立案7947起。苏州市公安部门对黄牛采取“告知、警告、拘留”累计式执法，2016年内已告知800人、警告134人、行政拘留22人。
【电话连线】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吴必虎
【1】吴主任，如果我们再把时间往前推两年，我们来看一组数据。您怎么看，整顿有、执法有、约谈有、警告有，但是“非法一日游”还是有？
【2】在苏州，火车站、汽车站、拙政园等地，都是非法一日游集中的地区，怎么针对这个特点更好地治理？
作为著名旅游城市，非法一日游成为了苏州的一块“心病”，而有这个病的，又绝不仅仅是苏州，怎么看？怎么办？我们继续关注。
三、旅游乱象 为何屡禁不止
在刚过去的国庆长假，对于苏州旅游市场来说，又是一片红火。根据苏州市旅游局公布的数据，十一期间全市共接待境内外游客660万人次，同比增长了9.8%，旅游收入86.56亿元，同比增长了13.82%。苏州市，在旅游人数和收入上双双创下了新高，而这个十一，对于在苏州旅游的高先生来说，苏州之游，也许很糟糕。
这段打架视频中，身穿蓝色衣服被殴打的正是高先生，而打他的三名男子是苏州康辉旅行社的导游人员。10月2号，高先生一家四口从辽宁来到苏州旅游，抵达苏州汽车南站时，以每人120元钱的价格与苏州康辉旅行社签订了苏州“一日游”的服务协议。按约定旅行社早上将派车到酒店接高先生一家，但当天旅行社却没有兑现诺言。
被打游客：他（导游）叫我们6点40分在（酒店）大堂等，等到7点20分还不来车，我打电话，他（导游）说在这边，让我们打车过来。
导游让高先生一家自行乘出租车到集合地，但当高先生找导游报销出租车费时，导游不但不认账了，反而还集合多人殴打高先生。
央视记者 陈宏：他们打架打了一分多钟，后来游客又报警，这几个打人的人看到他报警他们就悄悄溜掉了，最后警察就来了，大概有个十几分钟，警察就赶到了现场。后来游客就把这个经过给警察他们都说了，后来警察就带他们离开现场，到派出所去弄口供去了。
事后，有媒体前往事发地观前派出所了解到，事发后，康辉旅行社与高先生经过协商最终达成了调解协议，旅行社退还了高先生一家的团费，并且赔偿人民币2000元。这起发生在十一期间的殴打游客事件，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案了。我们记者联系苏州旅游局询问，对打人导游的处理方式时，苏州旅游局却并不掌握这方面情况。
央视记者 陈宏：苏州一日游市场混乱不是一时半会，一直都很混乱。旅行社这边的人又都比较横，不仅是对游客横，当地的一些其他地方比方说拙政园的管理人员他们都怕，怕这些旅行社。
去年，苏州接待国内游客已达1.21亿人次，在今年年初，“完善散客服务体系，让游客在苏州游得更‘通畅’”，“规范旅游市场秩序，让游客在苏州游得更‘欢畅’”等内容，也曾写入了苏州旅游局2018年主要工作计划中。但旅游的乱象，为何却屡禁不止呢？
实际上，在去年苏州市公安局就已成立了旅游治安管理警察大队，但在记者的暗访中，也总能看到警察的身影。但景区外，那些明目张胆诱骗游客的黄牛们，为何能一直存在？
苏州市发布的监管公告中，还有一句话让人非常感慨什么时候，“严禁导游打骂游客”都成为了需要监管部门去警示的内容，而“一日游”乱象，也绝非是苏州一个地方面对的难题。继续连线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吴必虎。
苏州发布“一日游”旅行社监管公告
…….苏州市旅游局向全市从事“一日游”业务的旅行社企业及其相关从业人员发出公告与警示：……
四、其他事项
1.严禁旅行社店外拉客，严禁雇佣“黄牛”拉客。旅行社要主动拒绝“黄牛”，通过“黄牛”招徕的客人引发投诉，“黄牛”承诺视为旅行社承诺。
2.雇佣有资质导游人员带团，加强员工教育管理，严禁导游打骂游客、甩团、诱导或强迫购物。
3. 要畅通旅游24小时投诉应急电话，实行专人负责，并第一时间处理游客投诉、化解矛盾纠纷。不得设立虚假旅游投诉部门联系方式。
……
来源：2018年10月25日 苏州旅游政务网
【电话连线】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吴必虎
【1】吴主任，自上而下，我们出台了不少意见、规定和要求，每一次大家都寄希望于问题的解决，但是现实却并不尽如人意，是办法还不够多？规定还不够多？还是什么问题？
旅游问题不单纯是一个旅游的问题，它是城市综合治理的问题，
【2】上次连线您，我们关注的也是一日游乱象，这个问题不是苏州一所城市面对的难题，您提到一个概念，我们要把一日游看成一个公共产品，怎么理解？又该怎么去做？
苏州向来有许多美称，比如：“鱼米之乡”、“园林之城”、“丝绸之府”等等。但如果非法一日游让游客吃的是更贵的鱼，像赶火车一样的游览园林，买的是强迫消费的丝绸，很难讲这样的美称，会不会被游客重新定义。
加快旅游发展，当然是我们的重要目标，但是如果市场秩序不好，游客感受不佳，社会反响很差，旅游发展的速度再快，成绩再多也不能说成功。
要重视每位游览者的细微感受，别让“不经意”毁了自己的“金字招牌”。